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夜,沁涼如水。
「魅色,你開門好嗎?」武陵隔著一道厚門板輕聲喚道。
房內,佇立在落地窗前的魅色置若罔聞的直視前方,微風捲起了白紗將他罩住,若隱若現。
「魅色,不要不理我,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是存心避而不見,打算不理睬我嗎?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午夜情夫,午夜了,現在我人來了,為什麼要將我排拒在外,甚至摒除心房。
你的心中沒有我的存在了嗎?現在是誰成了懦夫、膽小鬼?不要逃避我,求你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嗎?」武陵螓首抵著門板,深情的低喃。
魅色仍然一動也不動,他在害怕:心在顫抖、狂跳、不安,涼風撲面,拂過他的肌膚,深入骨子裡,冷徹心扉,恐懼不斷產生,緊緊纏著他不放。
武陵說的沒錯,他其實是個膽小如鼠的男人,嘴上凈說些好聽的話,表面上他敢愛敢恨,但實際上他是卑怯、懦弱的人。太愛他反而教自己躊躇不前,彷似蠶吐絲將他牢牢縛住,想掙脫卻動彈不得,到後來作繭自縛、自取滅亡。
「武陵……」他心裡不由得暗自祈禱,希望能將他的思念傳達至他的心中,在心中不斷呼喊他的名字,不自覺的喊出聲。
他希望他能來救他,並將他心中的惡龍屠殺,救他出高塔,揮出他的利劍斬去他心中所有的過往,撫去他所有的不安。
美麗而高傲如他,才能像浴火重生的鳳凰,重拾往日的勇氣與信心,重新不顧一切撲向猛烈的愛火中,與之一起燃燒,燒出最璀璨亮麗的光芒。
「魅色……」耳邊彷彿聽見他的聲音,武陵情深意切的喊出他心中最渴望,令他魂牽夢縈的名字。
霎時,一把火燒得又鷙又猛,武陵雙眼燃著兩簇火花直視那道阻隔兩人的門板,其熱度好似真的會把門燒出個洞般的炙烈、灼燙。
武陵心思百轉千回,倏地,他猛地退後一大步,深吸一口氣,提足了氣,憤怒地往前撞向那道門。
石破天驚的氣勢銳不可當,厚實的木板在強勁力道的撞擊下與牆壁做了親密接觸后,應聲而倒再與地板做第二次接觸。
武陵終於順利進入。
「你……」
魅色不敢置信的回頭,武陵鷥猛的氣勢敦他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武陵的動作快如捷豹,將那裹在白紗中的美人連人帶紗的抱住,唇隔著一層薄紗印上他的,感受他嫩唇的溫潤。
「聽我說。」
趁著懷中人兒還意亂情迷的時候,武陵把握機會的開口。
魅色溫馴的靜靜任他擁著,默不作聲,唇上還留著他的溫度,暖暖的、好舒服,像一道暖流滑過他冷寂的心房,帶來和煦溫柔的陽光。
「你在害怕嗎?等……等,你不要動,靜靜的聽我說完好嗎?」雙臂一縮,武陵將他摟得更緊。
「若你怕的事和我即將開口的事是同一件,那我只能告訴你,不論你遭遇過什麼樣的事,我都不會介意,倫常風在去找我的時候就已經跟我提起他跟你之間的事,說來好笑,當初卑怯、懦弱的人是我。
我嫉妒他能擁有你,卻因自卑而不敢問起你的行蹤,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然而發現你們的關係根本不是我以為的那麼一回事時,當時我的心情可說是欣喜若狂。世上的人多如螻蟻,只有我被你選中,這比擁有金山、寶礦還令人高興,我不敢相信我的好運,簡直是欣喜得無法言喻。
你一定不知道,我想你的時候總不由自主的笑著,看在妻子的眼裡我好像是一個成天發獃傻笑的蠢男人,然而我想你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因而引起她的注意,讓她有嘲諷的機會。
你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永遠的唯一,我相信你是愛我的,魅色,你害怕愛我嗎?還是怕我的愛?」出自心中最深的告白,武陵熱切執著的凝視著魅色。
「不是的,我愛你,但我跟倫常風的關係讓我害怕,恐懼像惡魔如影隨形的跟著我,怕你知道了真相會唾棄我,甚至用鄙夷的目光看著我,那樣我會受不了的;因為我是這麼的愛你,若你再一次的棄我而去,那我會痛苦生不如死,雖生猶死的度過這輩子。
