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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九九在一起的日子無疑是璧維鑫這輩子最快樂的,然而人生里有些事情卻是相當無奈的,例如現在。

「主人,您離島的時間是不是有些長了,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莫紹淮抱著必死的決心對顯然是樂不思蜀的主人提醒道。

「回去?」璧維鑫一愣,他覺得自己彷彿剛剛才到京城一樣,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已經半圓的上弦月,才警覺不知不覺他來到京城已經一個月了,是該回去了……

「紹淮,我上一回讓你派人送來的酒呢?」璧維鑫問道,那一日以後這間客棧的掌柜的就來見他,說是九爺吩咐他們的店錢全免,並且將後院的雅樓空出來交給他們獨自使用。他們才知道這間客棧也是沈家名下的產業之一,只不過掌柜的最後一句話讓璧維鑫有些不高興……「九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貴賓,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們已經全力達到。」朋友……他要的不只這些。

「已經送到了,現在正被我放在井裡冰著呢。」沒想到主人連碧玉清釀都捨得送給沈家公子,不過當初他還想將游龍島送給沈家公子呢,這一點酒比起來真的算不了什麼。

碧玉清釀不同於別的酒類需要加熱,它原本就是寒泉釀製的,如果把它冰一冰再喝,才能體現出它那清爽甘冽的口感,是一種很適合夏天喝的酒。「紹淮,你們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明天我們就啟程回島,一會兒我去辭行。」璧維鑫淡淡的吩咐,讓人無法猜測他的想法,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呃?……是。」以為會大費口舌甚至可能會被遷怒的莫紹淮,沒想到居然能這麼順利,滿腹事先想好的台詞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知道自己的心腹謀士在想什麼,璧維鑫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放心好了,我還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以及應該做的事情。」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熱……死……人……啦……!!」還賴在沈家的沈擎日癱在水榭的涼椅上大吼大叫的發泄那悶人的燥熱。

「嫌熱就滾回北方去!你葯也拿到了,身體也養好了,還賴在這裡做什麼?」一手抓著扇子一手拿著筆正在對帳的九九被他吵得不耐煩的說道。這些帳都是前兩天這隻大米蟲幫忙做的,他早就該知道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結果他一看這些帳,差一點吐血暈倒……這……簡直是一塌糊塗,害的他不得不重新來做。

「不要!這裡的伙食比較好。」米蟲不愧是米蟲,連說出的話都有米蟲的水準。九九放棄的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家丁走進來稟告道:「九少爺,璧公子來了,正在前廳等您呢。」這一段時間璧維鑫一有空就跑來,沈家上下都對這個小少爺新出爐的朋友熟悉的不得了,所以他一來就被邀請到了前廳。

「喔,這麼晚了他怎麼來了。」九九放下手中的東西,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路過沈擎日的時候,他踢了踢昏昏欲睡的沈擎日道:「二哥!別在這裡睡著了,這裡後半夜冷得很,會著涼的。」結果沈擎日居然翻了一個身真的給他睡著了。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早晚變成一頭豬。」九九嘟嘟囔囊詛咒沈擎日,要不是雷錦鬼迷心竅的接收了這個大米蟲,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他呢。他招來暗處的影衛吩咐道:「把我二哥抱回房裡……嗯……通知雷錦讓他接老婆回家。」當初決定收留他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維鑫!這麼晚你怎麼來了?」九九笑著走進前廳,人未到聲先至的確是他標準的作風。

璧維鑫放下手中的茶碗,溫柔的對九九笑了笑回答:「我來請你喝酒。」

「啊?你要走了?」九九還記得璧維鑫說過如果要走,走之前一定請他喝酒。「什麼時候動身?我去送你一程。」

「不用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你今天給我餞行就好了。我明天一早就走。」璧維鑫搖搖頭,他沒有辦法保證明天如果看到九九會不會改變心意不走了,或者乾脆擄走九九。

「走這麼急?是出了什麼事嗎?」九九問道,對於璧維新的告辭有些意外。

「沒有,只是該走了。」還是那樣的笑容,只是笑容中有著說不出來的苦澀,這種感情太累了,可是卻又無法放棄。

「那……我吩咐廚房做些好菜,你說過要請我喝你家的酒的。」看出璧維鑫那言出欲止的感情,九九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只能想鴕鳥似的逃避。

「這不就在這裡。」璧維鑫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酒罈子說道:「這酒冰過了更好喝,今天我們就不醉不歸吧。」

「好,今天晚上我們就不醉不歸!」九九也豪氣的大笑起來。

酒過三巡,淡淡的胭脂紅色蒙上了九九的臉龐,他漸漸變得愛笑愛說愛叫愛撒嬌,璧維鑫知道他醉了,看著這樣的九九他差一點以為自己在夢中,要不是臂灣里真實的重量提醒他,他真的正在抱著那個可愛的人兒。「九九……坐好,你醉了。」雖然不舍,但是璧維鑫還是命令自己放開那柔軟的身體。

「醉?我才沒有醉呢,我可是千杯不醉喔。」九九笑著反駁他,為了強調自己的清醒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回頭對璧維鑫說:「你看,我的腳步是不是很平穩?」

