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京陰陽寮內,一個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正立於屋外的一株花樹之下,凝神思索著什麼。男子頭戴立烏帽子,身著寬大飄逸的白色陰陽師服飾,那凜然的沉著氣質,自然而然的讓人產生一種可信賴感。
只是如今這男子卻長吁短嘆著,眉宇間露出憂色。一陣風吹了過來,花瓣紛紛墜下,灑了他一身,他不經意的拈取其中一葉,置於掌心。隨著那小小的花瓣在他的掌心不停的打著旋兒,中年男子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張略帶點驕傲的奪目笑顏——中年男子長吁短嘆起來:「唉……光曉,你到底去了哪裡?」
這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御苑光曉恩師安倍秀坊的父親——安倍泰親。
在數年之前,為了保護年幼的御苑光曉,安倍秀坊犧牲了自己封印了山邪鬼,在安倍秀坊辭世之後,御苑光曉在他的遺物之中發現了跟自己的身世有關的信箋,隨後才來到京城。
在進京之前,曾抱著萬分愧歉及悲痛的心情寫信來向安倍泰親大人請罪,然而安倍泰親並未責怪他,反而安慰他,開解他,待他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的無限關愛教導,將一身所長也毫無保留的教授給他,倚重他的程度即使是安倍秀坊在世也猶有不及。
這一次御苑光曉任性的離開了京城前往伊豆之事並沒有知會任何人,在他的想法當中,他一去就回,憑著施行了陰陽術的柳木人偶就足以應付這段時間,雖然是瞞不過安倍泰親大人的眼睛,不過回來之後再好好道歉就可以了。沒想到事件的發生並非他所想像的僅僅只是幾天,這一去竟然就是數月。加上這中間又有鏡王丸被秀洲王追殺時附身於他的柳木人偶之上致使他的障眼法失效,他失蹤一事,已經無可避免的在京城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了。
受到皇帝的愛寵而常需時時入宮的他,一下子就幾個月不見蹤影,使平氏一族深感面上無光,就連安倍泰親也連帶受了不少責怪,然而安倍泰親對此毫不介懷,只是一心擔憂著任憑他無論如何的推算也無法得知其下落的御苑光曉……
日復一日的,安倍泰親都會來到御苑光曉來到京城的第二年春天,兩人一起親手植下的那一株花樹之下,擔心著他的安危……若是御苑光曉得知他一時的任性,令這位長者擔心至此,不知會愧疚如何呢!
「光曉啊……你就快二十歲了……一轉眼竟然就過了二十年了……你現在在哪裡啊……你再不回來……事情可就無法挽回了……」不停的喃喃自語著,安倍泰親所言似乎除了擔心之外另有他意……然而他的眼中,憂色日重,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他的手上,一串手珠閃動了一下,黝黑光滑的手珠表面,清冷的幽光盈盈流動……
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安倍泰親低下了頭,對著那串手珠輕輕的道:「宵恍姬啊……怎麼,你也開始擔心了么……」
手珠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一點異樣也沒有,安倍泰親微微的笑了一笑,手指在手珠之上輕輕的摩梭著:「啊啊……想不到二十年來你仍然對他這麼牽挂……果然是母子天性啊……只可惜,你的犧牲雖然為他換來了二十年的人間歲月,卻仍然換不來他一生無憂……宵恍姬啊……你可曾後悔過?」
「……」手珠毫無生息,安倍泰親靜靜凝視半響,將手珠套上手腕:「宵恍姬啊……你放心……我可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所背負著的……你的怨恨呢……」
抬首望去,天際雲舒雲卷,只是,那毫無蹤影的人啊,你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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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了巨大的雷聲……
一滴水重重的落在了庭院中的池塘中,隨之,更多的水滴落了下來。
濃厚的黑雲籠罩了木曾的天空……
盤距在木曾山谷各處的魔物紛紛騷動起來,警覺的抬「首」望向黝黑的天空……
在雷聲的背後彷彿存在著什麼……讓魔物們忌憚的東西。
比魔物們更早、更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點的秀洲王,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嚇的表情。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了深深的悲鳴,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掛著連美貌也凍結住的恐懼感。
他那驚惶的神色,與之前無論何時都那麼不可一世、驕傲自大的樣子完全不同,秀洲王的身體搖搖欲墜到幾乎不能保持平衡,看起來像是馬上就會癱倒在地似的……在他身上可從未出現過這種神情才更是證明了那雷聲之後究竟是什麼樣的可怕存在啊……
秀洲王深深的陷入了恐懼之中,而能令他如此恐懼的存在……在秀洲王的喃喃自語中初露面貌。
「嗚嗚嗚嗚嗚~~~~怎麼、怎麼可能……姣光王他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姣光王不可能來到人間的理由很多,可是他要來的理由就很少,打從秀洲王決意叛離魔界逃來人間開始,就完全沒想過姣光王竟然會降臨人界。
全身都打著冷戰的秀洲王在一陣驚惶失措之後想到了逃走。顧不上什麼姿態儀錶美貌風度的狼狽而去,隱身的速度令人嘆為觀止,但仍是遲了一步。
半空雲端之中被黑雲追上裹住的白櫻碎雨正在失去原有的優雅而片片散墜。
而彷彿受到這股力量的召喚,御苑光曉體內的山邪鬼終於甦醒了!
