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沅玡是當今皇上的第八個弟弟,被封縝王。此次他微服出京,是替他的四哥睿王沅琅去杭州取回一雙龍鳳玉鐲。
據說這一雙玉鐲乃是千年暖玉雕刻而成,鐲子里天然生成的水紋彷彿一龍一鳳,晶瑩剔透,珍罕異常。但若僅僅如此,倒也沒什麼希罕的。這對鐲子最珍稀的地方在於,那暖玉乃是在雪山溫泉中生成,吸天地精華,得雪魄水靈,若人帶在身上,不但養身益氣,而且能辟邪安神,極為神效。
沅琅知道有這樣一對玉鐲之後,一直派人搜尋,後來打聽到此鐲落在杭州巨富陸雙源的家中,立刻準備派人暗地裡以重金購回。本來這種事情輪不到沅玡親自出馬,不過他在京城待得實在悶了,就求了沅琅讓他出京辦事,順便可以遊山玩水散心解悶。
可是,風光如畫的杭州並沒有讓沅玡的心情好起來,無論是晴光瀲灧的西湖、景色旖旎的虎丘劍池,還是香火鼎盛的靈隱寺、飛來峰,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故此一拿到鐲子,沅玡就立刻吩咐隨從啟程回京。
"王爺,我們是走水路還是旱路?"隨從小心地請示著。
"自然走旱路,來的時候就是你們出的餿主意,選了水路,結果每天就窩在巴掌大的一條船上,看來看去除了水還是水,簡直無聊透頂。船一開,搖晃得能暈死人,晚上水聲又大得吵死人,連睡覺都睡不好……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什麼事情都辦不好,早知道帶頭豬出來也比你們強,至少還能吃。"沅玡哼了一聲,冷冷地斥責著。
隨從委屈之極,明明是沅玡說他沒有走過水路,硬要坐船的,現在卻成了他們的不是了,可是他哪裡敢和沅玡分辯。
沅玡是出了名難伺候的王爺,性子驕橫,脾氣乖戾。這次他們跟著出來,幾乎是動輒得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幾個隨從已經被嚇得戰戰兢兢,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如履薄冰一般的小心翼翼,生怕那點不對惹上了沅玡,滿心盼著能趕緊回京城交差就好了。
"誰讓你們準備馬車的?怎麼,當我是弱不禁風的女人不成,混帳東西,還不給我備馬。"
沅玡一出門,看見隨從準備好的馬車,頓時眉頭一皺,又發作起來。
"是!是我們疏忽了,爺請息怒,我們這就給您換馬。"見沅玡發火,隨從侍衛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立刻換了馬過來,小心翼翼地服侍著沅玡上馬。
上了馬,沅玡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隨從們見他沒再說什麼,這才擦了把冷汗,趕緊紛紛上馬,尾隨著沅玡上了路。
一行人出了杭州,上了通往揚州的官道。寬闊的道路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路前方出現了一條岔道,岔道是一條極為僻靜的小路,曲折幽深,沒入山林之中。
"這條路通往哪裡?"沅玡勒住馬問道。
一個隨從趕緊回答道:"這條路也通揚州,比大道要近一些,不過因為太過僻靜,而且聽說有山賊出沒,所以走的人非常之少。"
"嗯,我正嫌大路上人多吵得我心煩,正好,我們就走這條路好了。"沅玡點頭說道。
"爺,我們還是走大路吧!人多、路寬,也安全一點。"幾個侍衛嚇了一跳,趕緊勸說道。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我說走這裡就走這裡。再說了,你們都是御前侍衛、大內高手,如果連幾個山賊都對付不了,也別跟我回去了,乾脆一個個自盡好了。"沅玡橫了他一眼,刻薄地說道,然後一提韁,拐上了小路。眾隨從無可奈何,只好緊緊跟了上去。
小路果然極為僻靜,除了他們,一個行人都沒有。只間或一兩聲鳥鳴,愈發顯得幽靜。
剛走了半個時辰上下,突然聽見一聲呼哨,數十個蒙面人從草叢中接連躍出,把沅玡一干人團團圍住。
果然遇到山賊了,沅玡眉梢一挑,不但半點也沒覺得害怕,反倒有幾分興奮起來。
