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湛湜又在這條巷子遇見了冷光。

其實也不算是巧合,只能說是他有心刻意的安排。

他知道她的住處,理所當然曉得她回家要走的路。

在巷口他就將機車停下,好整以暇的將雙手環胸,勾起若有似無的笑容盯著她的背影看。

奇怪了?她怎麼走路老是彎腰駝背的?湛湜不禁皺起了眉頭想著。

怎麼回事?連個小皮包她都提不好,前後搖來晃去的。

他突然噗哧一笑,因為這個小丫頭居然連走路都差點跌倒,還是被她自己的涼鞋絆倒的。

該不會是怕回家吧?!

他的笑容里藏著無比的心疼,難怪她要被人叫兩光。

湛湜一直站在原地望著她,深思的直瞅著她不放。他跟著她卻不叫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獨自欣賞她走路的背影與姿態,不過她走的並不雅觀。

雖然她沒有像一般女孩子所刻意表現出來的優美,不過卻走得自然毫不造作。

那天中午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是一種「表白」,他的冷漠不見了,但那只是針對她一個人。

說不出什麼樣的理由好說服自己,他卻莫名的想要為她一個人而改變?!或許是她過度的熱心激起了他一向的無心吧!

咦?她怎麼又蹲在地上了?!她怎麼老愛蹲在馬路旁!湛湜笑著,有種大人在看小孩子出糗的意味。他的確想不透這個小女生的腦袋在想些什麼。

這次,湛湜沒有遲疑的走向前,但呢喃的祈禱聲卻教他止步。

「求求各路神明英雄好漢,求求伸出援手幫忙替我抓鬼,求求……」夕陽下,伴著一邊昏黃的路燈,照出一張無比虔誠的臉兒。冷光又跪地望天祈求了。

他一楞,她怎麼還在求啊?看見她的模樣,他的心更疼了,為的只是她的那份楚楚可憐。

湛湜邁開大步向前,這次他細心的不再往她肩上拍,深怕又嚇著了正專註在祈禱的她。

「你……怎麼又跪在地上。」他儘可能的將聲音放柔壓低,還半跪半蹲的與她雙目平視。

「啊?真好,是你。」冷光原是滿臉憂心之情,一見是他,馬上就消失無蹤,或許是他的笑容給予她的安慰吧!她熱切的抓著他的手說:「你來得正好,我好高興。」

湛湜感染到了她的喜悅真的藉由她的手傳導給他。一張原本就已經迷倒眾生的俊臉,此刻教人看了更加著迷。「看到你,我也很高興哪!」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冷光就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直接與他攀談了起來。「你也剛下班嗎?」

「呃……是啊,剛下班。我是……是剛好啦!剛好路過這裡……」明明就是故意來等她,卻又拉不下臉直接跟她坦白,畢竟他「開放」的尺度還不到讓他可以泰若自然的隨口而出。他明知故問的道:「怎麼?你又跪在這裡求神明幫你抓鬼啦?」

「咦?你怎麼知道?」

湛湜頓住剛張開的嘴,這……這要教他怎麼講啊?總不能老實的跟她說,他曾經暗地跟蹤過她吧!

「哦……我想起來了,一定是之前我有告訴過你的,對不對?」冷光又自作聰明了,說得雖然全都是她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不過這讓人輕鬆下台又不失顏面的舉動,就是她教人可愛的地方。

湛湜尷尬的一笑,不做回答。

他的確在一夜之間改變許多。就拿現在來說,他竟然會主動牽起她的手站起來。「別跪下,不好看的。」

「會嗎?」冷光還低頭往後看了看,「我跪的時候,並沒有把屁股翹得很高呀!會難看嗎?」

他扶正她的臉,低頭認真的說:「有困難可以告訴我,別再老是半路跪在地上碎碎念的。」

「喔!」她聽得似懂非懂,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找你幫忙嗎?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你教我要怎麼找你幫忙啊?」

「哈哈!」驀地,湛湜大聲一笑。「是啊!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紹,只知道--」

冷光扁著嘴,語帶埋怨的搶了他的話,「只知道見了我就罵人。」她說得很小聲,不過湛湜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收起了笑容,「我真有如此惡劣?」他雙眼凝重的瞅著她。

