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落地窗外的天空,已被重重的黑幕籠罩。

天色晚了,但辦公室里的人依然辛勤的工作著。

這裡是著名的勤達聯合會計師事務所,而此時此刻,正是企業報稅的旺季,所以事務所里的同仁每天沒到晚上九點以後,絕對別想下班!

大伙兒剛吃完便當,大部分的人顯然還未迅速進入工作狀況,有的人正在為自己沖咖啡,有的人則磨磨蹭蹭的,反正能偷到一點時間算一點,這些時間,可都是有加班費可賺的呢。

不過,他們顯然忘了,「那個人」今天也跟大家一塊兒加班。

他就坐在辦公室正後方的玻璃帷幕里看著他們,任何人的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果然,沒讓他們混上多久,冷不防的,一抹不冷不熱的男聲便幽幽從辦公室後方響起。

「晚餐,給你們叫一個兩百五十塊的便當,加班費是雙倍雙倍的給……我的成本不斷在流出,請問你們一個晚上可以創造多少的生產力?」

此話一出,所有在辦公室里晃蕩的人立刻在最短的時間內歸回原位。

「一本小企業的財簽平均可為公司賺進八到十萬的收入,中大型公司則從數十萬到上百萬不等,收入是固定的,唯有降低成本才能創造出更多的收益……」

他推了推眼鏡,褐色的鏡片擋不住精銳的目光。

他不是別人,他正是這家聯合會計師事務所的主持會計師——黎震。

而他的合伙人,也就是這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另一個大老闆齊飛揚,大部分的時間則是飛到大陸去,負責查核許多大企業在彼岸的營運狀況。

換句話說,台灣的部分部由他在掌管。

「提醒你們,雖然我很忙,但是我每天都有上線去看每個案子的進度,績效好的人獎金自然可觀,至於績效老是吊車尾的人,可能很快就要跟我們大家莎喲娜拉,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勤達不是養老院,絕不可能去養一個無法為公司賺錢的廢人。」

偌大的辦公室內噤若寒蟬,所有的人全低著頭,專註的盯著手中的賬務資料,生怕自己會成為那每每吊車尾的人……

現在的工作不好找,而勤達雖然Case多,旺季的時候也很操,但是該給的績效獎金老闆雖然沒到慷慨的地步,但也不曾少他們一毛錢,這種工作,誰不是戰戰兢兢的用雙手捧著?

黎震精瘦高挑的身軀斜斜地靠在辦公室大門,冷厲的眸光掃過所有員工,「陳光勇呢?怎麼沒看到他的人?」

每個辦公室里多半都會有一、兩個喜歡繞著主子搖尾巴的狗腿一族,這兒當然也不例外。

林敏富從位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邊,壓低嗓子道:「陳光勇這幾個晚上一到六點就溜了,完全不顧大家在這裡忙得要死不活,有很多人在謠傳,他可能打算跳槽到安建去……」

冷淡的灰眸不耐煩的轉向林敏富,「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有必要從位子上跑到這裡來講嗎?」

