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客棧寂靜到聽得見旁人呼吸的聲音,雪凝威嚴十足睨了眾人一眼,爾後深情的目光灼灼燒向身後的慕容塵,兩人無言相望,慕容塵安慰地輕拍她的手臂,該來的總是會來,無論怎麼躲也躲不掉,看看追兵的人數,慶親王厲快抵達客棧了。
「格格吉祥。」不知是由誰先發難,其他人跟著附和請安。
雪凝滿意地點點頭。「嗯!還不跟駙馬請安。」
此話一出,原本頭低到快碰地的眾人驚訝得忘卻害怕,抬起頭來愣愣地盯著他們看,沒想到格格會把慕容塵奉?駙馬,他倆明明沒拜堂成親,充其量不過是通姦,若稱慕容塵?駙馬,那該稱虞人龍啥?
「怎麼?有問題嗎?」雪凝揚著眉大聲問,這是唯一對外宣布她與慕容塵是夫妻關係的機會,豈能錯過。
眾人見著她的生氣模樣,有志一同地低下頭悶不吭聲。
「格格,屬下勸你回頭是岸,別再執迷不悟,待王爺趕到,事情可不像現在那麼好收拾。」張武由門外走進來,苦口婆心勸雪凝回頭。
「你已出現,看來你的主子也快到了。」慕容塵沒忘三年前張武駐守朝霞山下,還放火燒山一事。
「慕容公子,好久不見。」張武雙手抱拳作揖。「慕容公子,三年前你使格格背叛了王爺,三年後又哄騙她與你私奔,倘若你是真心為格格好,快快收手,別做出令你們後悔一生的事來。」
「想教訓我?我倒是想奉勸你一句,離開你的主子,否則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慕容塵沒把張武的話放在心上,反過來勸張武回頭。
「張武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請格格聽張武一句,跟小的回京,王爺可以不追究的。」張武神氣的抬頭挺胸,不認為幫慶親王造孽有啥不對,他要的是飛黃騰達,管他殺多少人,能達成他的目的就好。
「狗奴才!」雪凝輕啐一聲,「不過是我阿瑪身邊的一名小將,見著本格格合該下跪,不是嗎?」
「格格若不肯離開幕容塵,小的便不需禮遇,此乃王爺的交代。」張武假腥腥道。
「大膽狗奴才!我非割下你的舌拿來泡酒不可。」雪凝被他的無禮所震怒,用力的擊了下木桌。
「且讓為夫的代你動手。」激怒了雪凝跟著激怒了慕容塵,他飛身欺向張武,揚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賞了張武十個耳刮子。
張武來不及閃躲,被打得眼冒金星,頓時臉腫得像豬頑皮,這樣尚不足以消慕容塵之氣,他再擊了一掌於張武的胸口
上,張武被強大的內力所擊傷,五臟六腑像移了位般難受,吐了口鮮血,想還手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連慕容塵的衣角都沒碰到一下,便讓慕容塵押至雪凝面前跪下。
「娘子,你說咱們該先挖了他的眼或是割下他的舌?」既然他有眼無珠,還留著眼球有何用?而他的一張嘴所說出的話均臭得快熏昏人,不如讓他當啞巴。
雪凝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想告訴慕容塵一切隨他時,忽地眼角瞄到一個黑影快速的襲向慕容塵背後,她大叫一聲:「小心!」
武功高強的慕容塵豈會未察覺身後有人飛撲而至,反手抓著張武丟向來人,來人厚實的掌力重重的擊中張武的胸膛,只聽得張武慘叫一聲落下,沒有掙扎馬上死亡。
客棧裡頭的人見著此等陣仗嚇得哇哇叫,想奪門而出卻不得其法,他們被困住了。
雪凝見著來人渾身發冷,甚至站了起來,眼中有著不容忽略的恐懼。「阿瑪。」她怯怯的喚了聲。
慶親王沒有理會女兒,雙眼陰寒的瞪著慕容塵,這是他們頭一次見面,但在此之前,他們對彼此並不感到陌生,慕容塵三番兩次破壞慶親王的好事,最後竟可恨到偷走雪凝的心,讓雪凝變了模樣、不再心狠手辣,他說過絕不會原諒與他作對的人,就算是他的女兒也不例外。
兩個痛恨彼此的男人沉默的看著對方,周圍的氣氛因慶親王的出現而陷入空前的冰寒,光由他們倆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實在很難去斷定最後的勝利屬於誰。