他長這麼大,還真沒有遇到過被人攔路搶劫的事情呢!能遇到一次倒也不錯。何況別看他身邊只帶了八名侍衛,可是這八人可都是御前高手,等閑百十兵卒也難近他們身邊,何況是一些毛賊。
八名侍衛躍馬而出,護住了沅玡。
"閃開,我們不想傷人,乖乖讓開,沒你們的事。"為首的侍衛沈聲喝道,他們確實也都沒有把這些攔路的人放在眼裡,若不是怕沅玡在混戰中有什麼閃失,早就動手了。
奇怪的是,那些人既不說話,抽出兵刃就沖了過來。八名侍衛急忙迎戰,一時間刀光劍影打成一片。
沅玡開始還饒有興味地等著看熱鬧,可是片刻功夫,他就看出不對來了。對方一個個武功竟然都相當不弱,且人多勢眾,眼瞧著眾侍衛已漸漸力不能支。
沅玡有些慌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的戰場上,沒提防有個人已經悄悄繞到了自己背後。那人打量了沅玡一下,從背後抽弓搭箭,抬手一箭,只聽倏的一聲,長箭迅疾如電,正射在了沅玡的馬臀之上。
箭雖快,力道卻不大,箭頭沒人馬臀不過三分,但是這已經足夠,那馬突然遭襲,痛得長嘶一聲,隨即撒開四蹄,不管不顧地順著小路狂奔而去。
幾個隨從大驚,紛紛急著要追過去,但是卻被來的人緊緊纏住,一個個都脫身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沅玡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馬一驚,沅玡可慘了。他生為皇子,養尊處優,雖然也練武習騎射,但是不過是表面功夫,平素里騎馬選的都是最溫順的馬匹,馳騁起來平穩之極。稍微暴烈一點的馬他都沒有騎過,何況是驚馬?沅玡只能本能地抓緊韁繩,俯卧馬背上,努力讓自己不掉下去。
驚馬狂奔,片刻工夫已經跑出七八里路去。畢竟馬受傷不重,跑了一陣,傷口麻木,就漸漸慢了下來。感覺到馬速漸緩,沅玡繃緊的神經也隨之鬆弛了下來,被磨得生疼的手再也無法抓緊韁繩,身子一斜,他就從馬背上滾落下去,摔在地上。
過了好半天,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沅玡才回過神,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幸虧當時馬速已經減慢,地上又滿是雜草,所以他雖然摔得很重,但是並沒有受傷。他抬眼打量一下四周,入目都是樹林草木,不聞一點聲音,那匹馬也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沅玡又是驚惶又是憤怒,他生在帝王之家,從小就習慣了有一大堆人伺候照顧,凡事都有人打點周全,根本什麼都不要他操心,如今突遭變故,竟是半點主意都想不出來,完全不知該如何應付面前的突髮狀況。
而且看剛才的情形,他的那些侍衛看來也是凶多吉少,指望他們來找自己怕是指望不上了。要命的是,所有的銀兩包裹以及能證明他身份的印信文書都在那些侍衛身上,就算他能安全地走出這片山林,官府也根本不會相信他就是縝王。
怎麼辦?沅玡像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幾圈,滿腦子亂七八糟的,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索性自暴自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管不顧地生起悶氣來。
展悅凡坐在茶肆中,一面喝茶,一面不時地瞧瞧身邊悠然自得的展悅容,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
今天一大早,展悅容就把他拽了起來,說讓他陪著一起去收帳。收帳的事叫他跟著做什麼?他又從來不管生意上的事情。納悶歸納悶,從來不懂得拒絕的展悅凡還是跟著展悅容出了門。
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呢!出了杭州城,走不多遠,展悅容就拉著他就進了路邊一家小小的茶肆中,要了兩壺茶,幾籠燒賣,慢慢地吃了起來。
展悅凡心中奇怪之極,若說要吃早飯,家裡什麼不比外頭的好?就算想吃點新鮮的,杭州城裡精緻的酒樓多的是,一向對吃喝玩樂極為講究的展悅容,又怎麼可能到這麼簡陋的地方來吃呢?
