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林雨明站在窗前,細細辨著遠處沁人心脾的玉蘭花香——現在總算知道它飄自何方了。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辰,那個人……快來了嗎?

雖然依慣例他該到近午夜才來,可今天……是他和他在一起的最後一晚,他會不會早些來?……

他的臉燒了起來,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浴袍。

頭一次,他提前洗了澡;

頭一次,他沒穿自己的襯衣和牛仔褲;

頭一次……他找到了衣櫃里寬大柔軟的棉質睡衣披上——那應是他的,上面有他的味道和氣息……

明天,將是另外一天。

父親的手術應該已做好,不知效果怎?明天一離開就要聯繫李劍浩,他應該在美國幫自己看護父親……他的頭疼了起來,不,不要想明天的事,今晚,只要想阿旭就好!

是的,只要和他一起再度過這最後一晚。

想到昨夜的瘋狂和甜蜜,他只覺渾身火燙,血液里似乎有什麼無法言述的快樂充斥其間,讓他想懶懶地閉上眼睛,回味,再回味……

身子忽然被人從後面抱住了,大力得象是要攔腰揉碎他。

林雨明輕輕嘆了口氣——閉目冥想了這麼久,竟不知他已到身後。

腰間被抱住的地方痒痒的,又麻又舒服。

「恩……」他輕輕**一聲,自己都驚異於那聲音里的嬌媚和渴求。

系帶式的袍子一拉便開,在身後那人的撕扯下無聲無息地滑落。還沒等他轉身,那雙強有力的大手已將他足不沾地一把抱起,重重地,狠狠地拋到了床上。

這一下直拋得他皺起了眉,正想睜眼,程旭飛快地壓在了他的身上,猛然地把唇覆了上去,用力掐開他的下巴,舌頭同時宣告入侵。

火熱,粗暴,永遠沒有停止的跡象……似乎就象初夜被強暴時的那種感覺,夾帶著風雨欲來的氣息。

「嗚……」林雨明只覺得無法呼吸到了不能再忍的地步,終於嗚咽著叫了出來。

那唇終於停止了,他只覺胸口憋悶得幾欲炸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無暇顧及自己的手腕已悄無聲息地被分別拉到了床頭的兩根床柱旁……

直到手腕上那股陌生的、冰涼的寒意傳了過來,他才睜開了水朦朦的雙眼,迷惑地向頭頂望去。

一時之間,他似乎看不懂那兩隻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手銬的含義。

輕輕地扭動雙手手腕,越動越緊的緊箍和微微的刺痛徹底驚醒了他,那手銬,正一邊一隻地銬在他細弱的腕間!……

「阿旭!……你……做什麼?……」他艱難地開口,驚疑不定,胸口仍很悶,思想仍不能集中——方才那個長吻似乎奪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幹什麼?這是最後一晚啊,你忘了?……」程旭冷冷地笑,那笑卻陌生得令林雨明一怔。

「可是……」他不安地轉動手腕,這古怪的舉動讓他全身發涼,方才的熱情也悄然退燒。為什麼要用這個?

想到在夜總會裡從「少爺」們那聽來的一知半解,有種害怕的感覺俘虜了他:阿旭……該不會想?……

「阿旭……放開我。我……我會聽話……」他好不容易含羞帶怯地開口。

「聽話?真的?……」程旭淡淡地道,搭在他光滑胸膛上的手忽然按緊了。

輕輕附到林雨明的耳邊,他低低地,冷冰冰地道:「那麼,哭給我聽!」

林雨明渾身一震,脊樑僵住了——在耳邊這樣毫無感情地說著如此殘忍話語的人,真的是昨晚還對他溫存百倍、輕言細語的程旭嗎?

