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
桃溪不作從容住,
秋藕絕賴無續處,
當時相侯赤欄橋,
今日獨尋黃野路。
——玉樓春周邦彥
寶娘蹺著腿坐在臨仙樓的大廳之中,她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這個乞丐阿乎,究竟把路兒帶到哪兒去了?
藺小柔拿著輕羅小扇,扇著扇著翩然的走了進來。
「我說娘呀!你在愁什麼呀?」她坐在一旁,一副沒事找事的樣子。
寶娘沒好氣的望了她一眼,「還愁什麼?今天那位柳公子快把我搞瘋啦!」
「搞瘋?不會吧!大不了叫路兒下來陪陪酒,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藺小柔輕笑著。
「不行!路兒就是不能去陪酒。」寶娘正色的說。
「為什麼不行?我聽人說,路兒和娘當年當花魁時的模樣像極了,這麼一來豈不更好?臨仙樓又多了一棵搖錢樹。」
「那丫頭怎麼能和我比?她笨手笨腳的,長得又丑,一副村姑的模樣,怎麼上得了檯面啊?」
藺小柔笑著搖頭,「恐怕不是這樣吧?娘,你對路兒和對我們可不相同喔!」
「你少跟我扯東扯西的,我快煩死了。」寶娘刻意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不耐的直朝大門口望。
「不扯就不扯,反正這事早晚會水落石出的。」藺小柔別有用意地笑起來。
寶娘沒搭理她,自顧自地罵了起來,「這個死阿平,自從他來到臨仙樓之後,大小事不斷,這下又把路兒帶走了,等他回來,我非好好的教訓他不可。」
藺小柔一想到「阿平」,心裡就有氣,她好歹也是洛陽城的花魁,他竟一點面子也下給,就那樣跑走了。哼!
「那個阿平,只怕是個怪物呢!」藺小柔沒好氣的說。
「何止是怪物,簡直就不是人,哪有人力氣這麼大的?一個人打十幾二十個人,還沒被打死,真是了不起。」
「我說的不是這個,那個阿平啊!我問他男人都和女人做些什麼時,他竟回答我,『叫女人端茶,要女人聽話。』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這有什麼不對嗎?你們不都是乖乖聽話的嗎?」寶娘不懂。
「我指的才不是這些事呢!」
寶娘瞪了藺小柔一眼,問:「那你指的是什麼事?還是你對阿平做了什麼?」
藺小柔隨即住了嘴,她乃是嬌滴滴的花魁,遇上這等有失面子的事,怎能說出口?
「那個阿平是木頭一個,我還能對他做什麼事啊?」
「說到這裡,咱們姑娘們最近是怎麼啦?竟一個個對那個乞丐阿平讚不絕口,說什麼他好俊啦、好正直呀!有男子氣概什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們全都中邪啦?他不過是個乞丐耶!」
藺小柔扇了扇臉才說:「那個阿平啊!身上有一種不凡的氣質,彷彿是天生的王者似的。尤其是今天,姑娘們對他更是著迷,他竟敢當著柳公子的面前,把他想要的女人一把抱走,這可是咱們洛陽城裡,第一遭有人敢在這些官人面前做這種事呢!」
說到這兒,寶娘下禁暗自嘆了一口氣,「這阿平也真是大膽哪!哪一天他被打死在路旁,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此時,成叔跑進來喊道:「寶娘,阿平和路兒回來啦!」
寶娘立即起身,正好看見他們兩人一同走進來。
「好啊!死阿平,天都黑了,一整天的,你究竟把路兒帶到哪兒去啦?」寶姨氣呼呼的大罵?
