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地盟盟主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亞森市,當然也傳遍了天地盟。
鍾俠氣到極點,他恨鍾傑總是能得盡天下所有好處,現在居然又能和愛人雙宿雙飛。
搞不好就是因為自己的推波助瀾,幸讓他們的僵局化解,那他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為何他的詭計沒辦法讓他們兩人互相仇視呢?
鍾俠開始在天地盟散播對風舞帆不利的謠言,諸如她是風雲集團派來的內奸,迷惑得盟主答應娶她,下一回就要他把天地盟拱手讓給風雲集團等等。
而且還故意提出她上次召開記者會的事,再三強調風舞帆對天地盟有多不看在眼裡,而盟主鍾傑卻如此輕易原諒她還想娶她,簡直不識大體。
因此,這樁美事根本不可能獲得天地盟部眾的祝福!
它造成的不良影響又有多大?光是看天地盟弟兄在亞森市的地位就明白了!
黑道治市的亞森市,只准本籍的男性加入天地盟,而且要挑選各方面能力均優的人才。這些人視加入天地盟為榮耀,因為他們擔任的角色不僅是亞森市民的保護者,更是所有活動的推廣領導者。
鍾傑就是他們心中的最佳盟主!無論是男子氣概或是領導魅力,—向都讓大家心服口服。
自從風舞帆出現后,他的人氣指數卻漸漸下降,讓大部分崇敬盟主的弟兄們非常難以接受!
「都是那女人害的!」
「她根本不配當盟主夫人!」
「盟主把她留在床上就好,幹嘛拱出來害大家丟人現眼?」
諸如此類的批評聲浪逐漸在天地盟里沸沸揚揚的傅開來,更可懼的是,弟兄們就是亞森市的核心人物,一般市民當然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也淡化了原先歡喜的心情,開始對鍾傑的婚事冷漠地置身事外。
鍾傑發現狀況不對,決定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他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任何的決定。
某日一大早,除了少部分人留守堂本部之外,所有弟兄們都在森山別墅前的廣大車坪上集合。嚴整的紀律、驚人的行動力比起軍隊有過之而無不及。
「把人帶上來!」鍾傑手持馬鞭,敲打著鞋面命令著。
光裸上身、捆綁手腕的小陳和小吳立刻被其他弟兄帶到講台上跪下,全場的弟兄們都明白事態嚴重,因為他們兩人將被鞭打一頓后再驅逐出盟。
驅逐出盟對他們算是最嚴厲的懲罰,因為那意味著雖然他們可以像小市民般的過生活,卻也得活被在其他市民異樣的評判眼光中,從前被逐出天地盟的弟兄,根本就不可能再留在故鄉亞森市了。
「你們也許不能諒解我這樣處罰他們……」鍾傑放緩口氣繼續說:「但是我可以原諒你們說難聽話,也可以原諒你們對風舞帆的不敬,因為我畢竟是始作俑者……但我下能原諒這兩人竟逾越本分、捏造謊言陷害她,我請大家輪流駐守我的宅邸,可不是讓你們干涉我的生活。」
鍾傑提起手上的鞭子,開始揮下第—鞭。
「傑!住手!」
風舞帆突然出現在會場,又造成眾人更大的驚訝,鍾傑也停止揮鞭。他跳下講台向前把她攬入懷中。
「早上氣溫很低,你怎麼跑出來了?」他憐愛的說。
鍾傑柔情的一面當場讓大家開了眼界。
「傑!你別打他們!」
「他們對你的行為太過分,我當然要殺雞儆猴,以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他一臉正經。
「他們情有可原呀!況且我並沒受到任何傷害……」
站在講台附近的人都聽見了她和鍾傑的對話。
「好吧!你趕快進屋,別著涼了!」
看著風舞帆走遠,鍾傑收了鞭子,冷冷的告訴傷勢還算輕的小陳和小吳,「幸好她替你們求情,否則你們難逃數天的皮肉之痛,我只希望她不再是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泠漠的回到講台,下令散會。
小陳和小吳彼此間無言的對視著,自從他們被傅繼綸堂主告知,電話錄音帶是偽造品后,兩人早就有被處罰的心理準備。因為一時的情緒而導致判斷錯誤,被黑虎堂堂主操縱,進而欺騙盟主,連他們自己也感到羞傀。
他們欠風舞帆—個人情!
而黑道中人絕對是有恩必報!
