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什麼她的頭這麼痛?宿醉嗎?她昨天喝了很多嗎，她怎麼都不記得?

黎苡安還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兩隻大拇指各按著兩邊疼痛的太陽穴，一雙細緻眉宇糾結在一起，看起來很痛苦似的。

她困難地睜開雙眼，望著雕工精細的天花板，視線接著落在右手邊敞開的窗戶，外頭的陽光十分刺目……

唔……這裡是哪裡啊?

「哎喲!我的頭痛死了!」黎苡安半坐起身，兩手抱著頭哀叫。越是思考，頭越是犯疼!

她只隱約記得，昨天她和四人組去PUB喝酒，慶祝她和雷的重逢，之後呢?啊!她曾說出有關她和雷熠曾經接吻——其實是人工呼吸——的事，之後雷熠說他要出去處理事情，後來她就開始跟淵祺哥喝酒……

然後呢?然後……然後……

哎呀!為什麼想不起來?

黎苡安拍拍自己疼痛不已的腦袋，十分懊惱!

這時，房門板傳來規律的敲門聲：「叩叩叩!」

黎苡安動作一頓，接著道：「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穿著白襯衫、黑色長褲，腰間系著一條長及腳踝的白色長圍裙的中年男子。

「安安小姐，好久不見!」

黎苡安雙眼一亮，連忙跳下床，衝過去抱住對方，興奮地大叫：「雷公，是你!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啊!」

「安安小姐，您總算記得要回來了，當初少爺找不到你，還悶了好一陣子呢!」雷公反手抱著她，見她長大了，又生得這麼漂亮，心裡甚為欣慰。

「真的嗎?我還以為他早把我忘掉了呢!」黎苡安離開雷公的懷抱，朝他皺皺鼻子。這一看，她幽幽說道：「雷公，你白頭髮多了好多……」

「安安小姐，十年不見，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能夠改變的事情，卻有很多呢!」雷公彷彿話中帶話。

「可是若能堅持的話，有些事情還是可以不變啊!」就像她對雷熠的感情，十年來，她敢發誓，她從沒看過其他男人一眼，滿心滿眼都是雷熠!

雷公但笑不語。他怎會不懂安安小姐對他家少爺的感情呢?這兩人啊，依他看還有得斗。

「雷公，我一見到你，就興奮得忘了宿醉的頭痛耶!剛剛明明痛得要死要活的!」黎苡安摸著頭，獃獃傻笑。

「那我特地為你準備的獨家配方解酒茶也派不上用場了。」雷公訓練有素地微躬著身子，恭敬地道：「那麼，請安安小姐梳洗過後，到樓下飯廳用早餐，少爺在等您。」

「啊?真的嗎?好，我待會兒就下去!」黎苡安話一說完便衝進浴室去了。

梳洗過後，黎苡安立即來到雷家飯廳，雷熠早已坐在那兒邊享用早餐，邊閱讀當日的報紙。

見她出現，他放下手邊閱覽中的報紙，朝她露出迷人的笑顏。

「醒了?睡得好嗎?」

「嗯，很好!」黎苡安坐在他對面，神情帶點羞澀。

剛剛他那一笑，讓她心兒撲通撲通地跳，就好像回到十年前，當他在海邊吻了……好吧，那不算吻，只是他為了救她而做的嘴對嘴人工呼吸，可她那時的反應卻和現在一樣，緊張、害羞。

「頭疼不疼?」雷熠關懷地問。

「不疼!剛剛見到雷公，一時太高興，就忘記頭疼了。」她吐吐粉色小舌，模樣俏皮可愛，和昨日在攝影棚初見她時的冷艷模樣相差甚大。

「原來雷公那張臉有醒腦的功用，怎麼認識他將近三十年，我都沒發現?」雷熠不客氣地調侃她。

「唉呀!我太高興了嘛!」黎苡安揮揮手，表示那個話題到此為止，「對了，昨天我是喝醉了嗎?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你回家的?」她一臉困惑。

「你醉成那樣，連路都不會走，更別說記得發生過什麼事了。」雷熠板起俊臉，嚴肅地道：「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像話嗎?如果被不肖人士佔便宜，看你該如何是好!」

「我又不常在外面喝酒，那是因為跟著你們嘛，我當然很放心地喝個盡興啦!再說，我們再度相逢耶，原本就很值得慶祝啊!」黎苡安說得信誓旦旦，自有她一套道理，叫人無從反駁。