「你好大的膽子,敢罵本王死阿平,當心我拆了你的樓。」厲尚品不客氣的回話。
寶娘一把扯住他的耳朵,「拆我的樓?我還拆了你的骨頭呢!臭乞丐,你犯了大錯,還敢這樣跟我講話。」
「寶姨,你別生氣啊!我們沒有走遠,只是到桂花林而已。」路兒趕忙為正痛得哇哇叫的厲尚品打圓場。
寶娘這才放開手,「桂花林?你們去那兒做什麼?」
聽寶娘這麼問,路兒不禁想到厲尚品吻她的情景,一下子臉都紅了,「沒……沒做什麼呀!」
「死丫頭,沒做什麼,你怎麼一副做了什麼似的模樣啊?」寶娘斜著眼問。
「喂!不准你罵路兒,有什麼事全沖著我來好了。」厲尚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沖著你?沒錯,今天的事,全都是你惹出來的,瞧你給我帶了多少好事來?這下連柳公子都被你得罪了。」寶娘一副潑辣相,活像要殺人似的。
路兒趕忙擋在他們之間,「寶姨,你別生氣,後來怎樣了?柳公子……他打人了嗎?」
「打人?在我的地盤,誰敢打人啊?」寶娘神氣的說。
對咩!敢在寶娘地盤上打人的,恐怕也只有厲尚品了吧!
「柳公子放過咱們啦?」路兒滿臉的不敢置信。
「放?放個屁啦!他們那些達官貴人,幾時把咱們老百姓當人看啦?還不全都一個樣兒,這都是厲王府那個天殺的小王爺帶頭的。以前的官啊!可是君愛民,民敬君的,哪像現在這些貴族,把百姓當狗屎。」寶娘自鼻孔哼聲。
「死老百姓,這又關我什麼事?」厲尚品可不記得他有帶頭叫大家把百姓當狗屎看了,他只不過是愛找那些看不順眼的人打打架,拆掉那些他看不順眼的店,順便教訓一下這些無知、不懂得尊重他這尊貴的小王爺的那些死老百姓而已。
「是啊!關你屁事,你鬼叫什麼?你這臭乞丐,老是幻想自己是小王爺,你要真是小王爺,就不會落魄到在我這妓院里當下人啦!還有,方才那柳公子這樣無理,你也不必就這樣帶著路兒逃啦!你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吧你!」
「你……」厲尚品想反駁些什麼,但寶娘說得也沒錯,他現在的確失去小王爺的身分,他現在只是一介普通百姓,什麼事也做不得,他從來沒想到,身分竟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啊!
「我、我什麼呀?今天臨仙樓還好是由我當家,要不是我腦筋動得快,隨口編了個謊,說路兒剛死了爹,三年之內無法接客,還不知派了多少姑娘去陪他,把他灌醉了,只怕現在他還賴在這兒不走呢!」寶娘十分得意的說。
藺小柔皺了皺眉,「路兒剛死了爹?大家都知道路兒是孤兒,寶娘從路邊抱來養的,難道你不伯被拆穿?」
寶娘得意的笑著,「這事臨仙樓里的人知道,但柳公子可不知道啊!這些大官都很好騙,隨便唬弄個兩、三句就信了。反正,他之前也沒見過路兒。」
「真的嗎?這真是太好了。」路兒開心極了。
「不過,阿平就得當心點,柳公子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寶娘又正色的說。
「當心?難道我還會怕那柳知青不成,哼!」厲尚品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
「嘿!阿平自從站起來講話后,就一直神氣到現在,真想不透,以前你怎麼會這麼懶啊?」成叔忍不住開口說。
「好啦、好啦!你們都下去吧!從明天開始,阿平不準再到前門半步,明白了嗎?」寶娘嚴厲的交代著。
「誰想去那裡啊!」厲尚品沒好氣的說。
路兒急忙拉著厲尚品出門,「那我們下去了。」
大家定後,寶娘一人獨自坐在大廳,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口中喃喃的念著,「千山紅樹萬山雲,把酒相看日又曛,一曲離歌兩行淚,不知何地再逢君?」
逢君,只怕今生是無緣再聚了,她只是個青樓女子,曾擁有他全心的愛慕就該滿足了,還奢求些什麼呢?