越來越沉不住氣的鐘俠,已經起了玉石俱焚之心。
他看得出大家對風舞帆的觀點,在短期間內還沒辦法有顯著改善,因為她犯過許多錯誤,傷害盟主的顏面及天地盟的尊嚴,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贏回眾人的好感的。
鍾俠決定豁出去了!不趁現在剷除風舞帆,難道要乘她坐穩盟主夫人寶座?
「盟主,不好了!亞森市各區有許多商店遭人搗毀,那些人對受害者放話說,他們是風雲集團派來報復的手下。」
「趕快派人去查清事實,順便送慰問金到受害者家裡去。」
當時所有的堂主和副盟主正好都在辦公室討論重要事項。
「這是怎麼回事?」鍾傑喃喃地自問。
假如擾亂商家的行為真是風雲集團所授意,那是不是意味著風家三兄弟最近可能會到亞森市要迴風舞帆,他該怎麼辦?
對於他們的挑釁,他不可能不報復!
但舞帆又該何去何從?
鍾傑陷入迷思。
風舞帆的入盟儀式結束后,鍾傑和她回到森山別墅的路上,氣氛都是不安詭譎的凝滯,誰也沒開口說話。
今天參加儀式的天地盟部眾至少有一半缺席,門外還有一個由受害商家組成的靜坐抗議隊伍,更別說儀式草草了結的難堪!
風舞帆以貴族的驕傲姿態支撐自己參加完全程。
回到家中的卧房后,她才忍不住道:「原來這就是你最近忙到半夜才回來的真相!為何你不告訴我?」
鍾傑苦笑道:「我再三警告我的弟兄們—定要給你面子,變成這樣我難道不氣嗎?」
「我不希罕當天地盟的人!我也不需要什麼讓別人認同的儀式!」
「我想要讓你融入我的世界。」他希望他所有的生活都有她的參與。
「你坦白告訴我,他們為何這麼討厭我?我做了什麼?」
「上次記者會的事還沒擺平,就有自稱是風雲集團的人到處搗毀商店,最近我就是在查到底是誰干這件事的。」
風舞帆聞言,捂住嘴,「哥哥們不會那麼卑鄙的!」
「是嗎?事實未查明前,誰都有嫌疑。」
她沉思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抬頭告訴鍾傑,「讓我回虹嵐市吧!」
「你說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
「我說讓我回家。」
「我那麼努力的替你和你的家人證明清白,你竟說出這種話!你們兄妹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你根本不是真心要留在我身邊!」
鍾傑火氣漸揚,她說要離開他,簡直是挑戰他忍耐的極限!
「我只是不想害了你……」
「誰要你的寬宏大量!你若不重視我就別找借口。」
「你好可惡!又在替我亂按罪名!你說你相信我難道是假的嗎?」
「你何不說我們兩人的愛全是虛偽的?」
「你……我不理你了!」
風舞帆把自己包進床上的被子里。
「你想逃避?告訴你!我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你的人!」
「我受夠你了!」
「所以你準備像丟垃圾一樣把我甩開,對不對?」
「不要再說了……」
她說話的哭音讓鍾傑焦躁的衝出去,砰一聲甩上房門。
鍾俠一接到密報,天地盟盟主生著氣離家外出時,他馬上著手進行下一步驟,他帶著一小群臉蒙黑布的黑虎堂的武裝精兵部隊,闖進鍾傑卧室里綁架風舞帆,並逼她寫下了分手信。
她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紙上,為什麼幸福總是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呢?她只是單純的想好好愛鍾傑呀!他們才剛吵過架,看到這樣的紙條,他又會產生什麼聯想?他一定很生氣很生氣,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紙條一擺上梳妝台,黑虎堂的人就帶走了她。
她本來想求救,卻看到管家和守衛們都或死或傷的倒地不起,不禁心寒了起來,這筆帳會算到誰頭上,已經可想而知。
鍾傑留宿在青虎堂,聽了大半夜凌霄的勸諫開導,他懷著要和風舞帆和好的心情回到家,卻發現自己的希望被狠狠的擰碎!
