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婚事如火如荼的展開。

洛天白和葛欣欣即將成婚的消息，竟莫名衝擊到香草蛋糕的營運和生計。

男會員退會，因為他們當初就是看葛欣欣的面子才入會。

女會員也紛紛退會，因為她們中意的對象已經被老闆娘奪走，只留下無窮謠言和怒罵。

葛欣欣嘆著氣，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今天洛大哥有來嗎？」一踏進門，葛洋就看見老姐一個人，坐在櫃檯前長吁短嘆。

雖然這樣的情形這個禮拜來日日上演，但身為弟弟，看了還是不禁心情沉重。

「沒有。」搖搖頭，一朵苦笑浮上她憔悴的臉。

「他沒來，倒是來了幾個會員。」

「來入會的？」他問，懷著一線希望。

「不，來辦退會，順便指著我的鼻子罵了一頓才離開。」疲累的趴在葛洋的肩頭，自從那天在旅館分別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洛天白。

沒有機會去找他解釋，香草蛋糕的種種問題，已經夠葛欣欣忙得焦頭爛額。

「又是這樣？」葛洋嘆氣。

也許是他太年輕，也許是他太善良，也許因為他不是女人，所以不懂那些待嫁女兒心。

葛洋一直不能理解會員對老姐的指責，她們說她公器私用，她們說她和會員亂搞。

洛大哥只是和大姊兩情相悅而已，有必要傳得那麼難聽嗎？

「沒關係，我能體會她們的心情。」深吸了口氣，葛欣欣努力扯著微笑。

「姊，你實在太善良了……」其實比起那些女人的心情，葛洋更不懂自己老姊的心思。

她明明沒有錯，為什麼要任人辱罵。她明明很難過，為什麼還要扯著笑容裝堅強？

她明明很愛洛大哥，為什麼不去找他解釋清楚？

「別說了，香草蛋糕本來就是為了讓人幸福而設立，現在她們覺得憤怒，我這個老闆娘自然難辭其咎。」

她笑，只是笑得很牽強。

葛欣欣不是故意為了博取同情，她努力地笑，因為這樣她才沒有機會讓自己換上第二種表情。

笑就夠了，努力的笑，也許幸福就來了。

「老姊，其實……」很難過地看著這樣的老姊，有些秘密忍不住脫口而出，卻叫門口意外的訪客給打斷。

「怎麼會搞成這樣？」門口響起的是程安擔憂的嗓音。「你和洛天白怎麼會搞成這樣？」

人未到，聲先到。

葛洋望著一臉木然的老姊，知道她和程安的交情一向不錯，默默讓出櫃檯的空間，老姊的確需要發泄一下。

「我不知道。」望著程安擔憂的臉，葛欣欣的委屈全化成淚水傾泄而出。

是程安看透了她的心思，是程安教會她積極和勇敢，葛欣欣對程安一直有某種程度的信任，即使現在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要結婚了，洛天白生氣了，香草蛋糕陷入困境，這一切的一切，全都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葛欣欣趴在程安的肩頭啜泣著，連日來的委屈，連日來的疲累，全都讓欣欣再也無法逞強。

「其他的我不曉得，不過據我所知，洛天白也過得不怎麼好。」

程安嘆了口氣，這戲演到這裡已經不好看了，他討厭悲劇，一向討厭。

「為什麼？」忘了哭泣，忘了掉淚。

一聽見洛天白過得不好，葛欣欣比誰都緊張。

「被硬逼結婚，任誰都會過得不開懷，尤其是他心底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感覺，卻沒想到會硬生生的被迫幻滅，誰會開心？」

「……」程安的話讓葛欣欣無言，她嘆了口氣，只能虛弱的重申。「我沒有設計他，更沒有串通洛阿姨做任何事情，為什麼他不相信我？」

「因為真的很難相信，天白說得沒錯，誰能算得准你那天會告白？誰又能算得准他會在那天確定自己的心意？如果這一切不全都是經過預謀，那也未免巧合得令人咋舌。」

「所以，活該一切全成了我的錯，因為只有我最有嫌疑？」葛欣欣嘆氣，忍著不哭，但不知道為什麼淚會自己滑落。

「……大概是因為這樣。」程安也嘆了氣，看見他們這樣，他知道自己大概脫不了關係。

「香草蛋糕的事情交給我，我會你處理得很妥當，但洛天白的問題，你得自己去解決，畢竟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

