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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跟了省委趙副書記五年,早已熟悉了官場規則,卻不熟悉農村基層工作,但他相信他的那套「彈鋼琴」理論是放之四海皆標準的真理。
所謂的「彈鋼琴」理論,用比較通俗的說法便是「一把手藝術」。
就是要面面俱到,要在顧全大局的基礎上尋找共識,凝聚合力。只有小聰明是不行的,要有大智慧、大謀略、大手筆。胸懷寬廣,豁達大度。不要被掌聲牽著走,也不要被罵聲所牽制。堅持既定目標,不要左右搖擺,在爭論中保持主見,在罵聲中繼續前進。
凌波自恃自己就是一個可以當一把手的人,他具有大智慧、大謀略、大手筆,這一切,都是在跟趙副書記的五年裡耳染目睹中學來的。
他剛跟趙副書記的時候,趙副書記在省委倍受排擠,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看好他,都說不出一年趙副書記就會被擠出省委大院,去做個什麼廳的廳長或是到市一級去。
結果怎樣?
五年後,趙副書記即將穩穩地坐在第一把手的位置上。(正式文件還沒有下,但大家都知道這結果已經是鐵板上的釘釘――明擺了。)而他,也成了趙副書記的心腹,如今,他有了趙副書記這麼個靠山,誰不眼熱?可當初,沒有一個人願意當趙副書記的秘書!
有眼光,識大體,才能辦成大事。
人人都說他是走了狗屎運,命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個有眼光的人,在他跟趙副書記的第一天就知道,趙副書記是一個能成就大器的人!
那天,他忐忑不安地去報到。
他,一個剛出校門不到兩年的小秘書,在這人材濟濟的省委大院,怎麼排都排不到他去做領導的個人秘書,秘書長卻安排他跟趙副書記,明顯地不把趙副書記當一回事!
「小凌呀,按理說你的級別還不夠,但組織上看好你,好好乾,如果趙副書記滿意的話就給你提一級。」
凌波當然受寵若驚,可馬上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險惡,自已很明顯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界。表面上是提撥他,實際上他成了秘書長瞧不起趙副書記的一種表示,如果他拒絕了這次機會,肯定會得罪秘書長,前程暗淡無光;如果自己接受了這次機會,無疑自己成了秘書長的幫凶,趙副書記會怎麼對他?
更讓他左右為難的是,他剛上任的第一天,便遇上一件非常尷尬而又棘手的事情。
那是省里的一個重要茶話會,參加的都是省里比較有地位的人員,主要是商界一些舉足輕重的大亨。
人員比較多,如何排名非常講究。
趙副書記是市委常委,排名肯定要在那些不是常委的副省長之前,但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趙副書記的名字被放在了最後。
凌波以為他們是無意的,便要求他們調整過來,秘書長拒絕了,說是會議馬上要開,臨時改動會亂,還是以大局為重吧。
語調很平和,態度也誠懇,就是知錯不改。
凌波氣憤了,他們這麼排擠趙副書記,不就是因為他是從外地調來的嗎?他們不想讓他進入到他們的圈子中!
還有,趙副書記在外省的「口碑」不好,是一個干紀檢出生的幹部,聽說也是被「擠」出來的。就是那種明褒暗貶,想盡一切辦法樹立他為典型,成為可以提撥的好乾部,漂漂亮亮地「提撥」到這裡來的。
所有的秘書都在看著凌波的笑話。
沒辦法,打狗看主人嘛,誰讓自個是趙副書記的秘書呢!
他真的擔心趙副書記會拂袖而去。
可是沒有!趙副書記很坦然地坐到那個位置上去了,茶話茶話,有言就。第一把手說完后,便是大家自由言,趙副書記作為一個新來的領導,雖然不管工業,但也要說上幾句,露露臉,讓大家認識認識。
趙副書記那不卑不亢的態度讓所有到會的人心裡舒坦,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他一定會藉此機會牢騷,或是明嘲暗諷,但他沒有,只是很誠懇地提了幾點他對本省經濟展的看法。風頭把握得很好,既沒有搶了書記的風頭,又能看出他是一個懂行的人,使這些大亨們注意上了他。
從這點上,凌波就認定了他是一個大度的、有智慧的人,便一心一意地跟了他。
這次凌波選擇n市,趙副書記沒有表態,可從他讚許的眼光中可以看到,他是非常欣賞自己的!趙副書記也看到了n市的潛力。
凌波要做的事是在n市裡干出成績,有拿得出檯面的東西,讓趙副書記的臉上有光!
