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風起的時候,西疆已經是遍地草黃。晴空如洗,白雲彷佛觸手可及。底下綿延伸展的草原沒有盡頭,緩坡上三兩成群的羊、馬都低頭努力吃草,養得肥壯了,好準備過冬。
大妞今兒個給派了放羊的差事,一整天就是守著一群羊,讓牠們吃個夠、吃個飽。這邊的草給啃光了,就趕到另一邊去。
「不是說這兩天就到了嗎?怎麼還沒看見人影?」小手杖揮啊揮的看似挺忙,嘴裡卻百無聊賴地嘀咕著。
羊兒全忙著吃草,沒理她。
眼看太陽都偏西了,人影、羊影全給拉長,大妞的脖子也越拉越長。她甩著兩條長辮子,一雙眼眸映著夕陽,是特殊的褐色,頻頻往官道的方向遙望,卻老是望不到由京城歸來的人馬。
今天又落空了。大妞臉上難掩失落,沒了平常陽光般的笑容,悶悶地拖著腳步驅趕羊群回舍。
她邊走還忍不住邊數落,「每回都這樣,說話不算話。沒信用的人,還當什麼將軍?」
「咩──」羊群抗議。
「本來就是,帶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軍紀。所謂軍令如山,大將軍一言九鼎……這些可全都是他自個兒說的,我哪裡冤枉他了?」
「咩──」
「我知道京城到西疆路途遙遠,也說不得有什麼變數,可是都多等了好幾天了,連前哨兵都還沒到,未免拖太久了。哼,之前一定是隨口說說的。」
「咩──」依然不是很同意的樣子。
「咩什麼咩?再吵,把你們全宰了做臘肉!」有人擺明了借題發揮。
「大妞,妳跟羊也能吵架?」也剛放完羊回來的鄰居小童,聽見了嘈雜,忍不住走了過來,好奇問道:「今天吵些什麼,羊吃得不夠?」
「胡說,吃得可飽了,我還特地多繞了水池兩圈──」
「妳還有空多繞兩圈?我以為今晚妳要幫妳爹,肯定趕著回來,還怕忙不過來呢。」
「幫我爹?幫他什麼?」大妞把羊圈的柵欄關好,困惑反問。
「少將軍他們回來了,妳跟妳爹不是該去軍營里煮飯、料理吃的嗎?」
大夥都知道,大妞父女手藝都好,由京里派駐西疆的一行大官大將可是花了重金禮聘他們到營里煮飯,一煮就是兩三年了。
這本是很平常的事,沒想到大妞一聽之下,霍然轉身,大眼睛直瞪著小童,「你說什麼?」
小童嚇得倒退一步,結結巴巴道:「我……只是……看大爹匆匆忙忙……」
「我爹自己先去了?怎麼沒等我?」她顧不得罵人了,辮子一甩,俏生生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見。
「幹嘛這麼急著去幫人煮飯哪?」小童困惑地眨著眼,喃喃自語。
大妞自然無暇管他,匆忙趕到軍營時,輪守的衛兵一見到她,啥也沒多問的就放行。一路直入到營舍,只見風塵僕僕的眾人都已經各自分頭去休息了,廚房裡灶熄鍋收,她爹一個人正忙碌地收拾著。
「都吃過了?」大妞詫異極了,「怎麼沒等我幫忙?」
大爹看到女兒突然出現,也嚇了一跳,停了片刻才繼續收拾。
「少將軍他們剛趕路回來,累得沒啥胃口,隨便吃吃就是了。」
這可真反常。她困惑著。