我寧願現在放你自由,也不願以後讓你對我棄如敝屣,逃難似的丟下我、不要我。」
水靈靈的雙眼充斥著恐懼,眼角還流下一滴剔透的淚珠,教武陵看了不由得心疼不已。
「我不會放開你的,你教我怎麼放開你?你是讓我如此的著迷,今生是放不開你了,你覺悟吧,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他更是緊緊的鉗住他不放。
「奸呀,這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若有想要離開的念頭,我就一刀殺了你。」魅色粉嫩的唇漾開一抹笑,故意說道。
「到時我會先洗凈脖子等著你。」心中一悸,武陵在他優美的頸項烙下他的吻。
「武陵……」魅色忍不住輕吟一聲,語氣中有著熱切。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圈住武陵的頸項,他伏首在他的耳際。「抱緊我,不要讓我有機會溜走,緊緊的,不要留任何一丁點的空隙。抱緊我,武陵。」
溫熱的氣息吐在他頸上,武陵的身體敏感一顫,如他所求的更加縮緊雙臂,那力道好似要將他揉進他體內般強大。
層層薄紗阻擋不了兩人想觸摸彼此的熱情,白紗里的人兒在他的撫弄下微微輕顫著。
武陵抱起魅色,跨步欲走向水藍色大床,而纏在他身上的薄紗禁不起拉扯,撕裂聲竄進沉浸在激情世界里的二人。但他們置若罔聞的凝視著彼此。
「武陵,唔……不要……快……唔……」魅色不住的嬌喘。
武陵唇角揚起惡作劇的笑容,故意在魅色抗議的時候,出其不意的伸手攫住他粉色的蓓蕾,令他倒抽一口氣。
「你……啊……唔……」
「我怎樣啊?魅色。」
武陵更是惡劣的在他頸邊吹氣。
「討厭,不要這樣子。」
魅色羞紅了臉,不敢直視他的眼。
為什麼他今天變得這麼大膽?之前他都很溫柔的對待他的啊!武陵輕佻邪魅的模樣,他反而有些不能適應。
「那你喜歡我怎樣對待你呢?」武陵故意問道,唇間逸出笑聲。
「我只要你像平常一樣就好,這樣的你,我不太習慣。」
伸出虛軟無力的手捧住武陵的下顎,魅色緩緩低吟。
「我以為你需要不同的刺激才能滿足你的需要,畢竟你身經百戰,而我的技巧可能稍嫌不足,怕不能讓你滿意。」
其實武陵對性事這方面的事滿擔憂的,因為曾交往過的對象都是女人,跟男人做愛他還是頭一遭,偏偏他的情人又是經歷頗豐,教他自慚形穢,生怕不能滿足愛人的需要。
「你是在暗示我不貞嗎?」魅色沉下臉來,冷聲地道。
「當然不是,你又想到哪裡去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計較幹嘛!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在我身邊,而我想奸奸珍惜你的心情是不容置疑的,不想讓你覺得有所委屈;而且我對自己的技術並不是很有信心,怕你不舒服,想換個方式尋找更能讓你得到最大滿足的方法。」武陵輕輕捧起他的臉,不疾不徐地道。
「你乎常的樣子就很好了,不必刻意為了我而改變,不過,你有這番心意我很感動。但,我就是喜歡你笨拙愛我的樣子,不要為我做不必要的改變,好嗎?」
「好,如你所願。」武陵低下頭貼上他晶瑩光澤的紅唇,此時不需要言語,身體上的交流更加重要。
歡愛的氣息益形濃厚,旖旎的氛圍瀰漫在兩人之間,激情瞬間沸騰,穿越時空的桎梏,在躍上慾望的最頂端時,兩人找到彼此,不再分離。
***「你在做什麼?」從睡夢中醒來的魅色,一張開眼即看到在他眼前放大的臉孔,嚇一跳的問著。
「看你。」武陵呆笑道。
「看我,為什麼?」
瞬間清醒的魅色,狐疑的挑起一道眉。
「因為你的睡臉讓我移不開視線。」純真無瑕的絕美容顏,教他始終無法自他臉上移開目光。
「無聊,我的臉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人的臉,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看成這副呆愣樣。」
魅色嗤笑一聲。