「對對對，你說得都有道理!」雷熠拿她沒轍，只得搖頭輕笑，「多年不見，你依然還是古靈精怪!像你這樣，有哪個男人敢要你?」

黎苡安聞言，俏臉寫滿輕蔑，驕傲地道：「哼!他們要我，還得看本小姐看不看得上他們咧!」

「真是有自信啊!」雷熠嗤道。

「那當然。」黎苡安高高抬起尖尖的下巴。

「那代表你現在還是單身嘍?」他問得雲淡風清。

黎苡安馬上低下頭，略帶緊張地回答：「對、對啊。」

「不喜歡日本男生?日本男生大多很性格啊!怎麼?沒中意的?像你這樣的漂亮美眉，鐵定有很多男人追求才是啊!」雷熠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試探著什麼?何不問得磊落一點，何必要旁敲側擊呢?

「我對日本男人沒興趣。再說，我是寧缺勿濫，只要我喜歡的那個喜歡我就好了，其他人我都不要。」

黎苡安熾熱的視線膠著在他充滿男人味的性格臉龐，讓雷熠頓感不自在，連忙扯開話題——雖然他也不清楚他幹嗎要避開剛剛的話題。

「對了，你究竟住哪兒?昨天問你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才帶你回來的。」

「我?」這時雷公送上早餐，黎苡安馬上切了一片培根送進嘴裡，嚼了嚼，答：「住飯店啊!我沒時間找房子，又沒熟識的親戚，所以只好睡飯店啦!」

「這樣……」雷熠沉吟了會兒，兩指交彈，「不如你搬來這兒住吧!反正這裡空房間多得是，住飯店花費也不小，而你住在這兒，我也比較放心，安安你覺得呢?」

黎苡安當然求之不得!

能與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啊!

「雷，你對我真好!」她一臉感動。

「因為你就像我妹妹一樣啊。」雷熠不住提醒自己。

妹妹?又是妹妹，煩不煩啊?黎苡安橫眉豎目地在心裡暗忖。

無所謂!他要當她是妹妹，沒關係，那麼她就把「妹妹」這個看似無害的角色發揮到極致，讓他明白，她絕對不會只是他的妹妹!

「對了，雷，昨天你到底去處理什麼事?怎麼去那麼久?」黎苡安語帶抱怨。

雷熠聳肩道：「一點小事。」為了避免她繼續追問，雷熠連忙扯開話題，「昨天玩得還開心嗎?」

昨天當他走出PUB，沈羅蘭早已等在PUB旁邊的小巷裡，他已經把一切都跟她說清楚了，最近及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因為有「故友」從國外回來，所以他不會再有時間和她們出去消磨了。

「很開心啊!」

「那就好!」雷熠眼看時間差不多，他也該出門上班了，「那就這樣，我要先去上班了，你等會兒就回飯店收拾東西。如果一個人弄不來，找雷公一起去，記得也要司機跟著去，知道嗎?」

「了解!」

「晚上見。」

「嗯，雷，拜拜!」

※※※※※※※※※

自從搬進雷家后，黎苡安根本見不到雷熠幾面。雷公說雷熠忙起來的時候，不到半夜是不會回家的。而隔日一早，連太陽公公都還沒出現，他又出門了。

而她呢?自從回來之後，工作一件接一件接踵而來，她一會兒要到海邊出外景，幫雜誌拍攝泳裝特輯；一會兒又要上山，趁著花季，幫即將出片的歌手拍出美美的專輯封面照片。

今天總算可以留在攝影棚拍拍照，於是黎苡安趁著攝影工作告一段落的中午時分，來到離攝影棚不遠處的「迅雷保險大樓」找雷熠。

「小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撥個電話上去，跟你們總裁說安安來找他?」黎苡安趴在櫃檯上，冷艷的漂亮臉龐滿是懇求。

可惜冷麵總機小姐一點也不為所動，僅是露出淡淡的職業笑容，道：「很抱歉，小姐，沒有和總裁特別助理預約會面時間的話，是見不到我們總裁的。」

「不能通融一下嗎?」黎苡安皺著臉蛋，擺低姿態哀求著。

來到「迅雷保險大樓」，黎苡安遇到了難題。一樓大廳的總機小姐不幫她通報，說是她沒有預約，總裁不隨便見客的。

「很抱歉。」總機小姐回了簡短三個字，旋即低頭忙碌，不再理會她，不買她的賬。

唉——害她特地餓著肚子來，想找雷熠吃午飯，這下子好啦，見不到他了!