在軍中幫忙這麼久了,從沒遇過這樣的事。這些將領征戰沙場多年,向來只有吃不夠、吃不飽的困擾,哪有可能累到沒胃口?又不是養在深閨的大姑娘,心情不好就吃不下。
「爹,發生什麼事了?少將軍不舒服嗎?他看起來怎樣,很累嗎?」
「別多問,讓少將軍休息吧。」大爹壓低嗓音說。
「可是很奇怪嘛!」大妞揚著臉,不服氣地追問:「少將軍每次從京城回來,總餓得可以吃下一整頭烤羊,哪有可能突然隨便吃吃就夠了?」
「叫妳別多問就別多問!」大爹難得地斥責起女兒,聲色俱厲,「快來幫忙收拾,收好了我們就回家。」
大妞雖然住嘴了,乖乖動手幫忙,但看得出一臉不甘願。
父女倆合作,快手快腳地把廚房收拾好。眼看父親把剩下的一點點菜肉都打包準備帶回家時,大妞忍不住又發話了。
「爹,你不留點東西預備著,萬一少將軍半夜肚子餓了,怎麼辦?」
「不會的。」大爹頭也不抬。
「會,一定會。」她堅持,「少將軍的食量我很清楚,他很能吃的,要是沒吃飽,隔天起來還會發脾氣呢!依我說,爹,我們還是留點乾糧或饅頭,就算冷了也可以配熱茶啃,墊墊肚子──」
她爹看了她一眼,眼光有些複雜。
雖然街坊鄰居自小都隨口叫她大妞,但她其實單名月,是季家的獨生女,季大爹的掌上明珠。自小沒了娘,跟著他擺攤賣面,靠他一個銅錢一個銅錢那樣攢起來養,也養到這麼大了。雖不是挺美,但看在自己爹親的眼中,自然是亭亭玉立。
女兒大了,大爹的心事也就跟著而來。
季月未免太關心慕容少將了。從京師回來了一行人,也都跟她熟,她卻獨獨只關心一個,怕他半夜肚子餓,怕他心情糟,怕他累著了……
她還單純,不大會害羞或掩飾,直直望著大爹,等他回答。尚有一絲稚氣的臉上全是關懷——而關懷的對象,正是駐守西疆的年輕將軍慕容開,也是這方圓數百里之內駐軍的統領。
大爹忍不住想嘆氣。別說高攀不上了,他們季家,就連去將軍府當下人都不配!
「大妞……」
「爹,我看就留這幾張餅,用油紙包一包擱在這兒,少將軍半夜起來找東西吃一定會看到。」說著,季月快手快腳包好了幾張餅,找個顯眼位置放了,又挪開幾個堆棧的蒸籠,免得擋住。
大爹默默看著忙碌的女兒,油亮長辮甩啊甩,一身粗布衫褲毫不起眼。容長的鵝蛋臉因為長年放牧工作給曬得不甚白皙,鼻樑甚至有點點小斑,但額際細細寒毛還沒褪盡,分明還是個大孩子。
但今年也十八了,心裡也會放著別的男子了。
「女兒啊……」
「爹,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嘛,怎麼老是吞吞吐吐?」季月沒耐性了,直率地沖著老爹問。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都不知從何說起。大爹張嘴,又閉上。
「沒事,回家睡覺吧。」最後,大爹悶悶地說,領頭先走了。
「怪裡怪氣的,這是怎麼回事呀?」季月一臉莫名其妙,拎起提籃,快步跟上。
★★★
夜深人靜。
離軍營不遠處,有個滿是大小亂石的山坡。雖然夜色深濃,但月光灑了滿地,也讓一個獨坐在大石上的身影顯而易見。
那人手上還拿著一皮袋子的酒,仰首灌了一大口,抹嘴的動作豪放粗獷,儼然是個男子漢。
不過,堂堂男子漢,何必三更半夜一個人躲著喝悶酒?
