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鳥語啁啾,和煦陽光灑落在清麗容顏上,羽睫微微顫動著,一對迷惘的幽眸在下一秒鐘骨碌碌地亂轉,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陌生。
君邵亞赫然清醒,才要坐直身子,腰背處就傳來奠名的疼痛酸麻感,但卻是在他還能忍受的範圍內。
四處張望這擺設優雅高貴的寢房,君邵亞很清楚這並非私人住所,見多了這種號稱貴得嚇死人的總統套房,他倒是滿習慣的,適應力極強。
掀開溫暖的羽被,君邵亞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所穿的,竟是一件質地柔軟的絲質睡衣,不禁輕蹙雙眉。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陷入沉思的君邵亞,仔細回想著昨夜所發生的事。
在目送柏納迪諾與一名打扮美艷的埃及艷后離開后,似是聽到令人心醉神迷的嗓音,然後……
有人邀他共舞,他還來不及拒絕,就被帶進舞池,身子飄飄然的,之後因為頭暈目眩,身子更是燥熱不已而失去意識。
但君邵亞很清楚,之後不可能什麼事都沒發生,光憑他身後那隱密處的疼痛感,用膝蓋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君邵亞,竟然被人吃干抹凈不說,更可悲的是,吃了他的人是誰,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現在再怎麼後悔,也改變不了被人吃了的事實。
君邵亞如此安慰著自己,扶著酸疼不已的腰走進浴室時,頓時憶起自己好像欲求不滿地與人糾纏……
那似真似幻的煽情畫面,讓君邵亞雙頰酡紅燥熱了起來。
難道說當時的自己,真的是主動巴著人家發生親密關係?
「天啊,這事如果被那個四肢犯賤的過動男知道的話,自己這輩子別想在他面前抬頭挺胸了。」
像是墜入五里霧中,君邵亞迄今仍未找到能解除他中心懸宕未解的煩人心事的方法。
那日胡亂沖澡時,君邵亞就發現自己身上多了無數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吻痕,就連他最私密的大腿內側也有,當時的他,只想挖個洞把自己埋掉算了。
走出浴室后,君邵亞發現之前所穿的禮服竟不翼而飛,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正擔心自己沒衣服可穿時,眼角忽然瞄到不遠處的貴妃躺椅上有一套材質不錯的男裝。
他走近一看,上頭有張署名是要給美女貝兒小姐的卡片,裡面說明了衣服是為他留的,而他是因為被人下藥,情急之下才會與化裝為野獸的男人發生關係,還要他別太在意。
君邵亞當然知道這個野獸絕不是柏納迪諾,而是與他共舞的另一名野獸。
那人幹嘛沒事稱自己是野獸,好似他君邵亞是個飢不擇食的人,連只野獸也不放過,更可悲的是對方一定覺得他是個變態,明明是個男人,卻穿著女裝到處趴趴走。
而對方竟然也能毫不介意的與男扮女裝的自己發生關係,那意思是不是說,對方是個思想異於常人的人呢?
思及此,君邵亞的額頭上頓時出現了好幾條黑線。
那個與自己發生關係的男人還算有點良心,最起碼那男人不是將他看成出賣肉體的男妓,而留下一筆錢來侮辱他的人格。
當君邵亞回到下榻飯店時,迎上來的是擔憂不已的阿妮塔,還說柏納迪諾急著找他,當下君邵亞馬上就聯絡到柏納迪諾,並撒了一個小謊,說他是遇到好久未見的朋友,一聊就忘了時間,所以天亮才回家。隔天早上,君邵亞竟然收到化妝舞會時所穿的禮服,還附上一朵初綻的紫色鬱金香。
這代表什麼意思?為何對方會送上這令他感到相當不解、困惑的紫色鬱金香?
君邵亞在時裝秀結束后,沒多作停留就回到台灣。
他在離家還有一段路程時,竟心血來潮下了計程車,打算用走路的方式回家。
君邵亞心忖離開家裡也有一個多月了,之前跟大哥君邵冠才通過電話,他還要再過一個小時才下班,至於小弟君邵殿,因為正值大一期未考,所以人並不在家裡。
咦!是他眼花了嗎?為何這個名叫龍影桀的男人,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怎麼會這樣,這只是純屬巧合吧,還是這個人住在這兒……」君邵亞臉上難掩驚愕的低呼著。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事!
君邵亞腦中一片混沌,只能愣愣的瞪著眼前愈來愈清淅的邪佞笑臉。
龍影桀身著鴕色針織高領套頭衫外加灰色格紋長褲,搭配著卡其色短外套,仵足於離一臉嫌惡的君邵亞不到二步的距離前,止要開口時,君邵互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龍影桀原本想賞給他的得意笑容在瞬間僵住。
君邵亞像是無視於他的存在,掉頭就走。
眼不見為凈,見到了可會倒八輩子楣。君邵亞心裡暗忖著。
感覺到身後如影隨形的人,君邵亞極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快,疾步往前走去,想甩開身後的討厭鬼。
「君邵亞,你家不是在「晉禾」社區嗎?再這樣走下去,就離你家更遠。」
乍聽這戲謔成分居多的一席話,君邵亞終於停下腳步。
這個男人竟然查過他的住所?身為一個跨國集團的總裁,他沒事找他麻煩做什麼?