「呃……呃……」他的眼神真教她心驚害怕,深怕又惹惱了這個陰晴不定的陌生男人。「我……」

湛湜看穿了她的心,馬上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別擔心,當你是朋友,就肯定不再對你胡來亂髮脾氣。」他輕捏了她的臉頰,馬上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噯!你的臉怎麼始終都這麼油膩膩的啊?」

「你別再問了好不好?」她嘟起嘴,「人家都說過了,我的皮膚是油性的,它要天天無時無刻的冒出一堆油來,我有什麼辦法?」她的語氣活像在跟熱戀中的男友撒嬌般。「不然以後你都不要再摸人家的臉,那你的手就不會覺得油膩膩的,不舒服啦!」

他不理會她的嬌聲抗議,故意再捏了一把,狀似輕浮的道:「小胖妞,你生氣啦?」

冷光揚起柳眉,「什麼小胖妞?人家叫冷光啦!」她大聲喊道。「真討厭,不是被人叫兩光,就是小可愛,現在又多了小胖妞,我真的有長得這麼難看嗎?」

「不會啦!只是你的名字還滿特別的。冷光?兩光?音還真像,難怪有人要這麼叫你。」

瞬間,冷光氣餒得連柳眉都倒掛成八字,「你這個人還是一樣沒變,老是喜歡潑人家冷水。」

突然他舉起右手發誓,「我湛湜絕對不會。」

「什麼?」她拉長了音,而且還叫得好大聲。「你……你很可惡耶!說絕對不會就絕對不會嘛!幹嘛還要加一句暫時?你真的很沒有誠意耶!」

「哈哈哈……」他快笑岔了氣,「我說我湛湜絕對不會潑你冷水,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還說?」她氣得將身子一扭。

他又再逗她,「我怎麼不說?」他故意賣弄開子,「我的名字叫湛湜,精湛的湛,湜是水字旁再加上一個是非的是,也就是水清見底的意思,不是你想的暫時,這樣你是不是聽懂了?」

他的話又再度讓冷光應驗了她的外號--兩光。

她聽得滿頭垃圾,紊亂不堪。停歇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叫道:「噯、噯、噯!你說我的名字奇怪,那難道你的名字取的就不奇怪?什麼湛湜又不是暫時,亂七八糟。」

湛湜瀟洒的一個聳肩,「這個名字的確也困擾了我許多年,所以我通常都懶得再去理會別人,更別談我會向別人多做任何的解釋,乾脆一個也不理,省得麻煩。」他說得彷彿不在意,但語氣中仍有那麼一絲絲的在乎。

「難怪哦!」她又一個人在那裡自以為是的點頭了。「都是這個名字害了你一生。」

「你想得太多了,你當我是連續劇的男主角啊?什麼害了我一生?」湛湜邊笑邊輕撫她的臉龐,不知怎麼地,他竟不在乎她一臉的油光了。「天都黑了,別再站在這裡喂蚊子。走,我送妳回家。」

「聽「回家」二字,冷光原本笑咪咪的臉,就苦得好比吃到黃蓮一樣。她哭喪的說:「能不能……再多陪我在這裡……聊聊天哪?」

「為什麼?難道你還在害怕屋裡的『東西』?」

冷光可憐兮兮的扁著嘴點頭。

「唉!」湛湜望了她好一會兒,輕問:「要我陪你回去嗎?」

無由來的,他又向她投降了一次。

「要!」她幾乎要破涕為笑。

她的笑容,令他的心頭又緊縮一起,分不清自己心中的尺度,他自然的往她鼻頭一捏。「那就走吧!」

冷光卻撒嬌道:「可是人家的肚子好餓。」她眨了眨有些盈淚的眸。

看她講得都要哭了。湛湜再次做了好人,逗著她笑說:「都已經吃了這麼胖了,你還會餓啊?」

「胖就不能吃東西了嗎?」很快地,她又忘了害怕,氣呼呼的對著湛湜叫道。

看她說變就變,心裡真的一點也藏不住東西,所有喜怒哀樂均表現在臉上,讓他一眼就瞧得一清二楚,倒教他喜愛上了她的純真。隱藏在他心底深處的助人之心,又再多增添幾分。

「說你是兩光小可愛一點也沒錯,什麼心事都藏不住。」

她撅起嘴來,非常的不高興。「哼!被人說胖,我還得裝成一副沒聽見的模樣,裝傻來安慰自己啊?」

湛湜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的猛捏起她臉頰上的一塊肉搖晃道:「你還不夠胖啦!看看,我目前只能用兩根手指頭掐住它,若改天必須用到我五根手指頭的時候,那個你才叫做胖。」

