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真的拿槍威脅他?」仇普睜著一雙慧黠的大眼睛,飽含興趣的再問一次。
湯慶潔無奈的點點頭,不敢去看仇平鐵青的臉色。
「哇噻!早知道當女警這麼好玩,當初我就該去投考警察學校,不去念什麼煩死人的法律了。」仇普的臉色不勝羨慕,「李俊彥那時的樣子一定跟卡通人物一樣好玩!」
「仇普,我是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別老把話題叉開好不好?」慶潔的手指在仇普面前晃了晃:「李俊彥打算綁架你,然後再讓你吸毒。」
她滿不在乎的聳聳肩:「他抓不到我的,今天我到學校去只不過是去辦手續,又不是回去上課。」她抓頭髮懊惱的嘟起嘴:「明年我要回一年級去重念,今年上半年算是白念了,沒被退學是我幸運了!」
「他早晚會查到你住在這裡的,我不可能擋他太久。」
慶潔煩惱的看著仇普一付無所謂的神情。
她終於知道仇平為什麼那麼寵愛他的寶貝妹妹了,仇普的確是叫人又恨又愛!
她的身體是完全康復了,特別護士也功成身退,可是她那付天蹋下來也不干我事的神情,真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應該痛打她一頓或是甜言蜜語的哄她,好讓她知道事情的輕重!
「那有什麼關係?」仇普又甜又邪氣的瞅著她:「反正我有你這位未來的大嫂保護我嘛,李俊彥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莫奈我何!」
湯慶潔正想開口,仇平已赫然起身,神色煞白得嚇人:「你立刻搬回家住,而你,」他指指慶潔:「再也不許去參加什麼任務了,立刻給我停止!」
「不!」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
「你無權叫我放棄我的工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現在叫我臨陣退縮我辦不到!」湯慶潔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轉變的餘地。
「你說什麼?」仇平綠著臉:「你有沒有替我想想?我整天在公司里替你擔心,擔心你是不是已經被發現,擔心你是不是受到傷害!這種日子你叫我怎麼過?」
「你一認識我就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麼,你早該有這種體認!現在又大呼小叫的算什麼?」她也火了,站起身來仰著臉看他,絲毫不懼他殺人似的目光。
「如果你受不了這種生活,當初就不應該和我在一起!」
「當初你並沒有和拿著槍的人比誰的槍法快!」他大吼!沮喪得無以復加:「如果他今天發起狠開槍呢?如果他不顧一切要置你於死地呢?」
「那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怨不得誰!」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一時之間二個人都愣了,木然的瞪著自己深愛的臉孔而無法開口。
這是一個無法妥協的問題,慶潔愛她的工作,她也愛仇平,可是哪一個男人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冒險、整天玩著生死的遊戲呢?
他們無言相對,彼此之間原本相契的心竟有了裂縫,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仇平跌回椅子上,心痛得不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他要愛上這樣一個女孩子?如果她只是個站在街頭指揮交通的女警那有多好?至少他不必整天為了她的生命而寢食難安。
可是他愛上她了,根本不管她是何種身份,而如今他卻面臨到這種問題,難道他不該為她感到憂心嗎?難道他真的無權希望她過安全的生活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到他悲哀而且憂愁的面孔,慶潔的心也揪緊了!
她知道他愛她,知道他擔心她的安全。可是她不能也不願意放棄她的工作。
她是個孤兒,從小無依無靠,只有在這份工作里她才能得到一些認同感,感到自己被重視、被依賴,唯有這份工作讓她自己是個有用之人而不是流落街頭的小乞兒。
面對工作和仇平,她無法選擇,更不願意去選擇,為什麼她不能同時擁有二者?全世界有那麼多的女警,難道她們不能兩全其美嗎?
「仇平?」她輕嘆,坐在他的身邊擁著他的身體:「對不起,我說的話太重了,可是——」
「可是你真的不能放棄是嗎?」
她堅定的點點頭。
仇平輕輕推開她。
湯慶潔呆了三秒鐘,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遠和冷漠是她不會弄錯的表情!