猛然鼓動起來的讓人窒息的巨大邪氣在瞬間瀰漫了整個山谷,無數魔物發出了細銳的呼叫聲應和著受驚的人類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魔物們紛紛的現形,出現於原本存在的長廊下板橋邊花叢中房間里。
御苑光曉亦於此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像是大顆的琉璃玉珠的黑色瞳眸之中輝映著血一般濃艷的鮮紅。
他又輕輕的轉動了一下纖長的頸子,那柔若無骨的地方竟然發出了「卡、卡」的骨髂脆響……
艷如薔薇的紅唇綻開,吐出的不是平時那樣的輕言細語,卻發出如同獸類般的嘶吼!
「嗚哦哦哦哦哦————!」
絕不似他能發出的巨大的聲音瞬間響徹了整個木曾,而盤距於此處的所有魔物在感到這個聲音後面喧囂的強大魔力之後,紛紛興奮不已的跟隨著這個聲音呼叫起來:「嗚哦哦哦哦哦哦————!!」
在這些魔物有限的認知之中,它們從魔界被召喚到人界來尚無機會揮霍的無窮精力,似乎終於能在它們所感受到的兩股強大魔力領導之下得到發泄的機會一般。
半空中的黑雲停住了,被其裹在其中的櫻碎雨更像凝固了般的連花瓣散落也有氣無力,聽著從下方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嗥叫聲,黑雲中隱藏著的那神秘的存在慢慢的現出了身形——
他的容貌說不上美醜,卻具備凌駕於任何美貌之上的超然感覺,與秀洲王那彷彿不真實的美貌相比,卻散發出更能吸引一切注意力的絕頂的存在感!
即使是從未見過他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時,心裡都會不由自主的震動起來,那是他的力量——能懾服人心的力量!
無庸置疑,他就是——姣光王!
鬼族之中唯一連任三屆鬼王寶座,並且至今也仍然坐的穩如泰山的史上法力最高強的鬼王——姣光王!
鬼族雖然受天界轄管,但素來自成一國。與秩序井然的天界不同,鬼族崇尚武力,力高者勝,每千年之期一至,鬼族之中自認為法力高強的魔物們就可以集結起來向鬼王挑戰,若是勝了,便可繼承鬼王的寶座。
前任鬼王自動讓位給姣光王,后兩千年根本沒有魔物有膽子向他挑戰,姣光王不但打破了鬼王連任的紀錄,而且連天界的眾神也對他心存忌憚——以至於他誘拐了星辰宮的司辰女仙也好,對龍神毀諾也罷,竟然都沒有人敢出面對他施予制裁,而只是派遣使者意思意思的抱怨一下而已。
在神鬼界中素來具於最下層的鬼神一族,由於姣光王的存在而突然變得有地位起來,他們甚至敢偷偷穿越司掌人間界平安的龍神一族的結界到人間為亂!光是普通魔物尚敢如此,更不用提身為他的嫡親骨血、法力僅次於他的秀洲王了!
——他根本就把龍神的結界當自家的大門一樣隨意進出嘛!最近更是囂張到家!本來龍神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過去人間界看看風景觀觀光什麼的,可是一天不回來,兩天不回來,一連幾個月幾年都不肯回來,這不是擺明了給龍神好看么!
聽取著龍神一族使者的抱怨,就連素來跟其不合的姣光王唇邊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也太好笑了!誰都知道,「秀洲王」的「自家大門」是絕對不允許他隨意進出的!
原本還唯系著的被繼承人與繼承人之間的可憐的父子關係,早在二十年前秀洲王做下那件天大的錯事之後就蕩然無存了!
所謂父子天性那種東西,對天性涼薄的鬼神一族來說是根本不存在的!
姣光王要的,只是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狗而已!
