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危急
見到他,先是一愣。就要走開,卻猛的停住,回頭……
「二少爺,你吐血了?!」蘇瑞顫抖驚叫,立刻上前扶住他,向門裡猛喊:「快來人,扶二少爺進去……」
門裡呼啦啦的衝出兩個人,跑在前面的是羅亮,一見蘇梓峮下巴上滿是血,立刻急了,也不顧禮法,上前就將蘇梓峮扛起來往院里跑。
「輕點,慢點……」李果趕緊扶住蘇梓峮,跟著跑起來。
「放我下來……」
蘇梓峮掙扎,可是沒用,羅亮發起蠻勁來牛也攔不住,於是直接被扛進後院安置在床上。
李媽一看到血,慌得手都哆嗦了,秋雁也急忙趕了過來。
蘇梓峮心下著急,卻被眾人牢牢看守在床上不得動作。
他突然奇怪,不過是天剛亮。苑裡的人怎麼好像都起來了?還有蘇瑞……
「蘇管家幹什麼去了?」
「他去找褚先生了……」
羅亮情急下竟然連口齒都伶俐了,可是這伶俐卻遭到李果一記白眼外加狠狠踩了一腳。
羅亮嘴一咧,險些叫出聲,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趕緊忍住,臉憋得通紅。
蘇梓峮愈發覺得不對:「找褚先生做什麼?」
「二少爺不是病了嗎?所以蘇管家……」
李果目光躲閃。
蘇梓峮尚記得當時自己站在大門外,而蘇瑞並不知情,他急急衝出來,滿臉惶恐……
「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急之下,猛的坐起。
李果頭回見到蘇梓峮如此厲色,差點跪地上,聲音也跟著變了調子,只是不停的重複:「老爺……老爺……」
……一刻鐘前,蘇繼恆突然吐血。開始時只吐了一口,因為最近時常如此,雖然咳血並非善事,診斷卻說是勞心過度,所以也並未在意,可是接下來又吐了一口,隨後,便好像是停不住般只是一口口的嘔血,這方叫來了蘇瑞……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面色如灰的蘇瑞引著褚軒轅踏進書房。
此刻,書房已經被諸多人塞滿,每個人都面如死灰,戰戰兢兢。泫然欲泣。
方月柔坐在一旁,使勁用帕子堵著嘴避免哭出聲。妙春多次想扶她回卧房,可是她就是不走。眼睛時不時的瞟蘇繼恆一眼,然後就抑制不住的「嚶」一聲。
蘇繼恆仰kao在椅子上,面色暗灰,兩頰卻是潮紅,氣若遊絲。因為吐血,沒有人敢移動他,只好就這樣kao在椅子上,看似極不舒服,可是他卻恍若未覺。
蘇梓峮半蹲在椅前,握著父親搭在扶手上的手,眉心微皺,薄唇緊抿。
褚軒轅在看到他時目光稍稍一頓,卻若無其事的盪開落在蘇繼恆臉上,看了會,便開口道:「屋裡人太多了,不利於診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躊躇了一會,默不作聲的散了。方月柔紅著眼看了看這邊。強忍住哽咽,由妙春扶著出了門。
蘇梓峮的目光只盯著父親暗沉的臉,攥著父親的手又緊了緊,方遲疑著鬆開,卻又不肯離去。
「你也先出去吧。」褚軒轅輕道。
「放心,褚先生會有辦法的。」蘇瑞此言倒像是在安慰自己,說著,眼圈便紅了。
他拍了拍蘇梓峮的肩,引著他出了門。
書房的門輕輕的關上了,守在外面的人便將目光全部集中在門上,一時間這門竟變得分外沉重起來,而時間也似乎無限制的拉長,再拉長。
日影移動,將人們映在牆上的影子挪到腳邊。蟬聲漸亂,人心卻如靜水,任是如何攪亂,只不停的浮動著一個答案。答案每浮出一次,就像有人在心裡放上一塊磚,心便一點點的沉下去,而盯著門的目光愈緊,愈熱,連掛在眉毛上的汗水也很快被烤乾了。
門似是動了下,僵立在外面的人也跟著一抖,神色更加緊張。
門終於緩緩的開了,褚軒轅出現在門口。
還未及眾人圍上來,他便開口:「蘇老爺沒事。」
心中一層層築起的高牆轟然倒塌,塵煙四起,有人在努力呼出煙塵,有人被嗆得流出了淚。有人索性放聲哭起來,於是便有人一邊哽咽一邊規勸。
人也便散了,只有蘇梓峮人立在原地,似對這個喜訊無動於衷,只緊緊的盯著褚軒轅:「你沒有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
褚軒轅臉上透著從未有過的疲憊,不僅如此,蘇梓峮注意到他的頭髮白了許多,而幾日前見到時還只是鬢角微白。不僅是頭髮,眉毛也稀疏的染了霜,兩眼下各掛著一圈浮腫的黑。剛剛來的時候就就是這個樣子嗎?