不過疑惑歸疑惑,展悅凡也懶得去問。他這個弟弟心思奇奇怪怪的,若他不想告訴你,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問不出結果的,他才懶得去費這個力氣呢,反正他每天閑著也是閑著,隨便展悅容胡鬧好了。
展悅容慢悠悠地喝茶吃點心,足足坐了快兩個時辰。眼看著天將正午,展悅凡實在耐不住,正想問問展悅容還去不去收帳了,他還沒開口,就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轉眼,
來人已下了馬,急匆匆地掠了進來。
那人進了茶肆,腳步頓了頓,目光一掃,徑自走到了展悅容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展悅容含笑點頭,那人也是一笑,轉身就走,片刻也不多留。
展悅凡納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場面透著詭秘和曖昧。而展悅容這時候已經笑吟吟地站了起來,不等展悅凡說話,拉起他就走。
不由分說被展悅容拉了出去,走了幾步,展悅凡忍不住提醒道:"悅容,去胡家村明明走大路比較近,你為什麼拉我走小路啊?"
"嗯?哦!是這樣的,我臨時想起來先去陽至寨一趟。"展悅容笑得燦爛無比。
展悅凡忍不住瞪了弟弟一樣,這個借口好爛,爛到連一向比較容易受騙的自己都知道他說的是假話。難道自己在他們眼裡真的笨成這樣了?不過展悅凡很有自知之明,明白十個自己也說不過一個伶牙俐齒的展悅容,只好跟著展悅容轉向了小路。
走了沒幾步,展悅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對展悅凡說道:"對了,二哥,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要辦,這樣吧!你先去,我隨後就來。"說著,不待展悅凡回答,他回頭就走,片刻功夫已經不見了人影。
展悅凡目瞪口呆地看著展悅容逃也似的離開,實在不知道這個精靈古怪的弟弟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發了半天呆,他搖搖頭,決定不白費力氣思考這個問題了,既然展悅容讓他先過去等著,那他就先去好了。心思單純的展悅凡很快拋開了這些疑問,自己慢慢地走著,一面自顧自地想著心事。
從小就被兩個聰明俊美的兄弟映襯著,展悅凡習慣地養成了認命平和的心態,且他本來就是溫和沉靜的性格,對一切事情都比較容易看開,也不會太過執著。真心喜歡的東西,得到了固然歡喜,得不到的話也不會耿耿於懷,沒有那種不擇手段也非要得到的執念。
自從那日葉之衡點明了他的心情,讓展悅凡知道自己愛上了那個人之後,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其實既無望也沒有可能的他,反倒精神清明情緒平和了起來。儘管他依舊每天都會想著那個人,依舊每天會時不時地為腦海中泛起的美麗容顏發獃發痴,但是思念並沒有讓他感覺到痛苦煩惱,反倒每次想起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平和的喜悅。
畢竟,能遇到了能讓自己傾心愛戀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有很多人終其一生都遇不到自己所愛的人嗎?上天對他,其實已經很厚待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展悅凡轉過一個彎,突然發現有個人坐在地上,正好攔住自己的路,展悅凡好奇地走過去,那個人卻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到來,依舊把頭俯在手臂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展悅凡心地善良,見此情景:心想此人必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於是溫聲詢問道:"哎!這位朋友,你怎麼了?沒事吧?"