「哈!」嬌脆嗓音劃破一片靜謐,「抓到你了!堂堂少將軍半夜不睡覺,居然在這兒喝酒!」
「我早就聽到妳的腳步聲。」慕容開語帶不屑,「妳以為躡手躡腳的有用嗎?大老遠就聽得一清二楚。回去再練練。」
季月對他的奚落習以為常,一點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走近,一個油紙包丟到慕容開身上。
他伸手迅速接過。「這是什麼?」
「給你吃的。」
慕容開望她一眼,低頭拆開了紙包。裡頭包著幾張冷掉的蔥油餅,他拿了就大口啃了起來。
「果然是餓了,我就說嘛。」季月很得意。
「沒有肉?」慕容開已經塞了滿嘴的餅,還在不滿地咕噥。
「你哪時看過蔥油餅有包肉的?又不是餡餅。」季月白他一眼,在他身邊坐下了,順手接過那已經空了大半的皮酒囊,「哇,你喝了這麼多!」
慕容開不響了,橫她一眼,好像在責怪她多嘴似的。
他長得極好看,濃眉俊目,眼神炯炯,多年馳騁沙場的結果,就是讓他的外貌增添了幾分粗獷狂野氣息。此刻英挺臉上有著一抹酒意淺紅,嘴卻抿得緊緊的,相當不高興。
「幹嘛,這趟回京不順利嗎?」季月隨著老爹在軍中來去,耳濡目?敪瑣?楬?潳?????染了這段時間,自然知道可能是些什麼問題。「是你爹對你不高興?或是皇上有什麼意見?還是又跟哪個將軍鬧不和,又看不順眼誰的帶兵方式了?」
慕容開全是搖頭,一個也沒猜對。臉色更加陰霾。
「啊!我知道,一定又被家裡的婆婆媽媽煩透了,對吧?」她興奮地拉住他健壯手臂,「快說,這次你娘、你姨娘又說了什麼?是不是又給你做了一堆新衣服,還逼你帶一堆菜、點心好在旅途中吃?」
慕容開打掉她的手,怒道:「我哪可能為了這麼婆婆媽媽的小事生氣。」
「好嘛,那到底為了什麼?」撫著被打疼的手,季月天真地追問。她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有時還真令人頭痛。
英俊神武的少將軍又悶聲不響了。把酒囊搶回去,仰頭把剩下的酒全都灌進肚子里。
「是不是……為了表小姐?」
小心翼翼的問句,卻讓慕容開猛然起身,手中酒囊狠狠被摔出。武將手勁極強,那酒囊一路平飛,最後落在遙遠的一堆石礫中。
月光下,他英挺的俊臉陰霾得可怕,彷佛大敵當前,他下一刻就要大開殺戒似的,一股暴戾之氣籠罩。
「表小姐」說的是慕容開的表姊,也是這位少將軍以前暗暗心儀戀慕的對象;但表小姐卻對慕容開沒有意思。英武少將軍的一片心意,卻向不了明月,全照了溝渠去了。
這是慕容開的心病,說不得。尤其前一陣子表小姐出嫁了,嫁的自然不是慕容開;那份難受,還真是椎心刺骨。
季月光想就替他難受,顧不得剛被打手背,忍不住又伸手摸摸他,「你別生氣嘛,我只是問問──」
啪!又被教訓了一下。「我不是妳養的小羊小馬,別這麼摸來摸去的!」
「那我又不是你帶的兵,或是敵人、山賊,幹嘛每次都打這麼狠?」季月不甘願地嚷起來。
慕容開居高臨下,斜眼睥睨,冷道:「幸好妳不是。被我真打的人,通常都活不過一個時辰,妳要不要試試?再亂講話,小心我真打妳。」
「哼,好威風的嘛!不愛聽我講話就算了,我回去睡覺。」季月也站了起來,賭著氣,長辮子一甩,刷過慕容開臉畔。
她還沒躍下大石,就給人抓住了手腕,「我沒叫妳走。」
季月回頭,「那你是要我留下?」
慕容開不吭聲,但手也不放。一副就是想要人陪著說說話解悶、又不甘願承認的彆扭樣。
「不說?那我要走了?」細腕使勁想掙脫。
堅硬的箝制還是不放,鐵臂一使力,輕鬆又把季月拉了回來。
一來一往扯了扯,她再認真也不敵武將的臂力,一個不小心,就差點給拉得跌倒。
兩人近身,氣息相接。慕容開聞到一股清清淡淡的甜香;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家裡女眷們都用的昂貴熏香。
西疆產羊,很多孩子都是喝羊奶長大的,季月自然也是。她身上的氣息就是那麼不同,不是騷,不是腥,而是帶有陽光曬過的清爽,舒適的,帶點甜味的……奶香?