褚軒轅似是被他盯得不自在,掉轉目光:「蘇老爺是過於勞心,再加上前段時間突然中風……」
「中風?」蘇梓峮大驚。
「你不知道?」
褚軒轅也很奇怪,不過他很快想到依蘇繼恆的個性應該是沒把這事告訴梓峮。當時蘇梓峮中彈又被罰跪,昏迷幾日,而這幾日也正是蘇繼恆病發並治療期間。其實也多虧發現和醫治及時,關鍵是蘇繼恆意志強大,結果幾天便迅速恢復,只是行動仍有不便。
蘇梓峮呆立半天,突然向書房走去。
「梓峮,」褚軒轅叫住他:「蘇老爺……需要靜養,而此段時間是不能再有任何刺激了……」
他沒有回頭:「褚先生,這幾日能否麻煩您留在蘇苑?」
褚軒轅短暫的遲疑后,終是點了點頭。
屋內光線昏暗。蘇繼恆仍舊極不舒服的仰kao在椅上,臉色恢復了些,可是整個人看起來仍舊虛弱飄忽。
他輕輕走到跟前,看著父親微閉的雙目睫毛輕抖,心中積蓄許久的酸澀終於翻滾而出。
「我沒事……」
蘇繼恆乾澀的唇動了動,聲音像屋內漂浮的灰塵一般虛無。
眼底發燙,他強忍著候間的堵塞蹲在椅旁,握住父親的手。
彷彿只是一瞬間的事,父親的手竟如此的消瘦了,簡直就像一把枯樹枝,只要輕輕攥一攥。就會斷裂。
「別聽他們胡說,我沒事。」蘇繼恆努力睜開眼睛,力圖對兒子擠出個輕鬆的笑。
淚終於洶湧而出,卻怕被父親看見,趕緊埋下頭。
蘇繼恆腕動了動,想要摸摸兒子的頭,可實在太無力。
「哭什麼?你是男人……」
似是訓斥,可是語氣卻透著痛愛。
「你知道嗎?剛剛……我看到你的母親了……」笑意和聲音同樣的夢幻。
蘇梓峮的哽咽突然停了停。
「她站在雲端,穿著那日離開時的紫裙,笑著朝我招手,像仙女一樣……」
……「快跑」……她突然騰出一隻手狠狠推了他一下,緊接著眼睛和口中噴出的煙氣瞬間化作火苗籠住了她的全身,噴薄的火浪借著她剛剛的推力竟一下子將他彈出,而她整個人則變成了噴射七彩光焰的火球,漸漸遠去,化作星光一點……
……「你真聰明,這點很像他。」她的神情出現短時間的恍惚,笑意亦朦朧起來……
……「二十三年了,」聲音低得如風嘆息:「那年春天,我遇見他,他就像你現在這樣,傻傻的看著我。如果我真的是人該有多好……」
「二十三年了,還是頭回夢到她,想來是……」蘇繼恆的表情僵了僵:「剛剛還以為,她是來接我的……」
感覺梓峮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梓峮的手是那麼有力,那麼溫暖……梓峮,長大了……
「不過,她應該還是不放心你的,否則我怎麼會……」
話到此就斷了,因為李果一行人進了書房,他們要安置老爺到卧房休養。
擔架剛抬到門口,就聽一陣凄厲的怪叫由遠及近,刺耳非常。
蘇繼恆眉心突皺,臉色瞬間灰暗下來。
李果見狀急忙奔出門外:「以蕊,你瘋了嗎?來人,把她捆起來!」
以蕊尖叫,似在喊著什麼。可是沒人能聽懂。
蘇梓峮趕出門來時只見以蕊已被五花大綁,單薄的她被兩個大漢駕著卻仍舊在拚命掙扎,口裡嘟著團布,嗚嗚的咕嚕著。
「老爺這病著,你還添亂。把她給我關柴房去,一會再收拾她!」
李果聲色嚴厲。
以蕊幾乎是被架走的,她的腿亂蹬著,一隻翠色繡鞋掉在了路上。
「以蕊是苑裡的大丫頭,平日也算穩重,今天是怎麼了?」李果嘟囔了一句,卻也無暇多想,只是指揮著人小心翼翼的抬老爺離去。
蘇梓峮倒留了心。
以蕊的那隻繡鞋仍舊躺在路上,鞋幫沾了點塵土。
有人過去拾起了鞋,撣去了灰塵。
是褚軒轅。
他看了那鞋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兩手負在身後,想前走去。
正在這工夫,北院忽然衝出一人,面色慘白,手舞足蹈。
見對面有兩人走來,她急忙撲上去。
蘇梓峮方認出她是雪柳。
雪柳一把抓住蘇梓峮的胳膊,也不顧什麼禮儀了,又是比劃又是張嘴,就是說不出話來。
這樣子誰見了都著急。
「雪柳,別急,有話慢慢說。」
雪柳也不打算說話了,拖著他就往北院走。
北院是穆沂南的房子……
到了院門口,雪柳又不肯走了,見了鬼般躲到蘇梓峮身後,探出一隻眼睛往裡瞅。
蘇梓峮心下奇怪,而這時,忽有一股惡臭乘風飄過,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在他以為這不過是錯覺時,雪柳已經彎下身子吐起來。
緊接著,又一股惡臭兜頭撲來,沖得人身不由己的後退一步。
褚軒轅卻沒有停步,快速進了院。
蘇梓峮捂住口鼻,急忙跟在身後。可是即便如此,那股惡臭卻仍無孔不入,只走了兩步,便覺得頭暈目眩太陽穴發痛,而接下來的一幕則駭得人幾欲狂叫。
只見床上躺著一個人,一手緊抓著身下的被子,一手拽著青藍的簾帳,手背上青筋暴lou如老樹根。腿直直的挺著,似還在用力。最可怕的是他的臉,雙眼圓睜暴突,好像只要晃動一下便會掉下來,黑眼仁只剩下了黃豆大的一點,虛無的浮在一團白上。鼻孔大張,鼻翼還在微微翕動。嘴巴也大張著,眨眼之際,裡面彷彿有黑氣冒出。
「褚先生,快救他!」
蘇梓峮說著,就要將穆沂南扶起。
「沒用的,他已經死了。」褚軒轅語氣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