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子·桃花
你是最耀眼的一枚星子在我心中
別人的故事或許轟轟烈烈或許索然無味
你不在其中我站在門外無須傷悲
沒有誰真的了解誰的寂寞傷痛
舞台上的主角永遠只有兩個
而你在別人的故事裡當個配角
卻是我最耀眼的那一枚星子
你笑我傻只能含笑
在你的生命里
含苞妖艷謝落痴傻輕狂
我也笑自己傻只能含淚
在你的生命里不過桃花一朵
你是我的主角而我
而我不過是你一個驛站轉瞬
星子很美
只不過
永遠不會落在我的掌心
「我該怎麼做?」
何飛鴻沉吟地望著他。「你想做什麼?」他反問。
葉子指指他。「和你一樣,足以讓你所愛的人依靠,不必在乎世界的眼光。」
「她承認你了嗎?」
「還沒有。」
「你告訴她,你愛她了嗎?」
葉子再一次搖頭。「我不敢告訴她,因為我一無所有,寶貝說這個世界很現實,必須為她多考慮。」
何飛鴻輕笑著搖頭。「那你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愛你?就算我讓你成為全世界最愛尊敬的人,如果你們不能相愛,那一切都沒有意義。」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她如何敢愛上我?我沒有讓她愛我的條件!」
「你真的是個妖精嗎?怎麼比人類還像人類?」何飛鴻好玩地打量著他。「『愛』居然要談條件實在十分不能理解。」
「我是男人嘛!」他理所當然地說道,彷彿這解釋了一切。
「腰纏萬貫的男人很多,可是得到真愛的卻很少。」何飛鴻望著他。「在這個世界,身為男人的確需要保護及照顧他的妻子,以免受到輿論的攻擊,可是那並不是構成愛情的條件,你別將二者混為一談。」
葉子皺了皺眉頭。「我不懂,我還是不懂,如果我不能養活她,她怎可能愛我?那是現實耶!」
「如果你必須養活她,她才愛你,那就不是真愛了!」
「可是我真的養不起她啊!」
他笑了。「你不可能養不起她的,問題在於如何做而已,這只是小問題,在這個社會上餓死可是大新聞,我還沒聽說過。你真正的問題在於你的膽怯!你被所謂的『現實』嚇呆了!而你根本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還是不懂。」
「那表示你還不夠努力,在你們還沒相愛之前談這些都還太早。」
「那萬一我們相愛了,可是我還是無法照顧她怎麼辦?」
何飛鴻嘆口氣揮揮手。「你還是先擔心萬一你們無法相愛時該怎麼辦吧!」
懷著滿眼的疑惑,葉子無奈地點點頭。
銀芒柔和地亮了起來,然後漸漸褪去,終於只剩下一點星芒——
門打開,她走了起來,深情地擁抱她的丈夫。「說了半天,我看他還是沒弄懂什麼。」
「你都聽到了?」他輕吻她的額。「要等他弄懂可能要花一段很長的時間。」
「會比你更長嗎?」
他輕笑:「我希望不要。」溫柔地凝視她清麗的面容,那雙注滿深情的瞳——「我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才想通的。」
「那是因為你很笨。」她取笑。
「我笨得有價值。」他撫弄她的短髮。「後悔嗎?」
她偎在他的胸前,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那份歸屬的幸福感。「永遠不!你呢!」
「永遠永遠不會!」
她柔柔微笑。「莽撞的妖精!」
「你呢?愛幻想的小女孩!」
關於他們?
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然——或許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克琦一臉陰沉地回到家裡,彷彿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她似的!
殷唯斌那個頑固的大石頭!簡直冥頑不通到了極點!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不管她如何曉以大義,他史覺得她很愛管閑事;居然說她八股、迂腐!