「再不回頭,離家就更遠了,而且還拖了一個大行李箱,不嫌累嗎?」
討人厭的聲音打斷了君邵亞紊亂的思緒。
面對龍影桀略微諷刺的警告,君邵亞忍無可忍的轉身冷言低喝:「那你就別一直跟在我身後啊,你知不知道……」猛然對上那湛藍又顯露出無辜的雙眸,君邵亞一肚子的怨氣瞬間哽在喉間。
面對著君邵亞的一臉呆樣,龍影桀再度擺出無辜模樣,以怨懟的口吻說:「好歹我也是集團的大總裁,更是你工作上的幕後金主,不請我到你家坐坐就算了,竟然還像看到鬼一樣的落跑,你——」
「喂!你說夠了沒?我管你是總裁還是一國的總統,像你這種不請自來的變態,我沒有義務招待你。」
哼!本少爺可是不吃你那一套的,總裁就了不起啊,我家也有一個總裁,個性可比你好個千百倍。
君邵亞一臉鄙夷的斜瞪了龍影桀一眼,然後掠過他,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君邵亞這番舉動,倒是出乎龍影桀的意料,忍不住撇撇嘴低咒。
「真不曉得我哪裡得罪到你,無緣無故被打了一拳,我都還沒跟你討回來,竟然還當我是變態!」
「君邵亞!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個送你禮服的野獸先生是誰嗎?」龍影桀饒富興味的喊著,他就不信君邵亞會不理他。
感到極度震撼的君邵亞,如他所預期的再度停下腳步,一臉難以置信的轉過身來。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你到底是誰?」君邵亞有所警戒的瞪視眼前一臉得意的龍影桀。
「咦,你會不知道我是誰,這樣不行哦!」面對咄咄逼人的君邵亞,龍影桀不以為意的裝出一副大善人的口吻道:「好吧,為了我的清譽著想,免得老是被你喊成變態,我就重新自我介紹,敝姓龍名影桀,是龍曜集團的總裁,至於我為何會知道這件事——」龍影桀突地彎下腰身,就在君邵亞的耳畔輕聲低喃道:「這是個極為機密的事,怨我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告知,還望貝兒小姐海涵。」
君邵亞聞言,全身一僵的瞪著笑得極為曖昧的龍影桀,眼角餘光不經意的瞄向龍影桀身後不遠處,發現五名身著暗色系西裝的可疑男子,正隱身於暗巷內。
「真不愧是大企業的總裁,出個門還得帶保鏢,不嫌累嗎?」君邵亞非常不屑的揶揄著。
「咦?」龍影桀先是愕然,旋即臉色大變。
君邵亞將身前男子的表情盡收在眼底,知道那群人並非龍影桀帶來的保鏢,腦海里倏地萌生另一個可能性,於是狀似親昵的在他耳畔輕聲嘲諷。
「呀,排場真大,你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你的女朋友們還請徵信社的人來跟蹤你呀,我真替她們感到不值。」
「天大的誤會呀,我現在還是活會,女性朋友是有一堆啦,至於愛人嘛——」
龍影桀注意四周狀況,邊在君邵亞耳畔道:「目前是中意一個,只是不曉得他肯不肯賞這個臉。」
「啐!真不曉得是哪個倒霉鬼被你這個變態男相中,真是令人同情啊!」君邵亞不禁冷哼一聲。
「哦,是嗎?這個你大可放心。」龍影桀用發自內心、充滿自信的篤定口吻再度在君邵亞耳畔輕聲說著:「我會讓他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回眸凝視著龍影桀認真的表情,君邵亞竟怦然心動的看得出神。
君邵亞知道說這句話很容易,任誰都會說,但為何出自他的口就充滿說服力讓人深信他是一個說得到做得到之人呢?
乍看君邵亞竟盯著自己不放,龍影桀雖頓感意外,但當務之急是要甩掉那一群從米蘭到台灣,一直對君邵亞緊咬不放的可疑男子們。
「邵亞,接下來我所說的話,或許你聽了會不相信,但這些人是沖著你來的,如果你不想讓那些人危害到你的家人,就相信我的話,趕快上車。」龍影桀壓低聲音勸說。
這聲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兒聽過。
回過神的君邵亞四齣張望尋找聲音來源,但眼前就只有這惹人厭的龍影桀啊!
而且他剛剛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嗎?這些人怎麼可能是沖著他來的,他又沒得罪任何人。
可是這個男人的表情極為嚴肅,實在不像開玩笑。
雖然君邵亞的表情真的很可愛,但是龍影桀還是拉著他的手臂,來到一部銀藍色的明馳跑車前。
「快上車!」
「我——」不要兩個字還未說出口,君邵亞就被龍影桀硬拉上車,當然他的行李一併被丟進車裡。
「喂!你幹嘛……」這時君邵亞從後照鏡內看到那五名原本躲在暗巷的男子紛紛往這兒衝過來,更誇張的是竟然有人掏出槍來。「龍影桀,這是怎麼回事?他們……」
「待會兒再跟你解釋!」
龍影桀俐落地坐上駕駛座,迅速地發動引擎,眼角輕瞟身旁助手席,君邵亞早就處變不驚的繫上安全帶。
龍影桀猛踩油門,將車子沖向那群正要開槍射擊的可疑男子們。
數發子彈此起彼落的打在擋風玻璃上,君邵亞目不轉睛的看著被射中的玻璃車窗,竟毫無裂痕。
啊!原來是防彈玻璃!
