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個星期過去了。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而她,徹底消失了七天,在他的世界里,像斷了線的風箏,沒有半點消息……面對這從來沒有過的情形,他得承認,小小的不安在心底蠢蠢欲動、漸漸擴散開來。

他那天的話真的傷她這麼重嗎?

當時是為了什麼口出惡言,他也分辨不出來。

好幾次,腳步明明已停駐在她家門口,卻沒有上前按下門鈴的勇氣。這樣懦弱的人,真的是他嗎?

車廠中午休息時間,桑家洛獨自一人,坐在一輛車的引擎蓋上,眼神定在「辛嵐書坊」的方向。心,卻不在那兒。

他身旁擺著一個便當,他卻沒有去碰的興緻。因為不是他近幾個月來吃慣的口味嗎?或者說,是因為那個人不在身邊陪伴了呢?

難道她的影響力已是這麼不容忽視了嗎?會不會太快了點?

是的,不可思議的,她對他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了辛嵐,就在不知不覺當中……

他一向不是個主動的人,他不懂他該做些什麼,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著她……這算愛嗎?好像又太過沉重了……

她……會不會不再來了呢?

光是想像,他的心就慌亂不已。

該做些什麼嗎?桑家洛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問自己。

「阿洛,不餓嗎?」桑耀堂走到侄子身邊坐下.瞄了眼原封不動的飯盒問道。

他不知道阿洛和宇捷是怎麼了,吵架了嗎?

宇婕打從那晚離開他們家后,就沒再出現過,連每天中午都會替阿洛準備的飯盒也都沒再出現過,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而阿洛也白她不再出現的那天起,變得更加陰陽怪氣!

飯量變小了,沒事就發獃,好像在想事情;以那對糾結的濃眉看來,那件事情肯定十分困擾他。

桑耀堂大膽設想--這件事絕對與宇捷有關!

桑家洛輕輕地搖頭。

桑耀堂眼中閃過某種試探。他故作無奈地嘆氣道:「唉……一個星期都沒見到宇婕了,還真是有點想她哪!」

果不其然,桑家洛一聽見任宇婕的名字,臉上的表情立刻有了變化!

「阿洛,你都不覺得奇怪嗎?怎麼宇婕像是失蹤了似的?你不是有去過宇婕家接她出門吃飯嗎?怎麼不去拜訪拜訪,看看宇婕究竟是怎麼了?」

桑家洛還是不說話,斂下的黑眸中閃過一抹掙扎。

和她之間的相處,一向都是她主動的,他該怎麼做?在感情這件事上,他是個絕對的生手,沒有任何經驗。

見他悶不吭聲,桑耀堂有些沒轍。

「算了算了,就當叔叔多事吧!反正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老人家插不了手。阿洛,我可是告訴你喔,除了宇婕以外,再也沒有人可以容忍你這種個性了!要是宇婕就這樣跑掉,你可能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叔叔言盡於此,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桑耀堂離開后,桑家洛仰頭看著天空,同時在心裡下了個決定--總得先理清他對辛嵐和對任宇婕的感情有何不同,他才能有所行動!

****************

下了班以後,桑家洛來到「辛嵐書坊」,卻在門口徘徊,猶豫不定,想要推開門,卻又有些卻步……

真的要問嗎?

還在猶豫,書店裡的辛嵐卻已經發現他了,連忙招了招手要他進去。桑家洛騎虎難下,也只能走進書坊里。

辛嵐見到他眼裡明顯的困惑,會心地笑了。

見他呆站在門口處,辛嵐出聲喚道:「進來坐呀!有你喜歡的咖啡在等你。」

桑家洛緩緩搖搖頭,猶豫了會兒,還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想問什麼就間吧!」辛嵐靠在櫃檯上,單手托著腮,微笑說。

「我……我不知道我對你、和對……宇……任宇婕有什麼不同。」桑家洛一提起任宇捷的名字,胸口就猛烈的開始撞擊!

他擔心被辛嵐發覺他的異狀,淡淡粉紅染上俊臉。

「你想到我的時候,這裡……」辛嵐柔柔一笑,抬起指頭,指向他的左胸,問:「會跳得這麼快嗎?」

被發現了心事,桑家洛尷尬不已,俊臉脹得更紅。

「我……」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以前提起辛嵐時,也會像現在提起任宇婕的時候一樣,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只是,現在已經不會了。

「不會對吧?這樣你還分不出來嗎?」辛嵐注視著他的表情好一會兒。

「那天……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對她發了脾氣。」桑家洛低聲承認。

見他微微領首,辛嵐也不再拐著彎替他理清感情,很直接地道:一你會對我有特殊的感覺,我不以為那是你『喜歡』我,而是我們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你在沮喪的時候也是我在陪你,所以你對我產生了一種像是『依賴』、像是『佔有』的心態。」見他還有點困惑,辛嵐忍著笑說。「就像我是桑媽媽一樣啦!」

桑家洛怔了怔,薄唇微微彎起,也覺得好笑。

「當然啦?我也不能否定你完全沒喜歡過我,只是呢,這份喜歡早在宇婕出現后,你的喜歡就已經轉移到宇婕身上去了。你覺得我說得對嗎?」辛嵐笑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

辛嵐的話真的讓他有了新的體認。原來他喜歡辛嵐的心,早在不知不覺當中,已轉移到那個像是太陽般的女孩身上了!

