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哈啰！兒子，你媽來了。」關靜芝擅自打開大門，闖進冷恕典的住處。

屋內一片空寂，她拉拉丈夫的手，抱怨道：「老公，你的線索有誤，兒子根本不在家。」她是聽丈夫說兒子「又」蹺班了，才趕來兒子家看難得一見的「奇景」的。

「不可能啊！阿易說小典今天早上沒去公司，也沒打電話跟他說不去耶！而且已經很多次了。」冷若權很想為兒子喝彩，沒想到他終於開竅了，懂得蹺班了，這樣人生才有意思嘛！不然每天準時上、下班，當一個工作狂有什麼意義？

大概是叛逆期到了，雖然比一般人晚了很多，不過為父的他還是很為兒子感到高興。

「會不會在房間里？」冷若權轉轉門把，發現很有可能，因為房間是鎖著的。

「敲敲看，可是，兒子會不會生氣啊？」關靜芝擔心的問丈夫。

「應該不會吧？你什麼時候看兒子對我們生氣過？」

關靜芝回想了一下，聳聳肩同意道：「說得也是。」

於是，夫妻倆開始驚天動地的敲起門了。

良久之後——

正當他們打算放棄，準備打道回府時，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出現的正是他們所期待的——兒子面無表情的冷臉。

「早，兒子。」夫婦倆有點心虛的向兒子打招呼。

冷恕典倒是有些驚訝，但他也沒露出太大的表情。

「爸、媽，早。」接下來是一片沉寂，他在等著父母說出一大早來找他的目的。

關靜芝暗中推推丈夫，要他編出理由，總不能說他們只是好奇他為什麼沒去上班，而想來看「奇景」的吧！

「呃……因為……那個……哦！阿易說你今天沒去上班，所以我們特地來關心一下，我們怕你生病了。」冷若權急中生智，就在他得意於自己的反應時，卻被妻子狠狠捏了一下。

「你幹嗎沒事詛咒兒子？」關靜芝生氣的說。

冷若權無辜的閉上嘴，怕又說錯話犯了太座的大忌。

「我們下樓去談吧！」冷恕典關上房門，怕吵到戚葳葳睡覺。

冷若權夫妻倆戰戰兢兢的隨兒子下樓，坐在兒子對面的沙發上，好像等待審判的犯人。

「是這樣的，小典，我和你爸是想說你從來不蹺班的，所以來看看怎麼回事。」為了加強說服力，她又轉頭問丈夫，「對不對？老公。」

冷若權當然只能附和妻子的話，拚命點頭。

冷恕典正想解釋，但樓上房間開門的聲音使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衝到樓上想阻止葳葳出來。

但是，他終究是遲了一步。

戚葳葳站在樓梯口，身上只著一件貼身的絲質睡袍，臉上明顯的寫著「我很不爽」。

「好吵。」戚葳葳沒有看到其他人在場，對著站在她面前的冷恕典埋怨。

「對不起，你先回房，我保證我們會安靜，—點……」冷恕典哄著她進房去。

過一會兒，他認命的下樓，坐在父母面前。

「你們問吧！」他知道父母現在一定有很多話想問他。

冷若權和關靜芝都呆了一分鐘之久。

「兒子，那是葳葳嗎？」關靜芝不確定的問。

冷恕典點點頭，等著下一個問題。

「雅雅的家教老師？」她又問。

冷恕典又點頭。

「兒子，她……你……你們……」冷若權支支吾吾的，不知從何問起。

該來的總是要來，冷恕典決定告訴父母。

「爸、媽，三個月前我和葳葳結婚了，葳葳現在是我的妻子。」他一口氣說完。

兩人同時睜大眼睛，被兒子的話震驚得說不出話。

「你……你……」關靜芝捂著嘴巴，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話。

冷若權首先恢復鎮定。

「兒子，你沒告訴我們。」他正陳述著一件事實，沒有責任，也沒有怒意，因為他相信兒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冷恕典深吸了一口氣，「因為葳葳還不知道。」他平靜的看了倒抽一口氣的父母一眼。「她不知道我們結婚了。」