「好吧,算你沒有醉,快坐下繼續喝酒吧。」璧維鑫看著九九虛浮的腳步決定不跟他辯解,他溺寵的招呼九九,怕他摔倒了。

「什麼叫做算是……維鑫你必須確定我現在要說的話都不是醉話。」坐回去的九九再次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繼續說:「維鑫,我要你幫我一件事。」

對九九突如其來的正經神色璧維鑫一愣,隨後他說:「說說看,如果我能辦到,我一定儘力而為。」

九九放下酒杯看著璧維鑫慢慢的說道:「你知道我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吧?」他很確定的問道,因為聽雨軒給璧維鑫的資料都是他授意的。

「流寇。」璧維鑫也放下酒杯認真的聽九九說話。

「是,流寇。來無影去無蹤,沒有活口、沒有線索、沒有證據、甚至沒有目擊證人。那群人就像是突然出現的,突然消失了。」九九泄憤的灌了一口酒,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們都小,親戚們聽到消息以後都想著打我們家家產的主意,沒有任何人想到要去查,去報仇。那些年我們忙著保護這個家的完整,根本沒有心力去給父母報仇。直到我十二歲正式控制了沈家的局勢,我才開始調查……但是,太晚了。原本就不多的線索都已經沒了,連我想要從父母遺體上的傷口判斷那些流寇的來歷都不可能了。」九九的眼角沁出一顆晶瑩的淚水,讓璧維鑫心疼不以。

伸手拭去那顆淚水,璧維鑫將九九此刻顯得脆弱的身體抱在懷裡,他沉聲問道:「需要我怎麼做?」天呀,在人們都對九九小小年紀做出的成績高聲讚歎的時候,有誰想到了他才十幾歲而已。父母突然去世的時候他才八歲,為了保護這個家他不得不逼自己長大。在表面光鮮的背後有多少苦呀,他總是用燦爛的笑容將這些掩蓋。

「幫我……幫我找到他……或者是他們。」九九將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的攤在璧維鑫的面前,他也渴望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港灣,讓他在累了的時候休息,以前那個港灣是六哥,但是現在六哥不在了,他被丟下了。

「好,我答應你,傾我所有我都會幫助你。」璧維鑫的心彷彿被刀絞著一樣,九九這種脆弱的樣子彷彿是強烈的硫酸腐蝕著他的自制力,任何使九九失去笑容的人、事、物都該消失!璧維鑫暗暗發誓。

「謝謝你……我已經從八年前突然崛起的富人開始調查,我爹和幾個娘身上的珠寶足以讓人奢侈的過上一輩子了。你幫我從八年前突然出現的山寨或者是其他武林組合查起,也許那些人做過這一票嘗到了甜頭會繼續做下去。」九九放鬆的靠在璧維鑫的懷裡,放縱自己接受別人的關心。「我曾經也往這方面查過了,但是沒有什麼具體的結果,我想你身為武皇總要有這方面的紀錄吧?」

「我是有,你放心好了,如果有消息我會很快的通知你的。」這或許會成為一個借口,一個可以一直與九兒保持聯繫的好借口。

「唉……維鑫,你為什麼總是那麼溫柔?我是在利用你呢。」九九被心中的悸動打敗了,沈家人似乎都逃不開那種要命的溫柔。

「不……九九,我並不溫柔,但是我為了你可以溫柔……也可以化身成修羅。為了你我甘心情願。」九九沒有看到璧維鑫此刻眼中的銳利,那把心中的劍出鞘了。

「維鑫你知道嗎?我好累呀……我真的好想丟下這一切……可是我不能。我陷進去了,就像陷進了沼澤,越掙扎就會陷得更深。太多太多的東西我放不下手,不知道誰能接手?我本來幻想哥哥們隨便哪一個生個兒子,我再熬個幾年就可以將這個攤子丟給他,我就自由了……呵……誰知道……看來害人之心不可有呀。」靠在璧維鑫的懷裡,九九彷彿是囈語般的說個不停,璧維鑫默默的喝著酒任由九九將自己的心事向他傾倒。九九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一樣深深的刺入他的心,將他的心刺的千瘡百孔,他的心正在替九九在痛。

最後一罈子酒被兩個人喝的精光,九九醉的任由璧維鑫將他抱回房間,放到床上。大概是熟悉的氣息吧,九九的呼吸很快就變得綿長起來,璧維鑫靜靜的站的床頭,最後他終於放棄與自己的渴望掙扎,伏下了身子在九九的唇上輕輕刷過,維持著這個姿勢半晌才輕輕的說:「對不起……」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躺在床上本應該熟睡了的九九在璧維鑫走出房間以後,突然睜開眼睛盯著璧維鑫消失的門口,緩緩的伸出手撫摸著彷彿猶帶溫熱的唇,輕輕的低喃了一句:「傻瓜……」

窗外不停鳴叫的各種昆蟲昭告著這是一個發生在夏天的故事,兩個人不相干的人相遇了,從此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多年以後二人回想起著一夜的時候都說:「那一夜我醉了……」這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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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傾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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