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獻給春之女神的祭品,她或許喜愛少年勝於少女吧。
蘇老師,你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嗎?
相信啊,悠然就是神明送給老師的最好禮物。
想到這段對話,《春之祭》的音樂也回復到最初的旋律,不再是一種折磨。塞著耳機,背靠著枕頭在床頭燈下讀譜,黑夜永遠是集中精神的好時機。
摘掉眼鏡揉揉眉心,悠然暗想:
如果世上真有神明,那麼韓繹緯就是惡魔的轉世吧?幾天之內就讓世界顛覆。
可是,為什麼我看不見你的靈魂徘徊,老師?
突然,房門動了一下,白白的東西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卓悠然立刻抓起枕頭對準門口:「是誰?」
「然然?」抱著枕頭站在門口,韓繹緯可憐巴巴的瞅著他:「我想和你一起睡。」
見到是他,卓悠然信手把枕頭一扔:「回去,我要讀譜,你別煩我。」
「我一個人會怕啊。」韓繹緯踱到床前:「讓我陪陪你嘛。」
「不行,你會幹擾我。」劣跡斑斑的傢伙誰敢相信?
「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好了吧?」好像是真的疲倦了,韓繹緯自說自話的鑽進被子,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腦後:「你敲的好重,看,長包了。」
手指摸過的後腦,流暢的曲線上果然突起一個小丘。卓悠然收回手,瞥了他一眼:「誰教你要做那種事?活該!」居然當著沈彬的面親他,太亂來了。
把被子拉高到脖子,韓繹緯乖乖的躺下:「然然太可愛了嘛。」
微惱的扭過頭,生氣的把枕頭扔在他頭上,可是身邊的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躲避似的不住的往被子里縮。
真是的,拿起譜子繼續讀,五線譜的上的音樂符號卻怎麼也不入眼。放下譜子,他向後靠在床背上,默默的在腦中演繹整首曲子。
韓繹緯翻過身,手一伸就攬住他,頭埋在腰側。
挑了下眉,本不想管,誰知他的動作卻越來越大。等感覺到什麼東西貼著他的小腿時已經來不及了。
「韓繹緯!」移開譜子,掀開春天的薄被,發覺那個人已經蹭到了他腿間。
「是不是天氣冷對傷口不好?」捲起絲制睡褲,露出腿上的傷。韓繹緯歉意的把溫熱的臉頰貼上去:「悠然,對不起,讓你太累了。」
止不住的紅暈浮上面頰,意識到他的真誠,不禁一陣羞澀。
「以後我帶你去紋身吧,描一條飛舞的金龍,正好蓋掉傷口。」戲語著,雙手一撐,韓繹緯在他的身體上方滑到床頭。
面對著面,睫毛幾乎相碰,卓悠然緊張的扭開頭:「你說什麼也不會做。」
「讓你難過的事我再也不會做了。」韓繹緯暗道。
輕舔下珠玉耳垂,修長的手指分開衣襟,露出雪白的肌膚,蝶吻略過每一處敏感。伸手蛻下戀人的衣物,韓繹緯伏在他腰下,張口含住雙腿間,熟練的轉動舌尖,巧妙的嬉戲著。
「繹緯。」未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卓悠然低叫了一聲,猛然推開他:「你瘋了,沈彬就在隔壁。」
支起上身,韓繹緯舔舔嘴角,好笑道:「誰叫你說天晚要留人家住的?」
就是為了防你啊,誰知道你會皮厚到不管有沒有觀眾啊?