這表示他不要她了!
這表示他們之間已告一段落!
他接下來說的話更肯定了她的想法!
「我們最好先彼此冷靜一陣子。」仇平抬頭望著天花板,身畔的空虛使他整個人似乎也掏空了!他木然而平靜的:「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工作,而你不願意放棄它。」
他望著她呆愕的臉:「即使是為了我也不願意。所以我們只好先仔細的想一想,等想通了再——」
她拚命忍住心痛的淚水開口打斷他:「既然我們對彼此的信心——不!該說是你對我的信心如此薄弱,那也沒什麼好想通的!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必——」
仇平突然爆發!他用力捉住她細瘦的肩狂吼:「你懂什麼?如果你真的懂,你就不會讓我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愛你!你聽到了嗎?我愛你勝過我自己!可是你完全無視於我的感受!你只知道維持你那該死的自尊,你想過我嗎?如果今天我們異地而處,你會忍受你的丈夫整天站在生死線上嗎?」
「我會!」她含著淚水不顧一切的掙脫他:「因為我知道這是責任!如果今天換了你,我會每天帶著笑臉送你出門!因為那是你的責任!因為我愛你,我不會束縛你。」
「束縛?哈!」仇平大笑,笑聲尖銳刺耳:「我擔心你的生命安全叫做束縛?那愛呢?你把我的愛踩在腳底下叫什麼?那叫什麼?」
她淚流滿面,無言的看著他。
仇平一個箭步衝上來緊緊的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可是我愛你啊!我無法忍受也許早上你出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你的那種想法!」
慶潔擁住他,在他的懷裡痛哭流淚,只是一逕的搖頭。這樣的愛到底能持續多久呢?
他們無言的相互擁吻,彷彿他們再也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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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普走在公園的碎石道上,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自樹縫中流瀉下來,好像金幣一樣耀眼奪目。
她沒有留下來聽他們爭吵,但她也知道他們之間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她覺得他們很幸福!
能有個愛人在身邊可以擔心、可以吵架、可以愛無疑一件很幸福的事,有些人終其一生卻找不到真愛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大概也算幸運的吧?至少她曾愛過,至少她曾以為自己擁有過幸福。
仇平要她搬回家住,那是不可能的。
她怎能回去面對父親和庄玉虹?母親等於是他們二人合力謀殺的,她怎能回去?
如果她回去,她只會想謀殺他們二人。原以為她的恨已經消逝了,可是現在一想起來,她仍是悲痛難當的。
她選了一張石椅坐下來,公園裡人不多,只有一對老人帶著自己的孫子孫女在散步,連笑鬧都是極小聲的,似乎怕驚醒了這難得安詳的午後。
望著樹縫間灑下來細細碎碎的陽光,她不禁想起了和唐皓一起漫步石林間小徑的下午。陽光也是這個樣子,灑在他的頭髮上,看起來像個戴著金冠的國王。
她怎能回去呢?只要看到仇凡,她便會想起唐皓親口向她承認他不愛她的事實。
他愛的仇凡而不是她。
她怎能回去面對那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殘酷事實的姊姊?
仇凡說他們並不相愛,只會叫她更心痛而已!
唐皓是何等的痴情?!他寧願救一個並不愛他的女人的妹妹來安慰他自己,為自己掙取一線生機!
她應該告訴仇凡這件事嗎?她應該成全他們嗎?
其實仇普自己心裡清楚,只有仇凡和唐皓在一起才是最相配的。即使唐皓並不愛自己,她仍可以為他做到這一點。
而仇凡應該至少也有一點點愛唐皓的,否則她何必要和唐皓訂婚,雙雙飛去美國念書呢?也許他們之間只是有一點誤會,如果仇凡知道唐皓仍愛著她,她會回心轉意的。
淚水不知不覺的滑落,她咕噥著拭去它!
我不會再哭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她已經答應過他們不會再為這件事流淚了,她怎麼可以自毀承諾?她要堅強起來!仇凡和唐皓的事還需要她的努力才行啊!