慢慢地迎上程旭那冰涼的眸子,他的心迅速沉了下去,那雙眼眸里絕對沒有昨夜的溫柔與深情——一絲也沒有……

只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終於把心中的話問了出來,聲音輕顫,眼中有著千般疑惑,萬般不解——不,不該是這樣的。

「因為我對你給昨晚的利息……不滿意。」程旭的眼中有若隱若現的怒火:「明天……我會放你走,在這之前,還是用我自己的方法討清那筆債吧!」手指恨恨地移到他胸前那已微微挺立的嫣紅突起,忽然地掐了下去,小小的半圓形掐痕下,有淡淡的血色透了出來。

「嗚……」身下的人如他所願地猛顫了一下,輕輕的痛叫一聲。

胸前的痛楚仍在一點點傳來,林雨明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麼堵住一般鈍鈍地。不,有什麼不對了……無法思考,無法接受,下一刻,程旭已毫不留情得用手指繼續揉弄著那傷痕,讓那痛楚飛快地加大,擴散。

那樣的疼痛讓他的身體哆嗦著——好想放任自己痛苦的**就此脫口而出,昨夜那樣縱情的**原來是會上癮的。

不……不要,在心裡喊著,卻喊不出來。那兩點已充血**,被划傷的地方終於有血絲流了下來,在這暗夜裡更顯莫名的血腥與冷酷。

「記得昨晚你說;弄疼我吧,現在……我滿足你!」那聲音在他耳邊迴響,象是近在咫尺,又似遠在關山之外。「疼嗎?哭出來……或者求饒。」

真的很疼,卻是在心裡的一塊地方。

原來被人傷害著肉體,卻會痛到心裡去……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林雨明模糊地想。

原來那樣的仇恨是永遠不會消減或消失的,只要一天一夜,它們就會如春草般再生。

心裡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讓他死死咬住了唇,緊緊閉上了眼睛。

聽不到可以讓他消氣的哭泣或求饒,程旭住了手。

冷冷地看著身下那人隱忍的表情——他又恢復了在床上最常見的那種忍耐和安靜,無論用力再大,卻只能換來他壓抑的顫抖和蹙眉,卻不復昨夜臉上的百般多變。

就象是他身上自帶的一個殼,當他被傷害或被強迫的時候,那個殼就出現了,及時的把他拉進去,只剩自己在那個殼外無能為力——初次強要他的時候他是這樣;後來在床上夜夜地強求時,也是這樣……

他從來就沒真正制服過他!沒制服過他的反應,沒制服過他的思想,更沒制服過他的情感!

這樣的憤怒讓程旭胸口的恨溢得快要四散奔流,充斥著他全身每一根神經。

……張開口,他用力地向那胸口已被**地紅腫的一個突起咬了下去……

「啊……」尖銳而巨大的疼痛讓林雨明一下彈跳起來,卻被手銬牽制住,硬生生拉了回去。這一扯一拽,手腕上緊附的粗糙金屬邊磨破了皮膚,也有血跡一點點流了下來。

冷汗不知何時,已流了滿身,令他身下的床單有了濕意……

熟悉的疼痛,熟悉的絕望一起襲來,讓他就快失去抵抗的意識。

恍惚中,昨夜程旭那暗啞溫柔的話語彷彿飄蕩在耳邊:「我不會再弄疼你了,再不會了……」

言尤在耳,卻已支離破碎……他的唇邊浮起個慘淡的微笑:既然一切註定要回到最初,那麼,昨夜又為何給自己如此莫大的錯覺?!……

燈忽然亮了,在他胸口輾轉咬吸的舌也停止了。

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他那個忽然的笑,程旭立起了身,打開燈冷冷地看著身下人淚霧瀰漫的雙眼。

那眸子里,盛滿了悲傷,害怕,迷惘……和痛苦,正是他想看到的。可為什麼,那雙失神的眼眸里依然有琥珀般清澈的光芒孜孜不倦地流淌著,直看得他滿心發痛?……

對,就是那股清澈的光騙得自己對他全然相信,失去了向他那禽獸父親報復的最佳時機!

