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台灣最南端的氣候一向是風和日麗、四季如春。在那兒有一塊小小的山丘，上頭有個小鄉村，終年少雨卻有個「雨原鄉」的奇妙名字。

雨原鄉因為有終年日光的洗禮，總是碧峰翠巒、遍地綠野，再襯著藍天白雲，簡直就如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有人最近在這兒買進了一大片山坡地，還在上面大興土木的蓋房子，可見他們就要有新鄰居加入了。

在這裡居住的大人們日日忙著農事，而小孩們一放學就跑去看人蓋房子，因為新鄰居蓋的可是罕見的外國房子喔！裡頭不僅有白籬紅瓦、天窗露台、大樹下綁了白色鞦韆、還有一大園子玫瑰花！小孩們不禁猜想住在這裡的一定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王子。

小孩們等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終於讓他們給等到了。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蓋好的白色房子前，司機下車替後座的人開門，裡頭的男人走了出來，小孩們躲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抱著一個熟睡的女子進了屋子。等車子開走了，小孩們才如夢初醒，開始交頭接耳著，「哇！真的有王子和公主耶！」

風舞帆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很長一覺，睡夢中她彷佛嗅到了撲鼻的玫瑰花香。於是她費力的睜開眼睛，打量四周陌生的環境。

這個房間好漂亮！它以淡色原木為主調，還有大型的窗子可以望見樹林和遠山，她的四周還放滿了玫瑰花呢！是誰帶她來的？於是她不禁移動了身子，卻扯痛了胸前的傷口，她痛得躺回床上不斷喘息。

鍾傑開門走了進來，走到她的床邊，她直直的看著鍾傑。

他倆恍如隔世再見，對視了好一會兒還說下出話。風舞帆綻開笑容虛弱而開心的說：「太好了！你沒事！」

鍾傑蹲下來，緊緊抱庄床上的她，「小傻瓜！永遠永遠不許再這麼做了！」

「傑……」

餘悸猶存的他不想放開她。「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想活了！」

「那時候我什麼也沒想的就推開你……我的寶寶……」她慌張的伸手撫摸腹部，想確認寶寶還在。

「放心！他沒有丟下我們。你好勇敢！保護了我們父子倆！」

「傑……傑……我真的沒死……」風舞帆輕聲哭泣著。一直到現在才有了活著的真實感。

「你不會死的，你得一直陪我到老才行。」鍾傑抹去她臉上的淚。

「你不怪我和哥哥們了？」她小心翼翼的問，想起自己中槍前的爭執。

「鍾俠死後，天地盟的幹部們到黑虎堂去調查審問，逮捕了所有涉嫌者，已經還風雲集團清白了。你肯原諒我過去的愚昧嗎？」

「嗯！」她點點頭。

「我還知道你開記者會的理由了。」鍾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為什麼……知道？」她本來想把秘密一輩子埋藏在心中。

「是你的母親告訴我的。若是她沒告訴我，我不可能知道自己竟被你如此深愛著。」鍾傑深邃眼眸里的柔情令氣氛越發濃烈，他拿起一束艷紅玫瑰放在她的頰旁說：「我愛你！我會永遠愛著你！也會永遠為你種植玫瑰！」玫瑰是風舞帆最喜歡的花。

「我也愛你。」她甜笑著回答。

鍾傑的吻像對待易碎的寶物般，輕輕落在風舞帆的唇上。

過了幾天濃情蜜意的生活，風舞帆發現鍾傑似乎是在雨原鄉落地生根了般，也不像以前那般忙碌，於是在和他赤足坐在鞦韆上時，忍不住問他：「你不用回亞森市嗎？」

「我已經不是天地盟盟主了。你介意嫁給一個農夫嗎？」鍾傑問道。

「為什麼放棄？那不是你辛苦營造的世界嗎？」風舞帆實在太震驚了。她記得他們去市區逛街那一天，鍾傑的臉上還充滿著對亞森市的驕傲啊！他怎能屈居在這小小的鄉村裡？還說要當農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舞帆，這裡和亞森市，你比較喜歡哪個地方？」