沅玡突然聽見人聲,嚇了一跳,猛然抬頭,和展悅凡來了個面對面。
展悅凡頓時呆了,一時間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個地方再度遇到這個讓自己一見傾心的男人。
此刻的沅玡,頭髮散亂,臉上又是灰又是土,一身衣服更是臟污不堪,沾滿了草屑泥濘,全沒了當日玉樹臨風一般的高貴丰姿,可是看在展悅凡眼睛里,沅玡此刻的狼狽形狀,在他心中引發的,除了那一日的愛慕之外,更多了濃濃的憐惜之意。
沅玡是何等聰明慧黠的性子,一見展悅凡滿是迷戀歡喜的目光,立時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生了傾慕。沅玡容貌絕艷,任是誰見到他都是驚艷不已,展悅凡的愛慕在沅玡看來半點也不覺得奇怪。
一轉念,沅玡心下驀然一動。這個人不就是老天特地送到他面前,替他分憂解難的人嗎?
他此刻身無分文,無人可依,剛好可以利用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慕,讓他護送自己回京城去。
這麼一想,沅玡不由得認真地打量起展悅凡來:眼前的男子大約二十三四歲年紀,五官端正,雖然說不上英俊但是也不難看,很普通的一個人。只不過,他身上卻有一種平和純厚的味道,讓人自然而然地感覺到舒服且有想要親近的念頭。
也許就是因為那抹平和明朗的氣質吧!所以儘管因為過分的驚訝和歡喜,讓展悅凡一直近乎無禮地盯著沅玡,卻意外地沒讓沅玡覺得討厭和生氣。
"你看夠沒有?"雖然是責難,但是對於性子一向乖戾的沅玡來說,口氣實在算得上很溫和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看你,不是,我是看你,哎!其實……"展悅凡驀然醒悟過來,登時漲紅了臉,慌忙道歉。
乍見沅玡,展悅凡的一顆心又喜又慌,早就亂成一團,此刻擔心著沅玡生氣,更是慌亂不已。結果他越是急著解釋,就越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越是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也就越發著急……在這初春里乍暖還寒的天氣,展悅凡的額頭上竟然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來。
見展悅凡又急又慌的樣子,沅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剛的鬱悶煩惱竟莫名地消失了大半。
沅玡這一笑,燦若花開,展悅凡看得呆了,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真美。"
一聽這話,正笑著的沅玡頓時冷了臉,順手一掌就摑在展悅凡臉上,同時口中惡狠狠地說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輕薄言辭,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沅玡極恨人說他美麗。
並非因為沅玡不喜歡自己的絕艷容色,他一直為自己絕世的容貌而自傲自得,聽不得這句話,只是因為沅琅的關係。
從來沒有人提起過沅琅的容貌。並不是沅琅不美,沅琅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美麗絕不亞於沅玡。不提,是因為不敢。
所有的人都自內心深處害怕著這個男人——害怕他掌控天下的權勢、喜怒難測的性情、冷酷無情的手腕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莫測手段。
朝堂上,沒有人敢對沅琅說出的話反駁一句;私下裡,也沒有人敢在提及沅琅的時候有半個字的不敬。如此積威之下,誰還有餘念去在意沅琅的絕世容貌?
沅玡從小就對這個哥哥極為仰慕,他一直渴望成為沅琅那樣的人,渴望能讓沅琅注意自己、讚揚自己。在他心中,沅琅是他最景慕最崇拜的人。他一切的努力,都不過是為了博得沅琅的一句稱讚或者一個讚許欣賞的眼神。
可是,他想要的這些卻從來沒有得到過。
在經受了太多的打擊和傷害之後,沅玡終於明白了。他永遠不會成為沅琅、也永遠比不上沅琅。在沅琅心中,自己這個血緣上最為親近的弟弟,其實一點點地位都沒有。自那以後,沅玡驀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開始放縱自己,每日里縱情聲色,胡鬧妄為,性子也變得喜怒無常、乖戾暴躁。
縝王沅玡,成了所有王爺中最無行放蕩的一個。沅玡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反正他變成什麼樣子,根本不會有人關心或者在意。沒有人知道在那個胡鬧放縱的面具之下,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心中最深的自卑和痛苦。而他唯一的反抗,不過就是再也不許任何人說自己美麗。
"你彆氣,是我說錯了,你千萬別生氣著惱!"心疼於沅玡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激憤和痛楚,展悅凡根本忘記了自己臉上還是火辣辣地疼著,只急著安慰沅玡。
沅琅怔怔地看著展悅凡,突然生起一絲歉意,此外,他也因為這一抹若有若無的歉意驚訝了。
為什麼會有歉意?在京城,別說是自己的家奴,就算是朝廷官員,他還不是想打想罵都由著性子來的,何嘗覺得抱歉過?而那些個人不管平日里怎麼尊貴,還不是忍氣吞聲地受著?