冷若權屏息半晌，吐了一口氣，抹掉額上的汗。

「呼？這真是刺激，兒子。」他知道他們的兒子很與眾不同，但他沒想到他會不同到做出……

關靜芝撫著自己的胸口，試圖平靜的問：「兒子．如果我沒有看錯，葳葳是不是……胖了？」尤其是肚子，老天！希望是她所想的那樣。

「媽，如果您想問的是她是不是懷孕了，那麼……」冷恕典露出難得的微笑。「是的，媽，她的確懷孕了。」

「哦！老天！我想我承受不了那麼多。」她一手扶住頭，一手抓著丈夫的手。

「你沒事吧？老婆。」冷若權緊張的說。

「告訴我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告訴我，老公！」她緊緊抓著老公，深怕一切都是一場夢，醒來以後就會消失。

「這是真的！」冷若權抱抱妻子，狂喜道。

「哦！天！我的小典竟然娶妻了，而且不久后就要擁有一個孩子。」關靜芝高興得淚流滿面。

她長久以來的擔心終於得以放下，她一直怕這孩子得不到幸福的婚姻，她一直都好怕……她怕是她對他的教育不正確，才讓他變得對人如此冷淡，但他終於結婚了，他找到一個能和他廝守終生的女人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媽……母親的眼淚讓他吃了一驚，印象中他母親是從不流淚的，她是個開朗、豁達的好母親，一向無憂無慮的，但聽到他結婚，她竟然……哭了！

「你一定很愛她吧？兒子。」關靜芝走到他身邊緊緊抱著他。

冷恕典紅了臉。「我想……」是的，媽，我愛她。」

「那真是太好了。」關靜芝捧著他的臉，仔細的端詳著，曾幾何時，她的小典已經長這麼大了，對他，她一直有著深深的愧疚，她知道她不是個好母親，但他一直過得很好，這讓她好欣慰！她笑著笑著，忍不住又笑出了眼淚。

冷恕典以為自己又惹得母親不開心了。

「媽，我不是個好兒子。」他慚愧的說。

「胡說，沒有人比你更好了。」關靜芝流著眼淚笑罵。

「兒子，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冷若權理性的問，他雖然為兒子感到高興，但也同時為他擔心。

「兒子，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告訴她吧！我和你爸也好替你們籌備婚禮。」關靜芝滿懷期盼的說。

可是，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萬一她生氣了怎麼辦？又或者她不願意，要和他離婚怎麼辦？

但他又不想讓父母失望。

那隻好……

唉……

冷恕典在心裡哀聲嘆氣的。

jjjjjj

戚葳葳睡得飽飽的起床，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看了一下時鐘，一點也不驚訝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自從放暑假以來，她的生活變得好糜爛，每天都睡好久，也沒有人叫她起來。

她又在床上坐了十分鐘左右，等待腦袋清醒一點，然後她才有所行動。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失望的發現冷恕典不在房內，於是起身到浴室刷牙洗臉，再到更衣室找衣服穿。

翻了老半天，她終於找到一件比較符合今天心情的衣服，一件剪裁簡單大方的米色連身短裙，就像今天的心情——平平。

出了房間，她慢慢踱下樓，因為他一直叫她要慢慢走，不可以跑也不可以跳，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如果這樣可以讓他高興的話，她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她又沒有損失。

她聽不到任何聲響，想著他也許到公司去了，但冷恕典卻立刻出現在她面前，一臉嚴肅的對她說：「我們必須談談。」

她偏著頭，好奇的問：「要談判嗎？」雖然她不知道有什麼好談判的。

「不是。」他坐在沙發上，拍拍自己身旁，示意她坐下。

戚漆漆恭順的坐下。

「是，老爺，有什麼指示嗎？」

「我跟你說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氣。」他相當認真的說。

戚葳葳揚起秀眉。

「很嚴肅嗎？」

「是的，很嚴肅。」

她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再徐徐吐出，睜開眼。

「我準備好了。」

冷恕典握著她的纖纖小手，鼓起最大的勇氣說：「我們結婚了。」

「什麼？」她皺起眉。

「我說……」他又吸了一口氣。「我們結婚了。」

「何時？」

「三個月又十三天前。」

「什麼方式？」

「公證。」

「證婚人？」

「容易和芸姨。」

冷恕典可說是有問必答。

戚葳葳閉上眼，三十秒后睜開，笑著問：「我在夢遊嗎？」

「不，你沒有。」

「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醒了，所以……」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為什麼會結婚？」戚葳葳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們沒有理由結婚的。

