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少昊聽完秦子瀚向他報告在他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後,這才到葉水心的房裡去看她。望著躺在末榻上的白玉人兒,他心疼的發現她瘦了不少,贏弱得像根羽毛。
「大哥,全是我的錯,若是我看好大嫂,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請你責罰我。」董月花跪在地上向柳少昊請罪,沒推卸責任。
「弟妹請起。」柳少昊扶起跪在地上的董月花,輕笑道:「這不關你的事。水心的性子向來剛烈,讓人防不慎防。」否則她怎會在分手之際,拿碧玉釵刺上自個兒的肩頭?連他都阻止不了她了,董月花哪有法子。
「可是……」董月花仍不敢相信柳少昊會輕易的原諒她的疏忽,同時有點懷疑話中的可能性。無論怎麼看,葉水心都不像是性情剛烈之人哪!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你盡心儘力照顧著水心,我還要向你道謝呢。」柳少昊微微一笑。
「大哥。」董月花頭一次感受到柳少昊的溫情,欣慰的拭去眼角的淚珠。她知道柳少昊會有大幅度的改變,皆因葉水心的出現,放眼天下,唯有葉水心能令他釋放內心情惑。
「這碗薑湯是要給水心的嗎?」柳少昊端起擱於茶几上的熱薑湯。
「是的。大哥,我來就好。」為了讓葉水心的身子暖和些,她們已灌了她不少薑湯。
「我來就成了。天色巳晚,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水心是他的責任,也是最甜美的包袱;照顧她,他甘之如飴。
「嗯。」董月花識趣的退下,讓他們兩人獨處。
火爐中的火熊熊燒著,使葉水心的體溫漸漸恢復正常,唇瓣回復為玫瑰色,臉頰染有淡淡的粉紅,煞是嬌艷動人。
柳少昊脫鞋上榻擁她入懷,將薑湯一口口渡入她口中。數不清這是第幾回了,每當她生病時,他總怕她會一覺不醒,所以總會緊摟著她,要她知曉他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他絕不允許她輕易地離他而去。
「你這磨人精!」柳少昊輕吻她的髮際,不敢想像若他沒及時找著她,會有怎樣的遺憾。大掌憐惜的拂過曾被他痛打的臉頰,上頭淡淡的青紫告知他當時的手勁有多大。為了救她,他幾乎費盡全身氣力;天可憐見,終究是把水心還給他。
未來的路該如何走?毫無疑問的,首要之道是除掉天山老怪。天山老怪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能安心,為了水心,他不能輸也輸不起,等他凱旋歸來,就是迎娶她的時候。
要改變她的身分不難,他也不在乎他人的言語;他是個忠於自己的男人,想要的就會努力去追求,沒有人能動搖他的決心。娶個被休了的女人肯定會招來眾人的議論,但那不關他的事。
在未娶她之前,他不會為了逞一己之欲而侵犯她;她是個值得棒在手掌心呵護的好女人。他由懷中取出能消腫化淤的藥膏塗在她的雙頰上。待她清醒后,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需躺在床上休養,到時他要好好為她滋補營養。再三確定她安然無恙后,他輕輕的讓她平躺於床楊上,為她蓋好厚被、加滿火爐中的柴火,這才放心地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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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談話聲喚醒沉睡中的人兒,她吃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茫然的望著床頂,一時想不起發生何事,身在何方。
「她醒了!」一名侍女低喊著。她們一直不曉得卧於床榻上女子的真實身分,只曉得她是莊主的嬌客,怠慢不得。
「太好了,快吩咐廚房端上粥來。」較為年長的侍女吩咐道。
「是。」年紀輕的侍女趕忙出去。
侍女們的談話一字不漏的傳人葉水心耳中,首先閃人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她沒死!可她明明記得在死後好不容易找著昊,再次感受想念已久的懷抱,為何她會重返陽間?莫非是老天爺跟地開了個玩笑?!
不!她不願苟活人間,地府不該摒棄她的。她要昊!沒有了他,她活在人世間有何意義?她猛地坐起身,掙紮下床。
「小姐,你的身子尚未,須要躺在床上多休養啊!」一旁的侍女手忙腳亂的想讓她躺回床上。
「走開!放開我!」葉水心發怒的推著力氣比她大、身材比她壯碩的侍女。
「小姐,請別為難我們。」眾侍女既要阻止地下床,又要避免不小心撞疼她,忙得焦頭欄額,好不狼狽。
「誰給你們權利來看住我?」自殺不成反被救,葉水心惱羞成怒地要抓出幕後指使者。何時她需聽人命令來著?
