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的一生就是這樣了嗎?
只有無止境的羞辱與痛苦,直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刻才得以解脫!
醒過來之後,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黑色的床單和卧房中冷硬的擺飾說明了這間卧房的主人冷酷的性格。唯有壁燈的暈黃光線稍微帶來幾許暖意,但那些微的暖意,卻溫暖不了她已經冰冷的心。
喬羽若緩緩地坐起來,心裡模糊地想著,這裡是柯烈希的卧房,想必是他將自己帶回來的吧。但是為什麼讓她睡在他的床上呢?是否在向她宣告,她如今的身分就是要做到如此貼身的服務?
柯烈希一打開房門就看到那一抹蒼白模糊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臉上空洞恍惚的神情令人懷疑她是否只是一抹迷失在黑夜中的幽靈,隨時會平空消失。
柯烈希心中一緊,啪地一聲打開了大燈,明亮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身影,也震動了她。喬羽若抬起頭來雙眼迷濛地望著他,神智似乎尚未清醒過來。
柯烈希默默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打破凝重的沉寂說道:「我還沒有吃晚飯,你陪我去吃。」看到喬羽若依然蒼白的臉色,他忍不住說道:「你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又捐了那麼多的血,難怪你會暈倒。」
喬羽若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他所說的話,柯烈希可是在關心她?可能嗎?
她疑惑的神情沒來由地激起了柯烈希的怒氣,他氣自己心中那陣強烈的不舍,氣喬羽若竟然用脆弱來打動他的心,更氣自己竟然會被她的柔弱給打動,甚至於心疼她眼底濃厚的哀傷。
他不由得惡聲惡氣地說道:「你不起來還賴在床上做什麼?是在邀請我上床嗎?」
喬羽若臉色一白,連忙掙扎著站起來,豈料雙腳才一落地,一陣噁心的感覺涌了上來,整間屋子頓時在眼前旋轉了起來,虛軟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了她的重量,她閉上眼等待那墜落的疼痛,沒想到卻落入一雙結實的臂彎里。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學會了投懷送抱,是從哪裡學來的?還是天性使然?」儘管嘴上刻薄,他還是輕柔地抱起喬羽若,那明顯減輕許多的體重又令他心裡一陣抽痛。
「放……放開我!我自己會走!」他的碰觸令她噁心,更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潔。
她一臉嫌惡的表情看在柯烈希的眼裡無異是火上加油,他帶著滿腔的怒火狠狠地吮住那兩片嬌嫩的唇瓣。舌頭長驅直入到她的口中翻攪,蠻橫地逼迫她接受他的掠奪,並給予相同的回應。他吮得那麼用力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窒息的痛苦令喬羽若下意識的掙扎,卻換來他更殘酷的蹂躪,嬌嫩的唇瓣哪禁得起如此殘暴的虐待,但是即使嘗到了她口中的血腥味,柯烈希仍然毫不放鬆,直到喬羽若完全放棄反抗。
嘴唇上傳來的疼痛不但是在傷害她,也是在羞辱她,喬羽若忍著淚、忍著痛,不再反抗地接受柯烈希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一切。如果柯烈希執意要毀了她,要將她推入地獄之中,那就隨他吧,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了。
「終於學乖了嗎?」柯烈希殘虐地舔舐她眼角的淚水,「認清楚你自己的身分,你是來取悅我的,不准你給我擺出這種臉色。」
「我……」
柯烈希突地低下頭狠狠地在她的頸側烙上吻痕,痛得她縮起了身子。
「你是我的!我不但要你的身,也要你的心。你只能順從我,不準有抗拒我的念頭,你這一輩子是休想離開我了!」
「為什麼?」喬羽若悲哀地問道:「為什麼要我的心?我連情婦都不夠格了,你又怎會在乎我的心中是否有你?」
柯烈希聽到她的回答不禁愣了一下,接著他懲罰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聽到她的驚喘聲,他才滿意地說道:「養一條心不向著你的狗做什麼?你可以不必愛我,但我要你絕對的順從,不過如果你肯獻上你的愛,或許我會考慮對你好一點,譬如拿掉那條染上你處子之血的床單。」
她恨恨地瞪著他,「你是個惡魔!」
「是!我是惡魔!是你父親送我下地獄讓我成為惡魔的!」他低下頭再度掠奪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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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睡著的父親,喬羽若頓時鬆了口氣。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喬羽若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傷勢未愈又因為她而大受打擊的父親。
但是父親只剩下她這個唯一的親人了,如今除了自己之外,又還會有誰來探望他、給他安慰呢?
可是她這唯一能夠給予父親安慰的女兒,卻成了柯烈希復仇的工具。父親對她的愛、對她的親情,因為柯烈希蓄意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如今卻像把利刃般狠狠地砍傷父親。
她原是為了救父親才答應柯烈希非人的條件,沒想到卻給了他更進一步傷害父親的機會,她怎會傻到相信柯烈希會就此放過父親?她怎會這麼傻?
但是,是父親先對不起他的!她心底的聲音悄悄地為他辯駁。他遭人構陷,心愛的女友又被逼上絕路,柯烈希當年所受到的傷害與打擊豈只這些?他會對他們父女倆報復也是理所當然的!