要不是當日里望著這雙清澈乾淨的眼睛,他也絕不會「色令智昏」地認為他絕不會說謊,絕不會騙自己!……

程旭忽然想狠狠得打自己一個耳光——到了今天,你居然還是會為這雙眼睛所迷失!

不,不要再被那雙會演戲、會說謊的眼睛欺騙!他狠狠地舉起身側剛剛擰亮的檯燈,狂燥地打翻在地上……房間里又只剩下了曖昧不明的月光,照著床上蜷曲的人體。

好多了,看不清那雙眼睛里的一切,心裡剛冒出一點愚蠢苗條的心疼和憐惜果然漸淡了,仇恨和衍生而來的殘虐一點點抬頭,蠢蠢欲動……

不……這夜的絕望與昨夜的甜美,究竟哪個是幻,哪個是真??

***

明晃晃的陽光斜刺進林雨明眼睛的那一剎,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眼睛酸澀地幾乎無法睜開……昨夜似乎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直到現在,依然象是在那夢中。

舉起手,他想揉擦一下眼睛,卻僵住了——手腕上兩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枕畔凌亂的兩副手銬已鬆開來。昨夜的所有記憶如潮水般在這陽光中撲面而來……他**了一聲,頭痛欲裂。

「醒了?」陰沉的聲音從窗邊傳來,程旭背對陽光立著,讓人看不清陰影中的那張臉。

聽到他的聲音,林雨明渾身劇烈戰抖了一下,卻沒抬頭向那聲音的方向望去……薄被下的身體是赤裸的,隱約刺痛的皮膚可以直接觸到被子的裡面。

他的衣服在幾米之外那個高高的鐵藝衣架上,要拿到——必須起身。

而此刻,沒有人可以幫他。

他吸了一口氣,麻木地掀開身上的被,就那樣赤裸著走到衣架前去取自己的衣物。

想走得快些,以縮短這屈辱的時刻,綿軟的雙腿卻背叛著他的意志,幾乎是一步一挪地,他終於靠近了那衣架……

到底用了多久才能堅持著把衣服上最後一粒紐扣扣好,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衣服遮蓋住他遍布吻痕、咬痕的身體的那一刻,他差點因放鬆而倒下去……雖然右邊**的厲害的**上的血跡已經幹了,但摩擦到上衣的時候,仍刺疼的難忍。

「拿著這個,自己擦!」身後冷冷的話語再次傳來,林雨明卻不想回頭,也不想動。

可程旭並不給他違背的機會,等不到他的反應,他大步走上去,強硬地用力把他的肩膀扳過來,面對著他。

仍不抬頭看他,林雨明的視線只盯在他手中的藥膏上。忽然間,他很想狂笑:又要上藥?要不要他再把衣服全脫了?!……

可狂笑是需要力氣的。此刻,力氣於他,是一樣奢侈的東西。

他無言地閉上了眼,不去看程旭手中的東西。

程旭看著他蒼白的臉和那臉上忍耐卻漠視的表情,又恨又痛的情緒抓住了他:為什麼這張貌似溫和得對任何人都無害的臉下面,永遠有著他無法掌控的倔強?……

「別說我沒提醒你:會發炎留疤的!」他低聲道,壓下自己的怒氣。

是嗎?……林雨明的表情淡淡的,終於吐出了自醒來后的第一句話:「那正好。」

正好?……正好什麼?程旭愕然。忽然,象是有記重鎚砸在了他心上,他明白了那幾個字的含義:留下疤才正好,好讓他永遠記得自己對他做過的事……

他無力地鬆開了手,任那藥膏跌落在地面上。是的,他早該想到,沒有什麼葯能治好他的傷。

「隨你的便。」他轉過身,不讓自己的臉再對著他,雖然林雨明自始至終也沒有真正看過他的臉。

「跟我走,我送你去個地方——李劍浩在那等你。」他的聲音冷硬了起來。

他真的守信要放自己了……聽到李劍浩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來,林雨明的頭開始更疼:他不在美國?他和程旭約好來接他?……父親呢?……他忽然打了個冷戰:不,不會的。程旭根本沒有提過父親的事,自己應該成功地騙過他了,不是嗎?

