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苑舞秋秀眉微蹙,思考該如何說起,她全身又麻又痛,但被他擁在懷中,身體好多了,只是她不敢貪戀這懷抱,怕太過依賴會再也離不開。

「不許對我說謊。」俊逸的臉龐再度籠罩寒冰,嚴酷駭人。

苑舞秋怕極了會再次惹惱他,急忙否認。「我沒有要說謊,我只是在回想明珠公王所說過的話。」

「她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你做了什麼。」燃燒著風暴的黑眸牢牢盯著她。

「沒什麼,明珠公主不過是掉了東西請我幫忙找。」她說得雲淡風輕,忍住向他訴苦的衝動,不讓他知道她究竟彎腰撿了多少次珍珠,其實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明珠公主掉了什麼東西?要你以怎樣的方式幫她找?」他沒忘記明珠公主故意將寶石釧兒丟進水裡,要求他尋找一事,可以想像得到明珠公主也會玩相同的把戲為難小舞。

「只是掉了珍珠,要我幫她找。」她淡淡說著,不帶情緒,竭力忽視在他懷裡感到的舒適與安逸。

春雨忿忿不平地插嘴。「小姐,你若不想說,我幫你說。」

「春雨!」苑舞秋低喝,不許她生事,事情已經變得夠糟,不需要春雨再來添亂。

「小姐!」春雨跺了跺腳,不懂小姐為何要替可惡的明珠公主隱瞞事實。

君傲翊頭也不回,鼓勵春雨有話直說。「春雨,你儘管放心說。」

「好。」

苑舞秋嚴厲地怒日瞪視。「春雨,皇宮大內豈容得了你在這胡說八道!」

本來急著全盤說出的春雨這才想到茲事體大,立即噤聲不語。宮中該提防的是隔牆有耳,倘若她對明珠公主的不滿傳了出去,掉腦袋的恐怕不僅止於她,還有被明珠公主視為眼中釘的小姐。

「你放我下來吧,被人看見不好。」楚河漢界總要分得清清楚楚。

「李公公將我抱你一事看得再仔細不過,不用一天,此事就會在宮中傳揚開來,我再放開你並無任何意義。」他一點都不在乎被多少人看見他抱著她,他在乎的僅有她。

「事情若傳進聖上耳里,聖上定會震怒責怪你,你怎麼能如此不在乎?」他可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她不希望害他由紅轉黑。

「你會在乎嗎?」他苦澀一笑,從頭到尾,他始終不在她心裡,為了她,他甚至不顧自尊佯裝是熙禎回到她身邊守著她,興許他天生就是賤骨頭,非得被刺個遞體鱗傷才痛快。

「我當然在乎。」苦澀的口吻刺痛了她的心,沒有遲疑,她馬上回答他。

這答案出乎君傲翊意料之外,他怔忡望著她,想看她是否是隨口敷衍,但見她滿臉真誠,心,不由顫動,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真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沙啞著聲,凄涼道:「我不是熙禎。」

或許是這段日子他佯裝是熙禎,以至於她一時間也錯認他是熙禎,才會說她在乎吧。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都非常清楚。」她定定看著他,不再自我欺騙,她的禎哥哥成了光頭和尚,他則擁有濃密黑髮,夜再怎麼黑,她再怎麼糊塗,再多的渴望與思念,都不會將他變成禎哥哥。

君傲翊望著她,有種恍若在夢中、不夠真實的感覺。

「可還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我不再覺得自己苦了嗎?」

「當時你並沒有回答為什麼會轉念。」他沒忘當日的疑惑。

「因為我知道有個人比我更苦,而他始終守在我身邊。」她對他一直感到愧疚,同時也為他擔憂,心疼。

她不曉得該堅貞愛著頑哥哥的自己是怎麼了,僅知自己的心緒一再為他掀起萬丈波瀾,不斷在他與禎哥哥之間拉鋸,看他為了她受盡委屈、折磨,她的心好痛……

「……」他明白她說的那個人是誰,原來她不是沒感覺,原來她始終看在眼他的心感到些許痛楚又摻雜著暖音?微顫的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渴望將她嵌入「每當我感受到一分苦楚,你便會感受到十分,不管我怎麼傷害你,你總是無怨無悔守著我。傲哥哥,你和禎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無須再佯裝是他。」