「羽若!」
喬國平虛弱的聲音喚回沉思中的她,對上父親那雙痛苦暗濁的眼睛,喬羽若愧疚地低下頭。她怎麼能為將父親傷成這樣的人脫罪、找借口?躺在床上的是她的父親,是最疼愛她的父親啊!
喬國平哀痛地說道:「羽若,我對不起你!」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喬羽若忍不住掉下眼淚,「是我無能,我竟然沒辦法救你,還讓柯烈希這樣傷害你。」
喬國平沉痛地看著她,「不,不能怪你,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是我的報應!只是不該連累了你,你是最無辜的呀!現在卻因為我而成了柯烈希的報復對象……」
「爸爸,不要再說了,我……」她再也忍不住掩著臉悲切地哭泣著。
「羽若,別哭了,靠過來聽我說。」喬國平牽著她的手示意她坐在床沿。
「羽若,你是個純潔善良的好女孩,能有你這麼個女兒一直是我最大的驕傲。可是我也很清楚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在我心底居住著一個惡魔,而我非但沒有將它驅逐出去,還任由它日漸壯大,任憑它用慾望的誘惑力驅使我做出一件件罪大惡極的事情出來。我抑制不了追逐金錢和權力的慾望,所以在知道柯烈希很可能獲得副總經理的地位時,我竊取公司機密並嫁禍給他。柯烈希當時的女友顏秀青正是我的秘書,她是個才剛出校門,如同你一般純真善良的女孩,單純的沒有看出我這個與她日日接觸的上司是怎樣的惡魔,我狠狠地利用了她來陷害柯烈希,讓柯烈希猶如喪家之犬般地被趕出公司。還因為一時剋制不住的慾望,在她為柯烈希的事情向我求情時,乘機佔有了她,最後導致她在精神恍惚的情況下引火自焚。現在你知道我是個多麼可怕的人了嗎?羽若!你會瞧不起、會恨這個牽連了你的父親嗎?」
她搖著頭說道:「不!爸爸,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人,不管你做過什麼錯事,你永遠都是疼我、愛我的好父親。」
「羽若,我真慚愧,自從你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將你送到國外去念書,非但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現在還害你受到這樣的傷害,我……」他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爸爸!」喬羽若握住父親的手輕輕地說道:「當初你應該將我留在你的身邊,這樣我才能幫助你驅除你心裡的那個魔鬼,你一個人獨自對抗太辛苦了。」
喬國平搖著頭說道:「不!是我自己要墮落怨不得人,再說,我也不希望因為我的邪惡而玷污了你的純潔,我不要你牽涉到我黑暗複雜的世界中,我希望能夠永遠保持你的純潔善良,只是我還是毀了你……我害了你!」
「別說了,爸爸,只要你能夠快點好起來,我不在乎這些的。」父親的歉疚對她而言何嘗不是更沉重的負擔?
喬國平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輕輕地說道:「你怎能不在乎這些呢?你還年輕,還有好長的日子要過,難道你想跟著柯烈希這樣過一輩子嗎?」
「爸!我——」
「羽若,我快死了!」喬國平打斷她的話,靜靜地投下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是肝癌末期,醫師最近才檢驗出來。」他勉強一笑,「這樣也好,可以少受些罪。」
「不要啊!爸爸,不要這樣,你不要離開我!」喬羽若崩潰地哭倒在他的懷中。」我只剩下你了,你若是再離開我,那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喬國平輕撫著她的頭髮,「羽若,你要堅強一點!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放心不下你,但我已經不能再為你做什麼了,只希望我的死能夠平息柯烈希的恨意而放你自由,如果我的死能夠釋放你,那要我死一百次都行!」
「不!我不要你死!爸爸,求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她好害怕,不管父親的病是否還能夠醫治,父親語氣中所透露出來的死意、消沉的意志力,在在顯示出他對於生存的厭倦,只怕父親會在病情發作之前就倒下。
「羽若,好孩子,聽我說最後一句話吧。」喬國平捧著她精緻的臉蛋,細細地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答應我!不管以後怎麼樣,你一定要離開柯烈希,不要去恨他,不要再把力氣浪費在仇恨之中。你要親自去創造你的未來,追尋你的幸福,你一定、一定要這樣做,若是因為我的關係而葬送了你的終生幸福,那我死都不會瞑目,不要讓我死都不得安息!」
「爸爸!」喬羽若不禁哭喊了出來,父親像是在交代遺言般的話語令她恐慌,也令她害怕。不!她不能在這時候失去父親,她受不了這麼多的打擊,她真的承受不了這麼多。
「答應我,羽若,這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了。」喬國平的眼眶不禁也紅了,他捨不得這孩子啊!她純潔得像顆精純無瑕的鑽石,卻因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蒙塵了,受到那樣的傷害已經太殘忍了,他的罪過就讓他一人來承擔吧!