事關兩個孩子的未來,他居然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克琦!你可回來了!我等你等得急死了!」岑克航一見到她便急急忙忙地將她拉進房裡。「怎麼今天這麼晚?你不是一向都很準時的嗎?都快七點了!」
她陰鬱地瞪著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這麼關心我?我還以為你只關心你那些噁心的實驗。」
克航睜大雙眼。「你幹嘛?吞了火藥庫了?我得罪你了嗎?」
「全世界的男人都得罪我!什麼事快說!小心我會噴火的!」
「談戀愛了嗎?他和你吵架?放心!老哥替你出氣!」他笑著拍拍胸膛。
她狠狠瞪他一眼,張嘴做個噴火的姿態。「燒死你!懶得跟你扯!」他怒氣衝天地打開門。
「拜託!拜託!算我說錯話好不好?」他連忙拉住她陪著笑臉:「別生氣!別生氣!要發火至少等我把話說完。」
「那你還不快說!」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兩張票。「我在公司拿到的,今天晚上的音樂會,七點半進場,你幫我去邀樂雙好不好?」
「原來是有求於我,難怪那麼沒自尊。」克琦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你別得寸進尺,講話跟克帆一樣,越來越毒辣!」
克琦嘆口氣,滿腔的怒火終於平息。
她的確是失常了,平時她是不會遷怒他人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很少看你這麼火大。」他真的很關心地望著她。
她搖搖頭苦笑兩聲,將票接了過來。「算了,看在你莫名其妙被我凶的份上,我就幫幫你吧!不過下不為例哦!哪有人追女朋友還靠裙帶關係的。」
「什麼裙帶關係!天哪!你就不能講點好聽的嗎?」他笑罵。「虧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真是不通人情。」
「哦?」她對他假笑。「那我說你小頭銳面、逢迎巴結、卑鄙下流、汲汲鑽營可以嗎?夠文雅了吧?都是古文。」
「岑克琦,你確定你還想苟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你唬我!」
「沒有!我才不唬人的,不信你再試一次!」
克琦笑著逃離克航的房間,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房門半掩著,從外面可以清楚的看見房裡的情形。
樂雙背後對她坐在床上,葉子坐在她的前方,床上攤了一堆牌。
「好!那你告訴我這張是什麼?」
「方塊K。」
「這張呢?」
「梅花3。」
「太不可思議了,你可以到賭城去大撈一筆!」樂雙開心地笑著,那是她極少極少聽到的笑聲。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情沒來由地又低落了下來。「我可以進來嗎?」她有些猶豫地開口。
「克琦!你回來了!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才下班呢!」葉子眼睛陡然一亮,整個人自床上跳了起來,看到她的表情,他有些無措。「你不開心?是不是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進你的房間——」
「是我叫葉子來陪我玩牌的。」樂雙替他辯護。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那個虐待灰姑娘的惡後母——「我好像什麼也沒說不是嗎?你們幹嘛?好像我是什麼惡棍似的!」
「我只是——」
克琦一愣,忍不住翻翻白眼。「天哪!別理我!我今天的心情惡劣透了!」
樂雙側著頭打量她,姿態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嫵媚,是因為葉子嗎?
她搖了搖頭,開始極度憎惡自己!這簡直是不可思議!葉子比她們都小!她這種心態根本就是——就是——
妒嫉。
天啊!她一定是氣昏頭了!一定是這樣的!
「快七點了。」葉子突然開口。
「你有事?」樂雙問道。
「是你有事,克航想約你聽音樂會,七點半開場。」
「我怎麼知道?」克琦訝異地望著他,沒等他回答便搖搖頭。「算了,別告訴我,我差點忘了你是個小預言家。」
「你承認了?」他欣喜地叫了起來:「你真的承認了?」
「承認什麼?」
樂雙笑眯眯地。「葉子是個妖精呢!」
「是嗎?」她不太感興趣地應著:「我並不意外。」
「真的?」
「每個青少年都會有的想法!更年期嘛!」她沒看見他眼裡瞬時熄滅的光芒,更沒看到那布滿黯然的臉,她只是轉向樂雙。「克航想請你去聽音樂會,七點半的票。」
樂雙看了票一眼:「我不想去。」
「為什麼?他是很誠心的。」
「我也是很誠心的。」
克琦坐在她的身旁,打算好好勸她一番;沒想到葉子比她先開口:「你得去。」
這下輪到樂雙問:「為什麼?」
葉子走到門口,有些悲傷地回頭朝她微笑。「因為那是你的命運,想要有些人性就去吧!」
結果樂雙真的聽了他的話去聽音樂會,雖然表現得不甚熱衷,可是至少她真的去了。
她不知要如何反應這件事,只好當做什麼都沒有似的躲在房裡安靜地批改學生的作業,心裡卻無法平復地翻攪起來。
樂雙出門前十分不解地問她:「為什麼你對葉子總是那樣冷淡?」
她沒有回答,因為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為什麼她會對他那樣冷淡?彷彿和他多說一句話便會威脅到她什麼似的,這是不是一種保護色?
