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惡!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一回到房裡，趙心月像要除掉害蟲似的，硬把纏在發上的柳枝扯下來，連頭髮都被拉下了好幾根。

這還不夠，她恨恨地把柳枝扔在地上，伸出腳去用力踩了好幾下。

「可惡、可惡!真氣死我了!」削白的柳枝在趙心月無情的蹂躪下變得髒兮兮，看起來完全沒有定情之物的價值。

她氣呼呼地坐在地上，望著柳枝發獃。

而後，她做了一件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她拾起那根柳枝，忽然覺得愧疚，不管她和完顏炅之間有什麼過節，柳枝畢竟是無辜的啊!

她真的愈來愈搞不清楚自己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完顏炅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他設想得如此周到，她應該感謝才是，怎麼反倒發起脾氣來呢?

難道說，她為了他沒真正對她表白而失望?

「見鬼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嘛!」趙心月嗤之以鼻地哼道。將柳枝塞到了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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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下山之前的慶典專屬於天神，太陽下山之後的宴會則々為人們而準備，當延誤行程的宋國隊伍終於抵達，一切的慶祝活動也準備就緒。

趙心月捨棄完顏炅為她挑選的那兒套衣服，故意穿上一襲黑色的粗布衣裳。

她是存心氣他的。

大老遠的，就看見他日露凶光地瞪著她，趙心月原本低落的情緒因為他的不悅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惹他生氣，突然變成她最大的興趣及嗜好。

「該死的，你究竟在搞什麼?」完顏炅無法等到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於是快步地走向她，並攫住她纖細的手腕。

「記得你曾經說過，我有權挑選自己喜愛的衣著，我想了老半天，發現自己最喜歡黑色、最愛這種粗麻材質。」趙心月從容地回答，絲毫沒披他的怒氣嚇倒。

「我警告你，立刻把這身衣服換掉!」完顏炅忍耐地低吼，他從沒見過這麼愛跟他作對的女人!

「如果我不要呢?你會當場把我的衣服撕開嗎?」

「你最好別考驗我的耐性。」完顏炅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最想做的其實是掐死她。

「那麼我乾脆老實告訴你吧!那些衣服因為不合我意，所以全讓我扔了。」

「你……」完顏炅氣得說不出話來，充滿力量的雙手攀上她纖細的頸於。

「你是要掐住我的喉嚨讓我慢慢斷氣，還是要乾脆一點折斷我的脖子?」趙心月故意刺激他，沒想到這幾句話卻讓他鬆手了。

他放手的原因並不是沒本事殺她，而是害怕自己會因為情緒失控而將她送上黃泉路，還沒查明她的身份之前，豈能讓她就這麼死了?

「對了，我送給你的柳枝呢?」他這才發現他為她別上的「定情之物」已經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不是再三交代你要注意嗎?」完顏炅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實在很想往她那張美麗卻可惡的臉揮過去。

「該擔心的人是我吧?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保護我，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後果也該由我自己承擔。」

「承擔?你說得倒容易。」完顏炅余怒未消地吼道。

看樣子今天晚上他是別想清閑了，除了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還要提防他那群好色的屬下，自古以來，天神祭典這一日就是男子追求伴侶的最好時機。

「你夠了沒啊?我又不是你的情人、你的妃子，就算我和你的屬下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當真要氣死我!」

「氣死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呢?」趙心月做作地給了他一個微笑。「祝福我吧!也許我能利用這個好機會，覓得如意郎君呢!」

話才說完，她就翩然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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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心月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的眼睛為之一亮，即使她身上穿的是一襲黑衣。

她完全沒有因為身上的衣著而感到不自在，她從容地掃視全場，轉眼問就收服了每個人的心。

完顏炅惡狠狠地詛咒，不甘示弱地把宋國進獻的侍女摟了過來。

「少主，喝杯酒吧!」侍女以嬌甜的嗓音說道。

完顏炅心情鬱悶，旁人端來的酒，他連看都沒看就喝下。

「少主，吃些小菜吧!」另一名侍女殷勤地招呼著。

完顏炅張著嘴，吃著侍女夾來的小菜。

他要讓她看看，他身邊也有不少女人服侍，不比她差!