她的眼、她的心、她的手,皆能輕易分辨兩人的不同。

「不佯裝成熙祺的話,你的雙眼看得見我嗎?」他渴望、他期待,雙臂抖顫得更加厲害,渴望的心狂跳,幾乎要躍出胸口。

「我始終看得見你,只是你不曉得罷了。」輕輕的,為他展露笑靨。

清雅的微笑,如同一首美麗的旋律盪進他心頭,等待已久的君傲翊激動地將她擁得好緊、好緊。有她動人的笑容與這句話就夠了,就算在此刻死去,他的臉上也會帶著滿滿的笑意。

一旁的春雨見他緊緊擁著小姐,頓時熱淚盈眶。她曾親眼見證小姐和宮熙禎的愛戀,確實知道他們有多相愛:可是再見到君傲翊對小姐的用心,她不由得為君傲翊愛得卑微感到心酸,她無法確切說出君傲翊與宮熙禎兩人誰比較愛小姐,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刻摟著小姐的君傲翊看起來好幸福、好滿足。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苑舞秋仰頭看著懷抱著她的男人,唇角揚起輕淺一笑,心頭纏繞著苦澀滋味,她不願也不能再傷害他,雖然她的力量非常微薄,可假若有需要,她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他。

這個男人,不知何時起已悄然無聲地進駐她心房,她只能將更多的歉疚留給那個永遠都不會回來的男人。

【第六章】

入了夜的京城繁華依舊,朱雀人街上到處是出門遊玩的紅男綠女,成排點亮的朱紅燈籠將黑夜照耀成白天,一間間店鋪、一攤攤小販,販售各式物品,看得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出了皇宮后,君傲翊雇了頂大轎子讓苑舞秋和春雨坐在轎內,他則騎著黑色駿馬護守在側。

安穩坐在轎內的苑舞秋掀起窗邊布簾一角,若有所思地盯著氣宇軒昂的君仿翊,坐在她身邊的春雨偷偷留意她的表情。

「小姐,你瞧,街上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君少爺騎在馬背上英姿煥發的模樣,還有好多年輕姑娘不害臊的頻送秋波呢!」春雨故意指出街上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

苑舞秋橫了春雨一眼,要春雨別煽風點火。春雨在玩什麼把戲,她豈會不知,只是目前的她頭腦紛亂不已,曾想要撥亂反正,用力將他推開,怎麼也沒料到,他的執著會如同涓細水流一步步侵蝕她的心志,使她的抗拒徒勞無功,甚至無法抵抗,開始偏離正軌。

她真的成了千夫所指的壞女人,就算遭受唾罵,她也百口莫辯。

接收到她的警告,春雨吐了吐舌頭,乖乖閉上嘴。

望著卓然不群的身影,充滿迷惘的眼眸不自覺漾進一抹光彩,察覺到她的注視,君傲翊轉頭看她,唇角勾起一抹好看得足以教人心補蕩漾的微笑,四周立刻傳出驚喜的尖叫聲,顯見眾多女子已拜倒在他致命的微笑下。

苑舞秋不由自主地羞紅了臉,暗自慶幸布簾僅露出她的雙眼,沒讓他看見她的異樣。

君仿翊彎身靠近,黑亮的眼眸對上清澄眼瞳,如吟誦詩句般對她低道:「你已許久沒來朱雀大街,有沒有想要什麼?」

她搖了搖頭,以僅有他聽得見的音量輕道:「沒有,能坐在轎子里逛大街,已經很好了。」

她的話令他更加不舍,更想盡情寵她,眼看灑肆就在前方,劍眉俊帥輕挑。「你等我一下。」

「怎麼了?」苑舞秋不明所以,只見他低聲吩咐轎夫后,即策馬前往酒肆,瀟洒下馬入內,苑舞秋猜測到他的用意,心頭暖暖的,痴然凝望他消失的方向。

「春雨。」

「是,小姐。」

「我好害怕……」

「小姐在怕什麼?」春雨不懂。

「明知這是不對的,我怕我會管不了自己的心。」她的心似乎已不再是她所能掌控。

「管不住就管不住吧,小姐。」春雨說得很輕鬆,心裡很希望小姐能跟君傲翊在一起。

苑舞秋苦澀一笑。「很多事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我和禎哥哥沒有未來,與傲哥哥更是如此,我誰也留不住,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才對。」

很快的,君傲翊白酒肆了一包東西出來,再次俐落上馬朝她賓士而來。

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模樣,粉嫩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笑揚,她是真的很想將他推開,也知道他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偏偏他總在她不定決心后出現,狠狠擊垮她所築起的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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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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