「我當然喜歡這裡！可是你有你的事業……」風舞帆一時無法接受。

「我只願意待在你喜歡的地方。」他望著遠山說著。

「我不要你為我犧牲什麼！」

鍾傑抱緊她，「我告訴你真正的原因吧！我的市民和部眾既然不接受你，我也沒必要留在那種地方。」

「他們會改變的。」風舞帆嘗試勸他回去。

「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讚美一下我的決心吧！否則我會很寂寞的。」鍾傑頑皮的露齒一笑，現在的他越來越沒有黑道大哥的架式。

「你會寵壞我的，因為我會不准你回去喔！」她威脅他。

「儘管對我任性吧！我可是享受得很。」

風舞帆環庄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問：「我這樣獨佔你，會不會太自私？」

鍾傑笑著搖了搖頭，「看看這裡的風景吧！」

樹蔭下的鐘傑和她一起靜靜欣賞著在驕陽下迎風搖曳的大片玫瑰花，暖風徐徐吹拂而來，此時除了蟬鳴，再無人世的喧囂。

「我懂你的意思了。」她偎進他的懷中。「我們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吧！」

數個月後，鍾傑開車下山到戶政事務所去登記他長子的出生戶籍，他替他取名為「鍾凡」。

六年後。

雨原鄉唯一的幼稚園裡，孩童嬉戲的地方都是由天然木材製造的設施，真實的動物和值物教材更是多得不得了，他們還擁有某位學生家長幫他們弄的大型花園。

短短數年，雨原鄉在這位家長的鼓吹帶領下，已經成為台灣有名的花卉之鄉，而當地居民大都已經把自己的農地轉為養值花卉場。

這位家長成了花卉產銷最大宗的商人，主導著台灣花卉市場買賣價格。他用科技和企業管理的概念栽培花卉，改變當地居民原本辛苦的農耕生活型態，讓居民既崇拜又喜歡他。

當地人並不清楚他的來歷，只聽說他以前混過黑道，不過大概是在開玩笑吧！因為這男人除了偶爾像「企業家農夫」一樣，帶著公事包搭直升機南奔北往之外，常常親自照顧花朵。

幼稚圍里的女老師們，在中午快下課時，統統跑來大班的教室待著。因為他讀大班的兒子今天要提早回家，和頭一回南下拜訪的外婆和三個舅舅碰面，所以不搭下午的娃娃車，要由他的父親開車接他回家。這就是她們集合在此的目的。

