二十七.只有上帝可以救你們(4)
五年前的夜晚,在校外的小酒館中,紀風涯興奮地搖晃著他的胳膊,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戀愛了!他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當時的眼神,是那樣明亮,明亮得彷彿一瞬間擁有了世界上全部的幸福,明亮得讓他不忍去打碎那種幸福,明亮得令他心甘情願地放棄藏在心底十三年的感情去成全他的幸福。
然而,當小蝶在婚禮上轉身離去的時候,紀風涯沒有挽留她,更沒有尋找她,任由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冷漠如此,令人心寒。
或許,是那高貴的血統令他對世間凡俗的感情如此不屑,他天生不會愛上任何人,不會在乎任何人,更不會相信任何人。
不知為何,冷焰揚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自作多情的小丑,可憐,可笑,可悲,可嘆。
此時此刻,十米之外,紀風涯怔怔地望著他,心中有千言萬語,但不知為何,竟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彷彿木偶一般,他獃獃地站在原地,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五年的時間,足已改變一切。想起自己剛說不久的話,感覺像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自始至終,冷焰揚都沒有絲毫改變,而他紀風涯,卻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眾人眼中,他是亞洲排名第三的盛世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外表英俊,才華出眾,資產數千億,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然而,又有誰能想到,內心深處,他是那樣孤獨,那樣無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他害怕辱沒家族的使命,他無法相信任何人,他不敢對未來抱有任何期望。
期望越重,失望越深。他曾經那樣信任那樣依戀的人,最終都無情地拋棄了他,一聲不響地離他而去。十八年前的姑姑如此,十三年前的哥哥如此,五年前的冷焰揚如此,四年前的小蝶亦是如此。
真正能傷害你的人,必定是你所愛的所在乎的人。如今,他已不敢對任何人抱有任何希望,於是,這世間也再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
在你的生命中,會遇見很多人,他們就像是一顆顆流星,在流星劃過天際的瞬間,短暫地溫暖著你的心。
不經意間,他已失去生命中一顆璀璨奪目的流星。它曾是那樣溫暖,那樣窩心,而他卻用一貫的冷漠和猜忌,將它澆滅,冷卻,結冰。
紀風涯的心情異常沉重,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不願再想這個傷心的話題,於是轉身望著四姨太,關切地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元帥那邊,想好怎麼交代了嗎?」
「我打算今天下午和那信返回泰國,我會將這一切,如實地告訴昆薩。」她坦然地笑道,「如果他能接受我的身份,我便回去向國王請一段長假,陪伴他度過今生今世……」
「元帥對你一往情深,痴心不悔。我相信他一定能體諒你的苦衷,一如既往地愛你。」紀風涯安慰道,「他不是也說過嗎,很多時候,不是我們不相信,而是我們不相信對方會相信。所以,你一定要相信他,相信他對你的愛。」
「我記住了。」她微笑著點點頭,「謝謝你,風涯。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幸運。」
一行人走出了山洞。一路上,大家各懷心思,竟沒有再說一句話。
當天下午,四姨太和那信返回泰國。
公爵更是連一秒鐘也等不及,心急火燎地飛往倫敦,直奔「波多黎各公主號」,迎接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洛洛決定收回辭呈,繼續留在「野人谷俱樂部」工作。
紀風涯帶著一顆空蕩蕩的心,獨自返回了鳶尾莊園。
這個撲朔迷離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然而,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心間空空如野。一種深深的失落感將他包圍,他的世界,終於又恢復到死水一般的平靜。
塵埃落定,曲終人散,一聲嘆息。
第二凌晨時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睡夢中的紀風涯吵醒。
他懊惱地抓起電話筒,話筒那端傳來一個興奮不已的男聲。
「風涯,我已經找到阿黛絲了!她果然在七年前的新房裡等我回去!」公爵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和當年一樣,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漂亮,竟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迹!」
「恭喜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可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說這話的時候,紀風涯心中有種酸溜溜的感覺,忽然想到再過八十三天,他和小蝶的三年之約便到期了,不覺喜上心頭,心情頓時明媚起來。
「風涯,說起來,我能再見到阿黛絲,多虧了你的幫助。你的恩情,我們夫婦倆將永遠凝記於心。今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開口!」
「公爵,您不必客氣。能夠為您效勞,是我紀風涯的榮幸,只要是您的事情,我定當全力以赴。」
「風涯,實不相瞞,我還真有一件事情想託付於你。」他遲疑了一會兒,道,「昨天我回到酒店后,收到了兩天前查里從德國寄來的包裹。自從得知查里為了幫助我找回血琥珀而釀成了一起人間慘劇后,我就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責,我對不起查里,更對不起那些因瘟疫而死的無辜生命。我想徹徹底底地告別這個與琥珀有關的噩夢,深思熟慮后,我認為由你來處理這個包裹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好,我會妥善處置好一切,您儘管放心。」紀風涯想也沒想,便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