他以為這麼做就能收到報復的效果，豈知趙心月根本沒看他，也沒發現他和其他女子摟摟抱抱。反倒是他，像得丁失心瘋似地，只想把靠近她的男人全殺了！

「可惡，太可惡了!」完顏炅咬牙切齒、妒火中燒。

「少主，再吃點水果吧!」

「吃什麼水果?給我酒，我要喝酒!」完顏炅不悅地命令，這些女人，沒一個順眼的。

「是，奴婢遵命!」侍女不敢違拗他，連忙斟了酒呈上去。

完顏炅惱怒地接過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下肚，不知不覺便喝掉了好幾壺酒。

酒精的影響使他目光渙散、注意力無法集中，當他回過神之際，居然發現趙心月不見了!

一陣強烈的心慌突然湧上，完顏炅粗魯地推開身邊的女子，大步走向人群。

「她跑到哪裡去了?」完顏炅一把抓住他派去保護趙心月的侍衛，語氣充滿威脅。

「少主，您要找小姐嗎?」侍衛戰戰兢兢地問道。

「廢話，我不找她找誰!」完顏炅懊惱不已地吼道。

他的腦中突然一片昏亂。

如果真想追查她的身份，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得到，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舉辦祭典，還急著想當眾宣告她是他的所有物?

一直沒認真去查她的身份，難道是根本不想知道她的來歷，打算將她囚在身邊一輩子?

他究竟是怎麼了?

病了還是傻了?

或者是……兩者皆有?

「少主您先別惱，小姐是和宋國派來的大使到外面去透透氣，應該馬上就回來了。」侍衛惶恐地交代趙心月的行蹤。

「誰准她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你腦袋壞了是不是?」

「可……可今天是重五日，女子本來就可以答應男子的邀約………」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好講?」

「小……小人不敢。」

「回頭我再找你算賬!」完顏炅用力甩開侍衛，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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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人，你可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趙心月四下張望，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她立刻開門見山地問道。

「在下愚昧，還請姑娘告知。」宋國來使章學進有禮地回答。

「我是趙心月，聖上最寵愛的靖寧公主。」

「您……您是遠嫁遼國途中遇劫、行蹤成謎的靖寧公主?」章學進兩眼大睜，驚訝地問通。

「嗯……大致上是這樣沒錯。」趙心月含糊地說道，雖然她是自己逃走的，但傳言變成這樣對她反而有利。

「這樣說也許不禮貌，但小人要如何知道您真是聖上最寵愛的八公主?」章學進半信半疑地問道。

「我無法證明，但如果你能幫助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對你的前途絕對大有好處。」趙心月快人快語地說道，懶得多費唇舌去說服他。

章學進仔細地打量趙心月，她舉止大方、神情倨傲，不同於尋常女子，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來判斷，她說的話十分可信。

再者，傳言靖寧公主秀麗典雅、靈氣逼人，最得聖上寵愛，據說和親的隊伍出發沒多久，皇上就後悔了，當公主失蹤的?消息傳回汴京，皇上急得食不下咽，不但派出大批人馬協尋，還下令尋得公主的人可獲千萬賞金，官位還可連加三等。

他眼前這位女子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她的美的確是世間少有，普天之下，恐怕再難尋到比她匹出色的女子。

「你看夠了沒有?」趙心月從容地問道，一點都不擔心無法說服章學進。

「微臣該死，公主在上，請受小人一拜!」被趙心月這麼一問，章學進意識到自己不得體的表現，連忙下跪。他不願冒險，雖然無法完全確定她的身份，仍選擇相信她就是趙心月。

「別跪了。」趙心月不耐煩地揮手。「我只希望你幫我離開這裡，我實在厭倦了這群野蠻人。」

「公主您放心，微臣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把您救出去。天亮之前，請務必到營里與我們會合。」