大班的老師收拾著小帥哥的手帕、水壺，邊笑著邊聽著其他小朋友抱怨他要先回家的事。

「你不要回家好不好？」沒有他，遊戲都變得乏味了。

「不行！我外婆第一次來我家，我不能給她壞印象。」鍾凡說著。

「我們不要你走嘛！」女生們推派出一個圓臉大眼的小可愛代表，跑來跟他撒嬌。

他輕吻她的額角說：「你乖乖的，我叫老師多分一點糖果給你。」

「耶--」她蹦蹦跳跳跑開了。不是為了糖果，而是為了他吻她的額頭！他一定最喜歡她了。

「我們也要！我們也要！」小女生們都擠來他身邊。

「等我親完大家，我外婆人都來了。」他真的很想見到從未謀面的外婆和舅舅們，只好辜負她們的期待。

「讓我們來親你們吧！」一群小男生自告奮勇的圍過來，順便替小帥哥解決麻煩。

「啊！不要！討厭--討厭--」小朋友們四散追逐，笑罵聲不斷。

鍾傑的身影一出現在教室，就看見這副歡樂的景象。他的來臨瞬間也讓眾女老師停止了呼吸，無論已婚或未婚，她們各個臉紅心跳的望著這位高大英俊的學生家長。

「抱歉，我先帶鍾凡回家了。」他含笑對老師們招呼一聲。

認識他的小朋友們又跑向前喚他：「鍾叔叔！鍾叔叔！」他和藹的摸摸他們的頭。

「鍾先生，這是我們家種的蓮霧，給你們當飯後水果。」教小班的女老師趕忙送上。

「這怎麼好意思？」

「我媽媽說你若不收下，她就要自己把蓮霧切好端到你家去。」

「謝謝。」鍾傑聞言，只得微笑收下。他右手提著水果，左手牽著兒子在小朋友和老師們的熱烈歡送之下走出幼稚園。

一夥小朋友擠在門口拚命尖叫：「鍾凡！再見！」

「鍾叔叔！再見！」

女老師們目送這對父子離開后，忍不住開心地討論，「哇！好帥的父子當！好羨慕他老婆喔！」

「別羨慕了！人家的老婆是個大美女，個性又那麼可愛，我們哪比得上？」早在夫婦倆第一天帶鍾凡來上學時，她們印象就一直很深刻。

「他為她種玫瑰這件事，還成為雨原鄉買賣花卉的廣告詞呢！」雖然是電視促銷商品的設計，她們卻知道那都是事實，令人嚮往羨慕。

「哦！有誰來替我種玫瑰呢？不！只要送我花，我就滿足了。」

「有啦！花園裡種的自己去拔一拔就有了。」

「你竟敢吐我槽--」說話的人立刻被追打，惹來一片歡笑嬉鬧。

鍾傑開著名貴的敞篷車，載著兒子行駛在回家的鄉間小路上，兩人被充滿花香的風和午後燦爛的陽光洗禮著，路的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綠野和花圃。

「爸爸，我從來沒見過外婆和舅舅們，我好緊張喔！」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會很疼你的。」鍾傑寵愛地看著兒子。

「外公為什麼不來？」兒子問倒了自己，鍾傑邀請風家全家來做客，風英生選擇不來。其實他心底也鬆了一口氣，他和岳父的心結只能讓時間慢慢去淡化，他告訴兒子風英生的身體剛好不舒服，所以不能來。

車子一路開回山丘上的家，剛停下來，鍾凡就飛也似的跑向鞦韆旁玩泥沙的小身影大喊：「思兒！哥哥回來了！」

約莫三歲的小女孩興奮的撲進鍾凡懷中，嫩嫩的嗓音喊著：「哥哥。」她那粉雕玉琢的模樣，看得出長大后絕對是個美人胚子。鍾凡最喜歡他妹妹了！幼稚園裡的女生沒有一個比小思還漂亮，所以他每天回家都主動跑去跟她玩。

隨後而來的鐘傑朗朗笑著，抱起小女兒親吻，「哥哥回來你這麼高興啊？思兒？」

「爸--爸--高興！」小女孩童言童語的回答鍾傑。

鍾凡又奔進家門，大聲叫著，「媽媽！我回來了！」

風舞帆暫時放下手邊布置餐桌的工作，走到客廳去。二十四歲的她如盛開花朵般嬌艷，成熟的風情展現在舉手投足間，鍾傑趕在她被兒女分散注意力之前，先行擁抱妻子。

「你好香！」他熱情的用鼻尖磨蹭她敏感的頸脖。

「肚子餓了嗎？」她必須轉移鍾傑的注意力！

「沒錯！而且很餓很餓，想一口吃掉你。」他一大早就到花田去巡視，已經四個小時沒見到她了。

「你別這樣……」他竟然背對兒女對她亂來。「媽媽和哥哥他們等一下就來……而且小凡和思兒都在……」

風舞帆緊張的回頭，在沙發上的鐘凡和妹妹仍一塊嬉戲著，他們似乎早就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