侍女們尚未出聲,門外已有人代為回答;
「是我。」柳少昊笑咪咪的望著撒潑的愛人。
方才知曉她清醒,他便趕過來看她。他的身體狀況比龍澤麟與秦子瀚所預期的要來得好,休息了一會兒便恢復了三成的功力,過不了幾日,他就會完全恢復了。
他的出現今葉水心錯愕萬分,有絲不確定自己是在作夢,抑或他是真實的存在。
「我沒有死。」短短一句話掃除她的疑慮,他仍是懶懶的笑容,一派的瀟脫。
是他!唯有他才會對她露出那樣的笑容。
「昊!」葉水心顧不得現場有其他人,急切地想要感受他的體溫,下了床榻。雙足」接觸到地面,卻立即虛軟傾倒。
沒給她與地面親吻的機會,柳少昊一個旋身接住她的身子,責備的話尚未出口,便被白玉般的玉臂環住頸項,滾燙的淚珠燙熱他的心。
葉水心窩在柳少昊的懷裡,哀哀切切地低泣,與他天人永隔的恐懼一直籠罩在她心頭,直到他出現,才讓她放下心中的大石。心情一放鬆,她再關不住泛濫的淚意。
一旁的侍女意會的悄然退下,留給這對有情人一個隱密的空間。
「你放心,我不會輕易死去。」柳少昊輕拍她的臂膀安慰。
葉水心搖搖頭,仍緊摟著他;他說的倒輕鬆,也不想想前些日子他的情形有多危險,多教人擔憂。
「我真想好好的揍你一頓,誰准你尋死的?」想到她倒在雪堆中,柳少昊立刻板著臉訓人。若不是念在她身子尚虛,他鐵定會痛揍她一頓,給她個難忘的教訓。
「你生我活,你死我亡。被拋下的感覺好孤獨、好寂寞,我不想再被你留下來。」她渾然不覺自己有錯。
「如果你死了,我會活得比以往更快活、精采,才不會傻傻的尋死尋活、世間唯有你這個笨蛋才做得出這等蠢事來。」柳少昊故意道。
「好啊!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好讓你活得多
姿多彩。」葉水心調皮一笑,輕推開他的懷抱。
「該死的!」柳少昊低吼一聲抓回佳人,扳過她的臉,怒氣勃發的吻著那鮮紅欲滴的櫻唇。分離已久的雙唇在接觸的那一刻,彷彿擁有自己的意識、恣意糾纏,直到兩人喘不過氣來才分離。
他抵住她的額頭喘息道:「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為何我說東,你老愛往西?」
「我哪有?你要我嫁給龍澤麟,我不是乖乖的嫁他了,你還有何不滿?」葉水心撒嬌的把頭枕在他的肩窩,她可是自認乖得很。
「從我們相識至今,你就那麼一次聽我的話。」她會嫁龍澤麟也是與他賭氣。唉!他的男性自尊全被她扔在地上踐踏。
葉水心咯咯嬌笑,並不反駁。
柳少昊把她抱至躺椅上,再拿件孤裘為她披上,端起粥喂她。
「來,把粥吃下。」到了她面前,他的氣勢盡消,獨留對她的柔情。
葉水心反握住他的手腕輕問:「你會一直陪伴著我,直到我死去那天嗎?」她問得認真,不帶半點戲謔。
「胡說,你不會死的。」她明知他不愛聽這些,卻偏偏要提,真是欠揍。
「放眼天下,有誰能壽與天齊?就連彭祖都逃不過生死關卡,我一介平凡女子豈能逃過黑白無常的追捕?你快回答我,到底會不會陪著我?」她把生死一事看得很淡,大概是因為在鬼門關前來來回回走過多次吧。
「我會陪著你,放心好了。」他從不掛心旁人與自己的生死,唯有這個小女人老讓他放不下心,常擔心她會有意外。
「希望你能永遠記住自己所說過的話。」她不以為自己能活得長久,有了他的保證,就不擔心他會做出同樣的蠢事來。
「知道了。」柳少昊誤以為她指的是陪伴她一事。「張口。」他吹涼一匙粥喂她吃下。她的習慣早被他摸透,苦的、燙的她皆不吃。
葉水心乖乖張口吃下溫粥,柳少昊吹涼熱粥的動作溫暖了她的心。
「救我很累吧?」三番兩次由黑白無常手中奪回她,平常人早經不起再三的折磨宣告放棄,唯有他是真正在意她、愛她。
「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懂了沒?」他不怕累,怕的是救不回她,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倘若有一天他頁失去她,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懂。」葉水心乖巧的點頭,再咽下他遞至唇邊的米粥。