寶娘側著頭,遙想著她年少時的歲月。
***************
厲王府
二王子厲尚修此時扶著一瞼哀凄的厲王妃走出厲尚品的寢宮。
「母親,您就別難過了,王兄難得生病,正好趁這段時間,讓他安靜下來休息休息。何況陸大夫都說了,王兄只要躺個把月就會沒事的。」厲尚修安慰的勸著厲王妃。
厲王妃嘆了一口氣,「品兒從沒生過什麼大病,以往,他的身子壯得很,這會兒……竟病得只能躺在床上,甚至連講話都……這叫我怎麼不難過呢?或許,我該派人去請你父王早些回府。」
「不……不可以啊!母親。」厲尚修一聽,嚇出了一身冷汗。
厲王妃望了他一眼,「可是,不請你父王回來,我也六神無主了呀,品兒不知是得了什麼怪病。」
「王兄沒什麼大礙的,陸大夫不都說沒事了嗎?只要休息個幾天就行了嘛!更何況,父王難得進京覲見皇上,您若是為了這點小事就請父王提早回來,只怕不妥吧!」厲尚修著急的說。
厲王妃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也祈求過老天爺了,可是,品兒的病仍然一點起色也沒有,我真的非常擔心呀!」
「母親,您先去歇息吧!我會照顧王兄的,您就放心吧!」厲尚修扶著厲王妃,讓婢女服侍她回寢宮。
厲王妃只有嘆息的離去。
厲尚修見陸大夫自厲尚品的寢宮走出來,急忙拉著他上他的清苑。
清苑之中,常春已在那兒候著了。
「陸大夫,近來可好?」常春笑著問候。
「還不是老樣子,倒是正牌的小王爺讓你們給弄到哪兒去了?」陸大夫坐定后問道。
厲尚修忙回說:「王兄沒事的,就算沒了小王爺的身分,他依然有本事搞得天下大亂。」
陸大夫笑著搖頭,「可這厲王府里少了小王爺,就顯得冷清了許多,以往他總吵吵鬧鬧的。」
「就因為王兄本來的個性浮躁,現在忽然安靜下來,母親就覺得不對勁,還好陸大夫告訴母親,王兄只是疲勞成疾,所以卧病在床,只要補補身子,活活氣血就沒事啦!」
常春呵呵的笑起來說:「我看那個乞丐阿平啊!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大概就是這幾天了。每天有奴婢伺候,整天只要躺著睡覺,什麼事都不用做;就連醒著,也有人喂他吃山珍海味,可真是走運。」
陸大夫搖搖頭說:「我看,你們還是趁早把小王爺給換回來吧!免得王爺提早回來發現這事,那就糟了。」
「陸大夫大可放心,一切後果全由我一人來承擔,我絕不會拖累你們的。」厲尚修十分義氣的說。
陸大夫又說:「事情可沒這麼簡單,你們想想看,小王爺是何等的尊貴,一出生就被伺候得好好的,他可吃不了民間的苦啊!萬一他有個什麼意外,誰也擔不起啊!」
厲尚修笑了起來,「陸大夫多慮了,我那個王兄,現在可是在妓院里快活得很呢!」
「什麼?小王爺在妓院?」陸大夫滿臉的不敢置信。
「別擔心,王兄不是去找女人快活,他是被個一位好心的姑娘收留,現在在臨仙樓里當下人呢!」
「小王爺當下人?!這下子他可嘗到苦頭了吧?」常春好奇的問。
「沒錯,他是嘗到苦頭了,至少,他知道什麼叫做痛了。不過,這些還不夠,我派去觀察的人說,他的氣焰仍高張得很呢!」厲尚修若有所思的說著。
「小王爺……被臨仙樓的姑娘收留?」陸大夫不解的問。
厲尚修笑著說:「陸大夫有所不知,臨仙樓是近十年來,洛陽城最紅的妓院,那兒的姑娘各個才貌具全,據說,今年的花魁就是臨仙樓里的姑娘。」