我絕對絕對不再流淚!
仇普再度拭去一串淚水,可是有更多的淚水不斷的流出來。
怎麼辦呢?在感情方面她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小氣的人!
「啊!小普,好久不見了!」
她一驚,小三和李俊彥、阿虎三個人不道什麼時候已矗立在她的面前!
真是冤家路窄!她才一出門便碰上這群牛鬼蛇神!幸好光天化日之下,諒他們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好久不見。」她淡淡的回答。
李俊彥討好的對她笑,坐在她的旁邊,欲出手攬她的肩,仇普一閃立刻起身站起來。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慍色,但立刻收斂,改用一種老朋友的語氣開口:「怎麼?才多久沒見就這麼生疏了?我們是好朋友,你忘了嗎?」
「是啊!是啊!小普,我們老大好想你呢!」小三媚笑著朝她眨眨眼:「他很擔心你的身體,你還吃不吃藥?」
「吃啊!」
三個臉上同時漲滿欣喜。
「吃維他命藥丸。」她笑咪咪地看著三個人同時拉下了臉。
「你真的不吃藥了?」李俊彥臉上充滿懷疑。
「告訴過你吃維他命嘛!」她仍笑著靠在大樹上。
李俊彥朝另外二人使個眼色,他們悄悄的接近她。
「這附近警察不少嘛!」仇普佯裝朝前方看看:「也許我該和他們打個招呼。」
「仇普。」李儀彥咬牙切齒的起身:「我可是你表哥,你別一下子翻臉不認人!」
「對啊!一表三千里。」仇普不屑的打量他,彷彿在看一堆垃圾:「更何況你是那個女人的侄子,和我仇普一點關係也沒有,連半點都談不上!」
他恨得牙痒痒,似乎想當場給她一耳光!
小三看情形不好,立期擋在二人之間,「別這樣噼!大家是好朋友——」
「誰跟你是好朋友?」仇替冷起臉,「別跟我攀關係,我還不夠格當你們的好朋友!告訴你姓李的,你最好滾離我遠一點!別以為有個庄玉虹給你撐腰就了不起!我才不怕你!想動我?你還早!」仇普毫不留情面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該死I」李俊彥鐵著臉,朝她的背影大罵!
「老大,別這樣嘛!」小三賊兮兮的笑著:「我們跟下去,然後——」他做個捉人手勢。
李俊彥瞭然的笑了笑,三個人追著仇普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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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普雇了輛計程車大街小巷的亂跑,沒想到李俊彥他們竟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
「我要再讓你們逮到我就該死了!」她喃喃自語。
「小姐,你在說什麼?」計程車司機不解的回頭問道。
「沒什麼。」她回答,再看看後面緊迫不舍的人,她突然心生一計笑了笑:「麻煩開到這個地方——」
計程車司機以疑惑的眼光看著她,她聳聳肩指指後面一直跟著的小轎車,司機終於了解的笑笑,加足油門前往目的地。
仇普下車的時候特地多給了一點小費,然後朝後面跟著的李俊彥他們甜蜜蜜的送個飛吻,才得意洋洋的走進去。
「老大,是刑事警察局也!」阿虎有點膽怯的開口。
「廢話!我有眼睛自己不會看嗎?」李俊彥惡狠狠的瞪著小三。
「她進去沒事,一定很快就會被趕出來的!」小三急急辯解:「我們又沒做什麼,刑事組長也拿我們沒辦法!停車又沒有罪!」
他看李俊彥終於緩和下來的臉色才又開口:「我們等她出來,她一定要找地方過夜的,到時候——」
正在說著,大胖身後跟了二名員警已敲敲他們的車門:「喲!好久不見啦!兄弟們,有什麼事嗎?」大胖笑得甜蜜蜜的。
「警——警官先生——」李俊彥一下嚇白了臉。
「來找我喝酒嗎?來!來!來!進來啊!」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只是路過——」
「路過啊?」大胖笑笑:「那你們停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我們——休息!」
「哦!」大胖拖長了尾音,笑眯咪地望著他們:「不過可能要請你們下來一下哦!」
李俊彥這時臉色鐵青,他結結巴巴的:「為——為什麼?我們——我們又沒犯罪!」
「我沒說你們犯罪啊!」大胖故作不解的看著他:「是這個!」他指指地上。
雙黃線。
「其實這跟我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大胖指指後面二個神色漠然嚴肅的警員:「我的兄弟們覺得不太好所以——」他無奈的聳聳肩。
「該罰!該罰!」李俊彥連忙陪笑掏出錢包:「多少錢?」
然後他得到一張罰單和四堂交通安全講習。
仇普在局裡和大胖笑彎了腰!