***

原來從這房子的客廳走到外面停放的房車前,幾乎要走上幾百米。林雨明機械地跟在程旭緩慢的步伐後面,在手碰到車門的那一剎,車窗玻璃的反光刺到了他的眼,他的腿一軟,終於再支持不住,便要跌到下去。

腰及時地被一邊的人攬住,強有力地支撐著他,將他半抱半攬地安放在車后坐上。

一路行來,程旭看到他顫抖的腿和越來越白的臉色,忽然地,他很想聽到他親口懇求自己扶他一把——就算一句也好。可當那人就要搖搖欲墜的那刻,他終於伸出了準備良久的手——放棄吧,他絕不會開口向你懇求的。除了昨夜用那樣的凌虐,才能讓他在神智昏沉中屈服一時片刻,你不會聽到他清醒時的一句求饒!……

車門關上了,程旭隨手搖上了前後車座的隔離玻璃。這個動作讓他身邊那人的身體更僵硬,一時間,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不同尋常的記憶。

——那夜,就是在這裡,他強要了他……現在,又是在這個地方,他終於要放他走了。

程旭沉默著,沒有叫開車……曖昧而生硬的氣氛悄悄瀰漫。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地,程旭猛得轉頭,死死看向了林雨明,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古怪:「我們下車,不去了!」

林雨明的眼角輕跳一下,沒有其他反應……

「回去!……不去那鬼地方了。」程旭再次強調,一臉冷硬不知何時多了顯而易見的焦急。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便要強拉林雨明下車。

林雨明的衣袖下有血跡滲了出來,在他不經意的強拉下……感到異常,程旭回頭一看,臉白了。

慌忙鬆開手,他的臉竟然有些抽搐,聲音不由放了軟:「……好好跟我回去,我不想再傷你。」

慢慢地,林雨明終於抬起眼睛,看著他。

那眼光里,竟然有著一絲絲的蔑視和嘲笑,是他從沒見過的陌生。

「後悔放我走了?……」他的聲音低的快聽不清,可那裡面的輕蔑卻聽得清——早該想到,他不會這麼就輕易放手,可自己竟然信了,信他會大發慈悲。

「……我……我保證不會有昨天的事再發生。」程旭的聲音越來越抖:「我們不去見你那個李劍浩了,好不好?以後就我們兩在一起,我不去想別的事,你也不去想,好不好?……」

看著身側那張臉,迫切的期待在他心底狂呼著:答應我!答應我!……

「程旭……」他輕聲道,眼中陌生一片。

「怎樣?!……」程旭心裡狂跳,他會同意嗎?

看著他,林雨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不如直接拿繩子來捆我回去。」

看到程旭如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的表情,他的臉上更平靜:「對了,你現在比較喜歡用手銬。」

「別以為我不會!」程旭一挫牙:「用得著那些?我一隻手也把你拖回去了!」

林雨明怔怔地望著他咬牙切齒,似乎便要上前拉人的樣子,再想到昨夜他對自己那肆意的侮辱把玩……整整一夜,卻不曾真正進入過他——如果說前些日子自己尚且算得上洩慾的「工具」,那麼昨晚,最多只是個只供凌辱的「玩具」了。

而現在……他居然還嫌不夠。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頭疼得更厲害了,從早上醒來,針扎似的頭疼便一刻不曾停歇。

難道,就這麼兩人在車上耗著?……

他別過臉,心灰意懶:「要不把我捆回去銬在床上,要不放了我——有人還在等我。」

強勢如程旭,應該會選第一個方案吧?

