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六君同心,世為唇齒
而從那日之後,我便很少遇到傅明霞,即使是偶爾的碰到,也是見她行色匆匆。我也不好意思再和她有過多的往來。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公孫子玉的警告。
「你以為你這樣幫助鄭國,鄭世子便會感激你嗎?你太天真了。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們兩個女子都想得出後果的嚴重性,他卻沒想到,哼哼!」
他那兩句冷嘲熱諷雖是聽起來難聽,但細思下來,也並無道理。
「鄭世子這人急功近利,且又剛愎自用,此人不可謀大事。」
我不甘示弱的反問道:「既是此人不可共謀大事,那你為什麼又要急著趕著去拉攏人家呢?「
「我拉攏他?笑話,你以為僅是六國聯盟,真能成得氣候嗎?」
他這樣一說,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公孫子玉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
不過我並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告訴給他。免得他再取笑我,不過他倒也沒再說什麼。想必,這段時間,頭疼的事情也不少吧。
而另一方面,則是軍營中又發生了極其重要的事情。
當時的我,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地幫了鄭軍解決了糧草的問題,其實,糧草之患,不過是盟軍諸多問題的一個開端罷了。
的確,後來的事情證明了公孫子玉要打的這一仗絕對是非常地辛苦的。
因為緊接著糧草匱乏的同時,盟軍這一邊的軍隊里病倒了一大堆士兵!
公孫子玉得知情況的時候,軍營里早已病倒了大片。六國聯盟,本來指揮權被魏王奪走,但是不知怎地,公子子玉居然在短短時間內,便又從魏王手中重新奪加。卻沒想到,此時掌權之時,卻發生了這樣重大的情況。
體弱氣衰,這對於行軍打仗的人是何等致命的事情!
公孫子玉不同於郎羽,郎羽對待突發情況向來淡定從容,而公孫子玉則有些心浮氣躁,這樣一樣,他便越發忙得焦頭爛額了,一連數天,便一直呆在軍營里與眾將士研究對策。
我曾經幾次要求到軍營里幫些忙,不管怎樣,自己對醫藥曾有些接觸,對醫治傷患有些了解。但是公孫子玉一口便拒絕了。
「笑話,我堂堂東齊國的王妃去給那些下等的士兵看病,這要是傳出去,我東齊的臉面往哪裡放?」
我知道要說服他是很艱難的事情,便找了個機會去仲長卿。
眼前的仲長卿容顏有些憔悴,但臉上的溫柔,仍舊是我記憶深處的笑容,聽我道明原委,他忙擺手道:「那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公孫子玉拒絕我還可以理解,仲長卿不是向來最明事理的嗎?
那人影頓住,迴轉身,向著我,微笑,明明是熟稔的神情卻說出了那樣客氣的話來:「公主貴為衛候之女——」
聲音有些落寞,似是刻意拉低的聲線,「長卿,一定要這樣嗎?我喚你二殿下,你喚我公主。我們之間,一定要如此生分嗎?」
「亦或是要喚你為三弟妹,或者是王妃?」
我退後一步,看著他,不敢置信。
「三弟對你極好,你不要傷了他的心?」
眼睛上迅速蒙上了一層霧氣,我轉過身子,調整好聲音,漠然說道:「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擾二王子殿下了。」
「小蔓,我——。」身後有微頓的腳步聲以及遲疑的聲音。
「請尊我一聲『公主』。」我的語調已恢復如常的冷漠。
「小蔓,我——對不起。」
我猛然轉過頭,目視他,「殿下言重了,殿下並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他尷尬的眸子中有我難懂的情愫,兩人對視良久,不知不覺中,我已脫口而出道:「長卿,我以為我們會是朋友。
「我們一直是朋友!」他衝口而出,似乎察覺到什麼,復又垂目道,「我們也只能是——朋友!」
「那你為什麼要避開我呢?」
「我沒有避開你,我只是很忙。」
「是嗎?」
「自然是真的。」