「喂!你別捏啊!」叫歸叫,但冷光手腳可沒動靜。她有些靦腆的嬌嗔:「噯!你不是說我的臉油油的,摸得讓你挺難受的,那你還一直摸?」

湛湜突然彎下腰,神秘的湊近了她的臉,「你的臉呀!的確,油多得可以叫我媽用平底鍋煎出十個荷包蛋來當早餐吃了。噯--彆氣,還有啊!我呢!現在哪叫做是在『摸』妳?而是『抓』你起來稱稱斤兩有多重啊!」

冷光跳起腳來,也一把掐住他的臉皮,「你可惡!」

還以為他的心腸變好了,誰知道還是這麼的惡毒。看來,她若不親自一同抓他一起到土地公公的「住處」那裡,好好的向衪燒個香拜拜,求求他的話,這個臭男人的本性恐是難移啰!

*****

「噯--你要跑去哪裡?」湛湜眼明手快的捉住突然衝出馬路的冷光。「車這麼多,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哎呀!那裡有一隻小狗啦!再不趕快把它抱過來的話,我怕它待會兒就被車撞死了。」冷光心急得推開他,「別拉住我呀!」

湛湜緊抓著她說:「你操那麼多心做什麼?要是有這麼多像你一樣熱心的人,就由別人去把它從馬路中抱走就好,根本用不著讓你去冒這個險。小胖妞,我絕不讓你去,那太危險了。」他自私的心態又現。

但是冷光不願見死不救,她拚命想甩開他,叫道:「不要一直拉我啦!再拖下去,那隻小狗肯定會被車撞死。」

「撞死也是它活該,命中注定它要早日結束生命好去投胎。」他面無表情的道,仍不想放手。雞婆的事,就由他人去做吧!跟他在一起的人,沒有必要自尋多事。

「噯!你這個人怎麼那麼無情啊?」扯不開他緊箝住的乎掌,冷光氣得只好罵人。

「不是我無情,只是它不過是一隻沒人要的畜生罷了。」他的眼變得陰冷不定。

冷光幾乎要咬牙切齒了。「什麼畜生?好歹它也是像狗耶!」

「都一樣。」這回無論冷光怎麼說,湛湜就是毫不動容。

「你……」從未與人爭吵過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回嘴,最後只能罵出她唯一覺得最難聽的話,「你……你這個變種的冷血動物。」

他揶揄著她,「沒錯,我就是冷血,搞不好還會凍結成冰呢!」他帶著警告意味的語氣對她說:「小胖妞,若要跟我交朋友的話,你就得要練習別再多事。」

冷光突然指著對面大叫:「喂!你看,它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頸圈,它不是沒有主人的。」

他的臉變得寒冰,「那最好,既然它有主人,這更用不著你出面。誰教它倒楣,遇上這麼一個沒有警覺性的主人飼養。」

在這下班的巔峰時刻,小狗就無助的在如此多車輛的馬路中央竄跑。

冷光聽不進任何的警告,扭頭用力甩開他就想跑,「我得去救它。」

一道刺耳的喇叭聲,劃破了湛湜冰凍的心。才一回神,他便驚悚的看見冷光差一點就被疾駛過來的車撞上,幸好他機警的快速跑過去抓住了她,否則變成車輪底下亡魂的,可能就是這個光有傻膽的小兩光女孩了。

湛湜的心中有了決定。

「小胖妞,你別去,讓我來。」湛湜將她推回了人行道,自己則勇往直前的橫越馬路。

一聲接著一聲的喇叭,伴著一陣又一陣的緊急煞車聲,直教冷光看得心驚膽跳。她驚慌的只能睜大眼,望著他矯健的身影在車群中穿梭。

見他安然又俐落的跑回來,懷中抱著那隻迷路的小狗,冷光的心這才像顆隕石一樣的從天空上直落了下來。

湛湜跑得一頭汗水,他直喘著氣將狗遞到她的面前,不慍不火的淡淡的說:「給你。」

冷光被動的讓他把狗硬塞到她懷抱里,此時的她早巳淚流成河。

「哭什麼?狗又沒有受傷。」他還在氣她。光為了一條狗,她就心軟成這樣?

