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孟家，采芸與唯中正鬧得不可開交。

采芸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帶孩子回台北，只要孟唯中同意，亦晨或亦晴，她都無所謂。

孟唯中掛斷電話，看了采芸一眼，心中的怒火更熾盛了。范梨雯只是他的鄰居罷了，卻肯分出一些母愛來照顧他的孩子，而采芸徒有一張美麗的臉孔，卻不肯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只顧追求自我，好個自私的女人!他當初怎會蠢到被她的美色所惑?想到孩子，他還真恨自己年少輕狂時的抉擇，誤了自己，也誤了孩子。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還好意思跟我要小孩!當初是你主動放棄孩子的監護權，贍養費也如數給你了，你還敢要小孩?從孩子出生至今，你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嗎?」

采芸一方面是心虛，一方面是有求於唯中，不敢抬頭看他，只是一逕看著地板。

唯中見她不言，不可控制地大聲數落她，「老是埋怨孩子絆住你，害你不能在工作上一展長才。若不是我堅持，你早把亦晴拿掉了!生下她，就把她丟給奶媽，我怎能放心地把她交給你?更何況你一心只想工作，孩子跟你回台北是當鑰匙兒，還是再請一個奶媽來代你當媽媽的責任?」

兩人關起門窗，加上冷氣馬達運轉的聲音，鄰居幾乎無法察覺屋內漫天的暴風雨。

采芸哀求唯中說：「我承認我錯了。現在，我的事業有成，金錢、車子、房子，甚至男人，樣樣不缺。叮是，我真怕每天回去面對空洞毫無人氣的房子，好想有個孩子來陪我，讓生活更充實、更溫馨。求求你成全我，好不好?」

她已經毫無計策，只好使出她最不屑的弱女子姿態，來博取唯中的同情。她了解唯中，知道他經不起她的撒嬌，知道他最怕女人哭。

可是，唯中不吃她這一套，他早已看穿她的目的。而且，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她予取予求的男人。

唯中毫不客氣地對她說：「要孩子，再去生呀!你還年輕，又不缺男人，你大可再生一個。」

采芸苦笑一聲，搖搖頭說：「我哪有時間懷孕?尿布、奶瓶，這些我也弄不來，我……」

「你根本沒有當母親的誠意，我不會也不能把孩子給你。他們是人，不是貓狗，不能隨你高興就任憑處置的!」孟唯中斬釘截鐵的口氣，絲毫不讓步，「在法律上，我擁有孩子的監護權，於情於理於法，我都不會放棄。」

「孩子跟我，可以享受母愛啊!」采芸還是不死心。

孟唯中聽了采芸造句話，不屑的大笑幾聲，「你能給孩子母愛?這簡直是笑話。誰不知道，林采芸是個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夠用的人。你每次回來看孩子，哪曾真正地關心他們?他們現在被你嚇得躲到別人家去避難了。孩子根本不喜歡你，他們怎會渴望你施捨有限的母愛呢?你太抬舉你自己啦!」

采芸被他數落得啞口無言，他句句命中她的要害。她決定要動之以情——他們之間曾有的愛情，或許可以使他回心轉意。於是她走過去捿著他，軟腔軟調的說：「唯中，對不起嘛!我一定會改，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似乎是挑逗他，她故意把全身的重量「掛」在他身上，進而摩挲著他，像在愛撫，期望挑起他的熱情，可以順遂她的心意。

可是，唯中一把推開她，恍如她是蛇蠍猛獸般。他頻頻後退，正色道：「請你尊重一些，我們早巳不是夫妻了，你不必對我使出美人計。我要結婚了，我已經找到一個賢慧富愛心的女人，她一樣可以給孩子母愛，甚至比你給的更多，做得更好。」

唯中狠心的推開她，大大地傷了她的自尊心，現在，他又說他要結婚，采芸愣住了，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嗎?於是她懷疑的問：「是真的嗎?是剛才打電話來的范老師嗎?」

孟唯中毫不考慮的說：「對!我們就要結婚了。她喜歡亦晨、亦晴，他們也喜歡她，現在他們躲到她家去避難了。」

「好吧!我懂了，我不會再來了，祝你幸福!」

當愛情已真正消逝無蹤，還留戀什麼呢?林采芸頭也不回的離開孟家。

孟唯中有些詫異，自己為何要拿范梨雯當結婚對象來氣走采芸?幾乎是毫不考慮的，范梨雯即進入他的意念之中。天曉得，他與她只談過兩次話。他是怎麼了?鄰居三年，從不曾注意她，只是面對面交談一次，她就毫無抵禦地長驅直人他的思想當中，甚至可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他不排斥再婚，也一直在交女朋友，但總覺得這些女朋友們感覺不對，或是不適合當孩子的母親。所以，他一直蹉跎至今。

范梨雯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賢妻良母，對亦晨又十分的關愛，或許，她就是最好的人選。為何沒有人提醒他?為何他一直沒注意到呢?