聽到他這番話的時候,我分明感到有明媚的陽光照到臉龐上,暖暖的,像是舊日那些如泉水般清泠如水的回憶又回到了兩人的心中。
他眉目如洗,清朗的笑容下是寵溺的呵護,「那還等什麼呢?我和你一道去吧?就扮成你的助手。」
仲長卿溫言道:「(電腦小說站http://ww$w.1$6$k.c$n)情況似乎有些複雜,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遲,很多士兵都來自南方多,不耐北方寒地,再加上前些日子連番激戰,很多士兵受了傷,這一陣兩軍停戰,但若不及時救治,恐怕就來不及了。」
東齊軍營是盟友的主要力量,鎮守在莒都城外,因而距離並不是很遠。兩人策馬疾弛,中午時分終於到達了,軍營設在一處山高林密的山崗處,林內帳篷林立,秩序井然。
仲長卿已來過多次,所以崗哨並不查問什麼,便讓我們進去了。
我是第一次進入軍營,所以東張西望,七轉八轉便忘了進來的道路,受傷的士兵集中在處,仲長卿隨身攜帶許多藥品,碰到一些士兵上前詢問,他也總是好言回答。
軍營里病倒的士兵比想象中要嚴重的多。看情形,也並不只是外傷這樣簡單,但看到那些士兵萎靡不振的情形,才發覺不止是外傷,「倒像是傷寒之類的癥狀。」
疲乏、頭痛、頭暈、畏寒、低熱,會有很多人將其看作是普通的溫病,其實不然。「傷寒?」一旁的仲長卿聽著我的小聲低語,忙道:「這是什麼病?你從哪裡聽到的?」
「這?」我忘了這是一個被架空的時代了,「就是那個張仲景所寫的傷寒雜病論啊?」
這樣一來,仲長卿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我連忙乾笑兩聲,掩飾著說道:「以前在宮中聽宮裡的老人說的。」於是忙把傷寒的癥狀撿自己所知道的告訴與他聽。
仲長卿卻越聽越興奮,到最後,將筆墨拿來,照著我所講述的,一一再細加揣摩,然後全都寫了下來。
「小蔓,太好了,我們一直以來都當這些病患是溫病來治,用桂枝等葯去卻總不見對症,原來竟是你所說的這樣。我立刻派人去找這些葯來。」
他的興奮很明顯地感染了我,只是仍有些懷疑:「我說的這些管用嗎?」
「管用,管用。」說著,也顧不上再和我多說,便立刻著手安排人去煉藥了。
這一番忙碌下來,竟是到了傍晚。
仲長卿這才想起要送我回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些士兵將葯服下去之後,果然病症減輕了不少。這樣一來,原來只是少量士兵服用的藥量更多了,每天忙於採藥,煮葯,仲長卿更是忙碌了起來。
「那些士兵知道你的身份嗎?」一次趁著閑暇,我問仲長卿。
「或許知道吧?」他也不確定。「在這裡,我只是個醫者罷了。」
醫者?的確如此,仲長卿那樣一個風清雲淡的人,的確只適合作一個醫者,也只有像他那樣具有慈悲心腸的人,才能當之無愧是一個醫者。
鑒於莒都城外的士兵治療后的效果,仲長卿也將這些藥方傳至了同樣深受傷寒之苦的青龍關主蓮花著,並且不時前往察看。
「長卿,你來了?」
迎面來了一個身著鎧甲的年輕男子,樣子打扮與其他士兵有些不同,正猜測著他的身份。聽他說道:「這位姑娘是——?」
他雙眼看著我,疑惑不已的樣子讓我有些氣悶,自認為自己的男子裝扮已然十分成功,誰知竟然一眼便讓一個陌生人給看穿了。
「哦,我是我的一個朋友。乃是衛國公主。」
「衛國公主,她不是你——?」
話未說完,仲長卿已打斷道:「你這麼急找我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哦,是這樣的。」
那將領將他拉開,但不知道為何,那眼中餘光卻一直掃向我,倒像是心中充滿了疑惑似的。
不遠處傳來兩小聲的議論聲,
「你說的若是真的,那於六國同盟可是非同小可。」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面容凝重,卻都轉過身來,表情卻是各異,仲長卿面帶微笑,而謝飛卻是面帶探究之色。
目睹謝飛的背影,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希望你不要卷進來。」他的這一句話,我知道,必然是出現了極其嚴重的問題了。糧草?病患?這兩樣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難道還有什麼更嚴重的事情發生嗎?