他的義氣只能擔到這了，其他的，已經不是程安能力所及。

「香草蛋糕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葛欣欣搖搖頭，拒絕任何人的協助。「至於洛天白的事情，再說吧，等這裡的事情忙完，也許就要舉行婚禮了。」

她的口氣很淡，但卻不難聽出心痛。

說心底沒怨，那是騙人的。

那晚，葛欣欣才明白的剖析自己的心情，也告訴他她的決心。那晚發生的一切全是你情我願，不為任何理由和目的。

為什麼才過一晚，世界就全變了顏色？

她葛欣欣沒有低賤到那種地步，她是喜歡他沒錯，但還沒到需要用身體來拴住他的地步。

「欣欣……」程安望著她，怔怔地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謝謝你，謝謝你現在還願意來看我，給我溫暖。」突然覺得他像個值得依賴的大哥，葛欣欣撲進他的懷抱，汲取著這純然的溫暖。

他們倆之間的清白自然無庸置疑，但看在旁人的眼底可就不是這麼回事，尤其是憤怒到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

「看樣子，我不該來。」洛天白的嗓音很冷，冷冽的聽不出溫度。

「洛天白？」葛欣欣一怔，鬆開程安的懷抱。

她吶吶地望著僵在門前的他，知道他一定又誤會了。

「才幾天不見，沒想到你和程安的感情已經這麼好？」洛天白的嗓音充滿了醋意。

即使明知她和程安是清白的，但突來的憤怒還是讓他選擇口不擇言。

「天白，你別亂說。」感覺到葛欣欣瑟縮一下，程安警告地望著他，要他別說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話。

「我在亂說？」洛天白冷哼了聲，笑容陡然變得燦爛。

「我今天是奉命來帶你去拍婚紗照，但現在我似乎有極佳的借口可以向老媽交代，未過門的妻子不忠，和我的好友舉止不堪，相信老媽應該會答讓我退婚，什麼責任都不用負。」

洛天白殘忍笑著。

他的指責讓葛欣欣啞口無言，她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肯開口。

「洛天白，你會後悔。」

程安心疼地擁著葛欣欣顫抖的肩頭，他氣憤地望著洛天白，不知道醋意會讓一個人發瘋到這種程度。

「不，我不會後悔。」

恨不得拉下程安掛在葛欣欣身上的大手，洛天白沉默地望著葛欣欣，看見她木然的神情，也看見她眼眶中的淚。

她的痛苦讓洛天白心軟，他嘆了口氣望著她。

「我想嘗試著原諒，你覺得我該這麼做嗎？」這是洛天白的退步，他掙扎了好幾天的退步。

被設計也無所謂，被陷害也無所謂了。

因為對象是她，所以洛天白選擇退步。

他口氣狂傲地望著她，以為她會撲向他的懷抱。

「……」沒想到葛欣欣只是望著他，一動也不動。

長久，她才緩緩開口，一開口，眼淚就不自禁地跟著滑落。

「我覺得，你不該嘗試著原諒。」她搖頭，因為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被原諒。

「你該嘗試的，是怎麼去相信自己所愛的人。」

再也忍受不住的大哭出聲，葛欣欣俯在程安的肩頭，覺得自己被傷得好深。

不愛了，她可不可以不要愛了？

幸福短暫的讓葛欣欣幾乎以為是幻覺，但痛苦卻深刻的讓她再也承受不起。

如果這就是愛的代價，那她寧願選擇後悔。

「……既然如此，我想我沒什麼好說的。」葛欣欣的淚讓他心痛。

但洛天白不懂，他已經退步了，葛欣欣還要他退到什麼樣的境地？

「我會去找洛阿姨退掉婚約，從此你不會再痛苦了。」

「這樣最好。」

「……也許你和程安有話要聊，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葛欣欣抹乾眼淚，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她提著皮包，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幾乎頭也不回，只是幾乎。

在跨出門檻那一剎那，欣欣有了一絲心軟，她轉頭深深地望了洛天白，四目相接的瞬間——

帶點憂傷，帶點期盼，帶點自卑，更帶著許多許多的矛盾和愛意。

在這一刻，洛天白終於懂了。

她一直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在看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的每一刻。

葛欣欣的愛意是這麼明顯，為什麼他到現在才發現？

「欣欣……」

洛天白終於清醒，終於願意追出門去。

但來不及了，因為洛天白親眼目睹一輛小轎車，無情地撞上她羸弱的身子。

砰——

洛天白看見她眼底的淚水，更看見自己被撕成碎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