雪凝躲在慕容塵身後,一來是怕被抓回去,二來是怕面對可怕的父親。
「趙勇,把縮在角落的那群小老鼠都殺了,待本王手擒慕容塵后,再對外宣稱是他殺的。」慶親王冷冷地發號施令。
「喳!」趙勇領了命,不敢有所質疑,舉起大刀見了便砍,縮在角落的客人見狀嚇得到處奔跑狂叫,但他們的腳步怎敵得過上場殺敵無數的趙勇,趙勇刀刀乾淨利落,凡被他砍著的人沒有不一刀斃命的。
「阿瑪,不要!」雪凝驚恐的看著,眼前所見是一片血紅,好多的鮮血,好凄慘的叫聲,她害怕地直搖頭,誰來告訴她是在作噩夢。
慕容塵見她被眼前的情形嚇著,趕緊把她摟進懷中,把她的頭壓向他的胸膛,不讓她再看血腥的場面。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慶親王,果然心狠手辣。」眼前的情形讓慕容塵緊蹙了眉頭,慶親王的行為根本毫無人性可言,那群人不過是尋常百姓,一生中沒做啥壞事,不過是到客棧喝茶聊天,沒想到竟會死於非命。
慶親王得意地狂笑幾聲,趙勇砍人砍到雙手發酸,才解決完一屋子的人,雙手抱拳對慶親王道:「王爺,屬下已確定沒有任何活口留下。」
「很好,退下去吧!」慶親王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看被血洗已滿目瘡痍的客棧,「嘖!嘖!若不是你們今日來投宿這間客棧,他們仍舊會活得好好的,他們要怨就怨你們吧!」他假裝惋惜,搖頭嘆道。
雪凝全身不停地抖動著,好可怕!耳邊依稀可聽聞方才的慘叫聲,他們死前的慘狀就連她閉上眼都可看見。
「別怕!有我在。」慕容塵拍拍雪凝的背,安撫著她的恐懼,隨後瞪了慶親王一眼,他竟在女兒面前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你已自身難保,怎麼還想保護她?」慶親王冷笑,揚著聲道:「雪凝,念在你是我親生女兒的份上,我給你一條生路走,馬上離開慕容塵隨我回京去吃齋念佛,若你不要的話,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女兒,而是慕容塵的女人,我不會顧念父女之情,我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性子,好好考慮一下。」念在雪凝是織雨辛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他不得不網開一面,給雪凝一條退路。
「阿瑪,我求您讓我和塵離開,我們不會再出現在京城的。」雪凝哀凄的懇求父親別再苦苦相逼,她實在不願見她所深愛的兩人大打出手,拚個你死我活。
「好!你不肯選擇是嗎?沒關係,慕容塵,我同樣給你一條路,本王挺欣賞你的武功修為,投靠我,我可以把雪凝名正言順地嫁給你,且讓天下人絕無二話可說,就連將軍府也不能由你手中帶走雪凝。怎樣?你答不答應?」慶親王再次開出他的條件來,有了慕容塵的幫助,對於謀取王位如虎添翼,坐上龍椅更是遲早的事。
「不!我不想助紂為虐,且我娶雪凝不需得到天下人的同意,只要我倆情投意合便成。」慕容塵想都沒多想便拒絕了慶親王的提議,慶親王在打什麼主意他怎會不曉得,他慕容塵向來為民除害,怎可能為了娶心愛的女人而背叛以往的作?,他說過可以因與雪凝私奔而遺臭萬年,但他不想因助紂為虐而遺臭萬年。
「看來你們倆是選擇死路一條,那我毋需多言,出手吧!」
對於他們的回答,慶親王並不感到意外。
「誰勝誰敗要到最後關頭才知道。」輕輕簇擁雪凝到角落,以避免他與慶親王決鬥時傷到她。
「塵!」雪凝忽地緊抓住他的衣袖,似有口難言。
「嗯?」
「小心點。」她咽下其他的話,低喃道。
「你放心。」他瀟洒地笑了笑,提著劍到場中央面對蓄勢待發的慶親王。
原先雪凝是想叫慕容塵別傷了她阿瑪,可是若他遵從她的話,處處對她阿瑪手下留情,而阿瑪卻全力以赴,那樣塵絕對會死在阿瑪手上,她該如何是好?該幫誰?她真的不想見他們其中一方有人倒下,誰來救救她!救她脫離這場混亂,頓時她好恨自己,她不該愛上慕容塵的,她怎能愛上敵人,會有今日這樣的場面她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是她的錯!