他們笑得如此開心,沒有注意到除了李俊彥他們之外,另外還有一輛黑色的小車子也停在附近,車裡的人正又好氣又好笑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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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凡坐在她最愛的大鋼琴旁,一千一百零一遍的彈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震撼人心的樂章自她修長的手指下流泄出來,她的—頭長發隨著音樂的起浮而飄揚著。
這是母親生前最欣賞的曲子,她自十六歲起便會彈,母親總是不厭其煩的要求她彈奏這首曲子,然後靜靜的聆聽著,常不由自主的落淚而不自知。
過去她一直不明白,那樣溫柔嫻靜的母親怎會喜歡如此強烈震撼人心的樂章,她一直以為母親該是喜歡輕音樂或是小品樂章的,直到她發現原因!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年紀還很小時,並不懂得在她片刻的記憶中父母爭吵隱含的意義,當她夠大了,大得足以了解那些意義,她終於明白母親的心情!
在母親沉靜的外表下,她的感情是如此的熾熱而且強烈!
強烈得足以摧毀她的一生!
讓她一生都生活在那種陰影之下!
也讓自己的一生差點步上她的後塵。
當她年少時,她會怨恨,她會尋求報復,而且她成功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她卻發覺自己是多麼的無知而可笑!
她再也不怨了!
用自己的前半生去償還那些母親所欠下的債和父親的怨恨已經夠了,再用自己的後半生去活在那種陰影中,那她就是自取滅亡!
最後一組音符在她的手中傾泄而出,她的心似乎也隨著這一陣宣洩而告恢復平靜。
她沒發現琴室的門口一條蒼老的影子默默退去,眼角綴著淚,而唇角含著欣慰的微笑……
「仇凡?」
她默默回頭,杜小天自樓梯上走下來。
「有事嗎?」
她現在對杜小天的感覺很複雜,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覺令她迷惑。
有同情、也有點憐惜和遺憾,還有……
「我想和你談一談。」他坐在沙發上,憔悴了一些,自回來之後,他一直不快樂。
仇凡輕嘆一口氣,她知道他不快樂的原因,但知道又如何?她無法替他解決,那必須由他自己來覺悟。
「想談什麼?」她坐在他的對面。
杜小天沉默著,眼睛盯著她手上的訂婚戒指,他曾為了她答應和他訂婚而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逢人便笑、樂得像個白痴一樣——他是真的愛她……
「談——結婚的事。」他無法直視她的眼睛,深想她會看了他的愧疚。
「是誰的意思?你?或是——你媽的?」仇凡平平的開口:「你為什麼不看我?」
「我——」杜小天頭垂得更低,囁嚅著不知如何說明他的意思。
他想和她結婚,想得快發瘋了!可是這其中還有他母親的陰謀,她想要仇家的財產啊!他怎能……
「怎麼不說話?說不出來了嗎?」仇凡直視他兀自低得無法面對她的眼睛,終於決定他需要一點刺激:「是你媽叫你追我的,現在你也是奉她的命令來求婚的不是嗎?」
「仇凡,你這樣說不公平!」他終於抬頭望著她。
「不要跟我說公平,你媽對我家所做的事談不上公平。」她仍是不慍不火的緩緩說著:「如果你媽想拿我當棋子,我勸她儘早死了這條心。」
杜小天意外的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知道如此之多,更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仇凡。」他欲言又止。
她微笑著搖搖頭:「小天,你媽所做的事你最清楚,你也知道她的作法對不對,不必我來告訴你,在這件事尚未解決之前,我們的事最好不要提。」
「可是——」
「可是你媽要你儘快把我娶到手,以便拿我手中『仇氏』的股份,和我媽留給我的信託基金來對付我爸爸是嗎?」
杜小天啞口無語,難道她看不出來他愛她嗎?難道他對她的一片心全然無法感動她嗎?