「不!」武陵大吼一聲,「你不知道你的臉能迷惑大家嗎?眉是恰到好處,襯托像寶石般熠熠發亮的雙眼及俊挺的鼻樑,還有那不停誘惑人去親近的完美唇形;你的美簡直是引人犯罪,害我每每都把持不住自己,直想霸佔你,狠狠的吻你幾天幾夜,不讓別人有機會妄想一親芳澤,你是我的。」武陵霸道的摟住他,像是宣告他是他的所有物似的。
「夠了,真是幼稚的行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的眼睛已經泄露他的情緒,逸出了笑聲。「雖然你的行為我無法苟同,但我心裡很喜歡,我是你的,你可不能做出隨意丟棄的行為;否則,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殺到底。」未了,魅色撂下狠話。
「原來你到現在還不信任我,我好傷心,你聽,我的心在喊痛。」武陵努起嘴,佯裝一副小可憐被人虐待的模樣。
「哼!裝可憐。」魅色故意擺出高姿態,睥睨著武陵,但他眼中明顯的笑意卻讓效果打了折扣。
「我看清楚你了,原來你是個沒有良心的男人,早知道我就不會沉迷於你的美色之中,害我失身又失心,我不管,你要負責任,我賴定你了,不可以再說我會拋棄你的話,否則,我就罰你……罰你……」
要罰什麼好呢?武陵攢眉思索苦惱著。
「罰我什麼?你說呀。」魅色坐起身,被單滑落至腰際,他逼視著武陵,教他移不開視線。
武陵張口結舌,目光緊盯著他裸露的奶油色肌膚不放,而後深吸一口氣。
「罰你今天下不了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魅色撲倒在床。
被壓制住的魅色,笑容不減的低喃:「你想用什麼方法讓我下不了床呢?」
「用這樣。」武陵鉗制住他不安分的雙手按在他頂上,然後俯身蜻蜓點水般的輕觸他的唇。
「就這樣?」魅色故意挑釁道。
他的唇噙著一抹邪佞的笑容,一手鑽進被單里撫上他的大腿內側,探索著不著寸縷的肌膚。
「你!」
魅色差點整個人彈起來,他驚駭的看著大膽握住他男性象徵的武陵。
「魅色,你覺悟吧!今天我不讓你下床了。」武陵的舌探上他耳後敏感處低喃。
「放手,你不要這樣。」
白嫩的雙頰綻出迷人的紅花,魅色羞澀不已。
「你覺悟吧!今天我非讓你下不了床不可。」武陵語氣堅決的說著。魅色的絕美讓他有一瞬間處於恍惚境界。
「依我看該覺悟的人是你,小心我把你的精力榨光。」魅色柔燦一笑,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魅色趁武陵失神的時候利用腰力一挺,一個翻身,猝不及防之下,武陵反倒被魅色壓在身下,形勢大為逆轉。
「既然落在你的手上,只好任君處置了。」說完,武陵朝魅色拋了個媚眼。
「嗯……」魅色假意沉吟一會兒,而後說:「我該從哪個部位下手呢?是這裡……」
他將他襯衫上的鈕扣一一打開,雙手滑溜的在他身上摸索,俯身攫住他的唇舌,分享彼此的氣息。
攪動彼此的思緒,摧毀僅剩的理智,兩人掉落在激情的漩渦中,直墜情慾的深淵……***午後,熾熱的陽光幾乎快將人燙熟,人人紛紛走避,尋找城市中另一個天堂;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有冷氣的地方就是天堂。
這時,擁著魅色的武陵,一顆心正在天堂里滿足的優遊,輕輕擺盪,一臉的幸福。
「你還好吧?」
室內散發著歡愛過後的氤氳氣息。
下顎抵著黑如綢緞的秀髮,武陵端正的面容帶著濃烈的柔情,他的黑瞳也蘊涵著深情的光芒。
「我問你,你是不是有偷喝蠻牛,不然為什麼你還是精力充沛?我都累得直不起身了。」魅色興師問罪的嗔道。
「我從不喝提神飲料的,這應該歸功於平常的運動,鍛鍊出我健碩的身材與強勁持久的體力。」武陵鐵臂一縮,讓兩人更貼近,完全不留任何空隙。
魅色噘起唇,諷刺地道:「哼!空有蠻力的笨牛。」
他用手肘拐了他的胸口一下。
「哇!你想謀殺親夫啊?」胸口傳來一記小小的撞擊,武陵假裝吃痛的喊道。
「錯了。」
「什麼錯?」
「你搞錯了你現在的身分。」魅色正色地道。
「身分?我有哪裡講錯了嗎?請你賜教,好讓我知曉。」
「我才要請你搞清楚你現在的身分好嗎?說你是笨牛,果然還真是笨牛,武陵先生,你現在可是以我情夫的資格才能夠躺在我的床上,親夫與情夫的分野請先弄清楚、搞明白好嗎?」未了,魅色嗤笑一聲。
「你這樣說就太過見外,既然我是你的情夫,情夫與親夫做的事情還不是一樣,有什麼分別的。好吧,如果你仍堅持的話,我會緊守崗位,做我份內該做、該講的話,這樣你滿意了吧?」