「還有,不許你任意傷害自己。有機會我會跟你算三年前的帳。」柳少昊惱怒的瞥向她的左肩,想到當時的畫面,仍會教他呼吸暫時停止,心頭隱隱作疼。
「我當時惱了嘛。」葉水心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早忘了那時是怎麼回家的,她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大概是天氣太冷,凍結了她的知覺吧。
「再惱也不許!」他不接受任何理由。「下回你惱怒時,可以發泄在我身上,千萬別自殘,我無法忍受你鮮血淋漓的站在我面前。你可知你刺傷自己的同時,也狠狠的刺痛我的心?」
「對不起。」她羞愧的向他道歉。
「要我原諒你很簡單,就是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他再舀匙粥入她口。
葉水心為了讓柳少昊明了她的乖巧,只好出賣唐舞蝶,「其實我是很安分守己的,像舞蝶偷偷到飄香閣去,我都沒跟。」
「我記得那時你感染了風寒不是嗎?你的意思是,若你沒感染風寒,就會跟那野丫頭一道上飄香閣見識見識?」柳少昊危險的眯起眼,對唐舞蝶,他是感冒得很。
「不是!」她可沒那個膽在他面前承認。
「我哪會對飄香閣有興趣,那不是我該去的地方。」聽說唐舞蝶在飄香合遇見了他,而陪伴在他身邊的正是鼎鼎有名的花魁顧盼盼。她倒想看看顧盼盼長啥模樣,值得男人為她夜擲千金而面不改色。
「你知道就好。」哼,瞧她的表情,分明是很想上飄香閣去一探究竟,他得注意著點。
「沒事不要接近唐舞蝶那野丫頭,免得她帶壞你。」
「其實舞蝶人滿好的,我想不透為何你們會處不來。」葉水心大發慈悲心,為唐舞蝶說好話。
「她野得不像話,龍澤麟該好好的管教她。」
眼見—碗粥快被她吃完,柳少昊終於放鬆臉部線條。
葉水心掩嘴輕笑,忽而想起唐舞蝶對柳少昊的評語:像只狡猾的狐狸。不知他聽了會有何感想。
「在笑什麼?」柳少昊再添滿一碗粥輕輕道。
「不告訴你。」肚子里填滿了食物,葉水心懶洋洋的躺在長椅上,眼皮重得快合上了。柳少昊也不逼她回答,輕搖著她的身子,「再吃點好嗎?」
「我吃得好脹,你吃吧。」她反手把粥推回他面前。
「那吃顆青龍丸?」他把葯遞至葉水心唇邊,讓她服下。
「苦苦的。」葉水心嚼了嚼,一臉苦相。
「不許吐出來,否則我會讓你吃更多。」柳少昊厲聲威脅。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不得不凶她。
葉水心忍住作嘔感,強咽下略帶苦味的藥丸。
「對了,你是哪來的解藥救我?」說到此,柳少昊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心疼的執起她的左手腕,於已止血的傷口上印下綿密的吻。
「已經不痛了。」感受到他的心疼,她反過來安慰他。「他自稱是傷你的人,說你是因為不想活了才會被他所傷,他不想淪為讓你利用的工具。」思及他欲放棄生命,她的淚珠輕輕滑落。
「沒那回事,是他騙你的。」柳少昊以食指拭去她晶瑩的淚珠,他總不能讓她知曉自己是因她不想活才跟進吧。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累了吧,我抱你回床上休息。」他攔腰抱起葉水心回到床上,為她蓋好被。
「待在我身邊直到我睡著,好嗎?」她握住他的大掌要求道。
「好,你安心的睡。」柳吵昊笑著答應了她的要求。
有了他的保證,葉水心終於能安心的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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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瀚應柳少昊之邀,進入書房與他密談,而龍澤麟則是不請自來;柳少昊看在他待葉水心尚屬不錯的份上,便睜隻眼閉隻眼地讓他加入。
