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荷香、茶香相混，瀰漫在荷谷內的是特殊的迷人氣息。

「……以上便是琉璃公主在人間的情形。」粉色人影報告個大概后，行了一個禮。

「很好，芍藥，妳做得很好。」函萏含笑稱讚。

「菡萏大人客氣了，琉璃公主是芍藥的好友，芍藥這麼做也是應該的。」何況，勸誘琉璃下凡，她本有錯在先。

「辛苦妳了，先回百花園休息吧！」函萏優雅的揮揮衣袖。

「多謝菡萏大人。菡萏大人，您不幫助琉璃公主嗎？」她是回來求助的。

「她啊！自作自受，讓她嘗點苦頭也好。沒我的允許，妳也暫時不準下凡。」

「是，芍藥知道了。」

琉璃啊琉璃，不是我不顧朋友道義，而是菡萏大人的命令不可違，妳就……好自為之吧！

＊＊＊

翌日，天未亮，董子鳳起身梳理完畢后，「順便」吵醒琉璃。

「有事嗎？」琉璃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聲音有著剛睡醒的遲緩。

董子鳳將她可愛的模樣凈收眼底，笑意逐漸浮現唇邊，不過嘴裡仍是嚴厲的說：「不早了，妳不是僕人嗎？再不起來，就別起來了。」

昨晚是個意外，兩人同睡一床的事可不能被他親娘知道，否則免不了又是一頓訓誡，外加一場盛大婚宴。

董子鳳的聲音低沉有力，很快地趕跑琉璃的睡意，只見她雙眸睜大，高高舉起左手，有朝氣地喊了聲，「是！」

她快速地梳洗一番，人已來到前廳候著。今天是她當僕人的第一天，她要好好地表現。

雖說有僕人伺候，董母仍有親自煮早膳的習慣，她端著熱騰騰的稀飯進入前廳，見到琉璃，她親切地微笑。

「早啊！琉璃，這麼早就起來了，昨夜睡得可好？」昨晚故意早早就寢，就是不想打擾小倆口的好事。嗯！看琉璃春風滿面的模樣，想來這孫子她今年是抱定了。

一早就見到董母暖如春風的笑容，琉璃的心情更好了，「嗯！」

「先坐一會兒，待會兒等人到齊就可以用早膳了。」董母熱情地招呼著。這丫頭她是愈瞧愈滿意，兒子、媳婦都生得好，她的孫子絕對差不到哪兒去。

「哦！好……伯母，妳知道子鳳上哪兒了嗎？」喊醒了她后，他就不見人影了。

董母笑呵呵地說：「子鳳他去武堂了，就在偏廳那兒，想去的話就去吧！」

琉璃甜甜地笑說好后，便直奔屋后。

穿過迴廊，轉個彎，她便瞧見武堂的門半掩，董子鳳上身打赤膊，正在練武。

琉璃滿臉笑意，躡手躡腳地前進想嚇嚇他。

可當她一步步靠近，正準備出聲大喊時，董子鳳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頭也沒回地說：「都那麼大了，還玩這種遊戲！」

琉璃十分挫敗地垮下肩。

「你早就發現了？」她扁著嘴走到董子鳳身前。

沮喪的她，在見到他上身糾結的肌肉，尤其是那布滿晶亮汗珠的胸膛，不由得失了神。

董子鳳點點她的額頭。

「看什麼看傻了眼？」他當然曉得她在看什麼，臉上帶著嘲弄的笑意。

琉璃尷尬地傻笑，「沒有啦！我剛睡醒都會像這樣發愣。」她只希望他能相信她這個拙劣的謊言。

若是君子，就該到此打住，但董子鳳不是君子，他忍不住調侃道：「幸好是這樣，否則我還真怕妳晚上會獸性大發，對我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不可挽回？不會、不會！」雖然不明白董子鳳所謂「不可挽回」指的究竟是什麼事，但光是「不可挽回」四個字就很嚴重了。琉璃趕緊搖晃小手，連頭也跟著搖得像波浪鼓一樣，「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對你的！」

董子鳳聽了先是一怔，接著狂笑起來。

有了琉璃的陪伴，他深信往後的日子絕對會愈來愈有趣。

「我說錯了什麼？」琉璃一臉無辜的盯著他。

「妳沒說錯，還說得很對。」止住了笑，董子鳳正色道：「昨夜我有些話沒跟妳說清楚，我警告妳，可別再把妳自以為是仙子的那一套用在任何人身上，知道嗎？」

「哦！」琉璃嘟著嘴。

「怎麼？不滿啊？」董子鳳挑眉，一副她若不遵守，就請馬上離開的表情。

「沒有。」這就是寄人籬下的難處，她還能說什麼？被人這樣管得死死的，這感覺有點熟悉，好象很久很久以前也發生過。

「這樣最好。好了，我喊妳起床不是要妳在這裡當木頭人，快去幫我娘煮早膳。」

「伯母已經煮好了。」

「那就去擦桌子、椅子。」

得到第一份工作，琉璃高興地跑進前廳，找來抹布，用力地擦著桌椅。

＊＊＊

董宅雖大，在前廳用膳的人口卻很少，就只有董家三口。

「鳳兒啊！在前院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就是你的媳婦？」昨晚的印象有些模糊，今早醒來，經過妻子的提醒，董父才有那麼一點記憶，順口提問。