「因為……你記得幾個月前我要你簽一張合約嗎？在你快睡著時。」他企圖勾起她的記憶，但他不認為她記得。

「你說那是我欠錢的借據。」她記得很清楚。

「但那不是……那是結婚證書。」他知道她生氣了，她果然不想嫁給他，但沒關係，如果她無法忍受和他在一起，他會放她走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沒有道理，他根本不愛她，為何要娶她？她怕他將來會恨她，因為她會捨不得離開他，而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死纏著他的女人，她不想妨礙他追求幸福。

「因為……」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他愛她，婚姻可不是兒戲啊？

「告訴我。」她哀求。

「因為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他胡亂找一個理由搪塞，反正只要她能接受，並留在他身邊，怎樣都好。

但是，他的話傷了她的心，她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的，沒想到……孩子，她有了他的孩子，她輕柔的撫摸著自己圓潤的肚子，難怪她會越來越胖，怎麼減也減不下來，原來她有了寶寶！突然，她想起自己拚命想減肥的情形，她不禁懊惱了起來，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自己的寶寶？希望他（她）沒事才好。

她苦笑著看向他，他是為了孩子才接納她的，沒有孩子，她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

良久良久，她像是認命似的露出一抹飄忽的笑容，輕輕的說：「是嗎？只是為了孩子？」

「不是那樣的……」冷恕典後悔極了，她絕望的眼神讓他看了好心疼。

「那麼……孩子就給你吧！我們離婚……」沒有必要讓他為了孩子而犧牲自己的幸福，不是嗎？

「不……」冷恕典心痛的大喊。

「我們離婚吧！」戚葳葳堅定的看著他，凄然笑道，「既然沒有愛……」

她溫柔的撫著肚子。

「你放心，等孩子生下來我一定會給你的。」而她，只要擁有和孩子的爸爸的回憶，就足夠她過一生了。

「不是的，不是的！」他緊緊抱著她。

不是這樣的，他要的是她、愛的也是她，如果沒有她，孩子對他又有什麼意義呢？他要孩子，因為那是她的孩子，是他們共同孕育的孩子。

她凄涼一笑，為什麼要否認呢？；他都已經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她不怪他，真的！畢竟她的出身是如此的……低賤。

沒有人會愛上她的，何況優越如他？

「我愛你……」他用盡全身的氣力大吼。

戚葳葳心疼極了！他大可不必為了孩子撒謊。

「孩子我一定會給你的，你不相信我嗎？」他的不信任讓她好難過。

「我愛你……是你不相信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冷恕典激動的捶著自己的胸膛。

「別這樣，求你不要傷害自己。」她衝上前抱住他。

冷恕典怕傷了她，趕緊住手，反而緊緊的抱著她。

「相信我好嗎？我是真的愛你……你如果不相信我，我會痛苦而死的……」他幾近瘋狂的說。

「我相信，我相信。」就算不是真的，她也認了。

「真的？」他小心翼翼的求證，稍微平靜下來。「那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她哭著說，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心就淪陷了……

「真的？」他狂喜的問，不可思議的捧著她的小臉。

她點點頭。

「我們結婚吧？好不好？好不好？」他迫切的問。

她破涕為笑。

「我們不是早就結婚了？」她提醒他。

「對、對，但我們要舉行盛大的婚禮，我要昭告全天下的人你是我的，哦！你是我的……」最後幾句，他的聲音幾乎消失。

「親親，你怎麼啦？」她急急的抬起他的臉，看到他紅著眼眶，她也忍不住哭了。「親愛的，我愛你。」她的聲音隱沒在兩片膠著的嘴唇里。

她現在真的相信……

他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