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童瞳才剛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內，大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

「你——回來了。」雷力說。他覺得自己很傻氣，這麼說不等於廢話嗎？這裡是她家，她不回來要去哪兒？

「嗯。」童瞳側身進入屋內，到廚房去倒了杯水喝。

「關於中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生平第一次向女人道歉，他顯得有些羞赧又手足無措。

經過一個下午的冷靜思考，雷力終於理出了頭緒。他愛童瞳，他要娶她為妻，其他想追她的男人最好死了這條心。對於童瞳，他是再也不會放手了。

童瞳聞言只是搖頭，笑得有些無奈。

這讓雷力覺得害怕，仿彿她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決定，他怕她要離開。

「童瞳，說話。」仍是那麼霸道，但是不掩其中的焦急。「跟我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呢？」童瞳幽幽地說：「中午我就跟你說過了，劉先生只是小菲店裡的常客，我們連朋友都談不上，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她知道他一向把她視為他的所有物，只要有別的男人和她說幾句話，或多看她兩眼，他都會有這種反應。只是他這次的反應特別奇怪，他居然會向她——道歉？

「我相信、我相信，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雷力熱切地說道。

「你不需要這樣的，真的不需要。」這太不像他了。

「對不起，我中午的表現真的很差勁！」雷力突然伸手抱住童瞳，牢牢地抱緊她。

「那是因為——我——我嫉妒、我吃醋，我討厭你對別的男人那麼好，即使是工作也不行。我希望你只看我、想我、愛我。我知道我太自私、太霸道，又老愛自以為是，實在是個不可愛的傢伙。」

他放開她，眼神充滿光采，「但是童瞳，我愛你，我不要你離開，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嫁給我好嗎？現在就嫁給我。」

「雷，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回來了，就沒打算離開，除非你要我走。所以——你用不著拿結婚來哄我，不結婚也沒開系，我們這樣就很好了。」

嫁給他？很好的主意，但莎莉的話言猶在耳，令她有些卻步。目前她只要他真心愛著她就夠了，結不結婚已不是那麼重要了。

「什麼叫不結婚也沒關係?!我要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因為我不能滿足現狀了！」

又來了，脾氣又上來了。每次他一生氣，就會亂吼亂叫的。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走了，為什麼我們還要結婚？」

如果有一天，他們結了婚，他才發現他愛的人並不是她，要與她離婚，邶她一定會受不了的。與其如此，還不如維持現狀來得好。

「你愛不愛我？」

「愛。」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既然我愛你，你也愛我，為什麼我們不結婚？」有時候男人的頭腦也挺簡單的。

「我們這樣就很像結婚了，我並不缺那一張結婚證書來保障我的生活。」她要的是他的愛情。

可是我缺！雷力在心裡氣得冒煙，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婚，沒想到就出師不利，他還以為他的行情一向很搶手，可惜有人並不稀罕。

「就這樣了，很高興聽見你說愛我。」她在他唇上輕吻一下，「謝謝你肯花心思來安慰我，我真的很開心。」謊言就像沾著蜜糖的毒藥，明知有毒卻甘之如飴。他說愛她呀！她以為她這輩子都聽不到了。

「等等，你以為我說愛你是安慰你？」雷力的眉頭打了個死結，這個女人的腦子在想什麼啊？先是拒絕他的求婚，現在又懷疑他的真心，他真的快被她氣瘋了！

「你看，你又生氣了。」她伸手撫平他的皺眉。

「沒有，我沒生氣。」雷力用力深呼吸。

童瞳嘆了一口氣，「我不要你為了我而改變，你為了我把自己變得不快樂，那就不像你了。就像你明明不想結婚，可是為了怕我會離開又勉強自己向我求婚。那完全是沒有必要的，我早就說過了，除非你要我走，否則我哪兒都不會去。」

他們在一起也不算短了，他在想什麼，她多多少少也猜得出來。

「童瞳，聽我說。」他握住她的雙肩，直視她的眼。「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吃飯的時候有你陪我，我的胃口就會特別好；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抱著你，不然我會睡不著；下班回來，希望有你在家裡等著我回家。如果沒有你，我不曉得我的生活會變成如何。我想這就叫「愛情」吧。所以，不要不相信，我也有陷入愛河的時候，因為對象是你。」

他招了，全都招了，他的一顆心從今而後只會為她一人狂跳。

「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如果說童瞳不感動，那是騙人的，這番真情的告白足夠讓她快樂一輩子了。