慕容開無暇多思索,他伸臂摟住了想逃脫的她。
季月不敢動了,讓他摟著。十來歲的她,似乎模模糊糊嘗到了一絲古怪的甜味,心兒莫名其妙地卜通亂跳。
月光下,兩個身影相依相偎,幾乎合成了一個,長長地拖在石地上。
而遠遠的松樹林間,一雙憂慮而蒼老的眸子,正無聲地把一切都收進眼底。
★★★
這次慕容開從京城回來西疆之後,不大一樣了。
就像是大草原慢慢染上秋色,乃至完全變了模樣,慕容開眉宇間也染上了幾分抑鬱,與以前意氣風發的飛揚神色大大不同。
話說少將軍一向豪邁耿直,帶兵時威風凜凜,但私底下有什麼說什麼,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個性脾氣都正直磊落如烈日,但這一趟京城行之後,他沉默多了,也很少聽見他爽朗震耳的笑聲,就連食量也明顯地小了。
一個堂堂的少將軍,年少英雄,家世顯赫,一路平步青雲,派守的邊疆也守得滴水不漏,一直都很平靜,到底有什麼好讓他煩心的?
不只身邊親近的人發現,就連軍營里的將領、士兵也都察覺了。大夥表面上不敢多嘴,私底下卻都忍不住互相詢問:「少將軍怎麼了?」
來小廚房幫忙的小兵,和伙夫聊著聊著,從外頭一路聊進來,就正是在聊這樁。
「……聽說是為情所困?」負責打水的小兵提了水進來。水桶好大一個,他卻面不改色。
伙夫則放下了兩擔柴薪,抓抓頭,困惑地說:「少將軍不像是這麼婆媽的人。大丈夫何患無妻?連我都娶得到老婆,更何況少將軍這樣的英才,多少名門貴冑可都搶著要跟他結親。」
「不過,少將軍心儀的對象,鐵定很不尋常;庸脂俗粉哪配得上少將軍,入得了他的法眼?所以難忘舊人是在所難免吧。」
聽到這兒,在一旁安靜料理,沒插嘴的季大爹,正利落剁著菜的粗手突然停了停。若有所思半晌,才又繼續剁。
咚咚咚!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響突然加大又加快。
季月神色倒是毫無異狀,一面揉著麵糰,一雙大眼輪流看著伙夫跟小兵,很有興趣的樣子。「少將軍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你們可曾聽說?」
「這就要去問景軍師了。」小兵壓低嗓音,神秘兮兮,「我聽說,是景軍師的叔父橫刀奪愛,搶走了少將軍心儀的女子──」
不說還好,說了之後,令人更加困惑。
「不會吧?若真是這樣,為何少將軍跟景軍師依然合作無間,兩人也毫無芥蒂?」伙夫反問,一臉的不信。
「這個嘛……」小兵也答不出來,抓抓頭。
「是景軍師的叔叔搶的,又不是景軍師搶的。」季月又插嘴,清脆利落的嗓音聽了就舒服。「少將軍哪會亂遷怒?」
「話可不是這麼講。」話說大男人總愛對小姑娘說教,當下小兵的胸膛挺了挺,理直氣壯的說:「奪妻之恨可說不共戴天,沒把人砍了已經算便宜他,哪還可能跟對方家人還有商有量?」
「他們還沒成親,哪算妻子?」季月不服氣,「何況……」
「說夠了沒?」大爹很不高興,粗著嗓子打斷女兒,「麵糰到底發好了沒?光會閑聊,手腳快點!」
季月很不甘願地住嘴,賭氣地把麵糰越揉越用力,手都紅了。
最近大爹的脾氣越發陰晴不定,常常擺臉色給女兒看,女兒常被罵得莫名其妙,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真是冤死了。
她把粗棉布浸濕又稍微擰乾,正要甩一甩準備蓋上麵糰醒面時,因為賭氣所以故意甩得好高,結果,水珠全灑在剛走進小廚房的人身上。
「這是做什麼?秀氣點行不行?」這不滿的嘀咕聲,聽起來好熟──
不就是剛剛大家磕牙的對象慕容開嗎?