凌波的目標是在三年內把n市的經濟擠進全省前5oo強。這絕對不是亂放炮,是經過深思熟慮后得出的結論。
未到n市之前凌波就仔細分析了n市的現狀:
n市地處丘陵地帶,地理位置偏僻,目前全市的財政收入三分之二來源於礦業,農業、第三產業所佔的比例過小。這樣全縣的財政收入不僅容易受到礦產品市場的影響,礦產資源還會面臨瀕臨挖絕的一天。
他的前任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把過多的精力投入礦山,忽視了其它行業的展,這樣雖然很容易出成績,但老百姓卻得不到好處,就是我們常說的「縣富民不富」。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他已經想好了對策,心中有了一個五年規劃的展思路。但在農村這一塊他心中無數,所以他想用十天的時間走完全市的11個鄉鎮。
他讓陳曉飛弄了一張n市地圖,兩人仔細研究,決定從最窮、最偏遠的民族鄉開始他的視察,並且邀請吳仲平代市長一起出行。
辦一件事情能否成功,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缺一不可。在官場上人際關係更是一張無窮無盡的網,你稍有疏忽而漏織幾針,說不定就會全盤皆輸。所以凌波一到n市,就把n市的四班領導的履歷看了一遍,在陳曉飛的補充說明下,他已明白了一個大概,也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那就是吳仲平是原來的四班領導中靈魂,自己想在這裡立足,必須得讓吳仲平心服口服地跟著自己,其他人就好辦了。
不管在哪一級政府,書記和政府一把手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大都是明爭暗鬥的角色,這是很愚蠢的做法。可一山不能容二虎,所以,凌波必須要把吳仲平從一個勇猛的老虎變成一隻聽話的綿羊。
翻開吳仲平的簡歷,便知他是一個經過大起大落、受過大風大浪的主。今年四十三歲的吳仲平可謂是官途坎坷。他十六歲當兵,十九歲複員回來時當了當時叫縣革命委員會政委的通訊員,兩年時間入黨、提干,二十一歲就當上了縣革命委員會副書記,成了當時最年輕有為的革命幹部,大家都戲稱他是坐著直升飛機上去的。可惜好景不長,不到一年時間文革結束,在清理「四人幫」的爪牙中,他被革職,下放到一個偏遠的鄉當了一名普通的鄉幹部。在鄉下,他硬是憑著一股幹勁,當上了副鄉長、鄉長、鄉黨委書記、市長助理、副市長、代市長。可以說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幹上來的,在群眾中有一定的基礎,口碑很好。
要想讓吳仲平心服口服地跟著自己干,凌波必須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來。經過反覆考慮,凌波決定從四個方面去幫助吳仲平解決目前的焦點問題,第一是礦山的污染問題。這是給上面一個交待;二是進行城區道路改建,這是給居民一個交待;三是籌建一所全省一流的中學,這是給家長和老師一個交待;四是給農村上一個大部分群眾都能得利的項目,這是給農民一個交待。這樣在三個月後召開的人代會上吳仲平不愁甩不掉頭上的「代」字,這樣就一定能得到吳仲平的信任和支持,那麼他的五年規劃就有望實現了。
目前前面三條他心中已經有了譜,就是第四條他還心中無數,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到任就先到鄉村巡視的原因了。
剛到縣裡,凌波放不下在省里的派頭,每天上班都穿著西裝,打著領結,頭揚得老高,一付盛氣凌人的模樣,這讓那些上了些歲數的老同志心裡很不舒坦,不由得在心裡哼哼,我們多少也是從市委領導的位置上退下來的,都沒你這麼大的派頭,你有幾斤幾兩都還沒有過秤呢!
凌波不理這一套,既然已經退居二線了,那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搞調研,為現任的領導班子拿出一些對縣裡的展有用的東西來,扮演好參謀的角色,而不是對自己的行為指手畫腳。
凌波沒有像以往的市委書記那樣,一上任就先跟大家見面認識,先是常委會、后是幹部會,他一個會都沒有開,便和陳曉飛他們下鄉視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