「不打算告訴宇婕嗎?」

桑家洛有點不好意思,黑眸斂下,低道:「我……會說。」可是要怎麼說,他還得想一想……

「看見你喜歡上宇婕,我真的很替你開心。宇婕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喜歡上的女孩,相信有不少男孩子都想得到宇婕的心,你可要好好抓住哦!」

「嗯。」桑家洛點點頭。「謝謝你。」

此刻他的心境是一片豁然開朗……能夠弄清楚這些複雜糾葛的情感,真是太好了!

*************

自任氏夫婦歸國之後,低氣壓便持續籠罩住任家……

近午餐時間,整個飯廳只有任達遠和江采筠,就是不見任宇婕的影子。

「達遠,去叫宇婕出來吃飯吧!」

任達遠瞟了女兒房間一眼,撇撇嘴,道:「用不著!餓了她自然會出來吃,何必三催四請的呢?」

江采筠無奈一笑。

她怎麼會不知道丈夫只是嘴硬呢?瞧那眼神中的擔心有多深啊?明明很捨不得女兒餓肚子,卻還要嘴硬的說不在意!

「唉……可是宇婕早餐也沒吃,再這樣下去,胃會搞壞的!」她故意用擔憂的口氣說道。

任達遠的表情軟化下來,可還是硬著心腸說:「不用管她!」

江采筠把飯菜全端上桌,自己坐在丈夫對面,單手支腮。

「達遠,為什麼非得把女兒送得這麼遠呢?如果女兒想要休息一年再繼續念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影響吧?再不然,也未必要念書才有出路啊!」

說穿了,她就是捨不得女兒離開!她也知道丈夫是為了女兒好,可她就是捨不得呀!

「現在她玩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交上壞朋友了?以她現在這樣的狀況,哪還有可能乖乖再去念書呢?」任達遠皺著眉。「對了,你問過小靚沒?宇婕和小靚這麼好,小靚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對呀!」

「小靚說沒發生什麼事啊;」江采筠大抵知道這是她們女孩之間的秘密,於是也沒有非要倪靚說出來的意思。

「噴!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還是外面的誘惑太多呢?」任達遠嘆了口氣。

「可你把宇婕送到紐約,那裡的誘惑不是更多?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紐約又這麼亂,萬一出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才好?」說真的,江采筠已經開始擔心了。

「這你就甭擔心了!凱臣的姐姐在紐約,我已經拜託凱臣請他姐姐多多照顧宇捷了。我們每兩個月就飛去紐約看她一次,或者你想待在紐約陪宇捷也可以,這樣總可以放心了吧!

畢竟是女兒,他哪有不擔心的道理?就是都已經有準備了,所以才敢將宇捷送到半個地球遠的紐約呀!

「唉……」江采筠低低地嘆氣。看來達遠的心意已決,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了!

「我不要!」

這略帶哽咽、卻又堅定無比的聲音出現在飯廳門口,任家夫婦不禁轉過頭去。

任宇婕眼眶泛紅。

爸媽怎麼能要她離開台灣?如果她真的走了,她與桑家洛之間就真的什麼都不可能了呀!一旦她離開,也許……也許以後都見不到面了!她不要這樣的事發生!

這一、兩個星期以來,她關在房裡哪兒也不去,整個腦中就只想著桑家洛。想著他與她過去的點點滴滴。

縱使他殘酷的話幾乎把她的心給撕毀,但她可以憑藉著回憶與他的過去,將一顆破碎的心給縫得完整!她說過,為了他,她是勇敢的!

只是……這份勇氣會不會有用完的一天呢?她……越來越沒有把握了……

「容不得你不要!」任達遠冷下眼。「凱臣剛剛撥過電話,你的美簽和入學通知都下來了,這禮拜就可以啟程。」

「我不要!我不要!」任宇婕捂住耳朵大吼。

「宇婕,媽媽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也許這裡有你依戀的人事物,但我看得出來,那也使你痛苦。何不換個環境沉澱一下你的心呢?」江采筠見到女兒紅透的眼眶,心也跟著揪疼起來!