誰叫他是沅琅的同母弟弟?就算知道沅琅待他冷冷淡淡,卻也沒有一個人敢得罪他的。歉意,對沅玡來說,簡直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感覺,而此刻,竟然會因為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而出現,對沅玡來說,這實在是太過奇怪的事情。
看著展悅凡一臉的關切和焦急,還有那目光中無法忽略的濃濃情意,沅琅惱怒的心境竟然不可思議地漸漸平和了下來,隨即,他隱約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自己會歉疚,也許就是因為展悅凡對他的關切,是真的出自內心,沒有半絲的勉強。展悅凡不在乎他的那一記耳光,並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被逼忍耐他的壞脾氣,只是因為喜歡他,所以包容他的暴戾。
眼前的這個男人,關心的在意的是他這個人本身,而不是其它的一切……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的隨從呢?"見沅玡的臉色和緩了下來,展悅凡也隨之開心起來,這才想起來問他。
"我遇到了強盜,東西都被搶光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沅阢玡恨恨地回答。
"這裡很長時間沒有山賊了啊!怎麼你會遇到?不過,你千萬別著急別害怕,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對了,你傷著沒有?"展悅凡一聽沅玡遇到了盜賊,雖然知道眼前的他沒事,卻還是心裡緊了緊,有種難過的感覺。
"沒有。"沅玡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現在累不累?餓不餓?要不然你先到我家裡去休息一下如何?"展悅凡殷殷問道。
沅玡點點頭,這半天又累又餓的,他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們走吧!我家就在揚州城裡。對了,我叫展悅凡,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沅玡。"也許是展悅凡坦白誠摯的眼神讓他忘記了防備,也許是那看起來雖然有些笨笨的笑容卻意外地讓他覺得安心,略一躊躇之後,沅玡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反正除了皇親貴戚之外,也不過就是幾個要緊的大臣知道自己的真名,其它人只知道自己是縝王,就算說給這個人聽應該也沒有什麼關係的。
元玡?這個名字好奇怪,念起來好象有點拗口。
展悅凡自動自發地把沅字替換成了元,忍不住在嘴裡多念了幾遍。每念上一遍,不知怎的,他的心裡頭就多生出一絲的甜意來。
"你老是念我的名字做什麼?"
一直聽展悅凡念叨自己的名字,聽著聽著,沅玡終於忍不住轉頭不悅地問道。他的名字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反覆念叨過呢!聽在耳中,怎麼就覺得怪怪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覺得你的名字越念越好聽啊!剛開始還覺得好象蠻拗口的。"展悅凡老實地回答,臉上有著愉快的笑容。
"白痴。"沅玡忍不住吐出兩個字,轉回頭不再搭理展悅凡。
可是,為什麼他會笑得這麼開心呢?沅玡想著,忍不住又轉頭看了展悅凡一眼。
這種事情竟然能讓他笑得這麼開心快樂,這個人真是太容易滿足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沅玡竟有些嫉妒展悅凡臉上那個單純而快樂的笑容來。
自己多久沒有因為真心的快樂而笑過了?他每天也都在笑,卻是嘲諷的嘲笑、刻薄的冷笑、張狂得意的大笑……卻早已忘記什麼時候自己曾因為內心的喜悅而歡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