他看見守衛弟兄們倒卧在血泊中,有些人早已氣絕多時,他一一按著死傷者的脈搏想找出生還者,當他發現一名尚有氣息的兄弟,迫不及待的扶起那人問:「誰幹的?」
「是……風雲的……人……」他說完話,也用盡了最後—口氣。
「不!」鍾傑大吼地衝進卧室,果然不見風舞帆的人影,他拚命尋找對方留下的蛛絲馬跡,馬上就看見了梳妝台上的紙條。
看過紙條,他的思維開始結冰,眼睛也開始充血,他找出風舞帆平常做筆記的小本子對照字跡,一看之下,兩樣東西立刻從手中滑落。
他巡視整間卧房,並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迹,顯示她應該是自願走的。
情緒過度的波動令他站不穩,坐進椅子中。
搗亂商店事件尚未找出主事者,昨天她要求回家,今天她又再度揚長而去……鍾傑連日來的勞心勞力,已經弄得他身心俱疲,沒想到風舞帆又背叛他!玩弄了他的感情!
她為什麼要一再地騙他!?
她本來就是個事事順心、予取予求的大小姐,她不凡的美麗讓她可以盡情地遊戲人間、玩弄人心,她該死地夠聰明伶俐,知道如何令他滿足快樂,而這次還讓這麼多弟兄因為他愚蠢的愛而死傷,他怎麼過意得去?
鍾傑發出一痛徹心肺的吼砰,那聲音包含了憤恨、悲痛、后侮和憎惡……彙集成強大的恨!
他曾經愛她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他絕不輕饒她!
風舞帆被帶至黑虎堂,被鎖在—間除了—盞小燈外,便空蕩蕩的小房間,她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感到無助。
她不能待在這裡啊!
他們之間的愛才再度萌芽,實在禁不起任何風吹雨打,但在鍾俠重重的設計下,難保不會再回到憎恨的原點。
她可以委曲求全,卻不能再傷一次鍾傑的心啊!
她不斷想著他來替自己打氣:他略帶稚氣的幸福笑顏、狂霸中傾注的溫柔、溫和低啞的愛語、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即使誤會她也不曾真正傷害她。
因為愛他,她才能夠堅強起來,等待相聚的一刻。
風舞帆自鍾傑身邊失蹤后的第三天,天地盟派出大批兵力湧進虹嵐市,團團包圍在風雲集團總部!
鍾俠偷偷賊笑,故意顯現出忠誠,帶著黑虎堂全部的成員跟進。
他想趁兩方混亂之際暗中對鍾傑下手,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殺了他后,他才可以坐上盟主的寶座。
風雲集團也不甘示弱,他們出動所有保全人員和最新科技的防護設備加強戒備,有人在自己的領域內撒野,豈能任他人宰割?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大家基於小心為上的原則,還是要採取自救行動。
這裡是全市也是全台最精華的科技商業區,平常總是人潮洶湧、車水馬龍,創造了許多商機,但這場可怕的對峙,讓風雲總部附近一瞬間變成空城,沒有任何人車敢闖入。
兩方隔著長方形的大型廣場互相對峙,颼颼寒風吹過,氣氛更顯肅殺,兩群人馬中沒有半個人敢說話,現場一片寂靜。
鍾傑領軍天地盟,眼光鎖定對面的風御宇。「我們又見面了。」
「鍾傑!你瘋了?你在搞什麼?」風御宇簡直被他野蠻的行徑給打敗。
「我勸你們乖乖交出風舞帆和擾亂亞森市的犯人,否則我就大開殺戒!」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我們順著小舞的意願,讓她留在你身邊了啊!還有擾亂亞森市又是怎麼回事?」
「你別裝得跟真的一樣!少說廢話!把人交出來!」
「你才少廢話!沒事還帶一票弧群狗黨來亂搞,風雲會怕你們不成?」風御宇也動肝火了。
鍾俠在一旁替兩人加油:吵吧、吵吧!等會兒一開戰,場面陷入混亂后,鍾傑、風英生和他的三個兒子都要被他暗算了,他露出一抹笑容。
風家三兄弟齊集於對峙的廣場前,他們和鍾傑持續地溝通不良,焦慮不安自然不在話下。槍彈不長眼,難道要因為誤解而爭戰、傷及無辜?現在可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時候,他們只能勸鍾傑再好好查清楚。
「我和你們無話可說,就用我手上的槍來回答吧!」鍾傑舉起手上的槍。
只要他手一揮,天地盟部眾就會開始行動,緊張的氣氛一瞬間緊繃到最高點,三兄弟無奈的閉上眼……
「住手!大家都庄手!」
尖銳的女聲忽然傳了過來,只見風舞帆從遠遠的那一端出現,橫過廣場直接跑到鍾傑眼前;小陳和小吳趁亂將她從黑虎堂救出,她一得知這可怕的消息,就馬上趕來了。