他到底想怎樣,他已退讓到極限,不能再退了。
「我滿意極了,現在是大白天的,你可以滾了。」魅色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冷聲撂下逐客令。
「好,我滾。」武陵面色一整,冷肅回道。
他躍下床,套上衣物,跟著轉身就走,腳步毫不遲疑。
魅色一驚,急忙開口:「你真的要走?」不會吧?他只是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他何必當真。
「你都下逐客令了,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真要等你開口攆我,到我顏面盡失才走嗎?」擰著眉,武陵自嘲道。
「我又沒有真的叫你定,你笨死了,果真是只大笨牛,氣死人了!好,你要走儘管走,不過,只要你敢踏離這裡一步,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你我情斷意絕,從此互不相干。」魅色朝他的背影大吼。
「你話說得太絕情了,魅色。」因他的話而頓住腳步的武陵,在魅色看不到他的情形下,唇竟往上微揚。
「我向來敢愛敢恨。」魅色決絕地道。
武陵旋過身,臉上的表情依然不變,「是嗎?」他笑得自在,其中摻雜著些許的得意。「那你的眼裡為什麼有濕氣,是不是捨不得我離開?」
「才不是,少臭美!我是因為身體太痛了,不小心逼出疼痛的淚水,才不是為了你。你要走就走,不用理會我。」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魅色舉起手快速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他才不要讓他知道他是為了他才哭的,他要走就走,甭管他的心情是如何,只會讓他徒增傷懷罷了。
「我看不是吧,死鴨子嘴硬,明明就愛著我,偏偏小孩子心性,老是耍弄我,好玩嗎?」他們差了十歲,難道年齡的差距真的是一道填補不平的鴻溝嗎?他不相信他橫跨不了。
「你故意的。」魅色的腦中閃過一道激光,他一針見血的道出。
「難道你不是故意刁整、為難我?」
「我哪有,人家只是開個小玩笑,誰知你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凈是指責我,情人間開開玩笑增進感情也不行嗎?」
「你有認真的把我當情人看嗎?」
「當然,我都跟你上床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對你的感情?」
「上床不代表什麼,不是我要舊事重提,而是我真的嫉妒當你還是男公關的時候跟你上床的那些女人,我吃味極了,而且,我……」
「你怎樣?為什麼張口欲言、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無妨,我喜歡你對我坦白無諱。」
「既然都到這地步了,那我就直說,情人間不該有所隱瞞,要坦誠一切。我想說的是,你我的年齡差距頗大,會不會就是造成我們不協調、有摩擦的原因;而且我們的感情自一見鍾情開始,經過漫長歲月,由慢慢累積的思念情潮而形成的。
我不時的在想,當我對你思念的時候會不會放入一些其他的因素在裡頭,這樣的感情是愛情嗎?你的感受跟我相同嗎?
若是相同,那你的愛情,跟我的愛情,真的就是愛了嗎?」
「你懷疑?說你是傻子你還不承認,試問,若這不是愛,那又是何種感情?或許你說的對,我們年齡差距太大,造成思維回異,但這可用時間來補足我倆十年的空白。你能磨滅這段感情,或心存懷疑而猶豫不前,但是我要定你的愛了。武陵,你相信我嗎?」
身體裹著被單,魅色像個女神般,純潔高貴。
「我相信。」武陵不由自主的回答。
「那你能相信你自己嗎?」魅色繼續問道:「你能相信你的心已找到我的愛,我們是相屬的,相信嗎?」
「我們是相屬的,是的,愛情讓我們的靈魂相系,我是你的,而你也是……」
「你的。」魅色回應著,順便送上他的唇,封緘一切,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