「不會引起懷疑嗎?金人的守備可是以嚴密著名。」

「公主請放心，只要換個裝扮，沒有人會去注意一名骯髒的小廝。」

「我明白了，但是……」

「公主有何難言之隱?」

「完顏炅那賊頭目硬逼我和他同處一室，他這個人警戒心很強，我怕避不過他的耳目。」

「公主請放心，臣進奉的那些酒可是宮廷釀製的酒，酒味甘醇濃郁，後勁卻比一般酒強得多，三皇子喝了不下十杯，今晚肯定醉得不省人事，即使他酒量驚人，也非得昏睡一整天不可。」

「那就好、那就好!」趙心月暗暗鬆了口氣。

悶了將近兩個月，她終於要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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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躲在這裡做什麼?」完顏炅暴怒地吼道。他迅速沖向章學進和趙心月，抬起腿來狠狠踹了章學進一腳。

「立刻跟我走!」完顏炅嚴肅地喊道，拉著趙心月便往前走。

「你的瘋病又犯了嗎?」趙心月一邊埋怨一邊試著甩開他。

「你才瘋，居然跟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獨處!」完顏炅不悅地吼道，「我不准你再跟他見面，聽到了沒有?」

「你不準?你以為你是誰啊?」趙心月不眉地嚀道。「你別想控制我的行動!」

「在這裡只有我說的話才算數。」

「我才不會聽你的!」

「你聽我說。」完顏炅突然停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把耶個人對你說的話全都忘掉，知道嗎?」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任你擺布」趙心月不服氣地吼道。

「你要是不把那個人說的話忘掉，我現在就殺了你!」他以手掌圈住她的脖子，咬可切齒地說道。

趙心月這才感到事念嚴重，她倒下擔心他威脅要扭斷她脖子，她擔心的是完顏炅可能聽見了她與章學進之間的對話。

「你……為什麼要我忘了那些話?你是不是……是不是偷聽到我們說話的內容?」

「不用聽我也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完顏炅沒好氣地說道。

「是嗎?你知道他說了什麼?」趙心月提心弔膽口地問。

「還不就是要你嫁給他?」完顏炅冒火地說。「重五日的晚宴后，男子若有意娶妻。則向心儀的女子下跪，這個習俗大家都知道!」

「你真是……真是……」見完顏炅說得如此認真，趙心月臉上綳著的線條突然放鬆，接著大笑起來。「哈……哈……你……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笑什麼!」完顏炅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們……我們是漢人……哪知道你們的……的習俗……」趙心月斷斷續續地說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完顏炅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件多麼可笑的事，他連忙鬆開對趙心月的鉗制，轉過身去，想裝作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完顏公子，你到底在緊張什麼呀?」趙心月搭著他的肩膀。故意問道。

「你走開，別煩我!」

「好啊，那我繼續去和章大人聊天。」趙心月作勢要往回走。「也許待會兒他真會向我求婚，咱們漢人有句俗話說：入鄉隨俗。他也許正想依著你們金人的習俗，娶個新娘回家呢!」

「你給我站住!」完顏炅急忙說道。

「我偏不!」趙心月甩了甩頭，存心要氣壞他。

這下子，完顏炅可無法再忍耐了!

他二話不說地將她抓了同來，以雙臂緊緊圈住，不讓她從自己身邊逃開。

「你做什麼?放開啦!」趙心月在他懷裡死命地掙扎。

「說不放就不放，你別白費力氣了。」

「你的腦袋真的有問題!就算我真的嫁給章學進，又與你何干?」對付不了他的蠻力，趙心月只能使勁地瞪她。

「你是我的，誰都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完顏炅情急地吼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什麼都管不了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趙心月的聲音明顯降低了，不是被他的氣勢嚇倒，而是他言語中的強烈佔有慾。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他捧著她的臉，逼她正視自己。

他決定豁出去了，其實，他早就認定了她是他此生的伴侶，只不過一直等到此刻，他才肯向她、向自己坦承。

「你……一定是酒喝多了。」她心慌得手足無措。

「我雖然喝了點酒，腦子卻還很清醒。」

「我……我不相信。你趕緊回去睡覺，別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而且……而且我……我還有事要和章大人談，你別老是抓著我……」

「閉嘴、你給我閉嘴!」

完顏炅實在氣極了，捺不住滿腔氣憤．將趙心月抓到身前，狠狠地吻住她嘮叨不休的小嘴，不讓她再吐出任何一個他不想聽見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