「或許吧！」他懶得反駁。

董母很滿意兒子的回答。「怎麼琉璃沒與我們一同用膳？」

「她——」董子鳳未說完話，就有人搶著發言。

「那是因為少爺讓琉璃簽下了僕人契約！」龍曉氣沖沖地牽著琉璃的手進來申冤。

方才聽完琉璃的敘述，他為之氣絕，沒想到少爺竟然這樣對待她！

「什麼？你竟然讓你的未婚妻當僕人？」董母不敢相信的叫道。

「我可沒逼她。」董子鳳聳聳肩。

瞄見龍曉握著琉璃的手，他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悶。

「孩子的爹啊！妾身竟然生出一個這麼冷血無情的兒子，你還是休了妾身吧！」眼見兒子不吃她這一套，她只有找丈夫下手，又是一陣呼天搶地。

「彆氣，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沒關係，我幫你教訓兒子！」目光一轉，心疼妻子的董父把矛頭指向始作俑者，「鳳兒，人家琉璃姑娘可是金枝玉葉，你怎能讓她當僕人？還不快撕了契約！」

可惡！還握著不放！

董子鳳一手撐著下顎，冷冷地瞪著龍曉握著琉璃的手。這琉璃也真是的，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

「琉璃，過來我這裡！」

「什麼事？」還不明就裡的琉璃掙脫龍曉的手，轉投向心愛的人的懷抱。

「告訴我爹娘，妳是自願當我的僕人對不對？」董子鳳拉著琉璃坐上他的腿，攬過她的纖腰，他眼神輕柔，嗓音沙啞，幾乎快迷醉了單純的她。

「是啊！」事實也是如此。

董子鳳滿意地貼著琉璃的身體，笑道：「當事人都這麼說了，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董氏夫婦啞口無言。

龍曉想插嘴，卻教董子鳳的厲眼攔住。

不是逼，難道就不能利誘嗎？他們不曉得少爺的話里字字句句都是陷阱嗎？可憐的琉璃……龍曉同情地想。

「既然各位都沒意見，那我先帶琉璃告退了。」

直到他倆離開前廳，董氏夫婦才相視一眼——

「孩子的爹，你有沒有看見？」董母的眼中填滿錯愕。

「孩子的娘，我看見了。」

他們那個從不近女色的兒子竟然主動親近女人……真的是太好了！

一直以為兒子對女人沒興趣的兩老，在大年初二這天終於放下心來。看來，再過不久，董家真的能辦一場盛大的婚事。

今年真是一個好年，不是嗎？

＊＊＊

「既然簽下契約，妳就是屬於我的，以後不準外人碰妳。」想到方才龍曉與琉璃親密的手牽手，董子鳳心頭就有說不出的不愉快。

「誰是外人？」人還有分內外，怎麼沒人知會她一聲？

「我以外的人統稱外人！」

「我很喜歡伯母，連她也不能碰嗎？」她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摟摟抱抱的，那是很自然又親密的動作。

「我娘和我以外的人統稱外人。」董子鳳捺著性子補充道。

「哦！我明白了。」

「我待會兒要去商行一趟，中午才會回來。妳還是不餓嗎？我娘煮的稀飯挺好吃的，妳多少吃一點。」琉璃早上跟他說了不餓，他才沒強迫她一定要入廳用膳。

「我還不餓。」事實上應該說根本就不餓。早上喝了一些露珠，她現在飽得很。

董子鳳凝望著琉璃生動的五官，不知怎地，與她相處愈久，他心裡就愈甜蜜。

「那好，等妳餓了再自己去廚房找東西吃。妳上午就陪著我爹娘吧！」

「嗯……那個……龍曉說僕人要喊你少爺，對嗎？」她問。

董子鳳溫柔地撫上她細嫩的臉蛋，「妳除外。」

「那我要怎麼喊你？」

「隨妳。」對琉璃，他很自然地退讓。

她眼珠子轉了轉，喊了聲，「子鳳大哥！」她覺得這稱呼聽起來很親切。

又貪看了她幾眼，董子鳳才喚了龍曉一塊兒出門。

與董母目送兩人離去，琉璃其實很想跟著去，卻不敢說出口。

「琉璃，陪伯母聊聊好嗎？」董母的一句話拉回琉璃的心緒。

「伯母想聊什麼？」

「妳喜歡我們家鳳兒哪一點？」她那個兒子缺點一籮筐，她這個做母親的實在很好奇琉璃究竟看上了他哪一點。

「這……子鳳大哥他人很好的。」提到自己的心上人，琉璃有些嬌羞。

好？她那個一年到頭都以賺錢為目的，連大年初二都不肯休息的兒子哪一點好了？

「可不可以說得清楚一點？」

「子鳳大哥他人很體貼、風趣，又很照顧我……伯母不認為子鳳大哥是個好人嗎？」

董母愈聽愈茫然，琉璃說的真的是她兒子嗎？她怎麼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這麼多優點？他不是只愛賺錢嗎？