每次和葉子說話,她總是不安,總是無法控制心頭那蠢動的不安,拚命想憶起什麼,偏偏又那樣遙遠,那樣令她難受——彷彿失去了什麼似的!
她到底怎麼了?從他出現,她便不停地問著自己這句話,卻永遠沒有答案!
「克琦,我可不可以和你說話?」
她悚然一驚,連忙低頭倦裝正十分專註批改作業。「說什麼?我正在工作。」
葉子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里有種受傷的難受。「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而她最不想做的事便是和他說話。
很想狠下心不理他,可是那雙銀眸卻浮現在她的眼前;他只是想和她說說話,如此卑微的要求——
克琦嘆口氣,上前打開門:「進來吧!」
葉子走了進去,在她床畔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並不討厭你啊!我只是——」她拚命想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卻找不到好形容詞只好坦白回答:「我只是很怕你。」
「怕我?為什麼?」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你是個奇怪的小孩。」她嘆口氣,在書桌前坐下。「不知道為什麼,你一直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很怕和你說話。」
「那是因為你封閉了你自己的心!」
「看吧!」克琦聳聳肩。「你又來了!你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好好說話嗎?為什麼總要說些很奇怪的話來嚇人?你知道現代人最怕什麼?最怕探討自己的內心!」
葉子有些愕然。「你怕探討自己的內心?那你怎麼會活得快樂?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我並不覺得我活得不快樂!我要的東西不需要從內心裡找,因為那都很浮面;一份安定的工作,一個和樂的家庭,我很平凡,想太多對我沒有好處。」
「那『愛』呢?」
「我要的愛也很平凡——」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平凡的愛情?」他不可思議地搖頭。「每個人都是最特別的,只有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愛情才可能索然無味,你自己的,不可能。」
她幾乎要開始對他生氣了!「你是風花雪月的浪漫小說看得太多了嗎?我很平凡,我將來的丈夫也很平凡,我們會生出一堆平凡的小孩。」她特彆強調「平凡」這兩個字。
葉子好玩地看著她。「會自承平凡的人可不多,你實在很奇怪,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別,特別就是——」
「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
「我是認真的。」
她嘆息。「我也很認真。」望著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他們是不同的,葉子太耀眼,和她的平凡成為強烈的對比,那光芒之強,足以將她燒毀。
她不要他在她的生活之中,因為——因為那會使生命頓時鮮麗起來,而她早已習慣了自己的灰與白。
習慣有時會變得和空氣一樣,是生活的必需品,變成一種牢籠;外面的鮮麗即使很迷人,卻也很危險,而她是選擇了沒有色彩的安全——
能一輩子當個愚婦是幸福的。
「那就沒有愛了。」
「什麼?」她像是被當場逮到作賊似的臉紅了起來!
葉子無奈地望著她。「安全,卻沒有色彩,愛是很豐富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平凡人也不平凡人的愛情的——」
「你把『平凡』講得像是一種異類!」
「是嗎?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是平凡的,而我正是那百分之九十之中的一分子,另外的百分之十才是異類,特別優秀或特別怪異。」
「優秀就代表不平凡?怪異就代表不平凡?奇怪的定義,我以為真正懂得愛和珍惜的人才是不平凡。」
「你還太天真,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同的定義你並不了解。」
葉子愣愣地望著她。「可是我為什麼要了解?我又不想當聖人,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付出愛和得到愛,其它的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所以你是異類。」她揮揮手表示話題已經結束。「談這種問題不會有結論的。」
「怎麼能不談?」他有些著急地叫了起來:「我愛的是你啊!怎麼能不談?」
樂雙並不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卻很容易被人看見。在一群人當中,她也許不是最搶眼的,但要找到她卻很簡單,她有種吸引人我看兩眼的魅力。
她很習慣自己的特別,但並不引以為傲,反而有些厭惡;那些投來的目光彷彿都在告訴她:你和我們不一樣!