「這……」眾目睽睽下,林敏富進退兩難,難堪到老臉都漲紅了。

他大手一揮,「快回去位子上坐好,在勤達,誰把客戶伺候好,誰的績效高,誰就出頭天,至於那些偷懶的、想走旁門走道的,我黎震一概不接受!」

眼看大家都乖乖回到辦公桌后做自己的事,他沒再多啰唆,回身便往自個兒的辦公室走。

正要合上自己辦公室大門,他像想到什麼似的,又探出頭來。

「阿德!」阿德剛從大學會計系畢業,才到公司不到一年,除了賬務方面的事,他也兼做黎震的助理。

他從辦公桌后抬起頭來,「黎先生,什麼事?」

「幫我打個電話給陳光勇,叫他明天不用來了!」

阿德猛抓頭髮,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哦……」

但那抹總是挺直的背影,卻早已閃進主持會計師辦公室里。

這就是黎震,凡事算得清清楚楚,不欠人家一分人情,也不會容許別人占他半點便宜。

做事只講規矩、不講情面,在他的世界里,工作的成就便是由這些不可動搖的章法慢慢累積而成,也因此,他的心思才能全數集中在工作上,不會被任何雜七雜八的東西給分割掉……

他相信,正因為持續循著這樣的綱紀向前邁進,他才會這麼快就躋身成功的領域,而只要能繼續堅持下去,距離成功的金字塔頂點,應該也不遠了。

黎震的工作很忙,每天有開不完的會,跟客戶開會,跟手下的會計師開會,除此之外,他還不斷的進修,也接一些演講的活動。

事實上,他心裡很清楚,演講根本賺不了什麼錢,撥算盤已經撥成精的他看上的,當然不是一場幾千塊的酬勞,而是演講背後所帶來的廣告效益。

正因為勤跑演講的場次,勤達在五年間,從一間小小的會計師事務所播身一變,變為各上市公司合作的首選,勤達簽出的財務簽證就彷彿是企業財務透明度的保證,黎震更快速竄紅為會計領域的權威。

凌安妮就是他在演講中認識的。

她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財務主管,各方面的條件都很符合他要的,美艷的臉孔、凹凸有致的身材,可以和他並駕其驅的專業……

反正這個女人,很帶得出去就是了!

於是認識沒多久,兩人就發展出公事之外的關係,直到現在,剛好滿半年。

「震,你專心點好不好,今天可是你來找我的耶!連趴在我身上都不專心,你真的很可惡哦!」

凌安妮伸手撫上他的臉,卻被他撇開,她不氣餒,又再接再勵地道:「幹嘛,有心事啊?客戶被搶,還是手下的會計師被挖角?告訴我,我想聽……」

「我沒事。」

「真的嗎?那我怎麼覺得你心裡有事?」

啰唆!

來到女人身邊,他只是想將累積了一個星期的壓力好好宣洩一下而已,真想講話,他不會去找客戶談Case嗎?

他懶得再說話,猛地衝刺,然後頹然倒在女人身上,數秒后,翻身離開女人雪白的身軀,在床的另一邊躺了下來。

凌安妮不滿地嘟著嘴,「幹嘛,做完就翻臉不認人了哦?連抱一下都吝嗇的要命,人家我又不是你的性奴隸!」

黎震皺眉,「我之所以抽空來這邊,就是要來紓解壓力的,你倒好,我不講你,你卻念得越來越高興……」

凌安妮心裡十分不舒服的捲起被子坐起身,「你這是什麼話?既然號稱是男女朋友,可以分享的東西就絕對不只是性而已,像剛才,做到一半,臭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心問你,你也愛理不理,真不知道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就說我沒事,你還魯什麼?」

他不耐煩的表情激怒了她。

在一起那麼久了,每次想關心他、想接近他,跟他聊聊比較貼心的體己話,他就是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德行,而隨著兩人的關係固定下了,安妮益發無法忍受這種膚淺的交往模式。

「你明明就有事嘛!」她的細眉皺成一團,「我又不是商業間諜,會到外面去出賣你的私事?我只想關心你罷了!如果我們之間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你還是處處防著我,那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在一起有什麼意義。」

又來了!為何每個女人跟他交往不到半年,就會出現一樣煩人的狀況,屢試不爽?

黎震從床頭柜上拿起煙,點著,焦躁地抽了起來。

「該做的我哪樣沒做到,要你用這種態度來質問我?」

凌安妮顯然是豁出去了!

明知道他最怕煩,她卻鐵了心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請問你做到什麼了?」

黎震的口氣透著十足忍耐,他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你的生日禮物我沒錯過,情人節我也空出時間陪你到五星級飯店吃情人餐了,你喜歡的東西,包括你手上戴的這個一克拉的鑽戒,還有浴室里新裝的按摩浴缸,只要不是太離譜,我全都買單,你還想怎麼樣?」

「我……」

瞧他把自己所付出過的事如賬本般牢牢記在心裡,好像隨時準備好要跟她算總賬似的,凌安妮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她就說嘛,這麼個長相體面又事業有成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好運的落到她凌安妮手上,日久見人心,他果然是有問題!