我的心突然一陣陣地忐忑不安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將自己當成六國聯盟里的一份子了?是在莒都城外看到病得奄奄一息的眾多士兵的時候,還是在青龍關看到鄭世子帶著一群劍拔弩張的士兵正要圍著帶頭鬧事的鄭瑞手下的時候?還是聽到傅明霞說過她是鄭國人,所以她有權利和義務犧牲掉她的幸福也要給護鄭國?還是更早一些,聽到小翠臨死之前所說的我是衛國人的那一番話的時候?
「可是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我們根本是身不由己。」是的,我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起,掉進了命運的泫渦之後,身不由己。
但這句話我終於沒說出口,因為懂得,眼前的人只是擔心我。
山路轉過去,我才發覺前方叢林掩蔽下,密密匝匝排列的,竟也是一處營帳。遠處高聳入雲的群山在逶迤綿綿的煙靄中顯得有幾分蕭瑟。
山風過,幾隻驚飛的山鳥撲稜稜的掠翅而過。「哇——呀!」我嚇了一跳,身子已不禁向後倒去。
一旁的仲長卿連忙扯住我,「怎麼了?」
「謝謝!」我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長卿,這地方怎地這麼荒涼,我們這是要上哪呀?」
他不答反問:「是長卿考慮欠妥了,要不,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我一把扯住他道:「不用,我跟你吧。」
話音未落,忽見前方已有一個聲音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蓮花關軍營?」
抬起頭,眼前出現了一隊身著軟甲的士兵,紅纓長矛,俱皆指著我們。
「我是東齊的仲長卿,有事要見你們沈將軍,煩請各位通報一聲!」
「你們是東齊的?」當中一個身著銀色盔甲頭戴削金翅頭盔的中年將領,手中長槍指著我們,聲音有些激動,「來得好!」
「叛盟背約的鼠輩,還有臉來見我們元帥!各位弟兄,還等什麼,先拿下他們再說!」
「喂!有話好——!」一把長矛向我刺來,仲長卿連忙將我一把拉過,堪堪閉過這一槍!
我連忙閉上嘴巴,聽由仲長卿將自己掩自身後,他已將腰中長劍拔出,刷刷幾劍,揮去了眼前進逼過來的幾個士兵。
「好呀!」那銀甲將軍顯然非常生氣,「竟敢撒野上門了,全部給我圍上去!」
「明明是你們不講理,還怪我們撒野!」我又氣又悶的瞪著,憤憤不平道。
「臭小子,你敢說我們不講理!給我上!」
眼前眾人迅速散開,直把我們圍成了一個半圓。前攻後防,奔騰跳躍間,手中長矛幾次都要逼到仲長卿身前,仲長卿本身武藝極高,但是因為要護著我,所以不免有所牽制。
「嘶——嘶!」兩聲,仲長卿身上衣服已被劃過兩道口子。「孫將軍,你再步步緊逼,休怪我不客氣了。」
「你們東齊什麼時候客氣過了,先前掙著要盟主之位,現如今,沒有好處了,便將我們鄭國棄如草芥,要去和周國和談!」
「和他們羅嗦什麼?」
如雷般的嗓音赫然在前方響起,原來是鄭世子聽到響聲,已然趕到!