一旦又不忠心,又處處跟自己作對,那就只有自取滅亡一途!這也是為什麼就連鏡王丸這種法力並不高深的魔物也敢恃寵向秀洲王叫陣的原因——在他心中,秀洲王根本是不受姣光王重視的、遲早都會被消滅的可憐傢伙罷了!
還自不量力的跟姣光王立下了取得崑崙之玉的約定——姣光王將所有黑晶石全部置於閬迓殿,就是有意不給他黑晶石,讓他無法取得崑崙之玉……
更加不幸的是自從姣光王擺明了態度之後,就連秀洲王的娘家人也對他不屑一顧,要知道他的母后可是龍神一族的公主,如今竟然招至龍神族都派遣使者前來表示不滿,秀洲王的處境果然不妙之極。
然而龍神一族的使者委實太過啰嗦,況且上次毀諾之事龍神也不計較,這次就意思一下給他點面子好了……這麼想著,姣光王才會親臨人界抓秀洲王回去「管教」。這也算是對龍神毀諾之事的賠禮,畢竟對方是僅次於天神族的世族,雖不忌憚,卻也不想因此而多起事端……歸根究底鬼族還是下族,太過囂張難免落人口實。姣光王可無意被天神族和龍神族合起來對付——雖然毫無所懼,卻想必不是什麼絕妙滋味。已經悠閑了四千年,沒必要替自己多找些麻煩不是?
望著下方,姣光王瞭然的點了點頭:「山邪鬼在這裡啊……難怪你會召喚在人界的魔物到這裡聚集……」秀洲王向來就又愛講面子又愛講排場,明明法力不低,卻還愛帶著一群礙手礙腳的累贅晃來晃去,真的是礙眼極了。真不知道那種下級魔物有什麼好驅使的,連對付普通的陰陽師都很吃力了,還能指望有什麼大的用處?「真搞不清楚你在想些什麼……哧!不敢相信你居然會是我和明石君的孩子,除了繼承於我的法力之外,你還有什麼是自己的?」
倒卧在姣光王腳下,全身無力、「花」容失色的秀洲王扭曲著絕美的臉孔,不甘心的咬著嘴唇,怨恨的瞪著姣光王的背影。他的心裡恨不得能馬上殺掉他,可是由於他的法力遠遠不及姣光王,剛剛又被姣光王封住了所有的力量,也只能變成現在這樣一副狼狽的模樣……
姣光王臉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接著又變成了冷笑,他輕蔑的看著倒卧在地的秀洲王,不屑的道:「只會給我惹麻煩的傢伙……」
「……」緊緊咬著下唇,秀洲王充滿著怨恨的瞪視著姣光王。姣光王則是冷笑著道:「你還有什麼不滿?連取回從你手中遺失的崑崙之玉這種簡單的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有什麼資格向我表示不滿?嗯?」不是對秀洲王沒有過期待,而是他實在是太令人大失所望……
姣光王的眼中射出了寒光,秀洲王也倔強的瞪視著他,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之間變的異常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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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哦哦哦哦哦————!」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被山邪鬼趁機佔據了身體,御苑光曉無論如何都想避免的事還是發生了。
失敗了——用重要的回憶做成的暫代崑崙之玉的,對山邪鬼的封印……完全失效了。現在的御苑光曉,再也無能為力了,這個身體已經被完全的操縱了,一絲一毫都不再屬於他自己了……
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眼瞳緩緩的睜開,那原本是黑色的瞳眸充滿著如同火一般跳躍、血一樣濃艷的火焰之色……
越來越多的魔物應和著他的叫喊聲,向著有「返魂術」進行中的房間集中移動著——返魂術本身即是具備吸引魔物之力的禁忌之術,眼下又是完全放開狀態……成功的吸引了大量的無人操縱的魔物。
面前有山邪鬼,房間外面又有無數魔物聚攏,源義仲和神宮硯道情況危急萬分!
被「返魂術」之力籠罩的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三人相繼睜開了眼睛。在御苑光曉體內的山邪鬼最先醒來,源義仲由於接受過一次返魂術,加上這次只是被法力禁梏以及體內的崑崙之玉之力,他反而更比神宮硯道還要先醒過來,至於神宮硯道,也在兩人之後睜開了眼睛。
但是返魂術尚在持續當中,假如這法術不結束,那麼除了山邪鬼由於法力太強不受影響之外,其他兩人仍然處於欲動不能的狀態之下,面對著兇殘成性的山邪鬼……兩個動都不能動的人,可還有一線生機?而在源義仲體內那備受期待的崑崙之玉,竟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一點動靜也沒有——莫非它也在畏懼著什麼?