「哼……有人在等你。」程旭冷冷重複著他最後幾個字,聲音忽然有一分澀啞:「我最後問你一句:真的要走?」

「要走……」林雨明的聲音平淡而疲倦。

「不後悔?」程旭死死盯住了他的臉,神色古怪。

林雨明窒了一下,竟一時說不出那個「不」字。

抬起眼,他望著眼前那張臉,似乎有那麼一絲辨不清內容的複雜神色從他眼中一閃而逝。

搖搖頭,他淡淡地道:「不後悔……」

「好……開車。」程旭的眼角輕跳,隨即恢復了沉靜的神色,只是重重地靠在了椅座上。

***

從車子停在立仁醫院門口的那一刻,林雨明的心便忽然狂跳起來。看著程旭越來越陰沉的表情,隨著他越走越快的腳步,他也越來越心驚:為什麼到醫院來?……不是去見李劍浩么?

電梯停在了20層,林雨明望著身邊那人琢磨不定的神色,冷汗開始流下——是李劍浩……

那天的毆打根本就是致命的,所以他一直住在醫院裡,所以今天來,是要見他最後一面……他不敢再想了。李劍浩,你不能有事!

出了電梯,他一下子楞住了。不遠處的一個病房門口,正立著面色焦急的李劍浩和肖飛;另一邊,幾名保鏢模樣的人垂手而立。

一眼看見他,李劍浩大叫一聲,跑了過來。

「雨明,他真的讓你來了!遲了半個小時,我還以為……」李劍浩忘形的一把抱住了他。

好痛!……被他這樣抱著,身上的傷口開始一同叫囂,林雨明只覺得昏眩的感覺又襲來了,直欲就此昏倒……倆人便這麼緊擁著,半天不說話。

肖飛偷眼看看程旭——他的臉色陰沉得象快滴出水來。

放開被他緊抱了半天的人,李劍浩這才發現他滿臉的痛楚,心裡不由難過,只道程旭已將他父親的情況告訴了他。

「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林伯父。」他內疚地低下了頭,「手術雖然做完了,可是……」他說不下去了。

「但是沒成功,他沒幾天好活了。」一個冰冷而惡毒的聲音傳來,程旭冷冷地在他們身後道。

看到林雨明的身體在他面前猛顫了一下,回過了身……那眼中的迷惘和不信竟看得他的心猛抽了一下。

沉默了一會,程旭盯著他,聲音竟有些飄忽:「不信么?……我昨天專門找了醫生調查過——絕對沒有錯。」

他的目光饒開了林雨明,變得憤怒而怨毒:「原來就算我不親自動手,老天也會來收拾他!」

林雨明的身體晃了晃,雙膝一軟,終於半跪著跌了下去……李劍浩大驚,慌忙扶住了他。

他慢慢抬起了頭,滿眼的迷惘和傷痛是如此濃得化不開:「那麼,你還想怎樣?……」

「放心,我不會對一個將死的人親自下手。」程旭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一縷慘痛掠過:「我問過你的——你說不會後悔。」

「知道嗎?為什麼昨晚不上你,卻要在你身上留下那麼多傷?……」輕輕地,他附在了他的耳邊,眼裡凶光畢現:「因為我要你有力氣到這兒來,而不是昏死在床上。因為我要在他眼前扒下你的衣服,讓他在臨死前看看他造的孽如何報應在親生兒子身上。然後親口告訴他——這些天……他那從小如心肝寶貝般疼愛的小兒子是怎樣在我的身子下面……」

「住口——」林雨明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用沒被抓牢的手緊緊得堵住了一隻耳朵,瘋狂地搖著頭:「不,不——不要!……」

李劍浩震驚地望著他倆,程旭的聲音雖輕,卻也一字不漏地傳進了他的耳膜。視線這才注意到林雨明衣服袖上一小片鮮明的血跡——看顏色,仍未全乾。

顫抖著手,他忽然用力掀開了林雨明那寬大的襯衣下擺。

肖飛和李劍浩同時倒吸了口冷氣。

那身體上的傷,淤青紅腫,到處都是。有幾處……還有乾涸的血跡尚未擦去。

肖飛只覺得有點眼暈。

在黑道上混久了,比這厲害的傷見得多了,可不知為什麼,他只覺眼前的傷來的特別觸目驚心——阿旭下手,竟出乎他意料的狠。

在李劍浩撩開那衣服下擺的一剎,程旭閉上了眼——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忽然地,臉上挨了重重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淬不及防之下,他蹬蹬地向後退了幾步,靠在了走廊的牆上。