內心的掙扎卻無法傳入男人的耳中,抓住悠然的手腕移開,韓繹緯揚起唇角:「不要緊啦,我讓他睡在裝隔音板的那間里了。我會替你做的很舒服,就當給你賠禮。」
像是在安撫孩子般在唇角輕啄一下。韓繹緯低下頭,托住纖腰,繼續自己未完的工作。
那門子的賠禮啊?抵著他的雙肩,悠然弓起身體,本能的順著他的節奏搖晃身體。一時間,清楚的喘息聲和著床板的震動聲交匯成羞恥的樂音。根本無法想象此種愛撫的悠然腦海中一片空白,所有意識都集中在兩人身體接觸的一點上。
當韓繹緯的手指巧妙的侵入他的身體,弓起的背脊反彈向相反角度,柔軟而富有韌性的肢體在床上彎成弧形,兩腳微開,以完全敞開的姿勢接受男人的洗禮。
被給予最強的刺激,既侵入別人,又被別人侵入,浮沉在背德的快感海洋中,除了隨波逐流外全無反擊餘地。在最終時刻來臨時,就象最後一朵玫瑰被攀折的,慘呼著倒在床上,起伏的胸膛上布滿汗珠。
「今天,」韓繹緯慵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就到此為止吧。」
拿著脫下的睡衣擦拭掉戀人腿間的污濁和身上的汗水,韓繹緯欣賞著他連腿也無力合攏的性感姿態,如同欣賞藝術品般用手指順著曲線遊走,引發對方一陣陣的微顫。
當卓悠然以為他仍想繼續時,韓繹緯卻溫柔的替他蓋上薄被:「我說過了,今天不做。」
在被子下面環抱住戀人赤裸的身體,他滿足的嘆了一口氣:生活真美好。
***
清晨,廚房裡飄出牛奶咖啡混合著芝士的味道,讓人有「美好生活」的感覺,寧靜又和諧的氣氛中,似乎連窗外的小鳥也感受到了,應景的亮開嗓子歡叫著。韓繹緯拿著遙控器不停的換著頻道,昨天才搬到廚房兼餐廳的大電視正好派上用處。受到干擾的卓悠然抬起頭,嘀咕著:「電視會按壞的。」於是,手裡的晨報又翻過一頁。
「早上好。」沈彬高大的個子即使在寬敞的廚房裡也顯得十分龐大,當對上寫滿熱情憨厚的臉面孔,卓悠然也只能回以友善的微笑:「昨天睡得還好嗎?不好意思,被子都沒曬過。」
「沒事沒事,我一睡著就和狗熊冬眠一樣。」沈彬把妝點別緻的早餐盤放在他面前。
一杯咖啡、幾塊土司外加兩隻蘋果和櫻桃蕃茄削成的小兔子。煎雞蛋圓潤的像十五的月亮,令他不由的憶起昨晚:冬眠的熊是什麼也不會聽見的吧?小兔子紅潤的蕃茄圓眼睛天真的望著他,純潔的讓人無法下手享用。
張開血盤大口吞下兔子蘋果的某隻大灰狼沒什麼精神的搭拉著腦袋:「沈老大,你扶著腰走貓步啊?我可是把自己的床都讓給你睡了。」
沈彬不好意思的敲敲腰間:「骨頭賤,睡硬板床習慣了。你的床我沒福氣睡,軟到骨頭打架啊。」
一想到那張床未來的功能,卓悠然慌忙用報紙遮住了發燙的臉頰,韓繹緯死纏著他要把床搬進來呢。
韓繹緯一個勁的搖頭:「不行不行,做人要學會享受嘛。你不是說要找我合夥開一家酒吧嗎?觀念太落伍要賠本的。」
「我覺得做那生意比較方便,我以前有個朋友副業就開酒吧,拉我去干過一個月。」
「一個月就敢開了?讓你做什麼啊?」不會是服務生吧?他這個頭讓保鏢差不多。
「望風,提防條子。」若無其事的倒了杯牛奶給自己,大個子在餐桌中間段坐下,怎麼看怎麼老實。
韓繹緯縮起脖子低笑:「他正業幹什麼?不會是老鴇吧?」
「那個啦。」沈彬笨拙的做出針筒扎手臂的動作。
卓悠然好奇心大盛,移開報紙:「賣血嗎?」
韓繹緯抿了口咖啡:「不是被抓進去賣麵粉的那位仁兄吧?」嗯,泡得不錯。
不知世事如卓悠然也明白了,頓時黑了臉。到是沈彬也不避諱,興緻勃勃的講起來:「我偶爾也會開小差,找酒保聊聊,他們老闆不管店的,所以服務生都找酒保管事,他教了我不少,比如怎麼往酒里兌水啊,過期飲料怎麼冒充現榨的啊,怎麼往裡面下藥啊……」