山邪鬼動了起來——明明是御苑光曉之姿,實則卻是佔據了他身體的可怕魔物,緩緩的向著離他不遠處的兩人靠近。
看起來輕盈纖巧的身軀以如同偶人般挪動的奇怪姿勢移動著,於每一落足之時都發出如同重物擊打地面一樣的沉悶聲音……
還有他那張嬌美可愛的面孔,獃滯的表情的讓人沒來由的全身發寒……
那美貌面孔上亮如繁星又如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瞳已經升騰起朱紅的色澤,猶如血一般濃火一般烈的散發出凜冽的邪氣……
垂下的白色直衣的假袖中,隱約露出了不知何時生長出來的長長的甲片,隨著他生硬姿態的走動,甚至能看到其上一閃而逝的如利刃般的冷光……
即使他的面孔沒有改變,然而此時尚受制於返魂術之力,無法動彈的兩人卻已經意識到,那或者已非御苑光曉了……
「他變成了什麼……?」源義仲和神宮硯道的心裡不約而同的蹦出了這個問題。
「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其後兩人更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個問題。當身處這種境地,又看見變成了怪物的同伴在面前晃來晃去的樣子,之後還能不想到這個問題的……這個世界上大概還不存在。
「唔唔唔唔~~~~可惡啊!」源義仲拚命的用力想令自己動一下。他不願去想束手就死會是什麼感覺,他也沒有那個打算,可是那喃喃訟念著「返魂術」的聲音彷彿吸走了他所有力氣,將他的身體固定在原處一動也不能動——
而神宮硯道則是在心裏面將所有記得的咒、術、念統統默念了一遍。然後痛恨著自己為何粗心到沒有向御苑光曉問清楚要怎麼結束這該死的返魂術!
——絕對不要死!絕對不要這樣死!絕對不要死在這裡!
兩個人的心裡都在拚命的這麼想著。
有用嗎?山邪鬼已經越來越近,他身上的邪氣已經強大到迎面撲來,連眼睛都無法睜開,眼睫毛都在瑟瑟發抖的地步了……
「唔~~~啊啊啊啊!」隨著源義仲聲嘶力竭的爆發出的一聲嘶吼,他身體之內的崑崙之玉也在突然之間釋放出了力量!最先感應到了山邪鬼的邪氣,崑崙之玉所放射出那明亮炫目的金黃色光芒,彷彿就像是從他體內透射而出似的,源源不絕的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以崑崙之玉為中心,彷彿被石子擊碎的水面一樣,一圈一圈如同水紋一般擴散開去的金黃色光芒對魔物們來說,那甘香甜美的氣味如同蜜糖一樣美味,卻像毒藥一樣劇烈而致命!這光芒明明很柔和,卻剌的山邪鬼伸手遮住眼睛不住的悲鳴;這光芒更加炫目,它穿透了房間,穿透了雲層,被這光芒照射到的魔物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了。
光芒到達雲層的彼端之時,已經很微弱了,但是被姣光王封住了全部法力的秀洲王仍然是承受不了。
他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的不得了,彷彿能讓人溶化的倦意一陣一陣的輕撫著他,讓他的眼眸忍不住就想要合起來。可是他的心裡卻害怕極了,他曾經是看守崑崙之玉的人,自然知道崑崙之玉的威力所在,在沒有黑晶石護體的狀況之下,絕不敢接近的禁忌之妖玉!他此刻如果真的睡著了,就再也不會有醒過來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姣光王輕輕的「咦」了一聲:「崑崙之玉竟然也在這裡……」接著,模糊中看到姣光王轉過頭來問著自己:「秀洲,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崑崙之玉會出現,也大出姣光王的意料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對死亡的恐懼,秀洲王突然間流下了眼淚,他掙扎著爬到姣光王的腳下,喘著氣哀求的說:「父王……你救我……救我!我……我還不想死……父王,我知道錯了!」
「你悔悟的太遲了……秀洲。我說過的話,不會更改的。」
「不!父王,我……我知道宵恍姬在哪裡!你救我,我把她還給你!」秀洲王驚慌的看著自己那已經變形的手指,苦苦哀求著姣光王:「是真的!父王!我知道她在哪裡,要是我死了……她也沒救了!父王,你救我,你救我!」
姣光王冷冷的看著他好半天,就在秀洲王幾近絕望之時,姣光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秀洲,你在我怨恨之下還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逃脫……我是真的老了么?」
「父王!」秀洲王驚喜不已。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秀洲王就知道自己已經逃脫了一劫。
姣光王輕擺長袖,身影瞬間消失於雲端,秀洲王重重的喘了口氣,在崑崙之玉的威力之下,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就在他幾乎就要堅持不住之時,身上突然覺得一輕,崑崙之玉的光芒消失了!揀回了半條命,秀洲王咬牙切齒的道:「姣光王!你別得意太早!我不會永遠輸給你的!」喃喃地念動了奇怪的咒語,他的手掌中出現了一片奇異的晶體。在這片晶體燃燒起來之後,他的身影突然間無聲無息的自雲端之上消失了。
姣光王的身影出現於房間之中,輕輕落在了山邪鬼的後面。崑崙之玉仍然在源源不斷的散發著光芒,在這光芒籠罩之下,山邪鬼痛苦的嘶吼著。
看著眼前的一切,姣光王只是輕輕的挑高了眉毛——崑崙之玉總算是找到了!他向源義仲的方向凌空揚起一支手,一道黑色的光芒激射了過去,貫注入源義仲的胸口——崑崙之玉的光芒頓時銳減!