「看來你恢復得挺不錯的。」龍澤麟由上到下掃視柳少昊一遍,若不說,沒人能看得出兩日前柳少昊還在鬼們關前徘徊。
「是不錯。」自從他與水心的事被龍澤麟知道后,他便不再與龍澤麟虛與委蛇。
龍澤麟聳聳肩,對柳少昊的無禮不以為杵。本來嘛!名義上他算是葉水心的丈夫,柳少昊的情敵,他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無可厚非。反正他天生是大度大量之人,就不與柳少昊計較吧。
「大哥,你今日要我來有何吩咐?」秦子翰問道。
「水心說解藥是天山老怪給的。」柳少昊丟下令人驚訝的答案。
龍澤麟點點頭,他早猜到了。
「大哥,天山老怪會給解藥,是否代表他已不在意痛失天山雪蓮一事?」秦子瀚習慣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不,贈葯並非代表他想和解,還有,天山雪蓮的去處不許對外泄漏,切記。」若讓天山老怪得知是水心吃下天山雪蓮,後果將不堪設想。
「知道。」秦子瀚點點頭,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從現在起,加強山莊守衛,務必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此外,派人找出天山老怪,一定要找到他。」水心既已回到他身邊,一日不除天山老怪,他便一日不能安心。他不能給天山老怪傷害水心的機會。
「是!」秦子瀚朗聲應允。
「天山老怪為人陰狠毒辣,柳少昊,我把水心還給你,可不希望最後得到的是個壞消息。」龍澤麟也有相同的顧忌。倘若葉水心落入天山老怪手上。
「我會盡全力守護她。」他何嘗願意讓水心遭遇不幸?「待我解決天山老怪后,麻煩你寫封休書。」
「呵!與水心相處三年,突然要休了她,我還真有點捨不得。」龍澤麟不怕死的輕捋虎鬚。
「捨不得?」柳少昊因這三個字而全身籠罩在寒冰之下,手中的薄紙隨時有射向龍澤麟的可能。
「說說笑,何必太認真。」龍澤麟笑呵呵的,沒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裡。
「你可以開盡天下人玩笑,就是別拿水心開玩笑。當心我會讓你末出世的孩子無緣見到父親,心愛的小妻子成為寂寞的小寡婦。」別以為他眼盲看不出,龍澤麟早愛上唐舞蝶了。嘖!品味有待加強。
「不會吧!你會喜歡唐舞蝶那惹禍精?!」
秦子瀚不敢置信地大叫,彷彿聽見極不可思議之事。
柳少昊嘲笑的挑挑眉,秦子瀚倒是說出了他的內心話。
龍澤麟尷尬的紅了臉。好可悲,人家當他的面侮辱他的小妻子,他竟找不出話來反駁。沒辦法,人家沒說錯嘛!
瞧見柳少昊幸災樂禍的好笑,他惱羞成怒地低嚷道:「水心也沒比舞蝶好到哪兒去。外表是柔柔弱弱的,結果卻是一肚子壞水,老愛找機會損人,與你正好湊一對。」他知道以水心的聰慧,府內發生的任何事皆逃不過她的利眼。
柳少昊尚不及發表高見,已有人發出不平之鳴。
「你胡說人道!大嫂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你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污衊大嫂的好名聲。」秦子瀚揮動著雙拳發出正義之聲,好似龍澤麟敢再講一句葉水心的不是,他馬上會揮拳相向。
龍澤麟可憐秦子瀚的無知,不與之爭辯,況且他的小妻子的確毫無過人之處。唉,如果惹麻煩能列入優點的話,不知該有多好。
有關水心的脾性,柳少昊白是比龍澤麟來得清楚。他不在意有時水心會要點小詭計,那隻會令他更加迷戀她罷了。
「除掉天山老怪后,則忘了先把水心送回龍府,好讓我奉上休書,呃……『送,她出門。」龍澤麟轉回主題。他本想說「攆」,但為了避免挨揍,只好改口。
柳少昊微微頜首,龍澤麟還算聰明,懂得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