「哈哈哈……」鍾傑大笑。「不愧是我兒子！」竟懂得不要去吵他老爸和媽媽親熱。

「完了！都是你……」她捶著丈夫的胸膛，掙脫他的懷抱，走向沙發擁抱那對可愛的兒女，兩個小朋友快樂的纏住母親。

鍾傑也加入了他們，形成一幅家庭天倫和樂的美景。

看見夜蘭婷和三兄弟出現在庭院的玫瑰花園前，風舞帆的眼睛不禁濕潤了起來。

自從定居在雨原鄉之後，她已經有六年沒見過他們了。

她又笑又淚的飛奔了過去，投入母親的懷抱，三兄弟圍住母女倆。

「小舞！媽媽好想你！」夜蘭婷止不住淚水。

「媽媽……」她窩在母親懷中好一會兒，抬起沾滿淚痕的笑臉說：「我好高興你們來看我。」她又轉身一一擁抱三兄弟，叫著，「大哥！宇哥哥！小宙哥哥！」

他們還是那麼帥！那麼迷人！她看著最令她感到驕傲的哥哥們。

「小舞，你變漂亮了。」風御宇不禁脫口說出他見到她的第一個感想。

「看來你過得很幸福。」大哥拭去妹妹的淚。「把你交給他果然是對的！」

三兄弟不約而同的望向站在門口處的鐘傑，他正靜靜的陪著兒女看著他們感動的相聚。

午餐時光在十分融洽的氣氛中結束，一群男人們站在客廳外面的露台品酒，留給夜蘭婷和風舞帆母女說體己話的空間，兩個小孩也跟她們一起窩在沙發上。

露台的小几上，放著一瓶法國空運來台的高級葡萄酒、四個男人圍站在小几旁，手托水晶高腳杯，輕碰杯緣乾杯。

「阿傑，你真懂得享受生活啊！」玫瑰薰香隨風飄散，午後的鄉間庭園顯得慵懶閑適，風御宇邊品酒邊說。

「因為我想給小舞最好的生活。」鍾傑溫柔的望著坐在客廳的妻子。

「沒想到你會為了她，放棄天地盟盟主的位子。」風御天語重心長的說：「我們這些做哥哥的真服了你。」

「是啊！你竟能在偏遠的鄉下創造新的領導市場，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天才還是你運氣太好了。」風御宙佩服的附和。

「我從來不覺得我放棄了什麼，我反而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多，我有個愛妻、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我已別無祈求。」

「唉！你存心說給我們這些孤家寡人羨慕嗎？」風御宇哀聲嘆氣著。

風家三兄弟目前雖然名列全台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前三名，也比不上妹夫平凡真實的生活。

「哥哥們還在等待你們命中注定的人兒啊！」鍾傑嘴上說著安慰的話，卻掩不住得意的笑。

「我好想把你們的思兒帶回家喔！」老三念念不忘她可愛的模樣。

鍾傑打開落地窗走進客廳，抱起午睡中的女兒回到露台。「讓你們免費觀賞可以，不過恕不出借。」

小鍾思安安穩穩的把臉貼在爸爸胸前睡著，渾然不覺舅舅們貪看的眼光。

「她好像小舞小時候喔！」

「那時候我們的戀妹情結可嚴重羅！」三兄弟熱烈討論。

鍾傑一手抱著女兒，一手舉杯品嘗美酒，微笑著傾聽他們談起幼年時代的風舞帆。

黃昏的晚霞燃燒天際時，鍾傑一家人正依依不捨的和客人們道再見。

夜蘭婷回頭看向車窗後面，白房子和玫瑰園前揮手的大小身影逐漸遠去，捨不得的淚水瑩繞她的眼。

「媽，你應該開心才對。」風御宇勸著母親，風舞帆的幸福是家人們有目共睹的。

「對啊！我真是的！」夜蘭婷趕緊抹去眼淚，展現笑容。

「我們可以常常來看他們。」三兄弟開始你一句、我一句。

「到時候一定要喝光鍾傑的好酒。」

「哈哈……」

「看到他們一家人，我就想趕快結婚！」

「我也是！」

「太好了！媽媽聽到了喔！你們可不許耍賴喔！」夜蘭婷調皮的說，因為地早就希望三個兒子趕快成家。

「媽--」三兄弟不約而同的大叫，后侮剛剛說話忘了經過大腦，被母親抓到逼婚的把柄。

不過聽見一向文靜柔弱的母親開朗的笑聲，三兄弟也不禁開心了起來。

哄睡了鍾凡和鍾思，鍾傑夫婦倆帶著美酒走進自家的玻璃花房裡，這裡種著各式各樣色澤鮮明的植物，每當兩人遇到值得慶祝的日子，例如結婚紀念日或家人的生日，他們總習慣在此小酌一番；因為燈光和空調的控制，在滿天繁星之下，花房涅的花朵們依舊怒放，彷佛春天永不消逝。

夫妻對坐小酌，久違的家人、可愛的兒女都是他們今天閑聊的話題。

鍾傑整晚看著風舞帆的嘴唇潤著葡萄酒的色澤，臨時決定閑談中止，接下來是濃情蜜意的時間了。

他將她手上的酒杯擱到花架上，風舞帆便意會了鍾傑的意思。

她淡淡的微笑，解開長發的東帶，用手把它梳開，眼神慵懶的望著他。

當夫妻倆從對方身上護得極致的滿足時已是深夜，花前月下，鍾傑和風舞帆赤裸的擁抱在溫室里的床上一起睡著，滿室的花不眠地守護他們，開放得更鮮艷、更馥郁……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