源義仲倒退了兩步。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怎麼會發出這種金黃色的光來,但是御苑光曉曾經對他詳細說過「崑崙之玉」的事,這時想起來,不禁喃喃自語:「這、這就是崑崙之玉嗎?」
可是,這光為什麼又消失了呢?
源義仲看不見突然出現的姣光王,也沒看見姣光王為了壓制崑崙之玉而射入他體內的黑暗之氣。但是,崑崙之玉的光芒正在消失當中,山邪鬼再度的恢復,卻讓他知道大大的不妙!
山邪鬼嘶吼出聲:「嗚哦哦哦哦哦————!」崑崙之玉威力大減,對他的威脅幾乎是消失掉了,於是沒有那麼痛苦的「他」再度向前邁開了腳步——「啪」的一響,他的腳下突然傳出了什麼東西破裂的響聲。
「妙言盒」被山邪鬼踩碎了。
被踩碎的妙言盒就失去了功用,封印於內的返魂術也隨之結束了,被返魂術所控制的源義仲和神宮硯道終於重獲自由!
神宮硯道只覺得身上那被束縛的感覺突然之間消失掉了,他來不及收回力氣,向前跌倒在地。
這時,源義仲身上崑崙之玉的光芒完全的收斂了。他也從半空中掉下來,跌倒在神宮硯道的的身旁,神宮硯道伸手相扶:「義仲殿!」
「我沒事!」源義仲從地上撿起了長刀,迅速的站立了起來。這時山邪鬼已經快走到兩人的面前來了,源義仲一面護著神宮硯道,向後面退去,一面用刀指向山邪鬼,厲聲喝問:「御苑光曉!你要幹什麼!」
神宮硯道一面在心裡默念護身咒,一邊低聲在他耳邊道:「義仲殿!現在在我們面前的這個……他不是御苑光曉!」
「不是御苑光曉……那他是誰!難道還會是鬼嗎?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源義仲瞪大了眼睛,看著那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他」。果然不是御苑光曉呢,他可不會露出這種讓人一看就毛骨悚然的可怕表情,他也不會長著長長的指甲,他更不會有紅色的眼瞳!如果刻意加以分辨,源義仲很輕鬆就可以分辨出眼前的「御苑光曉」跟他認識的御苑光曉很多地方都不同!
神宮硯道皺了皺眉頭——山邪鬼那劇烈強大的殺氣就已經夠讓人心驚膽戰了,可是在他其後的那個存在,身上的「氣」深不可測,無邊無際,更讓人莫測高深!那既不是邪氣也非神力,神宮硯道根本無法做出判斷!
姣光王並沒有特別的掩飾,因此經過修行的神宮硯道竟然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源義仲咬著牙,哼道:「為什麼……八百年來都沒見過的東西,今天統統讓我見到?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
「你問我,我去問誰?」神宮硯道不再理會他的嘟嘟嚷嚷,口中訟咒:「咒御前風門以生……風·王·華·陰·御!」
平空而生的旋風彷彿能看到實體似的急轉而上,將兩人緊緊圍在其中,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氣牆。
結界之內,源義仲的頭髮在他的面前被風牆折成了奇怪的形狀,嚇了一跳的源義仲哇了一聲:「這是什麼?」
「閉嘴!」神宮硯道神色緊張。這個結界,用來應付一般的魔物絕對沒問題,可是對方是山邪鬼的話就……不,也許還有比山邪鬼更厲害的傢伙……
山邪鬼仍然一步步的逼近著,而姣光王則只是微微的笑著觀看……彷彿面前上演的是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