只見他大概剛從練射場下來,一手提著箭袋,還一身厚重英武的裝束,被陽光曬得粗獷黝黑的俊臉上還掛著汗,連擦都懶得擦。
小廚房裡眾人見主子進來,氣勢逼人,全都肅靜沉默。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剛剛主子聽到了多少,會不會發怒──
「少將軍,再半個時辰就可以開飯。」大爹恭謹報告。
「嗯。」慕容開漫不經心,隨口問:「有酒喝嗎?」
眾人傻眼──
「少將軍,您現在要喝酒?」
「不好吧,不如等吃飯時再小酌幾杯──」
「而且剛練完箭,是不是先喝點溫茶……」
「啰唆!」慕容開的回應很不耐。
目光掃過一遭,徑自走到架子邊,把要去腥味的粗酒抓了就走。高大的身影迅速離去,連攔都來不及攔。
「要喝,也找人去酒窖拿呀!」季月丟了麵糰就追上去。「你等等,那是燒菜用的,不要喝!」
慕容開咕噥了幾句,季月不死心地追在後面,一路繼續勸阻,兩人的聲音去遠了。
是了,這也是慕容少將軍回來之後的另一個異樣──變得更愛喝酒。無酒不歡,而且越喝越凶,酒窖里的酒不出幾天就神奇地少掉一壇。
這當然沒人敢多問,因為大夥心知肚明,全是少將軍的傑作。
大爹、伙夫、小兵三人面面相覷,都沒出聲。大爹的臉色越發凝重。
「不過就是酒而已,別擔心了。」
「是呀,改天我被派到市集採買時,多買幾壇回來存放就是了。」
兩人安慰著大爹。
大爹只是搖頭,「我不是擔心那個。」
「那……是擔心什麼呢?」
大爹滿布風霜的臉上,神色更憂慮了。他低頭繼續料理菜肴,一言不發。
「大爹……」頗會看臉色眼色的小兵觀察片刻后,忍不住還是發問:「是不是在擔心大妞跟少將軍太接近了?」
駐地這兒的大家都知道,少將軍跟季月挺有話說的。但軍營里的粗人漢子們全都一樣,有機會就逗逗大妞。畢竟軍營里陽氣過重,有個可愛小姑娘說說話,聽她清脆的笑聲,可讓人心情轉佳。
「甭擔心,大妞跟誰都挺有話聊。」伙夫也來幫腔安慰,「何況少將軍做人光明磊落,大爹不用瞎煩惱。」
「是嘛是嘛,而且剛剛才說的,少將軍的眼光可是很高……」
啪!小兵被伙夫打了重重一記,話也給打斷了。
就算少將軍眼光高,不可能看上季月這麼平凡的小姑娘,也不必在人家爹親前面這麼大剌剌的說出來吧?
咚、咚、咚……剁菜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剁得又深又重,刀刃簡直都要把木頭砧板給剁開了。
小廚房裡其它兩人給震得不敢繼續多嘴,兩人對望一眼,眼中都有著深深的困惑:這當口是怎麼回事,大家都變了個樣,怪裡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