不安中嗆了一口咖啡,卓悠然這才想起自家冰箱里已經沒有過期牛奶了。
韓繹緯倒是沒什麼,自得的吃完早餐又道:「不過這生意地段不好找,太熱鬧的地方太貴,太冷僻又沒人去。」
「對,錢我是有。不過地方嘛,暫時沒有合適的。」
「有錢自然有合適的。」突然瞥了卓悠然一眼,他又道:「我覺得這附近就不錯,怎麼樣?如果加我一份,找得到合適的地方嗎?」
「當然可以。」沈彬一拍大腿:「我正想和你說呢,反正書店一關你也暫時停下來了。酒吧是晚上生意,不妨礙你上課。而且你常去那種地方,應該很熟。」
放下報紙,擦乾嘴,卓悠然本能的往外面走。
「悠然。」韓繹緯果其不然的叫住他。
你們不是想給我上套吧?他不安的想到詐騙的慣用伎倆。脫身之詞才要出口,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沈彬咬著土司,動作伶俐的跑去客廳接,聽了一半,口中的食物卻掉在了地毯上:「卓先生。」
「找我嗎?是誰?」
沈彬卻看著韓繹緯:「警察局打來的,昨天的小賊說他是受人指使的。」
靜默了幾秒,卓悠然接過電話,聽了一會兒,在便條上記下些事項才掛斷。
「他們請我去配合調查。」
韓繹緯一手托著下巴思考:「悠然,你固定時間去那家超市嗎?」
在沙發上坐下,卓悠然撫摸著受傷的腿道:「我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別人嫉妒到這個地步?」
***
「韓老師,你來啦。」年邁的門房老伯奇怪的彎曲著雙腿站在舞蹈教室門邊。除了他更蒼老自己已長大成人,似乎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伯伯。」親熱的摟了老人一下,韓繹緯從頭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絲晃了晃:「我給你帶好東西了。」
布滿棕色斑紋的老人的手抖動著打開門鎖,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課上完了,把鑰匙交給到門房就行了。」
「不用,我帶著吧。」韓繹緯拿走古舊的鑰匙,推開門信步走入,身影立刻在數面影子中反射出複雜的疊影。
門外響起老人離去的蹣跚腳步聲音,韓繹緯頓覺一個人太寂寞了。離學生來上課還有半個小時,若在過去,這是他和悠然以及老師——蘇染的遊戲時間。
少年時代的悠然稍稍孤僻,除了他和蘇染以外並不與他人接觸,整日纏在他們身邊,偶爾生氣了,就跑到鏡子前壓腿,固執的等別人來求和。
每次看那優美的身姿,便不得不承認世界上的確存在過人的天賦。以幾乎要壓折腰腿的動作,悠然總是偷看他們是否打算在爭執中投降。
不過對自己的天份沒什麼自覺到是從來一樣,韓繹緯困擾的靠在鏡旁,額頭碰著鏡面道:「你都不知道嫉妒自己的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嗎?悠然?」
鏡中的悠然一臉的無所謂,卻在對上他時偏離了眼神,立刻轉身離開。
「悠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幻視,而是見到真人,韓繹緯立刻轉身追了上去。在教室外陰暗的走廊上追上了他。
「你怎麼來了?」攔在他身前,韓繹緯多少有些激動的逼問尷尬的戀人。