采芸一吵，讓他意識到范梨雯已悄然進入自己的心扉，他可以試試看嗎?

他應該先找誰問呢?孩子?父母?還是范梨雯?

陷入沉思，他根本沒注意到采芸已經走了。這個女人帶給他太多的問題。

他與采芸是念同一所大學，但不同系不同期。當初兩人交往，號稱全校最登對的帥哥靚妹，感情如膠似漆，一退伍，即迫不及待地步人禮堂。

婚後，采芸一直不肯放棄工作，懷孕、生亦晨時又吃了不少苦，采芸發誓再也不願替唯中生小孩。她一直努力的工作，夢想成為一位擁有自己天空的女強人。但天不從人願，她又懷孕了，百般不情願的生下亦晴，第七天即請奶媽從醫院把亦晴帶走。

此後，亦晴二十四小時皆在奶媽家，采芸幾乎不曾去探望她，唯中心有不忍，有空便帶著亦晨到奶媽家去逗弄她、抱抱她，享受僅有的親情。

當采芸的公司調派她至台北總公司升任財務部經理時，她要求他一同到台北發展，唯中不肯，兩人為此大吵了好幾次。最後，她索性提出離婚的要求，只要唯中肯簽字，她什麼皆可放棄，包括孩子。

其實，采芸只是想要逼他投降，她認為唯中愛她，一定可以為她犧牲在南部打下的基礎，一起赴台北，她認為婦產科醫生不受地域限制，只要醫術好、名氣夠，在台北也可有一番天地。

然而唯中不願配合她，一方面是他才剛升為主治醫師，好不容易嶄露頭角，沒有辭職他去的必要，另一方面，為了孩子，他再也不願忍受她。

愛情不是單方面犧牲即可天長地久。采芸可以不考慮他的立場，不考慮孩子的需要，要離就離吧!

唯中一直無法理解，采芸為何如此欠缺母性?為何如此重視自我?既然她主動提出離婚，他也不為難她，除了堅持孩子的監護權。而采芸本來就不要孩子，所以她爽快地答應了。於是，他給了她一筆豐厚的贍養費，表示兩人的婚姻正式畫上句點。

采芸可以對他們兩人的愛情棄如敝屣，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當然也是提得起、放得下，從此不再眷戀她、不再想她。一旦失去了愛情，要忘掉一個人，也是很容易的。

當初，采芸沒料到唯中會一口答應離婚，然而話已出口，對於她這種強勢的女人，豈可把話收回。此外，唯中毫不考慮地答應，大大地刺傷了她，她以為他愛她，應該會求她，可是事情出乎意料，她騎虎難下，只好假戲真作的離婚了。

這九年在台北，她真的成了獨當一面的女強人，身邊也不缺男人，但這些男人圖的不外是她的錢、權，甚或她的身體。旗鼓相當的男人，卻永遠都是別人的老公，當第三者永遠只能躲藏掩飾，這種婚外情，是永遠上不了枱面的，因為大家都丟不起這個臉。她厭倦，後悔了，想要帶一個孩子到台北只是她的借口，她想要知道是否還有機會挽回孟唯中，但由今天的情況看來，似乎是太遲了。這份原本屬於她的愛情、親情，已隨著孟唯中將再婚的消息，煙消雲散。

采芸真的不甘心哪!但是，這一切都是她親手造成的，除了恨自己，她還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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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晨、亦晴，該洗澡睡覺羅!」梨雯徵求他們的意願，「要自己洗，還是阿姨幫你們洗?」她怕亦晨不好意思讓她幫忙。