陸大夫的眼神有些飄忽,「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呀!想當年我年少之時,洛陽城中最著名妓院是名花樓,那時的花魁才真是宛若天仙下凡,不僅貌美,個性又溫婉,詩書琴棋等樣樣精通。」
常春睜大了眼睛,「這……陸大夫也上過妓院啊?」
也難怪常春要驚異莫名了,打從他認識陸大夫這些年來,他一直是不近女色,十分潔身自愛,而且是清廉實在的書生大夫,現在都已到不惑之年了,他還是孤家寡人,尚未娶親。
陸大夫儒雅的笑著,「當然呀!不過,我不是去尋花問柳的,而是去替姑娘們治病。那時,我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大夫,而那兒的姑娘又十分信任我的醫術。所以,沒上京之前,我一直在洛陽城裡四處行醫。」
「原來如此,可我怎麼沒聽過什麼名花樓呢?」厲尚修問著。
陸大夫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找不著了,十九年過去,人事全非了。」
「陸大夫在名花樓里,有中意的姑娘嗎?」常春忽然好奇的問。
陸大夫心中一震,這才道:「有啊!她正是名花樓的那位花魁,她是如此的超俗,我找了她許多年,都不見她的蹤影,她彷彿就這樣消失在這世上了。或許她真是天女下凡,被上天召回去了吧!」
「聽陸大夫這麼說,那位姑娘還真令人心神嚮往啊!」厲尚修憧憬的說著。
「消失了,她就這樣從我身邊消失了。當初我若早知道上京求職會失去她,我就不會上京去了。」陸大夫無限感慨的說。
「所以,陸大夫為她而終身下娶嗎?」常春問。
「這樣深刻的感情,一生一次就足夠了,除了她之外,我再也沒有多餘的愛町以分給其他姑娘了。」陸大夫感嘆的說。
厲尚修滿瞼的感動,「真找不到她嗎?」
陸大夫搖搖頭,「找不到了,我上京求職一年後回來,名花樓就消失了,裡頭的姑娘也大多不知去向,我在洛陽城前前後後找了八、九年,仍找不到關於那位姑娘的任何消息,她像是個記憶,只存在我的腦海之中而已。」
陸大夫的遺憾,就只能深深的放在心中,那位傾城傾國的姑娘,已不復蹤影。
***************
臨仙樓里又傳來寶娘的高聲怒罵,她大叫道:「死阿平,你是豬啊!講人話聽不懂呀?」
厲尚品被寶娘的高聲斥罵給嚇得跳了起來,「幹什麼這麼吵?天才剛亮耶!」
寶娘拿起掃把,毫不客氣的追著他打,「你這個臭乞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告訴你多少次,路兒是個清白的姑娘,你這臭男人還老是睡在她屋內,要是傳出去,你教她拿什麼臉見人啊?」
厲尚品邊跑邊躲寶娘的掃把功,「死老百姓,還不住手!你知道你現在在打誰嗎?再打,本王就叫人砍了你。」
寶娘一聽,更加氣憤了,「想砍我?看我先打死你!」
「路兒、路兒,你快來啊!寶娘發瘋啦!」厲尚品的身上已被打出一條一條的紅痕了。
路兒自門板后探出腦袋,「寶姨,你就饒了他吧!」
寶娘瞪她一眼,「你這死丫頭也該打,還沒出閣就跟這乞丐廝混,我打死你。」
寶娘一把揮向路兒,路兒害怕的抱住頭,此時,厲尚品擋在路兒的面前,替她挨打,「好了,別打了,是本王不想跟那些臭男人睡,你別怪到路兒身上。」
寶娘忽然住了手,望著厲尚品呵護路兒的模樣,她的心底突然湧出一股消失已久的酸酸甜甜的情緒。在她少女時代,也曾有個男人如此護衛著她呵!