「我來拿地契。」原想偷偷回來看一眼,怎麼知道他提早來教室呢?懊悔萬分的卓悠然任人拉回去,如同犯錯誤的孩子似的低著頭。
多少介意早上聽到的事,韓繹緯雙手叉腰,低下頭對著比自己矮上不少的戀人警告道:「不是說了我會替你解決的嗎?用快遞、挂號信都可以,你何必在這種時候出門?今天可沒有沈老大替你擋駕!」
「他送到我學校門口的,搭計程書。」卓悠然不馴的反駁回去:「到學校不是還有你嗎?」
說完,兩人的臉都不自然的紅起來,韓繹緯放低姿態,關上門,輕輕把戀人擁入懷中:「你這傻子,身邊有人對你不懷好意都不知道。」
「不是你嗎?」卓悠然從他肩頭看到沒什麼改變的舞蹈教室,懷念起過去。
「反正是你現在的同事,一定是嫉妒你妨礙了誰的前途,不過做到僱人找你麻煩也太過分了,你真的沒有得罪過誰?」
「我怎麼知道?」
「你啊,就是什麼也不關心,以前就遲鈍的要命。」韓繹緯摟著他坐在老舊的椅子上:「每到夏天就穿得特別少,在我和蘇染面前晃來晃去的,一點也沒有危機感。」
毫不留情的送了一手肘,卓悠然冷笑:「你以為誰都像你啊?」
捂著發痛的胸口,韓繹緯難得認真的開口:「至少不止是我,蘇染也是。」慢慢的撫摸上面前俊秀的五官,他不住的低喃:「要是那時就奪下你,可能什麼也不會發生了。」收緊禁錮細腰的雙臂,輕輕的吻著戀人的面頰:「我以為可以和你還有蘇染過一輩子,可是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
「現在我已經不能再跳舞了,為什麼還要喜歡我呢?」
「喜歡就是喜歡了,不能跳舞算什麼?就算你不能游泳,不能騎車我也喜歡……不過不能做愛的話……」抬頭看了快要發作的悠然一眼,他道:「我也會想辦法解決的。」
從額頭、鼻尖、到嘴唇、下巴,一直線的親吻延伸到毛衣的領口裡,慢慢的舔著喉結,濕潤的感覺異常色情,手指也潛入襯衫里摩擦著胸膛當卓悠然以為他真會在這裡壓倒自己時,門被用力的拍打起來。
「開門!有人在嗎?」稍顯稚氣的聲音老氣橫秋的響起。
惋惜似的擰了即將到手的乳尖一下,韓繹緯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到門口放進一群人來。
像是會走路的毛球滾進來,平均身高一米二左右的孩子吱喳著從門縫裡湧進來,不怎麼有誠意的叫著:「老師好。」各自脫下厚厚的大衣,熱絡的交談起來。
彷彿突然置身於小人國,早已拉好衣服的悠然用下巴指著那群小鬼問:「你的學生?」沒有弄錯吧?這裡可不是幼稚園或者小學啊。
「現在是以量取勝。」韓繹緯擺出老師架子和學生打起招呼來。
「朱莉,你今天也很漂亮。」
「韓老師你也很帥。」
「楊曉明,你給我出去吃口香糖,不準再吐到地毯上。」
腦袋後面留了小辮子的男孩子用朝天鼻哼哧著,吹出一個大泡泡,「叭嗒」一聲撐破在臉上,再用小手和著口水一起塞到嘴裡嚼:「人瑞,這是泡泡糖,不是口香糖。老土!」
被註上「人瑞」標籤的韓繹緯明顯有抓狂的傾向,額上暴出青筋道:「楊曉明,你信不信我一節課讓你走華爾茲?」
「切,我怕你體罰啊。」其實只有一米一十身高的兒童不甘勢弱的衝到一米八十五的巨人跟前,很有架勢的甩掉小皮衣,比出粗壯如香腸的小手指。
卓悠然看了半天才發覺那是一根中指——真是有氣魄的小孩。
「他們要學交際舞嗎?」等到韓繹緯仗著身高優勢,以一句「侏儒」把不肖學生罵下場以後,卓悠然跨著臉問他,不敢相信平均七八歲的小鬼就要學正統舞蹈。
「我教拉丁舞系。」韓繹緯如喪考妣道。