「那我的求婚呢？答不答應？」在某方面而言，他是相當古板的，例如婚姻。只要童瞳一天不肯點頭答應嫁給他，他就不能安心。

「過陣子再說，我還要想一想。」她並沒有被喜悅沖昏頭，愛情和婚姻並不能畫上等號。

沒關係，不是有句話說，等久了就是他的，他有耐心陪她耗，她跑也跑不掉。

「只要你不走，什麼都聽你的。」

童瞳低頭瞥見桌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她是真的嚇壞他了吧？他平常不會抽這麼多煙的，他大概也沒吃飯吧。

「餓了吧？冰箱里還有一包冷凍水餃，我去下給你吃。」她走向小廚房。

雷力又恢復了信心，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把童瞳帶進禮堂，當他的老婆，一輩子都只為他一個人下水餃。

******

一大清早，童瞳急急忙忙的翻身下床，衝到浴室里去，對著馬桶乾嘔了好一會兒。

這已經是這個星期以來的第四次了。她以前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情形啊！生病嗎？又不像，她的精神挺好的，吃的還比以前多呢！可是這幾天，胃老是不舒服，一直想吐，而且嗜睡。

「童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雷力關心又難掩欣喜地倚在浴室的門邊。他早就注意到她這幾天怪怪的，一到了清晨就想吐，該不會是他最希望的「那件事」發生了吧？

「沒事，我很好。」童瞳坐在馬桶蓋上搖搖手。

「別想騙我，你已經連續好幾天一早起來就想吐，是不是最近吃壞肚子了？」雷力不敢說出他認為她是懷孕了。因為他又不能確定，她自己好像也不知情的樣子。

「沒有啊！我們吃的東西都一樣，怎麼會我有事，你沒事呢？」

「我抵抗力好嘛！」他扶起她到床邊坐下，拍撫著她的背，「怎樣？好點沒？」

「好多了，我去幫你準備早餐。」

他拉著她的手，「別忙了，你身體不舒服，還準備什麼早餐！到外面吃就好了。」他不放心地說：「我看，我還是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不用了，我都說我沒事了，瞧你大驚小怪的。」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甜滋滋的，知道他這麼關心她，她真的很開心。

「這事沒得商量，快，去換件衣服。」雷力的俊臉浮起一個壞壞的笑，「還是需要我來代勞？」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她跳起來，隨便抓了件洋裝到浴室去換。雖然他們已經非常親密了，但她仍不習慣在他面前更衣。

然後，他們去了醫院。

雷力很賊地替她掛了婦科。童瞳問他為什麼要掛婦科？他回答的也妙，他說她是婦人嘛！當然要看婦科，不對嗎？童瞳被他唬得啞口無言，答不出話來。

做完簡單的問診和驗尿檢查之後，有著圓滾滾肚子的老醫生看看測試的結果，立刻呵呵地笑了起來。

「恭喜你，童小姐——」

「雷太太。」雷力立刻打斷可愛的老醫生，他連這種稱謂都要計較。

「哦！恭喜你，雷太太——」他立即改口。

「醫生，我還不是雷太太，我是童小姐。」童瞳不喜歡被冠上雷太太的頭銜。

「童瞳，你已經不是童小姐了，你忘了我向你求過婚了嗎？」有時候，男人也會像個孩子般地強辭奪理，像現在的雷力就是。

「求婚不是結婚，我還是童小姐。」童瞳還是有所堅持。

「醫生，我太太她怎麼樣？沒事吧？」雷力不理她的抗議，轉向醫生。

「我還沒嫁給你！」童瞳抗議道。

老醫生又呵呵笑了起來，「恭喜你們，雷先生，以及還尚未成為雷太太的童小姐，你們有寶寶了。」

「真的？醫生，你說的是真的！童瞳她懷孕了！」多令人興奮又喜悅的一件事，她的肚子里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他和童瞳的孩子。雷力激動地想大叫，告訴全世界他要當爸爸了！

「沒錯，根據推測，雷太太——童小姐已經懷孕六周，預產期大約在十二月。以後每個月要來檢查一次，懷孕初期很容易流產，這段時期要特別小心活動。」老醫生交代著一些注意事項。

「是，我會注意的。請問還有什麼該注意的？」雷力倒是比童瞳更緊張，像只老母雞似的問東問西。

「飲食要均衡，作息正常，不要熬夜，不抽煙喝酒，不要亂吃成藥，定時來做產檢就行了。」老醫生也不厭其煩地為雷力解答。

「好，回去我就把煙戒了。」雷力承諾道。

「再次恭喜你們，我們下個月再見，別忘了要回來做產檢。」老醫生再次提醒。

「會的、會的，我一定會來。」雷力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在場的醫生護士全都笑了。笑這個頭一次當爸爸的男人，實在是興奮過頭了。