「范老師，我自己會洗澡。」亦晨果然要求自己來。

她拿立軒的衣服給亦晨，兩人身材相似，應該可以穿，家中尚有立軒長大穿不下的衣服還未送人，正好可以給亦晴穿。

梨雯親切的招呼亦晴說，「亦晴，我們上三樓，二樓的浴室給亦晨哥哥用。」

亦晴溫馴地點點頭，不發一言地與她上樓。

梨雯與亦晴不熟，為了使她輕鬆些，她一面幫亦晴洗澡，一面說三隻小豬的故事給她聽。漸漸地，亦晴鬆懈了，開始與她聊天。

「阿姨，為什麼媽媽不要我，不要哥哥呢?」亦晴張大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問梨雯。

梨雯不了解孟家的狀況，只好安慰她說，「媽媽沒有不要你們呀!每個媽媽都很愛她的小孩。你媽媽今天也是回來看你們啊!」

「那媽媽為什麼不跟我、爸爸、哥哥、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呢?」亦晴一邊說，一邊扳著指頭「點名」。

「你有爸爸、爺爺、奶奶、哥哥住在一起，也一樣很幸福呀。」她不知道孟唯中離婚的原因，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亦晴的問題，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突然，亦晴搖搖頭，幾乎是哭著說，「我不喜歡我媽媽，她跟爸爸吵架，好大聲、好凶哦!我都嚇壞了，只有哥哥安慰我。」

好可憐的孩子。梨雯真是心疼極了，手撫著亦晴的臉頰說，「你還小，不懂大人的事，爸爸媽媽都愛你。只不過，今天他們可能心情不好，沒注意到你，不是不理你啊!」

梨雯覺得面對如此的小人兒，她幾乎辭窮，有理說不通。孟唯中與他太太之間的口角，真的是傷害了孩子而不自知。可是，他與她只是點頭之交的鄰居，該如何向他提這種交淺言深的問題呢?

「阿姨，我好可憐，都沒有媽媽愛我。幼稚園的小朋友，大家都有媽媽，每天送他們來上學，放學接他們回家，我只能坐娃娃車，跟著司機伯伯、老師繞好久，才能回到家。我真的好想有個媽媽，可是我不要台北來的那個媽媽。」

洗了二十分鐘的澡，梨雯聽了亦晴許多話，內容不外是埋怨沒有媽媽愛她、渴望有個媽媽，梨雯有些愛莫能助。

梨雯幫亦晴穿衣服、吹乾頭髮時，亦晴意猶未盡的繼續說，「在家裡，沒有人講故事給我聽。爸爸買了好多錄影帶、錄音帶，每天看都膩了，真的好無聊哦!」

「你可以和亦晨哥哥來找立軒哥哥玩啊!阿姨有空也可以念故事書給你聽。」梨雯的愛心又開始泛濫了，她忍不住自己的情緒，要分一些母愛給亦晴。

「太棒了!阿姨，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姨媽媽』?我不喜歡那個兇巴巴的媽媽，我才不要叫她。」亦晴哀求她，「阿姨，好不好?我會乖、會聽話的。」

梨雯不忍心拒絕她，於是與她約法三章，「好!阿姨答應你。不過叫『阿姨媽媽』太長了，叫我媽咪好了，這樣跟你家的媽媽才分得清楚。還有，不能因為不喜歡家裡的媽媽就不叫她喔。而且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才可以叫我媽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哦!」

梨雯與亦晴勾勾手指頭。不過，她覺得有些唐突，孟唯中若是知道他的女兒叫她媽咪，不知作何感想?該不會誤會她要借著亦晴來追求他吧?

想到此，梨雯愣住了，不禁後悔自己被泛濫的母愛蒙蔽了大腦。

亦晴拉拉她的手要她蹲下來。梨雯蹲下來，兩人大眼相對。

亦晴抱著她，親了她一下，「謝謝媽咪幫我洗澡。」

梨雯也忍不住親亦晴一下。她沒有女兒，或許亦晴可以滿足她想要一個女兒的心愿。

「走，我們下樓睡覺吧!」梨雯牽起亦晴的手，一起下樓。

到二樓時，亦晨早已梳洗妥當，獨自在立軒的房間看書。看到她們，不禁埋怨道，「你們女人的動作好慢，就像爸爸說的，不管老的、小的都一樣。」

梨雯聽了好氣又好笑，亦晨似乎以他爸爸為偶像，什麼都是爸爸說。

臨睡前，梨雯要他們各自挑一奉故事書，然後念給他們聽。兩個小朋友聽得十分專註，頻頻發問，聽完了兩本故事書，又要求她再念。於是，梨雯要他們躺下，熄了燈，她躺在他們的中間，說了一個從報上看來的故事「口水龍」，兩個小孩十分滿意的睡著了。