黎苡安徘徊在櫃檯前方，苦惱著該怎麼辦才好，她東踱步、西踱步，好一會兒，還是想不出能見到雷熠的辦法。

黎苡安氣悶地瞪著總機小姐的側臉，苦惱不已。

哼!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幫她一下會少一塊肉不成?

正當黎苡安考慮是否該先行離去時，她亂轉的美眸突然定在右手邊的幾座電梯，她露出詭異的笑容，開始觀察哪一座電梯目前的樓層離一樓最近。

嘿嘿!二號電梯，就是你啦!

黎苡安鎖定目標，旋即往電梯直衝而去，想要直接衝上樓找雷熠。

無奈總機小姐見了她的舉動，馬上朝門口大喊：「警衛!警衛!」

只見原本駐守在大門邊的警衛瞬間邁開步伐，高大的身材有如泰山壓頂之姿朝她直奔而來，看得黎苡安頭皮發麻。

如果真被警衛拎著丟出去，那多丟臉，她得加快腳步才行!

可是、可是電梯怎麼下樓下得這麼慢?

「快快快啊!」著急的黎苡安，以手掌不停「啪啪啪啪」地拍打電梯的下樓鍵，期望它能夠以自由落體的高速降落……

快點快點!下來了、下來了!

眼看屏幕上顯示電梯已經到一樓，黎苡安感動得眼淚都快噴出來了!

耳邊一聽見「叮咚」的開門聲，她立刻悶著頭衝進電梯，就怕被人高馬大的警衛當街扔出去，丟光黎家列祖列宗的臉。

誰知道悶頭直衝的結果，是撞上一堵結實的胸膛。

霎時間，她鼻端嗅聞到一股再熟悉不過的男人氣息，俏臉頓時綻放出特大號的笑容，心裡漲滿喜悅。

連頭都不必抬，她便伸手攬住對方寬厚的背，驚喜地叫道：「雷，我費盡千辛萬苦，總算見到你了!」

雷熠低頭望著她，俊臉載滿笑意：「怎麼啦?為什麼這麼說?」他將她帶出電梯，站在一旁說話。

原本追著黎苡安而來的警衛也挺機靈，一見到她和雷熠熟稔的模樣，很快地便退回原來的位置去了。

「因為你家的總機小姐啦!」黎苡安委屈地抱怨，「她不幫我通報，我沒辦法見到你，只好硬闖啦!你看，為了見你，我是不是歷盡千辛萬苦?」話里的撒嬌意味濃厚。

雷熠聽了，先是朝總機那兒望去，接著回過頭來責備她道：「她這樣做也是職責所在，倒是你，要過來也不先說一聲，萬一我不在公司，你不就白跑一趟了?下次要是遇到剛剛那種情形，你可以先撥電話回家，請雷公聯絡我啊，我就知道你來了。」

「好嘛!我知道了!」黎苡安嬌嚷道。

「嗯。你還沒說來找我什麼事?」

「好幾天都沒見著你一面，我想你嘛!剛好在附近拍照，就來找你吃午飯啊!原本也沒有很餓的，可是經過剛剛這麼一折騰，我現在餓死了，餓到可以吞下一頭象!」黎苡安一雙纖細手臂在空中畫了個大圓圈，形容得非常誇張。

「好好好，我請你去吃大餐，讓你吃個夠，這總行了吧?」雷熠捏住她軟嫩的臉頰，誘哄她道。

黎苡安眯起眼，格格笑道：「這還差不多!」

雷熠轉頭，朝一旁始終站立著等待他的年輕男子說：「史特助，你自己去吃飯吧!」

被稱作史特助的年輕男子——史特龍，推了推金絲框眼鏡，俊秀的臉龐明明還很稚嫩，卻要故作老成。

「可是，總裁，您等會兒與『王寶建設』王董的飯局……」

「跟王董說我人不舒服，和他改個時間，記得送禮去賠個不是。」雷熠簡簡單單三兩句，便把一個重要的飯局推掉了。

縱使有些遲疑，但史特龍還是依照老闆的吩咐辦事。他站在旁邊，拿出手機，撥至「王寶建設」，一雙眼同時悄然注視著他剛剛已經注意了許久的漂亮女郎身上，視線竟然有些離不開………

這個與老闆狀似親呢的女子，是老闆的新歡嗎?