「黎震,你有沒有搞錯啊,兩個人談感情又不是銀貨兩訖在做買賣?並不是你隨便花點錢,就以為可以買下我凌安妮這個人了!感情是要用心去經營的,我凌安妮要的是你的心,論收入,我賺的錢雖然不及你,但也在水準之上,我要這些表面上的物質享受做什麼?」

她氣憤的轉頭看他,「如果我講了那麼多,你還是不想檢討自己,如果你打算繼續防我跟防賊沒兩樣的話,那我覺得我們真的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你今天吃炸藥了?」黎震跳下床,捻熄手中的煙,便彎身撿起剛才隨手拋在地上的褲子。

「那我先走了,省得你繼續發瘋。」

「黎震!」他這種無所謂的模樣徹底惹火了安妮。

她在他身後歇斯底里的狂叫,「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些什麼啊?我不是在抱怨,不是在亂髮脾氣,我只希望你能貼近我的心,我只是不希望只有在你上我的時候,我才能抓住一點點我們是真的在一起的感覺!」

黎震冷靜的穿好褲子,系好皮帶,淡淡地望著她,「我們本來就在一起,是你自己愛鑽牛角尖,怪誰?」

他拿起掛在房間一角的西裝外套,「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再跟我聯絡。」

他才舉步,凌安妮已經發瘋似地衝到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黎震,跟一個人交心有那麼難嗎?在人前,你從穿著到應對進退,總是一絲不苟,不容許自己有任何一點不完美,掛在你臉上的笑容也許是最好看的,卻不是最真的,從你口中吐出的話,也許是最適切的,卻也絕不是發自心底的,在你的心中永遠有一個天秤,你付出什麼,該得到什麼,計算得無比精準……這樣彷彿永遠帶著假面具的生活,你不累嗎?」

吼到後來,成串的淚水已從她眼眶滑落。

黎震卻只是冷眼看她,從床頭柜上的面紙盒抽出一張面紙遞到她手中。

「安妮,這就是我,我就是這個樣子,我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也不覺得這個樣子很累……事實上,要整天花費我有限的時間來處理你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我才累……你好好地考慮看看,要是能接受就接受,要是想不開,我也不勉強……」

語畢,他提起公事包,便筆直朝客廳的大門走去,沒有一絲留戀。

旋開門,他閃身而出,一隻拖鞋狠狠地朝他的背心飛來。

一陣女人失控的嘶吼隨之傳來——

「黎震,你這個沒有心的魔鬼!」

他不耐煩的合上門蹙眉走出,腳步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

虧她還是家上市公司的財務經理!在公事上的應對也稱得上嫻熟沉穩,怎麼發起癲來,比任何一個他交往過的女人都可怕?

不是他沒耐心,而是大家在社會上闖蕩這麼久了,只要是稍微成熟一點的人,還會天真的要求對方對你掏心掏肺,什麼都露出來給你看嗎?

想想,他剛踏出社會時,唯一的資產就是他的研究所畢業證書,了不起一點,就是母親殷殷吩咐他不能被父親那邊看不起的沉重期望……

他的親生老爸是很有錢沒錯,但他是個不小心遺落在外頭的私生子,父親的萬貫家財已有高貴的正統子嗣去接手,一個子兒也落不到他手上,他要是成天想望著父親口袋裡的錢財,他,黎震,一個酒家女的兒子,會有今天這樣的成就嗎?

在十年的時間達到今天的地位,即使尚未到達金字塔頂端,但可想而知他是用了多少的心血毅力,如果不小心算計,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難保他不會一夕之間回到原點——那恐怖的夢魘。

所以說,女人哪!

為何他至今仍碰不到一個懂事的女人?