而那種不一樣並不含有讚美或批評,只是——不一樣;就像人種之間的差別,沒有理由可言。
「你看起來並不開心,是音樂不好聽嗎?」岑克航在中場休息時忍不住問道。
她淡淡一笑。「對我來說都一樣,沒什麼特別開心或特別不開心。」
「我以為學音樂的人都會喜歡聽別人的演奏的。」
「我並沒有說不喜歡,」她只是麻木而已,同樣一件事做多了,總會麻木。對她來說,她這一生都在舞台上演奏或在舞台上聽別人演奏,實在很難再有任何情緒。
克航有些喪氣;她和別的女人不同,別的女人不管喜歡不喜歡,總會客套的讚美幾句,那他就有話題可說了,可是樂雙說話總是十分簡潔。
簡潔到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那既不是冷淡也不是惱怒——只是疏離;她總和人保持一定的疏離感,不會太遠卻絕對不能被靠近。
「岑先生。」
他抬起頭。「殷先生。這麼巧也來聽音樂會?」
「寫程式寫煩了出來走走。」殷唯斌有禮地回答。「這位是?」
「喔!這是樂雙;樂雙,這位是殷先生,很成功的軟體設計師。」
「你好。」她淡淡微笑,頷道示意。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十分斯文儒雅,眉宇間卻鎖著憂鬱——那是很少被人注意的一種深沉。
「你好。」殷唯斌有禮地回她一笑。「快開始了,祝兩位有個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克航拍拍他的肩。「那件工程就麻煩你了。」
「哪裡。」殷唯斌朝她點點頭,便走回他自己的座位。
「聽說他和他的妻子離婚了,自己帶兩個小孩,滿辛苦的。」
「喔。」
克航望著她沒有表情的側面,知道自己這次是無功而返了!自己雖然不是什麼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可是真的很少遇到樂雙這樣完全沒反應的女子!
他連話題都找不到一個!
有些懊惱,可是卻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他一定要突破她那層冰冷的面具,不管要花多少的時間!
她先是震驚、不可置信,然後是一陣好笑。「天啊!你說什麼啊!還這麼孩子氣!你知道我們相差多少嗎?」
葉子無目的的擺擺手,一臉懊惱。「孩子氣是一種錯誤嗎?我們相差多少很重要嗎?如果我告訴你,我至少已經活了五百年了,你會開心點?」
「拜託你不要再和我開這種玩笑了好不好?你才幾歲?十七還是十八?幻想力這麼豐富,可以去當小說家,寫童話給小孩子看。」克琦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簡直不敢相信現在還有葉子這種男孩,這到底是早熟還是天真?實在很難分辨得出來!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我真的愛你!愛你等你很多年了!」他有些心痛地望著她。「你怎麼可以忘記?你怎麼會忘記?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他一聲聲的質問將那種種令人害怕的感覺又找了回來!