黎苡安聽見雷熠為了自己推掉應酬，有絲不安地問：「雷，這樣好嗎?如果你跟人有約，我自己解決午飯就行了。沒關係的。」

「那個飯局不重要，改天再約也可以。可是我們已經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擇期不如撞日，當然就是今天去嘍!」雷熠寵溺地注視她泛紅的兩頰，心中被不知名的情愫漲得滿滿。

見史特龍掛了電話，黎苡安上前一步，微笑道：「謝謝你哦，這樣我就可以跟雷去吃飯了!還要你特地打電話去更改行程，真是不好意思。」

史特龍受寵若驚地回道：「喔，不會不會，你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心裡對她的好感驟然升高。

「還是謝謝啦!」黎苡安俏皮地向他行個童子軍禮當作道謝，接著轉身，挽著雷熠結實的鐵臂，拉著他往外走。她銀鈴般的笑聲，引來不少人注意。

雷熠任她拉拽著，俊臉上溫柔的笑意，也讓一千員工看到獃滯。

大家紛紛猜臆著：她究竟是誰?

※※※※※※※※※

吃完午餐，已經是下午近三點。

雷熠本該回公司繼續上班，可是安安卻說她想到附近走走，雷熠說陪陪她也好，便請司機直接將車開回公司。

走在午後的街頭，熾熱的陽光讓人招架不住，他們肩並肩走在人行道的樹陰底下，以抵擋放肆的驕陽。

「雷，你不先回公司可以嗎?我會不會太打擾你了?」黎苡安擔憂地問。

「沒關係，我也忙了好一陣子，今天難得忙裡偷閒，你就不要剝奪我偷懶的時間嘛!」雷熠忍不住伸手搭著她的肩，故意皺著臉，模樣很是滑稽。

黎苡安笑開懷，好享受此刻和他漫步街頭的悠閑與幸福感受!

男的高大俊帥、女的纖細美麗，兩人出色登對的身影，引來不少旁人驚艷的注視，可是他們早巳習慣當焦點，所以並不以為意。

「我發現這裡很有趣。雖說和東京都屬於繁華的都市，但仔細看看又有所不同。」黎苡安望著四周的人來人往，不禁手癢，想要拍照的慾望突然升高。

「哪裡不同?」

雷熠望著她的側臉，看她被風吹拂而飄起的發，幾綹髮絲沾粘在她抹著粉紅色唇蜜的嫩唇邊，雷熠很自然地伸出手，為她撥開頑皮的髮絲。屬於男人粗糙的指掌不經意地滑過她的臉頰，引起她一陣輕顫。

黎苡安倏地垂下隱隱發燙的臉蛋，心兒跳得飛快。

「哪、哪裡不同啊，我……」她做了個深呼吸，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好胡亂搪塞道：「我說不上來哪裡不同，但卻讓我有想要拍照的衝動。」

「是嗎?」雷熠皺起濃眉，四處觀望了一下，實在很難理解玩相機的人在想些什麼。

「嗯!」黎苡安用力點點頭。

為了讓自己臉上的熱度降溫，她必須分散注意力。

於是她從隨身的CDloso包中拿出相機，慢慢地走著，邊走邊拍攝路上的行人、車輛和路旁的風景，不時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

這時，路過一座公園，黎苡安揚唇而笑，問：「雷，我們進去走走好不好?」她想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人鏡的景色。

「當然好!」

進了公園，她彷彿進入無人之境，狂拍數卷底片。

當她拍了約莫一個鐘頭之後，覺得腳有些酸，於是他們找了一處樹陰下的鞦韆，選擇其中兩個分別坐下。

黎苡安悠哉地盪呀盪的，一雙璀璨美眸滴溜溜地轉。

「咦?好可愛的小朋友哦!」黎苡安連忙拍拍雷熠的肩，要他看往某個方向，而她則連忙拿起掛在胸前的相機，沖著前方不遠處的沙堆旁，正拿著鏟子和水桶、玩沙子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孩猛按快門。

天哪!

小朋友圓滾滾的臉頰，泛著可愛的紅暈，大大的眼睛、嘟嘟的嘴唇、短胖的小手，全都可愛極了!