為何他遇上的女人總是得寸進尺,給了名分,給了物質上的享受還不夠,老不切實際的纏著他討關心……

她們全都沒搞清楚:他的每分每秒機會成本都很高。

關心?這種不可能有實質報酬的事,他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去浪費時間的……就算是一秒鐘都不可能。

原本打算做完愛,跟凌安妮一塊兒去一家餐廳吃飯,順便考察一下那家餐廳客戶流量。

那家餐廳的其中一個大股東打算移民撤資,有人找他頂替入股。

只要跟賺錢構得上邊的事黎震一向都很有興趣,但叫他傻傻把大把銀子砸進去也是絕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會想要來個微服出巡。

這下好了,啥事都沒辦成,還搞得他到現在還沒吃晚餐。

在心裡咕噥著,黎震隨便從巷口買了個面回來填肚子,才剛把滾燙的湯汁小心翼翼的倒進碗里,準備退而求其次來享受一下寧靜的晚餐,尖銳的電話鈴聲便「鈴、鈴」一聲接著一聲,非常不識相的響起。

正想起身去接電話,不知想到什麼,他又重新坐下,拆開衛生筷,開始撈麵吃,準備對刺耳的電話聲來個置之不理。

不料,對方顯然比他想像中的更堅持……

煩死了,片刻不得寧靜!

他終於憤憤的放下筷子,起身走向電視櫃旁的電話,用力拿起——

「凌安妮,你有完沒完?」

「蝦米有完沒完?阿震,我是阿母啦。」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台灣方言,黎震原本已經準備好要生氣的情緒緊急煞車,迅速換上最大的耐心。

「阿母,你最近身體還好嗎?膝關節還會不會痛?什麼時候要到台北來走一走?」

除了他母親,這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人能聽見黎震用如此溫柔的聲音說話。

從生下他之後,為了怕他蒙羞,沒有一技之長的母親毅然決然放棄五光十色的酒店生活,靠著勞力換取微薄的收入,咬著牙將他供養到研究所畢業,連苦都不曾喊過一聲……

這輩子,母親是他最在乎,也是最感恩的人,因為黎震很清楚,沒有她的付出,便不可能會有今天的他。

「台北那個所在阿母不習慣啦!」黎阿月靦腆地笑著,知道兒子習慣講中文,她總是吃力的用方言夾雜著中文的方式跟他溝通,「高雄我比較熟,愛七頭的話就跟隔壁的一起去七頭,比較自由啦……阿你吃飽沒?」

懶得跟母親解釋一堆,他索性撿一個她愛聽的答案,「吃飽了啊,阿母找我有什麼事嗎?」

「哈哈,也沒什麼速啦,就隔壁那個外省仔……你還記得嗎?」

隔壁的外省人?

記得啊,就是那個身材高高壯壯,連嗓們也奇大無比的齊大叔嘛!齊大叔早年喪偶,家境雖然也不怎麼樣,但他小時候,齊大叔挺幫忙他們母子倆的。

「我記得,齊大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齊大叔身體壯得像頭牛似的,講話比雷公還大聲,沒問題啦……」

母親什麼都好,就是講話拖拖拉拉,老是抓不到重點。

「那你提齊大叔幹嘛?」

「就他有個女兒齊雅菲……阿震,阿你有印象嗎?」

「『牙灰』……嗯……」印象之模糊的,黎震懶得解釋,隨口應了句,「好像有。」

一聽他說有,母親立刻開懷的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你念初中的時候,雅雅才幼稚園,好喜歡跟在你屁股後面轉,好古錐哦!」

那女人古不古錐他沒意見,但,這到底關他什麼事?

黎震頭頂上打了N個問號,心情很好的母親卻仍繼續叨絮著。

「雅雅這個查某囡仔有夠貼心,你不在的時候,她常常過來看我說……」

「嗯哼……」問號如烏雲般在他頭頂上越積越多。

「所以,人家有需要,我們就要給人家幫忙一下。」

賓果,重點終於出現了!

