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到處總悠然
此心到處總悠然
碧綠的牧草足有半人多高,在春風中舒展搖曳。無數繽紛的野花爛漫地盛開著,一眼看去,望不到邊際。
那一份絢爛,已經無法用彩錦或花毯來形容,那是浩瀚的花海,可以將心淹沒的花海。輕風徐送,無數朵鮮花迎風曼舞,嬌美的花瓣反射著陽光,在碧草間閃耀生輝。空氣中充溢著一種甜酒的甘醇,引得成群的蜂蝶在花叢間翩躚穿梭,無休無倦……
「天啊……」洛雨季深吸一口氣,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怎麼啦,雪霽?」齊天馳急忙翻身下馬,攙住了她的手臂。
洛雨季回過頭,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子中映出了天光雲影,映出了花海無邊,映出了晨風中齊天馳翩飛的衣裾。
「真美,天馳。」她含笑,有晶瑩的淚滾落下來,在陽光下閃耀如珠,「跟你在一起,總能找到仙境……」
齊天馳伸出手,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去吧,傻丫頭。」
洛雨季歡唱一聲,一頭扎進了五彩的海洋。無數朵鮮花在身邊翻騰跳躍,彷彿海中飛濺的浪花,柔柔地將她包裹起來。她就這樣張開雙臂平躺在花叢中,寧靜、酣暢,如同花的精靈。陽光輕移,一點點地漫過她的臉龐,柔嫩的花莖彎垂下來,在她沉醉的笑魘間摩挲輕撫。
熏風和煦,送來清越的歌聲。歌聲隔著層層花海傳來,似遠還近,似幻如真。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經過了她的氈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我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她粉紅的笑臉,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
第二天。
晨霧尚未從林靄間散去,寧靜的村落卻在雞啼聲中蘇醒,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青石鋪就的小徑上,已有扛著鋤犁的農人迎著初升的朝陽,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偶爾一抬頭看見並肩走來的齊天馳和洛雨季,紛紛停下匆促的腳步,含笑大聲招呼著。
「早啊,神仙。」
「呵呵,一大早地要去哪裡?」
「吃過了嗎?」……
齊天馳帶著一貫溫和的笑,不厭其煩地同每一個人點頭。
「早啊,付大叔。」
「哦,沒事帶著內子四處看看。」
「吃過了,羅哥也吃了吧?」……
洛雨季看著他隨和熟絡的樣子,抿著嘴只管笑。
齊天馳倏地回過身來,捕捉到她眼底那一抹未及消退的笑意,故意板起了臉:「很好笑嗎?」
「嗯,」她咬住唇,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我在想,若是他們知道每日在村口和他們打招呼的那個人,竟然是一位王爺,不知道會怎麼想?」
齊天馳不語,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隨即搖著頭笑了:「逍遙源里,沒有那個叫王爺的人。」
天馳是影月的理想。雖然網上對雲灝的呼喚一片,但是,請允許我最後再任性一下,為我心愛的角色多寫幾段。
雖然虐他良多,但內心卻每每為他而痛。齊天馳,他就如同「影月無痕」這個名字,永遠溫柔地輝耀在眼前,卻總是讓人無法企及。
不要總念著把他配出去吧,試問天下,又有哪個女子配得上天馳哥哥如此的深情?
此心到處總悠然(二)
第三天。
碧草連天,遼闊的草原一望無涯。牧歌四起,悠揚地回蕩在天地之間。雪白的羊群「咩咩」低唱著,跟隨牧羊人的腳步匆匆向前。
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小羊羔,蹣跚地跟在羊群後面,很快,就被甩得很遠。它並不著急,抬起一對水晶般柔和的眼睛,望望天空、望望草原、望望花間翻飛的蜂蝶,欣欣然低下頭,啃食著面前鮮嫩的草尖。
洛雨季蹲下身去,愛憐地將它抱在懷裡。小羊羔倚著她的臂膀輕蹭,嘴裡依舊不停地咀嚼著。洛雨季將頭埋入它雪白鬆軟的絨毛間,深深嗅著它身上混雜著青草氣味的奶香。
望著眼前溫馨的一幕,齊天馳不由放緩了腳步。暮色如火,將他的深凝的眸子襯得明亮無比,那裡面閃動的,分明是濃濃的愛慕與深情。
「天馳,」洛雨季回過頭來,」沖著他頑皮地扯起嘴角,「我可像草原上的牧羊女?」
齊天馳眯起眼,唇邊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像,真像。」