湛湜越想越氣,氣她哪來這麼多的愛心?也氣他自己曾幾何時又多出來的好管閑事!

她哭成個淚人兒了。

湛湜越加冒火,「我都說過了這隻狗沒事,你為什麼還哭?」他真氣他自己沒用,怎會遇見了她,就壞了他原有的冷硬心腸?!

她淚水撲簌簌的流下來,串串淚珠恣意的在臉上滑動。

湛湜失去了耐性,朝她發脾氣的大吼:「我說你別哭了行不行?狗沒事,你給我看清楚!它沒死,還好好的躲在你的胸前。」他憤怒的眼睛閃爍著火光,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著,「你究竟哭個什麼勁哪?我都讓步順了你的意了,你到底還要試探我多少呀?」

冷光抱著狗兒直掉淚,她抽噎得不會說話。

湛湜的聲音變成咆吼,瘋了似的他兩手還在空中舞動亂打。「還要我怎麼樣啊?我都無故為了剛認識不久的你破了戒,不再蔑視人類與生俱來的什麼鬼菩薩心腸。我都肯為了你而大發慈悲了,你還要哭?」他像匹嗜血的狼突然轉頭,張牙舞爪的攫住她的身子搖晃,「你哭什麼?你到底哭什麼?我都盡量配合你,跟著學起你的雞婆多事、找麻煩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連她懷裡的狗兒都縮捲成球,而冷光所投給他的,仍是一雙無辜的眼,一雙飽含驚嚇又傷心的眼。

然而,湛湜卻是睜著一雙滿不在乎又極度傲睨著她的瞳。「你以為你是誰?我已經對你做了這麼大的妥協,也聽從你的意思去做了,你還在不滿意什麼?你以為你是我湛湜的什麼人?啊?你究竟以為自己是何方來的神聖?觀世音下凡來普渡眾生的嗎?說呀!既然你有這麼大的能耐來改變我,你現在怎麼又不說話了呢?哼!妳不是挺行的?樣樣都要來參一腳的?!」他壓不住怒氣的直點頭。「喜歡好管閑事?!喜歡插手管你自己都管不住的事情?!是天上來的神仙?!還是地獄來的魔鬼?!你給我說話呀!哭?拷!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竟教我就這樣莫名其妙、胡裡胡塗聽了你的話?」

突然她懷中的狗兒向前一躍,掙脫了這場聽也聽不懂的爭吵。

冷光整個人慢慢地弓起了身,瑟縮的直顫抖,她雙腿就快無力的支撐身子了。

湛湜怒不可遏,他居高臨下的睇著她,兇狠得像頭茹毛飲血之人,眼泛紅光,嘴咧銳牙,再伸出似若魔掌的雙手用力將她雙肩箝住,蠻橫的力道教冷光痛得頻頻垂淚。

「你別再這個樣子了行不行?我叫你別再這個樣子了行不行?」他提高音量一吼,「我叫你別再這樣哭了行不行?當初你就是用這種方法讓我心軟,當初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讓我懾服,夠了,收拾起你的善良吧!我湛湜不適合當這種昧著良心做善事的男人!我討厭多管閑事,我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我更喜歡漠視他人對我的求助,你聽懂了沒有?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永遠也別想要改變我。」他的眼神多了無比的睥睨,齒冷的再度出聲警告,「哼!助人為快樂之本?!哈哈哈……我呸!我就偏要當個袖手旁觀的人,你要說我無情也罷,你要說我冷血也行,總之,你要怎麼叫我這個人都可以。但是,你千萬別再利用你個人的雞婆與同情心來影響我,別指望我會再像這次這樣讓你稱心如意,我受夠啦!」

冷光雙腳顫抖,猶如驚弓之鳥般,她的雙瞳飄忽不定,整個人驚惶失措又不知該求助於誰。他的模樣教她害怕,他那如雷貫穿雲霄的吼聲也教她噤若寒蟬,而他無時無刻、變化多端的情緒,更教一向單純的冷光招架不住。

她伸直的頸僵了,仰高的頭酸了,望著的眼累了。而微張的唇,卻因為顫動得無法自己,輕啟成一條細縫。

他一臉怒容,慷慨激昂的罵了她一頭霧水,好似她是個罪大惡極且該死的禍首一樣。她聽不懂,他為什麼要罵她?就因為她要去幫忙抓那隻迷路的狗,讓他如此大發雷霆的對她口不擇言?!