眾人得到命令,果然馬上圍了上來,手中長矛更是不再猶豫便長趨向我們。
左閃后躲幾番輪迴,眼看著仲長卿已在招架不住,我覷得一個空響,叫道:「鄭世子,若然再這麼打下去,只怕鄭國真就永無翻身無望了!」
「你是什麼人?」
的確,剛才尖細的嗓子與我此刻的裝扮極不相襯,我連忙扯下頭一綰髮的簪子,隨即,滿頭青絲如瀑般灑了下來。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你不是公孫子玉的女人嗎?怎地此刻卻和他的兄弟在一起?」
「你——!」我一時氣結,卻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什麼人啊,這種關鍵時刻,他還有心情八卦?
「我真是有些好奇了,你究竟是誰的女人呢?」
可能見主子發話了,一旁的士兵俱都停了下來,而鄭世子則饒有興緻地看著我。
我定了定心神,盡量平靜地看著他,「我是誰的女人並不重要,重要是鄭國如何看待這次與周國的和談。」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鄭世子一揮袖子,「你們來得正好,既然你們不仁,我便不義!」
他手下士兵果然再次圍了上來,鄭世子則一把指身我說,「先把這女子給我抓住!」
「你——!」我沒有想到他竟然無恥到這個程度,趁我一邊說話,而仲長卿未有及防的時候,一把長矛已然架到了我的咽喉處!
「不可!」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飛身閃過,「噹啷」一聲,我的咽喉已是一松,迎面的士兵已被踢開到兩三丈遠。
而那人影未及停下,便又以迅疾之速閃身過人,只見刀劍過處,一把明晃晃的寶劍已經架到了鄭世子的脖子上!
只是短短一瞬間,情勢已經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你——是什麼人?」
看到剛才還叫囂不已的鄭世子,現在狼狽不堪地瞪著眼前眼前的天外飛客。我不禁一陣一陣高興。
「上官大哥!」
眼前救我的,可不正是衛國的將軍上官雲!
「竟然對我們公主無禮?」上官雲劍微微上提了一下,周圍的甲士圍著他面面相覷,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顯然是投鼠忌器。
「將軍且住!」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循聲望去,一個桔色身影連縱向步身我們趕馬而來,及近了,才發覺竟然是傅明霞!
「將軍有話好說!」
「有什麼好說的?」上官雲睥睨全場,聲音如雷,「這麼多人欺負我們衛國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這就是鄭世子的待人之道嗎?」
「將軍,一切都是誤會。」傅明霞急道,「世子,你快點向將軍澄清啊。」
那鄭世子在傅明霞的提醒下,急急道:「是啊,剛才都是一場誤會。是我誤會了公主。」
「哼!」我在心裡小小的腹誹了半天,剛才你的那張狂樣呢,怎麼全不見了?難怪連公孫子玉都看不上你!
「小蔓,上官將軍,我看你還是放了他吧?」一旁的仲長卿朝我說道,「既是誤會一場,大家不妨坐下談談吧?」
「就是就是!」鄭世子忙不迭聲地說道。
上官雲看了看我,想到仲長卿或許還有重要事情要做,此時也不宜再鬧下去,在我的示意下,上官雲終將劍撤了回去。
擺脫控制的鄭世子甫一自由,立刻閃身至身後,投入士衛的包圍之中。
「世子,不可!」傅明霞高聲喊道。
好啊,看這樣子,他還想再砍我們一次不成!
營帳內,眾人一臉肅穆。
「各位,有什麼話便快些說!」想來鄭世子還有些不甘心,想來也是,在他的地盤上,竟被人這樣挾持,也的確是太丟面子了。
「世子,是對和談不滿嗎?」
「廢話!難道我贊成和談嗎?六國聯盟時,你們是怎麼說的?六君同心,世為唇齒!如今抗周未及數月,言猶在耳,你們卻已計議著要和周國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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