他一看到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好!她終於來了!兩方的人群更是驚異突如其來的轉變。
「傑!你別這樣……」她去拉他的手卻被甩開。
「你有什麼資格勸我要不要做什麼?」
「我和哥哥們都沒有做你認為的事。」風舞帆美麗的眼直視鍾傑。
「你們兄妹當然可以串供、死不認帳!」
他諷刺的目光斜睨,用力的把風舞帆推開,讓她跌倒在地上。
「我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你以為我還在乎你嗎?我今天來,第—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風舞帆淚水直流,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
「隨便你要怎麼對付我都可以,求求你把你的人帶回亞森市!千萬不要做出讓自己后侮的事!」
「你以為你還能影響我?真可笑!」
鍾傑冷笑著把她踹到一邊,她忍著胸口那一腳所造成的痛,又撲過去抱住他的腿。
「求求你!求求你!」淚流滿面的她再三懇求,連旁觀者都不禁動容,尤其他們都看清楚——她是個孕婦。
鍾傑揪住她的發,彎腰對著她的淚顏一字一字說:「你憑什麼求我?」
「我愛你。」她出自內心深處泣訴。
一聽這話,他更是怒不可抑,抓得她痛叫一聲地站了起來,和他眼對著眼相視說:「你這個虛情假意的婊子!弄髒了這個字!」
愛這個字誰都可以說,說出來就消失在空氣里,碰不到也摸不著,難怪她可以運用自如。
「求求你……求求你……」
風舞帆雖然好傷心、好絕望,但她絕不就此退縮,她再怎樣也要阻止遺憾的發生,因為眼前變得極殘酷的男人,只是一時被蒙蔽,所以她流著淚一直不斷地請求……
忽然有道折射的光刺進她的眼,她下意識的轉開目光,越過鍾傑的肩膀,卻看見有人正舉槍對著鍾傑的后心。
再也不容任何差錯破壞計畫的鐘俠,獰笑著扣下了扳機。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使出全身之力推開鍾傑,自己卻中了原本要射殺鍾傑的子彈!
猛烈的痛楚在她的身體內爆炸了開來,全身的血液似乎爭相地從子彈孔噴出去,瞬間她的身體都被血染紅,人也頹然的倒地不起,怕痛的她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舞帆!」
鍾傑像是突然被人挖走心臟般痛苦,他反射性的掏出懷中的槍,回頭找尋開槍者,他饒不了那個人!
小陳和小吳早就偷偷來到鍾俠身邊,立刻一人一手把他挾持出人群外大喊:「盟主,是他開槍的!」
「一切都是他乾的!」
鍾俠微笑狡辯道:「堂弟,我只是怕你不小心被那女人傷到……」話未說完,鍾傑的子彈就射入他的眉心,結束了他邪惡的一生。
鍾傑替風舞帆報了仇,注意力全部放回受傷的她身上,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她貼在心口抱緊。
事實終於明朗,她也讓他清楚到愛的存在。
她愛他,所以賭上性命保護他。
他不禁嗚咽出聲,她的血為什麼一直流?誰來幫她止住?
他高大的身軀不停地顫抖,他好怕她丟下他死去……他不要!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沒告訴她啊!
風御宙火速開車趕了過來,急遽將車停在兩人身旁。
「鍾傑!快點帶她到醫院去!」
他跟蹌的抱著風舞帆上車,火速趕至虹嵐市最好的醫院。
一路上風御宙拚命地飆車,幸好風英生下令沿路凈空,他們才能搶時間挽救風舞帆的命,她的傷口太靠近心臟,誰也沒把握她能否活著。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鍾傑按住她的止血穴道,卻發現效果不彰,他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他混身冷汗涔涔,慘白的臉上嵌著墨黑無神的兩眼,完全看不出黑道之主的氣魄。
終於到達了虹光醫院,他一路跟隨醫生護士進人手術室的病床,最後還是被無情的擋在手術室門外。他再也忍不住悲傷,發狂般的不斷捶打牆壁。
風御宙隨後趕到,立刻抓起鍾傑后領,迎面狠狠給他一舉。
「你竟敢這樣對她!她若死了,我就要你的命!」風御宙氣得快瘋了。
「你現在就可以打死我。」躺平在地上的鐘傑已萬念俱灰。
「你給我清醒點!小舞若醒來,第一個想見的人一定是你!你給我好好振作!」風御宙用他的方式安慰鍾傑,誰都不可以失去對風舞帆生還的信心。
鍾傑從地上爬了起來,默默地坐在手術房對面的長椅上開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