等他們睡了，梨雯下樓收拾清理，又做了一些包子，

放人蒸籠，隨即上樓洗澡，放鬆自己勞動一天的筋骨。

洗完澡，她穿上長及腳踝的棉睡衣，像往常的習慣一般，睡衣下未著胸罩，雖然亦晨亦晴在，她想他們應該不會注意這些，更何況，她一定會在他們起床之前，打扮穿戴妥當。

總算一切都料理妥當，她為自己打了一杯果菜汁，準備坐下來看電視長片。

突然，電鈴響了。在深夜聽來分外刺耳，梨雯訝異地拿起對講機。

「請問是哪位?」

「我是孟唯中，亦晨的爸爸。」傳來的是抱歉的聲音。

「咱」的一聲，電動門打開了，梨雯順便把客廳的門打開，請他入內。

「請坐。這麼晚了，有事嗎?」梨雯禮貌地問他，明知他是為了孩子而來，她不禁罵自己蠢。

孟唯中客氣地說，「很抱歉，兩個孩子給你添麻煩了。我想帶他們回家睡覺。」

「亦晨、亦晴早就睡了，明天早上我再送他們回去好了。」梨雯忽又想起亦晴的話，她決定向孟唯中提這件事，「孟醫師，今天亦晴向我吐露了許多心事，這孩子很敏感又很脆弱，她很渴望大人關心她、愛她。很冒昧跟你提這些，我們只是鄰居，這些話有些交淺言深，希望你別介意。」

梨雯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便到廚房端果汁、包子。

孟唯中趁她進人廚房時，打量屋內。屋內的擺設以白色、淺藍色為主，清柔雅緻、乾淨整齊，令人有一股說不出的舒適感，精神也隨著輕鬆。

梨雯把包子放在餐盤中，果汁用透明玻璃杯裝妥，插上一根吸管，以托盤端出，放在孟唯中面前的茶几上，「孟醫師，今晚孩子來的時候喊著肚子餓，我想你大概也差不多吧!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請用吧!」

孟唯中對她的好印象又添加了幾分，好溫馨體貼的女人，他禮貌地向她道謝。

梨雯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孟醫師，你太太呢?孩子們說他們的媽媽回來了。」

孟唯中懊惱的說，「走了，最好不要再回來。每次一回來就跟我吵，我父母只要知道她要來，就趕緊到我姊姊家不與她碰面。孩子們真可憐，面對父母的吵架，手足無措。幸好，他們還曉得到你家避難。」

梨雯聽了不禁笑了一聲，又覺得這時候笑有些失禮，趕緊解釋道，「你與亦晨、亦晴用相同的形容詞——避難。亦晨可能知道你們在吵什麼，但他年紀較大，懂事了，不願主動說出他的感受，亦晴年紀小不會表達，只好以哭來表達她的情緒。」

孟唯中嚇了一跳，孩子們究竟知道多少?「亦晴平常只會跟我撒嬌，不曾聽她埋怨什麼呀!」

梨雯有些好奇，為何孟唯中與妻子見面就吵?於是，她不加思索地問，「是什麼樣的婚姻，讓你的家人及孩子必須用「避難』這樣的字眼?」

孟唯中看了她一眼，嘆口氣說，「你不會喜歡聽的。就像所有三流的肥皂劇般，一位不甘蟄伏於家庭、婚姻的女強人，不願再犧牲自我，於是拋夫棄於去尋找自己的天空。」

他約略把自己的婚姻狀況描述一番，也把采芸的來意告訴她。

「我實在很厭煩，尤其她最近想孩子想瘋了，時常打電找我，甚至從台北趕來。我不可能把孩子交給她，她太忙了，根本不會好好的關心孩子，雖然我也忙，最起碼我對孩子還有一份愛，而且，我的父母也會照顧他們。」

梨雯認為這是他的家務事，她不便發表意見，只是溫柔的看著他，聽他說話。

孟唯中很詫異自己為何滔滔不絕地向梨雯吐露自己的婚姻狀況，他總認為家醜不可外揚，也從不向人透露離婚的緣由，但是面對她，他竟像是告解般的說出一切，而說完之後，他覺得身心舒暢。