晶瑩的淚珠緩緩淌下,雙眸緊盯著場中的兩人,雖然害怕看到結果,可是她堅決不閉上眼,強迫自己要看完這場生死之戰。
內力相當的兩人尚未動手,渾身已散發著駭人的氣勢,氣勢對氣勢,火爆的氣氛幾乎讓周圍的桌椅燃燒,兩人用著同樣的兵器──長劍。
「可惜了你這身好武藝。」抖抖手中的劍,慶親王嘆道,似已預見慕容塵的失敗。
慕容塵不搭話,劍尖指著地板,由慶親王先採取攻勢,慶親王如鷹衝天,在劍尖要刺上慕容塵的門面時,他才提劍反擊,先前沒採取行動是顧及慶親王是雪凝的父親,於情於理他都得稱一聲丈人,不宜先採取攻勢,便先讓慶親王一招。
雙劍交鋒迸發出金鳴聲響,光影重重,以內力相鬥煞是驚人,因兩人內力相當,再斗下去會兩敗俱傷,便往後各躍一步,比起劍術。
人稱劍俠的慕容塵並非浪得虛名,劍術之好有目共睹,憑藉著單劍便可變化出七十二招,招招置入於死地,直取各大重要脈穴。
但慶親王也不是省油的燈,常派遣手下為他效命,並不代表他武藝平平,慕容塵的七十二招到了他面前,他險中求勝,一一化解,雖是破解了慕容塵的招式,卻也無法拿下慕容塵的性命,兩人的實力相當,打得汗水淋漓。
慕容塵見七十二招奈何不了慶親王,以足尖踢起地上的一柄長劍,雙手握劍使用著不同的招式,襲向慶親王。
頭一回遇上此等怪異的劍術,讓慶親王頓時慌了手腳,節節敗退,手臂被長劍劃出一道血口子來,差點整隻胳臂就被削了下來,他試著讓情緒平穩下來,待他一慌,便會兵敗如山倒,所有的努力皆將付諸流水。
慕容塵越打越順手,直直逼退慶親王,不只在慶親王的手臂上添血口子,甚至在大腿、腰際皆有長劍留下的痕?,慶親王愈退,他的攻勢愈顯得淩厲,忽地,發覺慶親王竟已退到雪凝身前,讓他及時收回劍氣,以免不小心傷了雪凝。
慶親王原是沒發覺他已退到女兒身前,見慕容塵收勢才發覺,嘴角露出一抹陰森的笑意,大手往後一撈,把女兒抓到身前來,舉起長劍毫不留情的往女兒的嬌軀劃過,嘴嚷著:「或許你的劍術贏得了我,但我卻掌握了你的弱點。」
雪凝瞪大眼、朱唇微啟,吃驚的看著森冷的長劍高舉,作夢都沒想到她阿瑪竟如此狠心。閉上眼淌著淚,沒有叫嚷,沒有求饒,無聲地接受她的命運。
慕容塵心驚的發覺慶親王眼中沒有「感情」二字,飛身以長劍擋住慶親王致命的一劍,及時救了雪凝。
就是現在!慶親王笑得狡詐無比,在慕容塵以雙劍抵擋他的劍勢,他揚手重擊了雪凝的胸口,雪凝被他的一掌擊得飛出去,重重地撞上牆壁再直線落下,嘴角淌著鮮血,像破碎的布偶倒在地上。
慕容塵一見根本忘了要防範陰險的敵人,情急之下大叫:「雪凝!」
慶親王目光一閃,單手探入懷中取出短刀,猛地刺向慕容塵的胸口,鮮血立即噴泄而出,他強忍著身體上的痛楚,扔下手中的劍,單掌襲向慶親王的胸口還以為色,但傷口使他的內力銳減,只把慶親王打退十步之遠,卻無法重創慶親王。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此刻他只在乎雪凝的傷勢,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哪能承受得了強大的內力重創。
拔掉胸口上的短刀,止住周身大穴,奔向倒在地上的雪凝,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喚道:「雪凝,雪凝,醒醒,睜開眼來,快啊!」眼見她面色慘白如紙,嘴角不停地淌著鮮血,慕容塵為她把脈,發覺傷勢極重,比起三年前被雪山聖駝重創有過之而無不及,再不救她性命難保,顧不得此時正與慶親王決鬥,慕容塵馬上盤腿,連起內力?雪凝療傷。
「哈!哈!哈!我說握有你的弱點,沒騙你吧!今日你將因一個女人而下陰曹地府去。」慶親王狂笑幾聲,受了傷的慕容塵根本取不了他的性命,方才那一掌不過使他短暫的氣血不順,壓根兒妨礙不了他的行動,臉上泛著濃濃的殺機,掌力虎虎生風的打向慕容塵的後背。
沒有防備的慕容塵被打得五臟六腑頓時移了位,狂吐一口鮮血正好噴在雪凝的背上,與雪凝雙雙倒在地上。他錯了!不該把慶親王看成正人君子,早該猜到慶親王會不顧江湖規矩行事背後偷襲,這下可好,因他一時的疏忽而救不了雪凝,該死!