仇凡有些不忍,她憐惜的看著他沮喪的神情:「小天,我們現在先別談這些好不好?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的,你先別逼我。」
杜小天的心中又燃起希望之火。
這麼說他還有機會啰?她畢竟還是有點動心的。
他點點頭:「餓了沒有?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仇凡無言的望著他,他總是那麼會為她著想,那麼關心她、了解她。仇凡的心裡充滿感激,他永遠是以她為第一個優先的——
如果有一天他必須選擇呢?
她突然為他感到心痛,她和庄玉虹是很難並存的!
「小天——」
他看著她,似乎也想到這一點,他苦笑著搖搖頭,眼神充滿了憂鬱。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到時候自然會有答案的。
他們沉默的站起來,杜小天自然的拉著她的手,而她也自然的偎向他,二人相攜走出琴室的大門,迎向外面的滿天星斗。
未知的前程,似乎使他們的距離在無形中拉近。
人生總是充滿選擇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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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次的董事會議了,仇平強迫自己以冷靜睿智的強人姿態面對來自多方的壓力;二天沒和慶潔連絡了,他心亂如麻,再加上——
黃妍妍!
到底是誰讓她來的?當他強迫自己以虛偽的溫和提出疑問時,竟然發現她擁有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她是股東之一!而她坐在會議桌前,以可憐的棄婦姿態來支持他。當然,說得好聽是寬宏大量的來支持拋棄她的狠心男人,事實上她無時無刻不在扯他後腿!
「我們應該有信心:『仇氏』在仇平的領導上.一定會]渡過難關的,雖然——」她泫然欲泣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他在某些方面不太好,可是我相信他會有辦法的。」
這根本是一出三流的爛戲!連台詞都假得令人噁心!
「什麼辦法?」生產部的王經理不滿的開口:「我們生產部門已經一整月沒有新的訂單進來了,再這樣下去,生產部門乾脆關掉算了。」
在座的董事和各部門的主要幹部開始不安的議論,人心無比浮動,仇平忍住一肚子的火冷靜開口:「我已和『新銳』公司商議中,他們的產品極大的可能會全部交給我們來出產。」
「是的。」黃妍妍再度開口:「『新銳』公司對『我』的處境表示了很大的關切,他們『可能』會同意的。」
仇平簡直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死她!「這是什麼意思?你見過新銳的負責人?」
「當然!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希望在正式磋商之前知道公司的全部近況。」她的眼中閃過得意,見到仇平的怒火她有著無比的成就感!!
正在眾人以異樣懷疑的眼光打量仇平之時,會議室的門開了,仇普和仇凡穿著正式的走進來。
仇平有些意外,但對她們前來給他一點支持卻感到極大的安慰!也該是仇家的人團結一致的時候了。
「仇普?」黃妍妍似乎不勝關懷:「你的病好了嗎?吸毒的人——」她猛然停住,彷彿極為歉疚,她喃喃地開口:「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
仇平赫然站起,眼中閃耀著強烈的怒火!