等到拍完整卷底片，黎苡安終於忍不住，想要上前攀談——

雷熠拉住她：「你要去哪兒?」

「跟他搭訕啊!我受不了了，好可愛!我要去跟他做朋友!」黎苡安說完便往小男孩的方向直衝而去，雷熠則在她身後無奈地搖頭失笑。

「嗨!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裡玩?爸爸或媽媽沒有陪你嗎?這樣很危險!現在壞人這麼多，你不能自己跑出來玩呀!」

黎苡安蹲在小孩身旁，伸出一隻手，朝他修剪整齊的短髮上拍了拍。

小男孩眨著大眼，看來有絲緊張，他往旁邊挪了挪位子，拉開和黎苡安的距離，悶聲道「我爸爸說不能跟陌生人說話，現在壞人很多。」

黎苡安指著自己，無辜地說：「弟弟，你看大姐姐長得這麼漂亮，像是壞人嗎?」她好受傷!居然被不認識的小朋友認為是壞人，嗚!

離他們不遠處的雷熠聽了，悶聲發笑。

安安不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嗎?

「阿姨，壞人臉上不會寫著自己是壞人啊!」小男孩很成熟地說。

黎苡安聽了，頭上橫飛過一隻烏鴉，正嘎嘎叫著。

「弟弟，我是姐姐，叫我姐姐就好了。」她僵笑道。

「可是你明明是阿姨啊!」小男孩很堅持地說。

黎苡安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笑得更加燦爛友善：「弟弟，你住哪裡?姐姐陪你回家好不好?天色就快黑了，等會兒大野狼會跑出來，到時候你就會被吃掉哦!」她舉起兩手，故作猙獰狀。

「阿姨，我又不是小紅帽，我不怕啦!」小男孩開始收拾起玩沙的玩具，「不過阿姨比較像壞巫婆，所以我要趕快回家了。」

壞巫婆?黎苡安難過得差點哭出來!

這一次，雷熠很不給面子地暴笑出聲：「哈哈——」

黎苡安轉過頭去，扁著嘴，哀怨地瞪著他，瞪到他把笑臉收回。

小男孩才不管她，他提起小水桶站起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嘴裡還朗聲哼道：「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

「弟弟，你的東西掉了!」黎苡安匆匆丟下一句，「雷，我去追他。」接著便拿起鏟子追了上去，雷熠見狀，起身跟在她後面。

完蛋了!壞巫婆追來了!小男孩開始緊張，邁開步伐小跑步起來。

黎苡安加快腳步，嘴裡嚷道：「小弟弟，等等啊，你的東西!小弟弟——」

「哎喲!」小男孩跑著跑著，一個沒注意，竟然跌倒了，摔在地上。手心和膝蓋上的痛楚傳來，他立刻放聲大哭，「嗚哇——」

黎苡安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很快地扶起他，嘴裡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大姐姐不是故意害你摔倒的，是你的鏟子掉了啊!乖，大姐姐幫你清洗傷口，一會兒就不疼了，好嗎?」

「嗯。」小男孩也很勇敢，抽噎了幾聲便不哭了。這大姐姐也許真的不是壞人，他想。

黎苡安帶著他到公園的洗手台邊，拿出隨身攜帶的草莓小手帕，用水沾濕，接著蹲下身，為小男孩擦拭他膝蓋上的血跡和扎人手心的細沙，心裡內疚極了。

「對不起喔，小朋友，害你摔疼了!」如果不是她一直迫，小弟弟也不會跌倒。

「我爸爸說男生要勇敢，所以我只哭一下下，不痛的!大姐姐不要難過了，我很勇敢的!」小男孩還反過來安慰因為愧疚而紅了眼眶的黎苡安。

本來黎苡安想帶他去醫院上藥，但小男孩婉拒了。

「大姐姐，不用了啦，我家就在附近而已。我很勇敢，可以自己走回家擦藥!」小男孩提著水桶，走了幾步，轉身朝她揮揮手，以稚嫩的童音道：「大姐姐再見!」

「拜拜!」黎苡安也揮手和他道別。

望著小男孩離開的背影，黎苡安突然開口道：

「雷，你不覺得我和這個小男孩剛剛的小插曲，跟十年前你和我在海邊的遭遇好像哦!」

她忍不住吃吃發笑。

雷熠始終不發一語，站在一旁看著安安和小男孩間的互動，心裡不知怎地起了股陌生的情潮，一波一波拍打著他的胸膛……

他臉上露出溫柔的笑痕，向來銳利的眼神也放得輕柔，鎖在黎苡安纖細的背影上，久久無法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