「阿母,需要我幫忙什麼?找工作?借錢?還是……」

「嘸啦,很簡單啦,」黎阿月又呵呵地笑了起來,「雅雅想去台北發展,她那裡很不熟,你要多多給她幫忙啦。」

幫忙做個台北市導覽,幫忙找個工作什麼的,小事一樁!

母親都開口了,黎震答應的很阿莎力,「沒問題。」

「阿母就知道你最乖啦,我等一下就去跟雅雅說,叫她上台北直接去找你,也不用擔心找房子的事情了,我的阿震都會幫她打點好啦。」

這……要他幫忙找房子嗎?

「阿母,她有多少預算?想要找什麼樣的房子?」

「呶啦,阿你在台北買的黃子這麼大,光黃間就有五間了,空著也是空著,分一間給雅雅住就好了,這樣才不會浪費啊。」母親說得十分理所當然。「而且這樣你要照顧她,嘛才照顧的到。」

什麼!要他跟別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那不如叫他去死還比較快!

這個家是他的避難所,他唯一可以放鬆、可以休息的地方,他不容許阿母和打掃歐巴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輕易闖入他的禁地。

「阿母,這樣不方便。」

黎阿月的口氣迅速轉為不快,「哪有什麼不荒便?阿你剛才不是已經講沒問題了?」

「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住了,大不了,我再幫她找個房子,預算不夠的話,我幫她付……」

不不不,她跟他非親非故,對他也沒半點好處,還準備不要臉的賴上他,找他麻煩,他幹嘛要幫她出房租?門兒都沒有!

「我暫時幫她先墊啦,等她找到工作再還我好了。」

幫她先付他還賠利息咧,這點小錢就不跟她計較了……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

「哼,一個查某囡仔住在外面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現在社會有夠亂,阿你都沒有在看電視哦?」

「阿母,我說不行就不行啦。」

「你這個囡仔怎麼這麼番啦?雅雅跟你住,兩個人也有伴,有什麼不好?」

「我就是不要。」

「你不要你的,我已經跟人家說好了。」

什麼?給他來這一招——先斬後奏?

黎震雙眸緊閉了下,連續深呼吸好幾口氣。

換做別人,他老早就把對方罵成豬頭中的豬頭了,但現在對方是母親,他說什麼也得忍下來。

「阿母,你怎麼這樣?還好現在事情還沒發生,你去跟人家說一下還來得及。」黎震盡量心平氣和地道。

這時候,母親以前在酒店工作時那種江湖味就不由自主地跑出來了。

「阿震啊,你這個人實在渾不夠意思咧,阿母幾時跟你開口過?難得給你求一件事,你就這樣給阿母刁難,存心讓阿母的面子被丟在地上踩哦!」

「阿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阿我就告訴你說雅雅是一個好孩子了,阿你幫她一下,會少一塊皮嗎?」

母親大人發火了,事情眼看是越來越難善了了!

但……他堅持,他真的、真的要保護住他生活里的最後一塊凈土。

黎震揉揉太陽穴,「話不是這麼說。」

「阿我不管啦,反正厚……」

「反正怎樣?」黎震的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不祥。

「反正厚……反正雅雅剛才八點多的時候已經坐夜車去你那裡了啦,我地址都給她了,你要是敢隨便給她趕出去,你以後就不要回來認我這個阿母了啦!」

「阿母——」黎震扯著頭髮哀嚎一聲。

黎阿月的聲音十分的無辜,「阿誰叫你前幾天那麼忙,我都找不到你,我想你緩正一定會答應阿母這個小小的要求,所以就直接給雅雅和她阿爸打包票了啊,阿你如果不好好給雅雅幫忙,阿不是混不給阿母面子?」

這是什麼狀況?他竟然被他最敬愛的母親大人擺了這麼大一道!

接下來,母親在電話那頭說些什麼都不重要了。

黎震滿肚子的氣卻沒地方出,他只能強逼自己冷靜,好想出一個讓齊雅菲自動滾出他家大門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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