那一拳,是狂怒的李劍浩打的。他直氣地渾身哆嗦,怒火全集中在了這一拳之上——這個變態的虐待狂!!猛地再撲了上去,左手肘狠狠壓在了程旭的脖頸中,另一隻手又一次狠狠地擊中了他的小腹,一拳,兩拳!……

程旭一動不動,只痛苦地皺起了濃眉,任他一味地攻擊。

兩邊不遠處的保鏢大驚失色,急急地搶上,欲待施救。

發覺了保鏢的異動,程旭咽喉被制,發不出聲音,只得望向了肖飛……微微苦笑了一下,使了一個眼色。

肖飛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難過,自然明白那眼色的含義。他做了個手勢,阻止了手下,沉聲道:「讓那人打,不要過去。」

林雨明獃獃地看著李劍浩的瘋狂毆打和程旭的一味不還手,只覺眼前一片恍惚,直覺地想要出聲阻止,卻任怎樣也發不出聲來。心底似乎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拚命地叫囂:打昏他吧!……這樣他就不能做那些殘忍的事了!……

肖飛看著程旭一點點向下沉去,直到倒在了地上。

而氣昏了頭的李劍浩似乎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心裡開始又急又痛:這個傻子!要是那人不停手,你難道今天就死在這裡不成?!

眼見著李劍浩又飛起了一腳,衝程旭胸口大力踢去,肖飛忽然一震——他明明聽見一聲極小極悶的聲音,在道上這麼久,他當然知道那是肋骨折斷的聲響!猛地撲上去,他一把拉住李劍浩:「夠了!」

「放開我!……殺了他,我自然會償命!」李劍浩此刻已象紅了眼的獅子,又想撲回身繼續。

「傷了林雨明,你以為他不難受?……」肖飛的語氣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沉痛。

「放屁!他難受什麼?——他根本就是個變態的虐待狂!」李劍浩大吼。

「那你以為——他為什麼讓你打?這黑白兩道,能動得了他一根寒毛的人現在可沒幾個!」肖飛冷冷道,心中暗氣。

「……」李劍浩怔住了,這才發現那幾個保鏢的木然。

程旭掙扎著站起了身,按住了胸口,劇烈地喘息著。唇邊的血跡流下來,在那神態平靜的臉上分外刺目。

「阿旭,我去找醫生來,你的肋骨怕是有事——」肖飛的語氣有點惶急。

程旭擺了擺手,強忍住喉間一股忽然湧上來的甜腥。

「打夠了么?……不夠再來。」他低語,似乎在問李劍浩。目光……卻詢問般地望向了一邊的林雨明。

四周的人都有些楞了,齊齊看他。幾個手下想上前攙扶,見肖飛獃獃的沒有發話的意思,便不敢妄動。

林雨明怔怔地望住了他,眼中似乎有水樣的光芒閃動著,不語。

程旭靜靜等了他一會,撥開了李劍浩,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再度抓住了林雨明的手,他的聲音很不穩:「既然他沒打死我……那我們還得繼續。」

李劍浩又急又怒地想再上前,卻已不能——程旭冷冷地望了望他,眼中的凌厲之氣又一點點升了起來,沖手下點了點頭,那幾個人慌忙沖了上來,阻住了李劍浩。

林雨明的手被抓著,仍有些恍惚。

他心中忽然想:他被打得這樣,怎樣力道還是大得這麼驚人呢?……幾乎來不及反應,程旭已經忽然發難,將他半推半拽地拉到了46號病房的門前,「砰」的一聲,踢開了門。

「喀嚓」一下,門鎖已從裡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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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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