她故意泄露仇普曾經吸毒的狀況,好更加打擊董事們對仇家的信心,說明了仇家根本全是一些不良少年和不良少女,不是始亂終棄就是吸毒!也就是仇家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沒想到仇普卻是笑咪眯的回答:「是啊!身體上的毒素是很容易消除的嘛!有些人心中的毒可就沒救了,你說是不是啊?黃——還是小姐吧?」
看到黃妍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下不了台,仇平真想鼓掌叫好!仇普這個鬼靈精,由她來治黃妍妍是最好不過了!他開始恢復他的冷靜和自信。
「各位,容我介紹『仇氏』企業的另外二位董事,這位是仇凡,另一位是仇普。」他笑著向大家介紹。
「可是仇家向來只有一個人出席。」王經理開口表示置疑。
「這是因為我哥哥辦事不力,竟使公司營運不佳,而且股票外流,造成危機。由此家父特別要我們來好好監督他。」仇凡不慍不火的回答,話意中雖然明表是責備仇平,但卻可以聽出她話中對在座某些人的指責。
仇平在心裡笑了!他這才知道她們二個今天來不但是來給他精神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她們是來幫助他整頓公司的人心的!「仇凡是紐約大學的企管博士,她有絕對的能力改善公司的狀況。」
「剛剛王經理說生產部門有問題?」仇凡冷靜自若的]看著王經理,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囁嚅著。
她看他沒意思正面回答,便拿出手上的資料:「據我所知,我們除了少了『大發』和一些小訂單外,其他的老客戶仍然在?」
他點點頭。
「每年的十二月分是生產淡季,我們過去四年中,平均每年的十二月份都只收到一張訂單對嗎?」
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王經理的身上,他啞口無語,只有再次點點頭。
「既是如此,我們今年的十二月份沒有新的訂單便不是什麼大事了對不對?」仇凡微微笑著。
王經理無奈的點點頭,剛剛的氣焰全部消失了。
仇平在心中暗暗讚賞,他怎麼一直沒去找過去的資料呢?反而一直讓人蒙在骨子裡,還以為「仇氏」真的已經失去所有的盟友。
「我想請問一下,外面謠傳公司的股權已大多落入外人的手中,『仇氏』即將改組的謠言是——」
「那當然只是謠言!」黃妍妍立即介面:「散播這種謠言的人本是存心打擊我們的公司,像我,雖然我很簡單就買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票,可是那是信心不夠的人才會賣的,儘管我認為仇平在某方面……」
「黃小姐。」仇普微笑著打斷她:「你一直在強調我哥有『某方面』不好,這『某方面』指的是?」
黃妍妍在心裡暗笑,仇普畢竟年輕,如此容易就上鉤了!她正好可以好好利用這種機會再一次造成混亂。
「所謂『某方面』就是——」她哀怨的看著仇平:「他的——為人處事。」
「哦?」仇普甜甜的笑著:「為人處事似乎和股權沒什麼關係,你一直這樣強調有什麼用意嗎?該不會是在為我哥哥爭取『同情票』吧?」
同情票?她的用心有千百種,就是沒有這種可笑的念頭!
她當然不是在為仇平爭取同情票,她是在為自己爭取同情,而讓人懷疑仇平的為人。
「我——」黃妍妍一咬牙,淚水立刻滴落:「我不在乎你哥哥怎麼對我,反而盡心儘力的幫助他、提醒他,這樣還不夠嗎?」
「是嗎?」仇普仍笑眯眯的:「提醒『新銳』的方董事倒是真的,你不是去向他哭訴你不幸的遭遇嗎?他表示了極大的同情?」
這下輪到黃妍妍意外得啞口無言了,她自己剛剛才說出去的話,現在反過來砸她自己的腳了!