強忍著喉頭中的溫熱微甜,把欲吐的鮮血強咽下,摟抱起躺在地上的雪凝,剛才慶親王那一擊不只傷了他,連帶的也傷了雪凝,雪凝的氣息益發微弱,他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輕拍著雪凝的面頰。「雪凝,雪凝,快睜開眼來,快點!」突地,溫熱微甜的熱血急涌而上,讓他來不及咽下,一滴滴的落在雪凝的臉上,他強忍著痛楚,顫抖地拭去她臉上的血漬。
不知是他的情急或是鮮血的溫熱,總而言之喚醒了雪凝,她緩緩無力的睜開眼,便見慕容塵嘴角淌著鮮血,心疼地伸出小手為他拭去,胸口上的疼痛讓她無法開口,她渾身無力,靈魂似要飛出軀殼般,飄飄蕩蕩無所依恃。
「感謝上天,你總算醒了。」慕容塵淌下溫熱的男兒淚,開心地親吻著雪凝的額際。
雪凝抖著唇露出凄楚的笑靨,她人被打成重傷,可是腦子沒受傷,她知道慕容塵原可打敗她阿瑪的,全是她拖累了他!是她不好,他不該救她的,像她這種壞女人死了倒乾淨,何必救她呢?!雪凝哀傷的閉上眼,串串珍珠隨之滾落。
「慕容塵,你對我的女兒挺情深意重的,為了救她甘願冒著性命危險,實在是教人可敬可佩,但感動歸感動,你的命我還是要。」慶親王舉著劍站在他們身旁,對於女兒的傷勢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等你們死了后,本王當然不可能讓你們死則同穴,雪凝的屍體本王會交還給將軍府,讓她生是虞家的人,死是虞家的鬼,你們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仍舊不能做對鬼夫妻。」他們的深情感動不了慶親王的鐵石心腸,他依然要拆散。
慕容塵兇狠的瞪著慶親王,雙手緊握著雪凝,不因慶親王的話而低聲下氣懇求,雪凝則不然,輕輕的掙脫了慕容塵的鉗制,爬到父親面前,緊緊抱住父親的腿,臉上淌滿淚水,似在求饒。
「怎麼?你後悔了?想要阿瑪救你一命?」慶親王睨了一眼趴在腳邊的女兒。
雪凝悲凄地搖頭,提起全身的力氣,啞著聲音道:「阿……瑪……我求你……求你念在……你我……父女一場……放走塵……不要傷他……不要……」她唯一想救的是愛人的性命,慕容塵傷得不重,不該與她一道死去。她沒有關係的,就算死了,被將軍府的人埋葬,魂魄也會穿過重重阻礙去找慕容塵,安靜的守候在他身邊。
「雪凝!別求他。」慕容塵見狀,連忙要把她拉回來,可惜他晚了一步,震怒的慶親王一腳踢翻為他求情的雪凝。
「哼!死性不改!死到臨頭你還為他求情。」慶親王氣乎乎吼道,若雪凝是想?自己求情,他還會放她一馬,沒想到她是為情人求情,門都沒有!
慕容塵心疼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雪凝道:「你簡直不是人!竟然如此對待親生女兒,不知當王妃知道這情形時會有何感受。」
「怎麼?想拿她來讓我放過你們?」慶親王為他的天真失笑,「不可能的,她不會知道,本王不妨告訴你我的計劃,等本王殺了你們之後,回京將對外宣稱是你欺騙了雪凝的感情,於私奔途中便殺了她,經隨後追到的我知曉,為了替愛女報仇,我也親手殺了你,多完美的計劃,沒人會懷疑,而死後的你將成為小民口中殺人無數的大魔頭。」待他們一死,所有的阻礙將消失,也是他正式登上王位的那一天。
「你瘋了!」慕容塵搖搖頭,眼前所見的不是個正常的男人,而是一個被野心沖昏頭的男人,權力、名利已腐壞了慶親王的腦子,當今天下除了王妃外,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但王妃深居簡出,有誰能制止得了他的野心?唉!在他們死後,還會有一場無可避免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