范梨雯究竟有何魔力，能讓自己毫不保留的坦白遇往?他不禁仔細的端詳她，她的眼中帶著令人愉快的溫柔眼神。

梨雯很納悶，他為何一直看她，眼光大膽的打量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未著胸罩，羞怯染紅了雙頰，她不自在地挪動身子，企圖遮掩自己的身體。她不安地問，「孟醫師，有什麼不對嗎?幹嘛這樣看著我?」

孟唯中驚覺自己的不禮貌，於是拿起茶几上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吃完了包子，拿起果汁喝，「好好喝，味道好、顏色又漂亮，這是什麼果汁?」

他故意岔開話題，免得令兩人陷入窘境。他覺得很輕鬆，還不想離開。

「謝謝你的誇獎，這杯裡面有柳丁、蘋果、胡蘿蔔、蜂蜜。我打了一大杯，準備拿來當養顏美容的消夜，你來了，只好分一半給你。」梨雯刻意讓場面輕鬆自然，殊不知孟唯中早就樂在其中了。

孟唯中想多認識、多了解她，而且他也喜歡與她在一起的舒適感，他說，「改天換我請你，我的孩子時常麻煩你，我應該表示一些謝意。」

「你太客氣了……」梨雯話還未說完，就被樓上的聲響打斷。

「哇……」樓上卧房傳來亦晴的哭聲。

梨雯不假思索地往樓上跑，孟唯中有些猶豫，畢竟，這不是他家，未經她的邀請逕往二樓卧室，他覺得有些不妥，但又放心不下亦晴，他也上了二樓。

「不要吵架……爸爸不要吵架，我好害怕……」亦晴斷斷續續的哭著說夢話。

梨雯讓亦晴半躺半抱在她身上，伸手拍拍亦晴的背安撫她。

「乖，亦晴乖，爸爸不吵架了，乖乖睡。」梨雯輕聲細語地安撫她。

孟唯中站在門口，就著卧室的小燈，看到了卧室內的情景，他好感動。原來女人可以這樣溫馨地照撫小孩。他忘情地注視著他陌生的一幕。

采芸從來不曾對孩子如此慈愛過，他很慶幸早跟她離婚了，否則，他的孩子可能一輩子享受不到如此的母愛。

孟唯中也好後悔，他與采芸的爭執，竟傷害到孩子純真的心靈而不自知，亦晴平常是個好睡的孩子，無奈，今晚卻一反常態的噩夢囈語，這都是他與采芸造成的。這種場面，若非梨雯幫忙，他無法想象自己該如何處理。

梨雯等亦晴又睡沉了，才把她放回床上。怕吵醒他們，她躡手躡足的退出房間，沒料到孟唯中就站在房門口，不小心撞到他，一個踉膾，她重心不穩地整個人摔在他身上，孟唯中順勢抱住她。在梨雯摔倒的一剎那，她也出於本能反應地伸出雙手抱住孟唯中，以防整個人傾倒。

瞬間，兩個人都呆住了，忘了該如何動作，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梨雯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他渾然未覺，而天地在此刻似乎變得十分美好，所有的煩惱與不快都已被拋至九霄雲外。

朦朧中，他忘情地注視著她，就像他們已是相知相識極深的戀人，或許他們前世就是一對神仙眷屬，今生相約要再績前緣。這一切完美得令人不敢相信，恍若置身夢境之中。

梨雯慶幸燈光暗淡，孟唯中看不見自己現在臉紅的模樣。她想，自己一定從頭到腳紅得像個熟透的西紅柿，太糗了。意識到自己整個人癱在孟唯中身上，他身上散發出的男性氣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迷人，暈眩的感覺令人全身乏力。在黑暗中，當他深情地望著她時，她毫不畏懼地接受他放出的訊息。

兩人含情脈脈的凝視對方，時間在此刻早巳停駐，交流其中的只是兩人紊亂的氣息。孟唯中不自覺地加強手勁，把她擁得更緊，緩緩地低下頭……

梨雯意識到他逐漸靠近的臉龐，知道他可能的動作，所有的意念全在此時兜攏了回來，她又羞又急地推開他，匆匆轉身下樓。

孟唯中有些遺憾，這麼快就結束了這似夢似真的一刻。關上房門，他也下樓去了。

在客廳中，梨雯背對著他，不敢看他，低聲顫抖的說，「對不起，夜深了，你請回吧!明天我會把小孩送回你家。再見!請順手幫我關上庭院的大門。」

像背書似的，她一口氣說完話，掩飾心中的不自在，她真的不敢讓孟唯中瞧見她這副臉紅害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