想像他教一群人形小豬跳拉丁舞的模樣,卓悠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我同情你。」
帶著挑釁的神情,傲慢的美貌卻勾起了韓繹緯的回憶:「以前有外國人來學校里參觀,你也跳過拉丁舞吧?」
韓繹緯清楚的記得是一位在歐洲出名的拉丁籍現代舞舞者,原本只是去國立音樂學院參觀交流,卻不知怎麼跑到了附中的舞蹈教室,在一群隨行官員和翻譯的驚呼聲中和蘇染親昵的熱吻。雖說是外國人,仍是豪放的叫人吃驚。據說要重溫和蘇染的友誼,黑色捲髮的大美女衣著新潮華麗,耀眼非常,在尚屬於少年年紀的兩人眼裡根本和歌劇里的卡門一個模樣。結果一秒鐘前還在蘇染的臉上留下數個唇印的美女下一秒就看中了悠然,把手足無措的少年硬從韓繹緯的保護下拖了出來。
因為語言不通,一個學生的抗議也不會被傳達到校方的貴賓耳中,韓繹緯即使再氣憤也只能坐視悠然被身材火爆的外國女人上下其手,身邊還硬拉著尷尬不已的蘇染。
最後還是婉言拒絕了邀舞的蘇染只能讓突然出現的「親密摯友」在自己身邊的學生中挑選共舞的對象,有著囂張美貌的女人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直接選了悠然。原本都是他擋在悠然面前替他阻擋一切的啊,多少受到打擊的他卻接到蘇染暗示的眨眼。
抱著少許不安跟著蘇染,人們很快為只是學生的少年和美艷的外國舞者提供寬敞的空地。只是在錄音機傳出有少許模糊的音樂之後,一切都變了。
與其說是職業舞蹈家不如說是舞蹈戰士,從第一個音符起就擺出標準舞姿,高高揚起的下顎充滿南美洲美女特有的性感味道;相對的,還年少的悠然雖然還在意姿勢是否錯誤,身體卻已在節奏中放鬆下來。
什麼叫做天才呢?無論是聽人形容過百遍還是在媒體中宣揚,就算蘇染偶爾會在枕畔訴說對悠然的期望,都沒有親眼所見震撼。
前一刻還是不知世事的靦腆少年,下一刻已經擺出不亞於職業舞者的架勢,俊俏的青澀染上幾分不馴,憑著一點記憶就舞起了弗拉門哥。明明是矮上舞伴十幾公分的少年,瞬間就失去了青澀的味道。人們眼中便只有一位勇敢美貌的少年伴著美艷的西班牙女郎,繃緊的肢體包含著無窮的青春活力,太陽般照耀著所有人。便是身邊的舞伴也感受到,更加的投入激烈的舞蹈中,用聽不懂的外語哼著旋律奔放的樂調。
含笑注視愛徒的蘇染輕輕的推了推看得入迷的韓繹緯,一同走到角落,迅速的用兩台錄音機切換不同的樂曲。
華爾茲、恰恰、探戈、倫巴……跳到狐步時,即使氣喘不已,兩人也不曾放鬆過。幾乎已經是舞蹈的決鬥而不是遊戲了。
拋著手上的盒帶,蘇染輕笑著搖頭:「連熱身也沒有,再跳下去就要抽筋了。」把最後一盒磁帶塞進口袋,他按下了停止鍵。
舞興正濃,音樂卻突然停滯,一時收不住舞步的女舞者本能的繼續前行,悠然機靈一閃,立刻勾住她的腰肢下蹲,以完美的結束動作停止了狂舞。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但是女舞者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僅僅怔了一秒,她便帶著狂喜的表情摟住悠然的脖子印上紅唇。這回到嚇的悠然跌坐在地上,美艷的外國女郎頓時發出豪爽的笑聲。
蘇染苦笑著上前從美女懷裡救出愛徒:「不要欺負我的學生啊。」
接過隨員遞上的厚外套,女舞者以生硬的中文道:「染,保護過度了。那麼出色的孩子不應該藏著。」
帶著一絲壞心的笑容啊。韓繹緯頓覺失敗,她居然聽得懂中文嗎?那麼剛才就是裝蒜,故意吃悠然豆腐?