情人眼裡出西施，說得真是一點也沒錯！

「我說琉璃，妳午膳想吃什麼？」她轉移話題。

「我剛剛已經收集了很多晨露，夠我喝了。伯母，妳儘管張羅你們的食物就好。」

「晨露？」她從沒聽過喝晨露就會飽的。

糟糕！剛剛子鳳大哥還要她別露出馬腳，她差點忘了。

「是啊！嗯……因為家父是修行者，所以我都跟著家父茹素，有時也以晨露維生，身體倒也健康，沒出過岔子，伯母毋需擔心。」不知道伯母會不會相信她的話？琉璃不安地想著。

董母是個純樸之人，自然不會懷疑琉璃的話。「原來如此，那以後我就幫妳多準備一份素菜好了。」

「伯母，不用麻煩了。」

董母笑著，「不麻煩、不麻煩，因為我剛好也想試著吃素，本來只有我一人，又怕懶散，如今多了妳，剛好當我的監督者。來吧！我們去廚房看看今天煮什麼菜。」

這丫頭真是愈來愈討人喜歡，真希望她兒子有這福分能將她娶進門。

＊＊＊

毫筆一揮，大年初二，董子鳳又賺進了一筆小財。

「叩！叩！」敲門聲響起。

「誰？」這麼晚了，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竟敢來打擾他？

「琉璃。」

「進來。」看見琉璃身上只穿薄薄一件單衣，他又順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這麼晚了，不睡嗎？」

「我來侍寢。」

「侍寢？」董子鳳聽了不禁失笑。這娃兒真把他的話當聖旨啊？

「不要嗎？」她很喜歡和他相擁而眠的感覺。

「為何不要？」反正他也不習慣早睡，有個人陪他聊聊未嘗不可。

熄了燈，兩人窩在床上。怕琉璃會冷，董子鳳把她摟在懷裡。

「子鳳大哥，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錢？」

「誰告訴妳的？」

「龍曉啊！用完晚膳后，你忙你的事，伯父、伯母也回房了，只剩下龍曉陪我。」他身上有著令人心安的氣息，她很喜歡。

房內幾乎見不到半點光，琉璃看不見董子鳳不悅的神色，自然也不清楚自己又為龍曉惹來麻煩。

董子鳳唇角微微一揚，極盡溫柔地問：「他還說了什麼？」

「龍曉怪怪的，每次說話都點到為止，要不然就要我來問你。」

哼！算他聰明，還曉得要有所保留！

「是啊！妳是該來問我，我的事還有誰會比我更清楚呢？」琉璃的頭髮細如絲緞，觸感極好，教他禁不住一摸再摸。

「那你真的很喜歡錢嗎？」她又問了一次。

「問這做什麼？」

「我可以幫你賺很多很多錢。」她用法術變比較快。

「傻琉璃，金錢乃是身外之物，我哪會看重呢？我只是為了給家人富裕的生活罷了，錢——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錯！是非常重要，他根本就是為了賺錢而生，賺錢的樂趣，他可不希望被人剝奪！

「子鳳大哥，你人真好！」和天界的戰靖一樣，都很懂得為人著想。

董子鳳乘機握住她的小手，神情誠懇萬分，「別人怎麼看我、說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妳懂我就好，琉璃，只要妳了解我，我就心滿意足！」這麼單純的姑娘，他三言兩語就能洗腦成功。

「我了解的，你本來就很體貼，溫柔，從以前就是如此。」

逐漸習慣夜色，董子鳳慢慢看清琉璃的五官，她那雙眸子里充滿對他的愛慕和信任，面對她全然的信任，他的心竟有種被針刺痛的感覺。

「妳真的認識我？」

「嗯！」

「我們沒有交談過，對不對？」他向來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和他說過話的人，他更不可能忘記。

「嗯！我一直渴望能再見到你，子鳳大哥。」

以往曾聽聞有女子偷偷愛慕他，那時他覺得無聊又麻煩，但琉璃的坦露心意，卻讓他覺得溫暖又高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不上來。

「子鳳大哥，你怎麼不說話？」

「琉璃，我有沒有說過妳的眼……算了，沒事。以後別喊我子鳳大哥，太拗口了，換個比較順口的稱謂。」

「順口？」

「比如說子——」他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她搶道：「大哥！就喊你大哥好了，你覺得如何？」

董子鳳挑眉，「為何妳就能直接喊龍曉的名字，卻要喊我大哥？」

「你跟龍曉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挑眉。

「龍曉是朋友，本來就該喊名字，可你不一樣，我就愛喊你大哥，不好嗎？」

面對琉璃甜甜的笑容，他沒轍了。

雖然她的身分是僕人，但不知為何，他總對她多疼愛幾分，這教他不禁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