還好這裡屬於台北郊區,路上沒什麼行人。
用著不遜於賽車手的駕車技術,龍影桀熟練地衝散了向他們開槍的黑衣男子們。
直盯著車內的後照鏡,君邵亞發現被衝散的男子們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似乎沒人成為車下冤魂,最多只是受到皮肉傷罷了!
龍影桀眼角瞟向一臉驚嘆的君邵亞,不禁對這處變不驚的人兒多了一分讚賞之意。
「還好沒波及到無辜,沒受到驚嚇吧,小亞?」
「嗯,我沒事,幸好沒傷及無辜,那些人……喂,你要開到哪裡去啊!停車快停車,我要下車……」
眼看著車子駛向無人的小巷內,君邵亞這才驚絕不對勁。
龍影桀忍不住想開他一個小玩笑。
「要我停車可以,除非你想被打成蜂窩。」
「你……」
眼看著君邵亞突然悶聲不響,像極鬧彆扭的情人般令他心疼,龍影桀話鋒一轉。
「不如這樣好了,考你一個問題,如果答得出來,我就回答你想要知道的一個問題和送你去想去的地方,相反的,如果答不出來,你就得乖乖到我家去作客,如何?」
驀然回神的君邵亞,終於肯轉頭看向龍影桀那一張人畜無害的笑顏,看機不可失,他朗聲道:「好!一言為定,不準賴皮。」
喂!喂!是誰在賴皮呀?
龍影桀皮笑肉不笑的暗咒著,沒好氣地開口:「是是是!我的問題就是,說出那一群可疑男子是誰派來的?」
「什麼?你竟然還有這個臉問我,那些人不是你女友派來監視你,看你有沒有到處拈花惹草的嗎?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惹火了她,所以她只好對你痛下殺手,把你……」
君邵亞話未說完,龍影桀臉色大變地打斷他的嘲諷:「喂!喂!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是……」
「你知不知道打斷人家說話,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君邵亞不待龍影桀說完,面不改色的道。
「呃,我……對不起……」龍影桀吃足了悶虧,卻只能乖乖道歉。
「嗯,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的無心之過吧。」扳回一城,暗自竊喜的君邵亞一副大恩不言謝的慷慨樣淡淡的道:「你曾說他們是針對我來的,但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是事實?」
君邵亞不動聲色,以試探性的方式反問一臉錯愕的龍影桀。
「呃?這個嘛……」龍影桀有些遲疑。
如果他說這些人是柏納迪諾派來的,他百分百確定君邵亞一定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因為經過他的調查,君邵亞似乎很敬重也很相信柏納迪諾。
「怎麼,答不出來,心虛了?」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尋他開心真的很好玩嗎?
「給你兩個選擇吧,其一就是你要的證據我有,但是全部都在我的住所里,其二就是我現在就可以載你去想去的地方,和解答你所問的任何問題。」
君邵亞一臉詫異的望向正認真開車的龍影桀。
「怎麼,做個抉擇吧!」
「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選擇問你問題和讓我下車。」君邵亞毫不考慮的做出選擇。
哼!什麼叫作安全起見,我有那麼可怕嗎?幹嘛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瞧你一副得意樣,不挫挫你的銳氣,好像會對不起自己。
龍影桀心中犯著嘀咕,卻不著痕迹阿莎力的應允著。「行,有什麼問題僅管放馬過來吧!一定包君滿意。」
「那些對著我們開槍的黑衣男子是誰派來的?」
乍聽他的問題,車子打滑,險些衝到人行道上,龍影桀氣得真想踹一臉得意的君邵亞,但他還是把車子停在路邊以策安全。
「你真的想知道?」龍影桀臉色凝重的再次詢問。
「你答應過我的,怎麼,想反悔?」君邵亞揚起眉,眼神充滿挑釁意味。
「不,既然你問了,我就一定會回答,那些人是……你最敬重的柏納迪諾所派來的。」
話才說完,龍影桀還來不及反應,臉頰就被君邵亞甩了一巴掌,頓時一陣火辣剌痛傳來,錯愕的看著燃起熊熊怒火的君邵亞,什麼話也沒說的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君邵亞會有這樣的反應,龍影桀並不感到意外,自己應該很氣君邵亞為了一個對他下藥的男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呼了他一個巴掌才對,但不知為何自己的手卻不聽使喚的解開安全帶,還可悲的跟著下車。
「還記得在化妝舞會上,你被人下藥的事情吧?君邵亞!」
君邵亞身子一顫,倏地轉身,俊雅的容顏頓時刷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難道你——」
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那個署名為野獸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