才剛出校門一年多的她,怎知外頭的人際關係會讓她如此的難懂?她只不過是想要當個熱心助人的女孩而已啊!她真的、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或是炫耀呀!她只不過是想要他也能夠一同與她分享這種快樂,可是,這應該還不至於到罪該萬死的地步吧!她真的、真的只想要讓他明白,一個人經常裝作一副置之不理的態度,是不對的行為而已啊!他怎可因為這樣就罵得她無地自容!

但是,她什麼也沒有開口,任憑那流不完的淚濡濕了整個臉龐。最後,她再也壓抑不了了,猛地放聲大哭。

「夠啦!」

湛湜的一句吼聲,令冷光真的聽從的馬上止住,可憐兮兮的只能無聲哭泣,抽搭的直顫動著肩。

湛湜多年的睥睨一世又回來了,他早把她的心意當耳邊風般的吹過就算。她的熱淚只換取他無情的冷笑。

「你根本不配叫小可愛,你只能當個還在吃奶的小可憐,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只會哭。遇見你是我倒楣,我討厭你有那一顆悲憐的心,別再冀望我會改變什麼了。」他依然咄咄逼人,「要哭你自己一個人繼續的留在這裡一個人哭個夠,我不再奉陪了,我沒那個耐性陪你去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往後我要怎麼樣,那也是我的事,希望你別以為自己聰明--」他頓住話,俯身高傲的指著她,再慢慢說著:「愚、蠢、的、想、要、改、變、我。」

湛湜氣得將手一揮,鐵石心腸的轉身離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真的不再理會她。

「哇--哇--」冷光又放聲大哭,她早已經顧不得路人異樣的眼光。

她第一次受這種委屈,還來得這樣莫名其妙,而且她到現在還搞不懂她是做錯了什麼。

原本湛湜開心的想要帶著她一道去吃飯,兩人還一路有說有笑的,可是在半路上的這一段插曲,卻導致將兩個人應該可以再進一步認識的機會,因湛湜急速的掉進自己所築下的牢籠里而關閉。

她不曉得他是個這麼討厭又自私的男人。

冷光哭得無力,只好蹲在路口將頭埋於膝上,抽抽噎噎的哭著。

「我……到底……是……哪裡……做……做錯了?他不想……幫忙……我也沒有……強迫他呀!我都說……我要……自己去……是、是他突然拉住我……不讓我去……是他突然衝出……去救小狗的……可是,怎麼一回來……就抱著……小狗……罵我?我又沒有……怎麼樣啊?嗚嗚……哇……人家哭……哭是因為人家……人家擔心他……害怕他會出事……哇--他幹嘛要罵我?」

她像個任性的小女孩一樣,一古腦兒想要將心底的委屈藉由哭泣發泄。

「我又沒有說我……自己聰明,也沒有要逼他……改變什麼啊?他為什麼就這麼……敏感?」她氣不過的坐在路口跺腳,拚命的大喊:「我討厭你--我討厭你這個叫什麼湛湜的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壞心眼的臭男人!你是個魔鬼!難怪當初我想要請你幫個忙,陪我壯壯膽,你都小器得不肯,枉費我還特意到土地公公那裡幫你祈求,希望你能夠變成『好人』,不再那麼小器巴啦,沒有愛心。結果是我錯了,像你這麼無情無義的臭男人,就讓你一輩子關在自己的象牙塔里,交不到知心朋友好悶死你算了。」

她負氣的又再跺腳,結果,一個倒楣的路人從旁走過卻被她一腳重重的踏了下去,而他的哀號聲引不起冷光的注意,連聲道歉也沒,兀自一個人沉醉在這股自怨自艾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路燈也一盞一盞的照明這整條道路,所有的大樓也從窗口射出白色的光芒。徒步的行人少了,急速開過的車子多了,但她還是沒有想要回家的念頭,一個人依然故我的坐在地上痛哭。