「呵呵——」洛雨季笑得得意,彎下腰去拔了一把青草塞到小羊的嘴邊,樂呵呵地看著它貪婪地歡叫著,埋頭「嚓嚓」吃個不停。
耳邊,傳來齊天馳輕柔的聲音,帶著七分期冀、帶著三分悵惘。
「雪霽,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嗎?」
「什麼?」洛雨季回過頭,望向他的眸子清亮依舊。
齊天馳側過頭,將目光投向遠方天與地交匯的某處。
「……隱居山野,攜手牧羊,一輩子過你歌中的日子……」
第四天。
清晨的和風,吹拂著碧色的窗紗。窗外,春色如酒,幾樹梨花盛開著,如雲似霧。成群的鳥兒在枝椏間跳躍,「啾啾喳喳」歡唱不停。
窗前案几上的一盞銅鏡,映出了洛雨季眼眸中的黯淡。一聲嘆息過後,握著桃木梳的手停在了烏黑的長間。
晴兒拖著腮,望著面前怔忪無語的洛雨季,圓睜的雙眸中泛起了一絲困惑。
「姐姐有什麼心事嗎?」
洛雨季輕嘆著,回眸向她一笑。眼角的余光中,映出了身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挺拔、俊朗、如畫如仙。
一步步地,他朝她走來。含笑的眸光始終凝結在她的臉上,帶著深究和研判,還有……莫名的忐忑與糾結。
洛雨季垂下眼,避開了他灼灼的目光。
齊天馳在她身側立定,彷彿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捧出一大束鮮花。花香馥郁,瓣尖上依舊帶著清麗的露珠。
唇邊努力扯起一抹笑,他將花束遞到她的手裡:「雪霽,別一味悶在屋裡,將大好的春光錯過了。」
洛雨季握著鮮花,下意識地俯下頭輕嗅著。眼波流動,彷彿一汪清冷的泉,靜靜地望入他的雙眸深處。
「怎麼啦?」齊天馳俯下身,略帶擔憂地看著她。
「告訴我,天馳,」她輕咬下唇,秀美的長眉微微蹙起,「你真的給雲灝送信了嗎?為什麼……還沒有他的消息?」
此心到處總悠然(三)
第五天。
時近黃昏,空氣中瀰漫著淡白的炊煙。有習習的晚風吹來,拂動院中楊樹的枝葉,出「沙沙」的輕響。
粉白的院牆外,傳來緩緩的馬蹄聲。蹄聲漸進,卻在院門外忽然停住,許久許久,黑漆的門扉間沒有傳來任何響動。
洛雨季在門內靜候著,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吱呀」一聲推開了院門。
院門外,是牽著馬默默佇立的齊天馳。面對突然出現的她,他愣怔了一下,勉力扯起一彎笑。
「雪霽,你……怎麼在這裡?」
洛雨季迎上他的目光:「昨天,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齊天馳垂下眼,牽著馬兒跨入門檻:「馬跑了一天,餓了,我帶它去後院喂喂……」
手中的韁繩忽然一緊,齊天馳回過頭,卻現洛雨季牢牢地拽住韁繩的另一頭,望向他的目光中,有憤怒的銳芒閃爍。
「你根本沒有給雲灝送信是嗎?」她的面容凜冽如霜雪,「逍遙源與世隔絕,哪裡有這麼容易向外界送出消息?從一開始,你就故意瞞著我、哄騙我,偏偏我,那麼輕易地就信了你的話……」
齊天馳不語,避開她咄咄的目光,將頭轉向別處。
他的沉默更加落實了洛雨季心中的猜想,她咬緊下唇,固執地轉到他面前。
「回答我,天馳,回答我!」
回答她的,依舊是無邊的沉默。
洛雨季抓住他的衣袖,眼眸中抑制不住地浮上了淚影:「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齊天馳身子一頓,緩緩地回過頭來。她的淚,彷彿銳利的刃,在他心中劃下深刻的痕迹。垂下眼,他避開她的目光,自我解嘲地笑了。
「為什麼……因為,我根本不願意放你走。你知道嗎,當竹筏載著我們來到逍遙源的那天,我心裡有多麼地驚喜?自從在泉語山莊,聽你唱過那歌后,我一直心心念念,尋覓著歌中的世外桃源。在這裡,沒有世俗的醜惡與爭奪、沒有無休無止的責任與束縛。我和你,可以真正地放下一切,實現我們夢想中的生活……」
「天馳?」洛雨季輕喃,攥緊他衣袖的手滑落下來,垂在了身側。
齊天馳深吸一口氣,用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溫柔的目光仿若春風,一點點拂過她清麗的面龐。
「……不要回去了,雪霽,那個皇宮……它並不適合你。我懷念騎坐在梅府的粉牆上,笑得如同春花般燦爛的你;還有那個在泉語山莊的群山間,自由自在引吭高歌的你。自從進了宮,你何曾有這般快活過?每每想起你受的苦難,我便心痛得無法自持……『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留下吧,陪著我一起留下。這裡山青水綠、風景如畫,難道,還及不上栩寧城中那個金制的牢籠嗎?……」
耳邊,拂過風一般低沉的嘆息。他的心頓時狂跳不止,抬起眼來,卻現她正怔怔地凝視著他,眼角,有兩顆透明的淚靜靜滑落。
「那個金制的籠子里……有齊雲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