「我不管你們怎麼說,總之我是不會去的!」任宇婕連飯也不吃了,照例是回到房間把門風上,阻隔了外頭的一切。

「唉!」江采筠的嘆氣聲剛落,門鈴隨之響起。她邊走去開門,邊抹去眼眶的淚水。

門一開--是殷凱臣。

「凱臣,你來了?進來坐。」江采筠打開大門,待殷凱臣進入后,才將大門關上。

「任嬸嬸怎麼了?」殷凱臣一身尊貴氣息,乾淨簡單的襯衫長褲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舒適優雅。俊雅的男性臉龐上掛著閑適的笑意,一雙睿智的眼眸總會微微閃過不知名的光芒,光彩奪目。

「還不就是宇婕,性子真拗,怎麼說、怎麼勸也不肯離開台灣。」江采筠奉上熱茶,頗無奈地說。

「這是宇婕的學生簽證和人學通知。」殷凱里拿出一紙信封,平放在茶几上。

「凱臣,真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宇婕就得再等一年才有學校可以讀。」任達遠感激地道謝。

「別這麼說,任叔。」殷凱臣維持一貫爾雅的笑意,尊貴氣息表露無遺。「方便讓我與宇婕談談嗎?」

「這個……」江采筠和丈夫交換了一下眼神,說:「就怕那倔丫頭不肯哪!」

「讓我試試吧!」他睿智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異樣光芒。

************

殷凱里邁開自信的步伐來到任宇婕房門口,長指曲起敲了敲,他對著門板說道:「宇婕,方便與我談談嗎?」

「走開!不要!」裡頭傳來激動的拒絕。

他並未因此而打退堂鼓。

殷凱臣斂下眼眸,淡淡微笑,低道:「你真的這麼離不開他?」

瞬間裡頭轉為一片靜默……

殷凱臣大膽假設,他押對寶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時間,門由裡頭被打開了,出現的是哭花了一張可愛小臉的任宇婕。

殷凱臣微揚嘴角,高大的身形走進這間少女的閨房,竟顯得十分突兀。

他巡視房裡一圈,最後選擇落座在房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單臂支在扶手上,大手支著下顎,銳眸漫不經心地睨著她,一副閑適卻又懶散的模樣。

任字捷在他進房后把門關上,自己坐回床邊。一雙兔子般的大眼哭得紅通通的,十分不友善地瞪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她是因為某個人才離不開?這個殷凱臣邪惡得讓人不敢領教。

「為什麼要害我?我根本不想出國!」她忿忿地指責。

「我並不是在害你。我想,一定是有人讓你眷戀吧?」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眸微彎,帶著詭譎笑意。

「你怎麼知道?」任宇婕驚訝地低呼。見他笑得更鬼魅,她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遂故作驕傲地抬起小下巴,不友善地應道:「關你什麼事?」

殷凱臣微微眯起眼,審視著她。

那銳利的眸光,緩慢到讓她快喘不過氣。

這個男人--憑他那雙眼,就可以將人逼人絕境。

「何不替自己的未來下個賭注呢?」他收回犀利的眼光,淡淡地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撇開臉,低聲答道。

「既然他使你痛苦,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他身邊繼續傷心難過,另一個就是離開。就是這麼簡單,是你自己把它複雜化了。」殷凱臣挑挑上揚的眉,眼中笑意不減。

「你懂什麼?你憑什麼用那種自以為了解整件事情的口氣說話?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一想到是他提出這個餿主意,害自己得離開台灣,任宇婕就忍不住遷怒於他。

即使,他的話都說進了她心裡……

殷凱臣不以為意地挑挑眉。「我猜中了你的心事,對嗎?」

任宇捷把頭垂低,再也強忍不住決堤的淚水……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要怎麼做……嗚……」

殷凱臣看起來連一絲心疼也沒有。

他倒是對要拿哪件事來當作賭局感興趣極了。

他揚高眉,笑道:「不如……約他見個面,他若是赴約,你就留在台灣;如果他缺席了,那你也可以甘心離開了。如何?」

任宇婕倏地止住了哭泣,傻愣愣地抬眼看向他帶笑的臉龐。

「這樣……行嗎?」她的語氣微微顫抖。

「當然行。簡單又直接。」殷凱臣攤攤兩手。

何不試試呢?

任宇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她「涮」地一聲站起,往浴室里衝去,把臉埋在裝滿水的洗手台里,一直沒有抬起頭。

殷凱里立刻跟進去,見她如此,正在猶豫要不要提醒她這樣會窒息時--她忽然將臉抬了起來,隨手抓了條毛巾湖亂擦拭著濕漉漉的臉蛋。擦乾后,她對鏡子里那明顯哭過的自己,露出久違的笑容。

「謝謝你。」她第一次感到殷凱臣是如此友善、可愛……

任宇捷道過謝后,轉身便往外跑,連父母的呼喚也當成是馬耳東風,只拋下一句:「明天,明天我給你們答案。」

「答案?什麼答案?宇婕!宇婕!凱臣,這……」見女兒有如急驚風般的背影,任家夫婦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追去看看吧!別擔心。」殷凱臣笑著安撫任家夫婦,長腿一邁,跟著任宇婕的腳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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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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