「爸爸!」她看到父親的眼淚,就連母親去世時他都沒有掉下的眼淚,如今卻為她而流。
喬國平哽咽著聲音卻語氣堅定地說道:「羽若,答應我,一定要讓你自己幸福!否則我絕對無法原諒我自己,不要讓我連死都不得安寧。」
「爸爸,我……」她伸手拭去父親的眼淚,堅定地說道:「我答應你!」
喬國平安心地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而那也是他此生中最後一個笑容了,隔日喬羽若便接到醫院的緊急通知,當她趕到醫院時喬國平已經離開人世了。
死亡的原因是自殺,喬國平在晚上咬斷了注射點滴的塑膠管,體內的鮮血隨著塑膠管流出體外,等到巡房的護士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爸爸!」
喬羽若撲進父親的胸膛,顫抖的小手茫無頭緒地探索他的胸膛,尋找那殘餘的生命跡象。她不相信昨日還對她露出溫暖笑容的父親會如此狠心地拋下她,她不能在這時候失去他啊!
她趴在父親的胸口,耳朵緊貼著心臟的部位,聽了許久許久,她聽不到那早已停止的心跳聲,父親寂靜冰冷的胸膛再也無法給她溫暖與安慰了。
父親已經永遠地離開她,離開這個世界。
這時候她不是應該放聲大哭的嗎?她應該哭出她的悲傷與不舍,哭出她心中的哀痛,可是她眼睛乾乾的,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為什麼她哭不出來?
柯烈希冷冷地看著喬國平的遺體,心裡卻沒有一絲的喜悅,他成功地逼死了喬國平替秀青報了仇,但是內心卻沒有復仇后的快感,有的只是……心疼!
是的,心疼!他當然不是心疼喬國平的死,而是心疼喬羽若那張因為悲痛至極而顯得麻木茫然的神情,那樣的痛他也曾經嘗過,知道那樣的痛會如何撕裂一個人的心魂,粉碎一個人的意志,那種痛不欲生的打擊,會令一個意志堅強的成年人在瞬間崩潰。
可是她沒有崩潰,沒有呼天搶地的哭號,甚至於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滴下來,只是靜靜地趴在喬國平的胸口,似乎在找尋那僅存的氣息,又或者,她是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
突然,他聽到某種東西破裂的聲音,一股酸澀溫暖的液體從他心底深處的某個部位涌了上來,並且迅速的泛濫了他整個胸膛。他衝動地拉起喬羽若吼道:「你給我起來!喬國平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你再怎樣都叫不醒他了……」
喬羽若很慢很慢地抬起頭來,緩慢但堅定地說道:「我要離開你!」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好似即將消失的鬼魅,慘白的臉更像是半透明的幽靈。
「你休想!」柯烈希憤然大吼:「你別以為喬國平死了我就會放過你,我說過父債女償,喬國平沒有還清的債就由你來還!」
喬羽若幽幽地說道:「要怎樣才算還清?是不是也要賠上我的生命才算還清?」
柯烈希沉下了臉,「別用死來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她向前一步,空洞的大眼直直地望進柯烈希的眼底,「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能夠放我自由?」
「你沒有向我索討自由的資格!」柯烈希忿忿地沖著她吼:「我買下了你的人、你的命、還有你一輩子的順從,你休想毀約離開我,今生今世,你喬羽若永遠是我柯烈希所包養的妓女!」
喬羽若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除非我死,否則我是無法得到自由的,是嗎?」
柯烈希不悅地眯起了眼,「我警告你,別再用死來威脅我!」
喬羽若緩緩地搖著頭,「我沒有威脅你,我只是要離開你,不管代價是什麼,我要我的自由!」她轉過身慢慢地走向出口,那扇小小的門扉像是象徵自由的光源吸引著她,只要走出那扇門,她就自由了吧!只要走出去她就自由了。
柯烈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女人打算這樣大搖大擺地從他的面前走出去?她當他是死人嗎?她以為這樣就能夠離開他?就能夠得到自由?若是她以為他會就此放過她,那麼她不是神智不清,就是已經瘋了。
柯烈希沉聲低喝:「站住!你想走到哪裡去?你以為你走得了嗎?我說過我不會放你走,即使喬國平死了也一樣,你馬上給我回來!」
纖弱的背影只是微微一頓,便又繼續往前走,喬羽若直盯著那扇門,只要她能夠走出去……只要她能夠走出去,如鐵條般的五指倏地抓住她的右臂,隨之大力一扯,她的身體因為作用力而轉回來撞上那堵冷硬結實的胸膛,手臂上傳來的疼痛顯示那人不放手的決心。
「放開我!」她徒勞無功地以虛弱的力量和他可怕的蠻力對抗。
「你——」柯烈希看到她渙散的目光心裡不禁大吃一驚。她獃滯的眼神,茫然不知又略帶狂亂的神情,在在顯示她已經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驚覺到此,他不禁鬆了手,喬羽若立刻掙脫了他,掉頭又往門口走去,蹣跚的步履像是她的意識已經快要脫離了。
「羽若?」
天啊!他對她做了什麼?這就是他要的嗎?逼死了喬國平,也要逼瘋喬羽若嗎?
不!她不會瘋的!他不會任由她精神崩潰的!
他一咬牙,舉起手狠狠地劈向她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