「華爾茲和探戈還差一點,恰恰和狐步真是出色極了,小精靈。」捧著悠然的小臉又印上口紅,她顯然對悠然愛不釋手。
蘇染笑著讓悠然躲到身後:「再等他長大一些,如果有機會合作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恐怕是我要說的台詞。」女舞者如此回答,有些悵惘的斂起笑容,給了蘇染一個深情的擁抱后便離開了。
悠然晃了幾下,抱著腳坐下:「腳痛死了啦。」
蘇染笑著說因為是職業舞者的關係,悠然卻露出失望的神情:「明明知道我是初學者還捉弄我。」
韓繹緯自認看不出他是初學,蘇染依然掛著溫柔的笑容:「只是現在差一點,能和世界級舞者共舞也不錯了。」
猛然想到美女舞者的悵惘,韓繹緯突然意識到和正在頂峰的舞者想比,若等到悠然長大無疑是要更長的藝術生命才行。
悠然黏著蘇染挑剔他為什麼不拿出最後一盒磁帶,蘇染只是眨眨眼,說要等到他再長大一點。
最後一支到底是什麼舞來著?從回憶中驚醒,韓繹緯看看時間離上課還有幾分鐘,而滿教室亂跑的孩子們依然沒有認真學習的覺悟,一個主意突然從腦海深處冒出來。
「悠然?」
「什麼?」
「我們來跳舞吧。」
以為自己聽錯的卓悠然結束通話,關掉手機在一群孩子間站了起來,以鶴立雞群之姿道:「我到一邊等著,不會半途跑走。你安心上課吧。」
撈住戀人的胳膊,韓繹緯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只是讓你配合我做一次演示,學弟。」
狀似心不在焉,小耳朵卻豎直了聽大人間對話的小學生們立刻盯住韓繹緯,好奇的打量著。卓悠然不悅的湊到他耳邊:「你明知我腳不好。」
「舞者不是只用腳跳舞吧?」快手快腳的脫掉他身上淺色的春季大衣和套在裡面的外套,露出豎條紋的高領羊絨衫,明顯就是要他扮演女性的角色。
搖著頭說韓繹緯瘋了還是無法阻止他實行自己的計劃,在先從華爾茲開始的命令下慢慢的開始跳。
對著正在摳嘴裡泡泡糖的不肖學生捻響了手指,韓繹緯摟著戀人道:「侏儒,看好大人是怎麼跳舞的。」
在兒童或是仇視,或是羨慕的目光下優雅的舞姿慢慢展現。在行雲流水的動作和華麗的搭配影響下,氣氛改變了,有如置身於宮殿或者舞台之上的兩位王子般,即使不懂事的孩子也被那份莊嚴震撼,獃獃的看著。
沒有音樂和伴奏,僅僅是韓繹緯哼出的曲調,連卓悠然也迷惑了,究竟置身何處呢?最初投入他懷中的那晚,他也特意放了華爾茲,優雅華麗的曲子完全蓋住了春之祭風暴般叫囂的樂音。
貼在他耳邊,韓繹緯悄聲問:「只是一段探戈和恰恰你無所謂吧?」
閉上眼睛點點頭,下一刻就被帶到拉丁風格的曲調中。
就在對舞蹈和音樂是什麼還蒙昧不清的兒童面前,曾經的天才舞者閉著眼睛,身姿卻隨著曲調而舞動。魄力十足的探戈尚可,一到恰恰卻變了調,越來越快舞步完全超越了節奏,而閉著眼睛的卓悠然卻聽不進韓繹緯的低語,本能的驅使身體舞動。除非是第一流的舞者才能勉強配合——如果他的腳是完好的。
