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她望著屋脊時,一抹結實黑色身影突地飛躍而上並輕巧地落在屋脊,他的臉隱沒於黑暗中,一瞬間教她心頭猛地一緊,是他嗎?會是他嗎?
「禎哥哥,是你回來看我了嗎?」忍不住呼喚那魂紫夢牽的人。
站在屋脊上的身影倏地一僵,沒有移動,沒有說話,僅僅深深凝望著心愛的女人,心,無法剋制的痛著、揪著,可他始終移不開眼。
遲遲得不到心上人的回應,她慌了。「禎哥哥,既然你回來看我,為何不同我說話?你在生氣嗎?」
她要到他身邊,不管他是否生她的氣,不管是否有著千山萬水隔絕兩人,她都要再回到他身邊。
苑舞秋慌忙的想要走向他,卻忘了此刻人正站在鞦韆上,一時間失去平衡,整個人自鞦韆摔下。
站在屋脊上的傲然身影兄狀縱身而下,健臂及時撈住往下墜的嬌軀,兩人四目相接,昔日回憶再次籠上心頭,只是這回兜頭而下的並非漫天粉色花雨,而是銀白月光。
苑舞秋怔忡望進熟悉深邃的黑眸,水眸籠罩著失望。「原來……是你。」
「很抱歉,來的人是我,不是他。」君傲翊望著她低喃,對心頭持續不斷的痛楚已習以為常。
她推開他,站直身子,低垂著頭瞪著腳邊乾枯垂死的花草,不願再看他。「我不是要你別再來了嗎?你為何還要出現?」
君仿翊惆帳望著已失去她溫暖的手臂,白嘲一笑。「我也以為我可以瀟洒轉身而去,但不管你信或不信,我都必須告訴你,我真的儘力了。」
其實他今晚會來,只是想在暗處靜靜守著她,卻沒想到會撞見她,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可以暫解相思之苦,但對她而言,恐怕就不是好事,她大概覺得倒霉透了,恨不得今晚沒出房。
苑舞秋咬著唇辦,著實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再次硬下心趕他走?或大聲斥責他,要他別痴心妄想?但他並未要求她回應,他只是不停的在付出,她怎麼也沒辦法再狠心傷害他。
「你不必理我,儘管當我不存在,只要允許我遠遠的看你就好。」這是他最卑微的清求。
她惱怒的抬頭看他,這怒火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她自己。「你是堂堂的宮中校尉,深受聖上寵信,又是鎮國大將軍的獨生愛子,我聽說聖上有意將十四公主許配給你,你可說是光芒萬丈,好到不能再好,況且喜歡你的姑娘多得是,你這般傻氣執著做什麼?」
「她們都不是你。」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就算她心裡沒有他,他依然只要她。
「我沒你想的那樣好。」她跺了跺腳,恨不得撬開他固執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對我而言,你就是最好。」
「究竟要我怎麼說,你才聽得進去?」她氣得想對他尖叫。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你有多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雙眼始終都看著她,也只看得見她,如何不明白她的好?
「我有許多不討人喜歡的地方,你該知道,我很任性,我愛要脾氣。」她開始細數自己的缺點,提醒他的記憶,好讓他打退堂鼓。
「我就喜歡你的任性,你愛要脾氣儘管對我要,我不在乎。」他聳了聳肩,完全不在意。
她的小缺點看在他眼裡非常可愛,甚至可以說,從前他最渴望的就是她能對他要脾氣,就像她對熙禎那樣,那表示他在她心中與眾不同,是她可以盡情耍賴撒嬌的對象。
苑舞秋被他的字字句句堵得無力招架,過去總以為他沉默寡言,近來才發現她錯了,當他真正想開口的時候,任她說得再多也說不贏他。
「你真是個傻子。」她被他打敗了。
「君傲翊只為苑舞秋當傻子。」他輕輕一笑,喜歡為她當傻子。
「……」她不曉得該說什麼,腿軟蹲了下來,將臉埋在膝上。
君傲翊跟著蹲下來,不由自主伸出手撫著她如絲般的長發,由著長發如情絲一縷縷纏繞指尖,低喃:「你一直在騙我。」
本來不想面對他的,但他的指控來得莫名其妙,使她愣愣抬頭問:「我騙你什麼?」
「你說我的出現只會為你帶來痛苦,所以你要我離開,不願再見我。既然我走了,你就該舒暢快活了不是嗎?為何你會比之前更憔悴?你為何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就是知道她會這樣,他才會日以繼夜牽挂她,沒有辦法真正放下她。
素白的指尖輕輕撫上日益消瘦的臉龐,她知道自己變得有多難看憔悴,忍不住嘲笑他。「我都變得比鬼還要丑,你怎麼沒被嚇跑?」
「不管你變成怎樣,在我眼裡,你始終是最美麗的那一個。」炯亮黑眸定定看著她,要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他的話令她既想哭又想笑,很想放聲大哭,用力將他推開,就怕她會害慘他,但浮掠而上的私心卻可鄙的想要讓他拉住她的手不鬆開,其實她很怕,深怕會被可怕的黑暗與孤寂吞噬淹沒,怕一輩子就這麼困在這座囚牢,再也無法踏出呼吸自由氣息。
她是自私的,她是令人鄙視的,他的坦然教她羞得無地自容,她該怎麼做才對?