「很不幸是,『新銳』公司的小開正好是我的大學同學,他倒是真的非常的『關切』這件事,你認為我該如何回答呢?」仇普故作苦思的搖搖頭:「既然你已經和方董事談過我哥哥的『為人處事』了,他當然是不會信任我哥哥的,那現在我該怎麼對他說呢?『新銳』的訂單可不比『大發』來得少哦!」
由仇普的一番話聽來,很顯然的,黃妍妍在扯仇平的後腿,她去破壞交易,她以她可憐的遭遇去博取同情而讓仇平無立足之地。
在座的人用置疑的眼光射向黃妍妍,他們熱烈的等著黃妍妍的回答。
「我——我說出實話也錯了嗎?你們都知道是他始亂終棄的!」黃妍妍哭得很傷心,「何況我怎麼可能去扯他的後腿呢?我只是不小心讓他套出來的,他自己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們都知道?」仇普強調這問話,然後面對仇平,埋怨的道:「哥哥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而且還弄得人盡皆知?害得自己做不了人也害黃小姐無法做人!」
仇平很合作的開口:「天地良心,我瞎了眼也不會做這種事!又何況公司的人都曉得我對她有什麼看法,從她第一天進公司我就表示得很清楚了!」
「可是人家怎麼會憑你一句話片面之詞就相信你呢?」仇普苦惱的問著。
仇平沒有回答,而其他人更無法回答,他們的確是憑著黃妍妍的片面之詞就將仇平定罪了。他甚至沒有機會辯白!
「你的意思是在說我誣賴他了?」黃妍妍泣不成聲:「這種事情可以隨便亂說的嗎?我進公司不久,他就對我表示興趣,又說怕會傳出去不好聽要私下交往,結果——結果他得手之後就——拋棄我了!」
「原來是這樣的,你剛進公司是今年的七月份,那時我哥哥正好在巴黎,他十月份回來對你表示興趣,那時你正和你以前公司的張老闆打得火熱,他還為你離婚,我哥哥回來之後,你禁不住他的追求當然就答應他了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她不等她回答便責怪的向仇平開口:「你明知道人家名花有主,而且她當時還對爸爸很有好感,你怎麼可以去欺負她呢?」
黃妍妍當下變了臉色!公司里的人也曾有這種疑惑,但讓她技巧的矇混過去了,現在仇普當著眾人的面扯出她的往事對她非常不利,她哭著大喊冤枉:「我沒有,那是別人亂說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發芽茁壯的速度便出奇的快,仇普說的是已經發生的事實,當時為什麼沒人提起,這就不得而知,現在想到的是:像這樣的女人,她的話可信嗎?而仇平在此以前一向清白——
「更何況你十月份又前往英國遊學一個月,回來參加媽媽的喪禮,再出差到南部,然後一回來就急著找我直到現在,我真不知道你哪裡學來的分身術可以同時遊學、找人又同時追黃小姐,你也實在太令人驚訝了!」仇普義正嚴詞的一席話逼得黃妍妍啞口無言,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血全數付諸東流,她的哭泣和喊冤完全都沒有用了,沒有人會相信她的!
黃妍妍是徹底失敗了!
所有的人知道仇平是不可能會分身術的!
當然!如果黃妍妍要自取其辱的話,仇平只追她不到幾天就把她帶上床了也不無可能,但她如何解釋她當時一連串的花心行徑呢?那時鬧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而她自己在當時甚至很為自己的魅力感到自鳴得意,她是賴不掉了!
她鐵青著臉,惡狠狠的瞪著仇普無辜的臉,她知道再說下去也是於事無補了!
她竟然毀在仇普這樣一個不良少女的手中!
黃妍妍氣呼呼的收拾東西,連聲招呼也不打便衝出會議室,她關門的聲音如此之大,幾乎要讓人以為那扇門會隨著她的離去而掉下來!
「我說錯了什麼嗎?我在替她出氣啊!」仇普無辜的面對在座的人,微笑著看到他們眼中的讚賞!
少了黃妍妍的攪局,接下來的會議出奇的順利!
仇平一連串挽救公司危機的計劃贏得了所有人的讚賞,連少數為貪圖厚利而出賣自己手中股權的股東也後悔自己的草率!可以相信的是:他們離開會議桌后的第一件事是買回他們自己賣出的股票!
仇凡和仇普看到任務大功告成,在會議后便立刻離去,仇平則留在公司處理一連串的新計劃,直到潘家明走進他的辦公室。
一個鐘頭之後潘家明帶著黯然卻又解脫的神情走出他的辦公室。
仇平沉思的望著桌上的文件,好半晌終於綻出一個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