一記哨音結束了音樂,韓繹緯猛的摟住戀人的腰,使得他的腳離開了地面。於是,立刻睜開雙眼查看的悠然看到了韓繹緯擔心的神情,隨著他的動作慢慢的放下雙腳,雙手搭在他肩安全落地。
「還以為你會死呢。」直到前一刻都從緊貼的胸膛處感受到他猛烈的心跳。韓繹緯苦笑著鬆開他,伸手向自己的學生們,強硬的要求:「看到這麼傑出的表演都不鼓掌,我白教你們了。」
醒悟過來的小孩子們馬上賣力的鼓起掌來,雜亂的掌聲中,連頑皮的小男孩也一邊擦掉橫流的鼻涕一邊拍紅了手。
「等我下課。」為卓悠然披上外套后,韓繹緯曖昧的在戀人耳邊輕咬:「不準溜!」
認命的坐著看韓繹緯有模有樣的指導一群孩子,卓悠然帶著不同的目光估量他。短短几天就掌握自己的生活近而成為戀人的青梅竹馬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呢?雖然他說喜歡自己的感情沒有變過,可是除此之外,完全斷絕兩人聯繫的自己根本沒有立場也沒有途徑知道他幾年來的生活。從蘇老師和媽媽還在時,他就只是自己心中的第三位。
現在陪在我身邊的人卻是你,但是你又能陪在我身邊多久?由於被告之遭受的搶劫是受人指使而產生的不安在心底擴散,卓悠然想到即便帶來的公事包里還裝著房產地契的證明書價值不菲,財產和地位卻對自己沒什麼用處。莫名的,他覺得到了非要做些表示才可以繼續生活下去的時候。按下才到手的手機號碼,趁著空閑,他開始著手辦事。
等回到住處,韓繹緯已經疲憊不堪,直接趴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吵著要戀人做好晚飯餵給自己吃。
「明天有空嗎?」
「約會就有。」賴在沙發上不願動彈的男人注視著戀人不得不忙碌的身影感到無限滿足。
「我約了明天去警察那裡配合調查,不過一個人去總不太好。」
護花使者嗎?韓繹緯眼睛一亮:「沒問題!我會站在然然面前替你擋掉槍林彈雨的,就算是天上下雨下雪下鐵我也奉陪到底。」
因為沒有沈彬做飯,卓悠然拿出與昨晚相比遜色不少的晚餐:「你不要搞怪就行了,衣服穿得正式一點。」
「然然說什麼我都聽。」從沙發上抬起頭吻了戀人一下,韓繹緯皺了下鼻子:「不行不行,語氣太像老夫老妻會沒有新鮮感的。」
「我有正事問你。」無奈的坐在沙發上喂他吃飯,卓悠然無法理解那種有力量對自己動手動腳卻沒有力氣自己吃飯的人到底是何種想法。「你說要和沈先生開店是認真的嗎?」
「真的,就算被你包養,我也要打點零工,不然怎麼存私房錢?」
覺悟男人愛開玩笑的壞毛病恐怕永遠治不好,卓悠然拍開不安分的手道:「關於店面我有個不錯的想法,有空你叫他來,我們談談投資的事。」
「你要入股嗎?」韓繹緯瞪大眼睛:「然然,我不知道愛我到願意為我開店的程度,我一定會認真工作報答你的。」
一旦願意涉及隱私和財務,卓悠然頓時覺得兩人關係進了不少,未來也並非空中樓閣般無法想象,側耳傾聽著男人談及自己的設想和投資計劃,應和著相擁的體溫連內心也溫暖起來。冷清的屋子從此不止是一幢建築而擁有了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