克琦搖搖頭;她一定是瘋了,居然真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不可能曾和你有些什麼約定的,光看我們的年齡就知道不可能!」
「年齡!年齡!你就這麼在乎年齡!」他氣得大吼:「我哪裡有年齡?我哪裡記得自己的年齡?妖精會有年齡才奇怪!」
「葉子!」她連忙拉住他坐下。「小聲點!你要讓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你的瘋子嗎?」
「我——」他突然喪氣了,悲哀地望著她。「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就是不信就是了。」
她苦笑,這孩子真的是想象力太豐富了!「葉子,我早已過了相信童話的年齡了,我太老而無法相信你的故事。那是不存在的幻想。」
「是啊!當年的我也是你的幻想,所以我打一開始便不曾在你的心裡存在過。」
「如果我曾見過你,那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是嗎?」他悲哀地笑笑。「那麼你也忘記自己了,忘記自己也曾是個孩子。」
她試圖和他講理。「如果我是個孩子,那麼當時你必是個嬰兒,我五歲以後的事情大部分都還記得,可是我五歲的時候你很可能根本還沒出生。」
「以人類的觀戰來說你是正確的,你不相信例外。」他搖搖頭慘笑:「可是我在你出生之前就是這個樣子了。不住是不是?很遺憾你不能見到五十年後的我,否則你就會相信了。」
「什麼意思?」
他無言地起身,瞳里的銀芒黯淡得彷彿一片死灰。「因為你既然不相信,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你這是威脅嗎?信任是無法用威脅得來的。」她無法不看他眼裡的悲哀,無法不感到心驚肉跳。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
可是她也無法推翻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無法藉著他的幾句話而推翻自己的理論!
如果她不是岑克琦,如果她不是長年和孩子相處在一起的幼稚園老師,那麼她會說他得了嚴重的妄想症!
「也許我是得了妄想症吧!」他苦笑,打開門在走出去的那一剎那開口:「你知道嗎?世界上哪種人活得最快樂?瘋子和白痴。你就當我瘋了吧!」
然後他關上門。
那條看不見的線應聲而斷!
她望著關上的門,心裡的某一個部分似乎也隨著關上的門而緊緊的封鎖起來。
她一直是活得很實在的那種人;安分守已,絕不會天馬得空去想些虛幻的事,可是現在她卻開始懷疑——
她活得有感覺嗎?
是根植現實太深還是太麻木?
葉子那雙悲哀的眼眸,幾乎已將她過去二十幾年來所建立的世界全然顛覆!
回到家時已經深夜十二點多了,他疲憊地將西裝外套扔在椅背上,點根煙半躺在沙發上。
幸好社會上有「鐘點保姆」這種行業存在,否則他大概連最基本的社交生活都要捨棄。他自認是個還算不錯的父親,可是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摩妮卡是個十分迷人的女伴,她幽默、風趣,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而且相當嫵媚妖艷。偶爾約她她也很少拒絕,卻不會有非分之想,對彼此的關係如此保持著似乎很滿意——
可是他就是無法對她產生一點感情;在一起時很快樂,分手時卻不會想念,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這兩年交往過的女人也不少了,她們對他的評語是:看似多情,其實最無情。
或許真是這樣;說他從沒動過情是騙人的,可是卻無法長久,不是對方覺得受不了,便是他覺得受不了。
分分合合之間,久了也淡然了,反正感情不就是這樣?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什麼好傷心,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他不相信永遠,曾經相信過,後來再也不信。
浪漫的人會說他是因為傷過心,被背叛過所以不信,他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是實際,人要活得實際才不會受到傷害。
也曾想過再為兩個孩子找個母親,可是自己受過的痛卻不想再讓孩子們受一次;婚姻不過是一紙合約,人的心態太難捉摸,今天很甜蜜,也許明天就分手。
世上沒有永遠,相信永遠的是傻瓜,而通常,傻瓜也會有變聰明的一天。
走進女兒的房間,兩張小臉緊緊地靠在一起睡著,看起來十分恬適安詳。
奇怪的是,明明為她們每人準備了一張小床,她們卻怎麼樣都不肯各睡各的,非要一起擠著睡。
這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表徵嗎?
他蹲下身來,替她們將被子拉好,凝視她們的睡顏。
他不懂兒童心理學,事實上他連成人的心態也不願去理解,別人的心裡在想什麼對他並不重要。
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只要不要侵犯到他即可。
可是下午岑克琦所說的話卻不由得他不考慮。
將來她們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他沒教過她們憎恨李雯,可是孩子們是這麼的敏感,早已由他的言行中知道,他是恨她的,所以她們也連帶著恨起她來了!
他是無意間傷害了她們嗎?
他真的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