他淡淡一笑,故作瀟洒。「小舞,你可以把我當成熙禎,暫時依靠,撐過這段艱困的日子。」
「你瘋了!我那樣做對你不公平。」她一定是聽錯了,他不可能願意那樣委屈。
「我無所謂,真的,何況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公平的事。」他加強語氣,說服她相信,他的心總是依附著她跳動,痛著、動著。
縱然月色黯淡,她依然可以準確說出他與秧哥哥的不同之處,他們的眉同;他們的眼不同;他們的鼻不同;他們的唇亦不同,不論足個性或氣質,他們所擁有的一切是那樣截然不同。
可是他的提議實在是太誘人,而她真的很想禎哥哥,且現不是深夜,她可以假裝月光不夠明亮,她看不出兩人的差異,可以假裝祺哥哥為了她排除萬難回到京城,可以假裝他們不曾分開過。
就讓她當個壞女人,就讓她徹底惹人厭,利用他的溫柔,利用他的愛,抓住這一夜的美好。
苑舞秋屈服在滿腔的思念與渴望下,不顧一切展開雙臂擁抱住他結實的腰桿。
「禎哥哥,我終於等到你了。」
當滿足馨香的柔軟嬌軀倚入懷中,苦澀與甜蜜滋味相互交雜折磨他,可擁著她的感覺太過美好,再多的痛楚,都無法消減此刻的歡愉。
「我的蝶兒,我為你回來了。」他也在假裝,假裝他就是熙禎,使用熙禎對她的昵稱,親密擁著她,低喚她。
他緊緊擁著她,深深感受,牢牢記憶。
幸福的粉唇喜悅勾揚,貼在結實胸膛前的粉頰輕輕磨蹭,盈滿幸福光芒的眼眸向上凝望。「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禎哥哥。」
「傻蝶兒,不論你我之間有多少阻礙,縱然粉身碎骨,我也會想盡辦法來看你。」這是他的真心話,以君傲翊對她所說的肺腑之言,只是她永遠不會知道,或許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當一回事。
苑舞秋輕合上眼,嬌軟的嗓音略微哽咽。「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君傲翊懷抱著她,幻想她在乎的人是他,深愛的人也是他,而非遠在千里之外的熙禎,他不介意當替身,只要她開心,他就會笑得比這世間任何人都要開懷,真的。
「禎哥哥,你能帶我飛上屋脊嗎?」再睜開楚楚美眸,已盛滿甜美笑靨。
「你想上屋脊?」終於讓他盼到了她的美麗笑靨,就算她不是對他笑,依然美得勾魂攝魄。
「對,我想看看夜裡的京城。」她的話里充滿嚮往。
「我可以神不知鬼小覺帶你溜出去。」只消她一句話,就算他會為此犯不大罪,他也會眉也不皺地送她出城,甚至親自將她送回熙禎身邊。
「不了,我只要坐在屋脊上就好。」她怕,怕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后,再困鎖在屋內會將她逼瘋,所以她不敢太貪心,只要滿足一丁點的渴望即可。
「好,我帶你飛上去。」夜涼如水,他擔心僅著單衣的她會著涼,褪下外袍為她穿上。
苑舞秋由著他為她穿上衣袍,望著他濃密的髮絲,心,痛擰,唇卻是笑著。
為她整理好后,君傲翊對她溫柔一笑,便抱著她施展輕功躍上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