「我是說我一定會陪我太太來。」

他就要當爸爸了！不過他孩子的媽還沒答應嫁給他，這點他可沒忘記！回去要好好努力遊說她，寶寶都有了，她能不嫁他嗎？

她懷孕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她的肚子里裝了一個寶寶，雖然他現在只有一個拇指大，但那的確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而她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大事——避孕。以她和雷力上床的頻率來看，她會懷孕，實在不值得意外；還是——他根本就有意要讓她懷孕，但是為什麼呢？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

「童瞳，來，小心，坐好。」雷力扶著她在沙發坐下。「渴不渴？要不要喝點什麼？」

她搖搖頭。

「累了嗎？要不要到房裡休息？」

「不要。」

「乖，聽話，你現在是孕婦，要多休息別勞動。」醫生說的話他一刻也不敢忘記。

「我是孕婦？」她獃獃地問。

「對，你現在是個孕婦，等到年底時，我們的寶寶就會出來和我們見面了。」雷力挨著她坐下，把她圈在懷裡，一手擱在她的小腹上。孩子該取什麼名字好呢？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得好好想想。

「我懷孕了！雷，怎麼辦？我懷孕了！」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並不覺得高興，因為她懷孕了，但是這個孩子會是個私生子，雷力或許會負起責任來娶她，但這樣的婚姻不會幸福的，她要這樣的婚姻做什麼？

「怎麼辦？當然是生下來啊！」他伸出食指點住她的紅唇，「絕對不許你有什麼奇怪的念頭，也不要跟我說你不想生，我不會答應的。」他決定的事，誰都無法改變。

「可是——」

「沒有可是。還有，我的求婚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這次不管她說什麼，他都要把她架上禮堂去結婚。

「還在考慮中。」果然，他果然還是要結婚，他體內的大男人主義不容許他遺棄她和寶寶，所以他才堅持要娶她，一定是這樣的。

「現在不能考慮了，你要馬上嫁給我。」

「為什麼？」童瞳驚訝地說。

「因為你現在已經有寶寶了，我們要給寶寶一個名分，不能讓他淪為私生子，所以我們早點結婚好嗎？」他耐心地哄著她，想拐她去結婚真是不容易。

「不要。我不要你為了寶寶才娶我，我不會企圖用孩子來綁住你。我有工作能力，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現在的日子很快樂，她不希望有了孩子之後會有所改變。她很害怕兩人一旦結婚，他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愛她，愛他們的寶寶？這些都不是她能預知的，卻又懦弱的也不願探測。

「你不必學那些女明星，只要小孩不要老公。你不是那種女人，怎麼學都不像。」他靠在她的頸邊摩摩蹭蹭的，「奸啦好啦！我們結婚啦！好不好？」

童瞳沒見過他這麼賴皮的一面，一向單純的她，腦袋突然靈光了起來。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以為讓我懷孕，我就會答應嫁給你。」

不能怪她會有這種念頭，以前雷力都會用××套，現在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用了，難怪她會懷孕。

「我沒這麼想過，只是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早嫁晚嫁都一樣，你是註定要嫁給我了。」他俯身在她唇上輕吻一下。他這個沒心機的老婆何時變得這麼聰明了？竟看穿他的詭計，不過他是不會承認的。

「你真的不是因為孩子才要娶我的？」童瞳想再確定一次。

「當然不是，我早就向你求過婚了，不是嗎？」這是雷力的真心話。

「真的要結婚？」

「當然是真的。我們結婚，一起建立一個幸福溫暖的家，讓我們的寶寶在充滿愛的環境之下長大，你說怎麼樣？」一個男人無論事業如何成功，最後還是要回歸家庭，回到他最愛的女人和孩子身邊。

「你不後悔？」

「永不後悔。」

「好，那我們結婚吧。」有了他的保證，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或許就像他說的，一切都是註定的。

隔天，他們沒驚動太多人，只在凱文和小菲的見證下，在法院公證，正式成為合法夫妻。

雷力這幾個月來的用心良苦總算畫下了完美的句點。

明天他得記得打個電話回美國給爸媽，告訴他們，他們多年的心愿總算達成了。他結婚了，而在七個半月後，他們就可以抱到孫子了。

一切的美好，才正要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