寶娘紅了眼眶,「死阿平!如果你不是個沒用的乞丐,我就可以放心的把路兒交給你了。」
「什麼乞丐啊!本王可是厲王府的小王爺,身分尊貴得很。」厲尚品抬頭挺胸的說。
寶娘一聽,又生氣的多打了他幾下,「是乞丐還不打緊,你要真是那個惡人王,我早就叫路兒出家當尼姑了。」
「你說什麼?本王哪點不好了?」厲尚品真是氣壞了。
「你這個臭乞丐,別再痴人說夢了,還不快給我砍柴去。去啊!還杵在那兒做什麼,當門神啊你?」寶娘一把把厲尚品推出門,但他還是穩如泰山,動也不動。
「我自己會走啦!」厲尚品氣呼呼的走出門。
寶娘沒好氣的望著路兒,路兒怯怯的站起身說:「我馬上去打掃……」
「等等!」寶娘叫住正要奪門而出的路兒。
路兒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寶娘,難得發現她竟也有如此溫和的眼神。
「你真的這麼喜歡那個乞丐?」寶娘問。
路兒怔了怔,才點點頭說:「阿平最近很認真啊!而且,他也會去幫大家的忙,他變得會為別人著想了,臨仙樓里有許多人都很稱讚他,他現在不再懶惰,還勤奮得很……這幾天,他也沒再鬧事了……」
「我知道,這些都不用你說。可是,這臭小子沒錢又沒身分的,你跟了他會吃苦的。」寶娘現在的模樣就像路兒的親娘似的。
「有錢,有身分又怎樣呢?像那位小王爺和柳公子就光會欺負人。我看,阿平比他們好太多了。」
寶娘嘆了一口氣,「你說得有理,只是……」
「只是什麼?」見寶娘然住口,路兒不禁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你快去幹活吧!」才一會兒,寶娘又露出了她那如晚娘似的面孔,快步的走了出去。
路兒滿心疑惑,抬眼一望,這才看見桌上有件新縫好的衣裳,她連忙拿起來比了比,大小剛好呢!天才剛亮不久,寶娘大概是偷偷替她送新衣裳來的,這或許是她連夜縫好的吧?
想著想著,路兒不禁紅了眼眶,雖然寶娘平時對她很兇,但在私底下,她總是會默默的關心她,感覺就像她的親娘似的。路兒抱著衣服,感動得掉下了淚。
厲尚品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和這些平民百姓相處得這麼好。
今天,路兒又帶他來到這條貧民街。其實,他已經跟著路兒來過這條貧民街不下數次,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窮小孩竟都非常喜歡他,甚至還很尊敬他呢!
厲尚品想了想,或許是他的力氣大,常常幫這些窮人搬一些乾枯的樹,供他們當柴火,因此,才讓這些窮小孩那麼崇拜他吧!自從認識路兒以後,他竟做了許多以前他連想都沒想過的事,而且,做了竟也不覺得厭煩。
一個看來乾瘦的小男孩,此時正望著厲尚品說:「阿平哥哥,我長大也要和你一樣強壯,才能去幫助別人。」
厲尚品望著他瘦小的身子,挑了挑眉說:「什麼?憑你也想和我一樣?!」
路兒一聽,撞了他一下,「給小孩子一點希望嘛!」
厲尚品揚起了眉,「不可能達成的事,給他希望有什麼用?本王可是普天下獨一無二的優秀人種喲!小鬼,我看你長大去幫助別人就行了,要跟本王一樣,那是不可能的啦!」
小孩笑了,「阿平哥哥,你好厲害喲!講起話來真像山大王,好英勇、好威武喔!」
「英勇、威武,本王是聽得懂啦!但你說那個山大王是在做什麼的?山裡的王嗎?」厲尚品有些得意的問。
「是啊!山大王就是稱霸山裡的土匪頭子,大家都很尊敬山大王呢!」小孩開心的說。
厲尚品一聽臉都氣綠了,兇狠的說:「臭小子,你找死啊!竟敢拿本王和土匪相比,本王就是被那些土匪害到淪落成今天這種下場,等本王回到王府後,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那些土匪。」