冷光嘴裡一直罵著:「臭男人!你這個臭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只知道胡亂的罵人。我討厭你……我不要再理你、跟你做朋友了,我更不要再幫你去廟裡拜拜替你求土地公了,就讓你變成一個冷血動物好了。討厭死了,早知道那個晚上就應該讓那把香燙死你,把你的頭髮統統燒光變成禿頭。光會取笑別人……早知道我就該把你抓到房間里放把火燒死你,也一起燒死那個老愛嚇唬我的鬼……嗚嗚嗚……嗚嗚……討厭哪!」

夜,黑了,滿天星斗,月牙高掛。而冷光,仍像個迷路的孩童,一直哭泣……

*****

原本近四十分鐘的路程,卻讓正在氣憤中的湛湜逼開大步的直衝,只走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就到家了。

過度的盛怒使得他忘了要牽機車,惱火的只曉得要一直走,嚇人的臉,讓與他擦身而過的行人即使被他撞到了也沒有一個敢出聲。一向很少與他人接觸的湛湜無處可去,一路上衝撞的走著走著,自然的就走回了家裡。

他的怒火未熄,因開門而發出的巨大聲響嚇著了正坐在客廳里看著連續劇的母親,及拿著報紙瀏覽的父親。

兩人都錯愕的瞪著湛湜,而後又茫然的相覷互望。

這個兒子是怎麼啦?

他的父母親有滿腹的疑問,卻都不敢主動開口詢問,深怕又惹來他嫌他們多嘴的白眼。

湛湜不吭氣的往沙發走,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然後蹺起了二郎腿跨在茶几上。他突然一掌砰地拍向沙發的扶把,嚇得入神的看著他的湛母彈跳到一旁斜卧著身,湛父也被嚇得將手中的報紙抖落一地。

湛湜真的氣得咬牙,氣得想要大吼,氣得很想要將心中的怒火全往無辜的父母親身上發泄。但總是將心事往心底藏的他,還是硬將之擱在一旁,任由怒火去燃燒。

湛湜的母親怯怯的彎腰撿著報紙,並不時回頭偷瞄著兒子,她壓著嗓門低聲問著:「噯!老頭啊!咱們的兒子是怎麼啦?從來沒瞧見遇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是誰惹了他?」

「我怎麼知道?我一直在家裡看報紙,我又怎麼會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人去招惹他?」湛父也跟著彎下身去撿報紙,悄悄的同妻子說道。「你自己生出這麼奇怪的兒子,你都搞不懂,我又怎麼會搞得清楚他那種怪脾氣?自從上了高中就變成怪模怪樣,成天冷冰冰的,叫他也愛理不理,誰會曉得他在外頭是受了什麼委屈啊?」

一聽自己的兒子受委屈,她再也無法裝作毫不知情,就算再次被兒子冷言冷語,今晚再怎麼樣,她也一定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湛母馬上起身坐到他旁邊,主動的牽起他的手說:「兒子啊!你……是不是……工作太累呀……還是跟同事……或者是跟客戶……發生什麼……一些不愉快的呀?」雖說打定主意要問明白,但微微顫抖的聲音卻顯示出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有些怕他,怕這個陰晴不定的兒子。

湛湜沒有出聲,也沒有拉開母親的手,就由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她回頭望著自己的老公,眼底掠過一抹驚喜,她有些開心的朝著老公微笑,她的兒子,這回居然沒有甩開她的手……竟讓她握了這麼久!雖然他一個字也不說,但他有進步了,不再讓母子之間的距離拉遠。

湛母望著老公的雙眼瞬間泛起了淚光,但她卻面帶微笑。

她有些衝動與感動,又轉過頭看著自己一手養大帶大,卻不了解的兒子。她欣喜的淚水落在湛湜的手背上。

他愕然的連忙回頭,不禁楞住了。他的母親……哭了?!見她不是悲傷的表情,他放下了心,放下了他竟然也會有的擔心。

湛湜望著母親許久,才發現母親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這麼多的細紋!幾時這些細紋又悄悄的爬上了母親的眼尾,狠狠的勾勒出一道道深痕,而他卻渾然不知,沒有察覺?

再次,他又為了第二個女人而心軟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小可愛夜夜求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小可愛夜夜求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