小孩嚇得急忙逃開,路兒見狀不禁直搖頭,「阿平,你別嚇小孩,他們其實沒有惡意。」
「本王也沒有惡意啊!」厲尚品臭著瞼,雙手抱胸的辯道。
「是嗎?我倒看不出來你有善意。」路兒只好拉著他,跟貧民街的人們道別。
一路上,厲尚品滿腦子想的全是關於惡人這件事。這些日子來,他聽見許多百姓罵他的許多惡行,而那些百姓所謂的惡行,卻是以前的他覺得理所當然的事。
看哪間店家不合意,他就找侍衛去拆了人家的店;看哪些人不順眼,他就痛揍人家一頓: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絲毫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現在聽見百姓們數落他的罪狀,他竟開始覺得自己從前好像真的做錯了,甚至非常討厭別人以惡人這兩個字來稱呼他。
路兒望著手上採買的單子,對提著大包小包的厲尚品說:「好啦!寶姨交代的東西都買齊了。」
厲尚品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那咱們回去吧!」
忽然,路兒睜大眼睛問:「小柔姑娘要的胭脂盒呢?剛才你不是拿在手上?」
厲尚品回想了一下,才說:「可能放在雜貨鋪,忘記拿了吧!」
「那得快去拿回來才行。」路兒轉身就要跑回去。
「喂!你給我回來。」厲尚品大喝一聲。
路兒立刻停下來。「什麼事?」她奇怪的望著他。
「那裡凈是閑雜人等,你一個人不好去,還是我去吧!」厲尚品沒好氣的說。
「可是,那兒很遠,你身上又背這麼多東西……」
「這些東西一點也不重,你在這裡等我。」
路兒拉住厲尚品,「等一下,不如我到桂花林去,那兒沒什麼人,你也可以把身上的貨先擱著,我就在那兒等你。」
「也好,我們先到桂花林去,我再去雜貨鋪。」
於是,厲尚品和路兒兩人便往桂花林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倆萬萬沒想到,危機就在後頭,柳知青帶著他的手下已跟了他們一段路了……
到了桂花林,厲尚品放下身上的東西,望著路兒說:「我看你和我一起去吧!這東西放在這兒,也不會弄丟。」
「不行!寶姨交代要買的東西,萬一真弄掉了,她一定會非常生氣,到時,我們又得挨揍了。」路兒直搖頭。
「可是,放你一個人在這兒,本王覺得有點不妥。」他有些擔心。
「別擔心我,你快去快回吧!」路兒微笑著。
厲尚品只好說:「好吧!我去去就回來,你可別亂跑。」
厲尚品走後,路兒把玩著那些小小的白色桂花,她輕嗅著桂花那香郁的甜味,心裡頭也泛著絲絲的甜蜜。
就在這時,路兒看見柳知青從樹林中走向她,身後還跟著四個隨從,路兒嚇得站起身。
柳知青望著路兒,笑得有些邪惡,「真巧,我們竟會在這片美麗的桂花林中相遇,是不是呀?路兒。」
「柳……柳公子……」路兒的心因緊張而劇烈的跳動著。
「這花是美,但人卻更美。」柳知青伸手欲摸路兒的臉,路兒慌忙的別過臉,倒退了三、四步。
「柳公子……我……我得回去了……」路兒急著轉身要走,沒想到柳知青一個跨步,擋在她的面前。
「你不陪我賞花嗎?」柳知青的臉色看來有些微慍。
「柳……柳公子……」路兒現在真的是非常害怕,她下斷的往後退。
柳知青朝他的隨從使了個眼色說:「你們幾個到前面去好好守著,別讓閑雜人等來擾亂我和路兒姑娘賞花的興緻了。」
「是,公子。」那四名隨從領命,快步離開。
路兒嚇得轉身就要逃,但柳知青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路兒嚇得大叫:「柳公子,放手啊!」
「怎麼?陪本公子賞花就那麼可怕嗎?還是,你比較喜歡那個臭乞丐?」柳知青手一縮,便將路兒拉近自己的懷裡。
「柳公子,你別這樣,放我走吧!」路兒嚇得猛掉眼淚。
柳知青笑著搖頭,「嘖、嘖!連哭起來都這麼美,寶娘不讓你陪酒,真是太可惜了,梨花一枝春帶雨,指得就是你這副模樣吧!路兒。」
柳知青低頭就要親她的小臉,路兒嚇得直躲,「阿平,救我!阿平,快來呀!」
「別叫了,那個臭乞丐早就跑得老遠了,來!陪本公子快樂一下,包你以後吃香的、住好的。」柳知青色迷迷的直想輕薄她。
路兒反射地低下頭,用力咬住柳知青的手,痛得他大叫:「賤人!你敢咬本公子。」
柳知青一巴掌打得路兒跌倒在地,嘴角淌出了鮮血,她哭叫著,「阿平,快來救我呀!」
柳知青又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不準叫那乞丐的名字,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讓本公子看上可是你的福氣,還不給我乖乖就範。」
路兒的臉頰被打得發紅、發燙,但她仍忍著痛,拚命想爬離這片桂花林,「阿平……」她又叫道。
柳知青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別叫了,你叫破嗓子,那個臭乞丐也不會回來。」
「柳公子,別這樣,求求你,我求求你……」路兒害怕極了。
柳知青這才露出笑容,「這才像話,本公子就是喜歡聽女人向我求饒。」
路兒被柳知青抓得痛極了,眼淚撲簌簌地直掉,「柳公子,好……好痛,求你快放了我,我……我陪你賞花就……就是了。」
柳知青這才放開扯著她頭髮上的手,「這才像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嘛!不過,本公子現在要賞的,可是路兒你這朵花呢!」
柳知青說罷,便一把扯開路兒的衣襟,將她推倒在地。
「救命啊!救命啊!阿平……」路兒只感覺眼前一片黑,她真想死了算了。這時,路兒才驚覺到「阿平」在她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重要,沒有了清白,她也沒臉再見他了:
此時,柳知青又賞了她兩巴掌,差點令她暈死過去,「賤人!叫你不許再喊那乞丐的名字,你還叫……」
柳知青的話還沒說完,人已被高高的舉了起來,接著,便飛了出去。
「你這禽獸,竟敢這樣對待路兒,我宰了你!」
厲尚品及時趕了回來,剛好看見柳知青正在對路兒逞獸行,他氣得抓住柳知青,死命揍他,一副下打死他誓不罷休的模樣。
可憐的柳知青被打得七葷八素,一點還擊的能力也沒有,而氣得失去理智的厲尚品,一拳一拳打在柳知青的身上,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阿平……住手……快住手……別做傻事……你會打死他的。」路兒用僅存的一點力氣來阻止厲尚品。
因為,要是打死了柳知青這個王公貴族,他們這些老百姓會更慘的。
厲尚品喘息著,汗直滴下他的額頭。柳知青這個曾經跟他最親密的朋友,他從沒想過,他竟是這麼下流的東西。
這時,柳知青已被打成重傷,渾身是血的昏死了過去,就跟他那四個在樹林外把守,不讓厲尚品走進來的隨從一樣。
厲尚品轉身望向路兒,只見她的衣裳殘破,臉被打得瘀青紅腫,嘴角還流著血的躺在地上,連忙奔向她。
「路兒,你沒事吧?」厲尚品的心簡直像被人用力撕成兩半似的。
「阿平……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路兒看見他,這才放心似的昏了過去。
「路兒,你別死啊!我馬上抱你回臨仙樓。」厲尚品脫下衣服,蓋住路兒的身體,抱起她就狂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