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六點五十九分三十秒。

「砰!」

會議室的木門急促地被推開,製造出這聲驚魂的巨響。

「你們--」吳行呆愣地指著門口的三個人。

奇迹出現了!

不僅唐傑和席岱庭趕回來,連張律師也和他們一起出現。

這怎麼可能?到底是哪裡出錯?吳家四人懊惱、氣憤地想著。

唐傑和席岱庭怎麼可能逃過重重陷阱?他們又怎麼找到張律師的下落?

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大家好呀!」席岱庭喘了幾口氣,興高采烈地和他們打招呼,這令吳家人想衝上前揍掉她的微笑。

「好個屁!」陳容小小聲地咒罵著。

「嗯?對不起,表嫂剛才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楚。」其實看陳容的唇形就知道她在罵什麼,但席岱庭仍是「虛心」求教著。

「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才正擔心著你們呢!」謝進仁欣喜地拍著唐傑和席岱庭的肩膀。

牆上的掛鐘指著七點整,大鐘敲出七個清脆的聲響。

「張律師快,別耽誤時間。」謝進仁匆匆將手邊的牛皮紙袋遞給律師,「快,快宣吧。」

吳德和吳行同時垮下臉,自知勝算渺茫,唉!註定要輸給席岱庭那個野丫頭。

「繼承人是--」為了節省時間,張律師直接跳到最後一行。他屏住氣息,吊足在場所有人的胃口,「吳行。」

「什麼?!」在場的人紛紛大叫,深怕自己在作夢,聽錯那兩個字。

「繼承人是吳行。」張律師重述一次,讓大家再度確定。

果然,大家糾結、不肯相信的表情褪去,各自換上不同的表情。

命運新寵兒--吳行和陳容當然是止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如果不是怕表現得太囂張,刺激到「落選」的人,他們可能會尖叫、歡呼、擁抱起來。

極端的是另外那對夫妻--吳德和陳秀,他們被事實所震驚,除了不能理解外公的選擇之外,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怒氣也夠教人大退三步。只是繼承人夫妻沉浸於狂喜中,無法接收到他們所發出的危險訊息。

唐傑和席岱庭呢?失望是當然的,但他們卻比吳德和陳秀多了一份鎮定和淡然。

屋裡另外三人--謝進仁、張律師和管家則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靜靜等候另一場「爭戰」爆發。

「你確定沒看錯?」吳德一把搶過張律師手中的文件。

繼承人那欄填的真是「吳行」。

他不相信、他不會接受!吳德怒瞪著那兩個大字,以為多瞪幾次,那個「行」字就會化為「德」字。

「為什麼?」吳德以質問的態度看向謝進仁。

的確,在場的人都無法理解外公的決定,除了他多年的心腹張律師和管家之外。

就算謝進仁有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堅持把財產傳給孫子而非孫女,那他也應該把它交給長孫吳德,不是次孫吳行。

再說,吳德的頭腦、手腕都勝吳行一籌,若非沉醉於亨樂之中,事業上或許會有番成就。

吳行這個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的孫子是大家最不看好的人選,外公是哪根筋燒壞了?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比較喜歡吳行。」謝進仁回答,什麼重點也不肯透露。

「你是不是瞄著我向外公大獻殷勤?」吳德扯著吳行的領口,眼神在噴火。

「我沒那麼卑鄙。」吳行甩掉他的手,「放開我,你有些風度行不行?」

其實吳行自己也不懂,外公怎麼可能比較喜歡他?平時外公對他不假辭色,對他各方面也不甚滿意,除了苛刻之外還是苛刻。

不過,得到錢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如何得到的,他倒不在乎。

處身於火爆氣氛之下的唐傑和席岱庭不感興趣地退至一角,不想參與這種手足反目的事情。

「岱庭--」唐傑將手放在她眉上,想要安慰她。

他知道席岱庭回到謝家的目的,也知道一點也不溫柔的她非常好勝,所以憂心她無法承受這個結果。

至於他自己呢?席岱庭拿不到錢就等於他拿不到酬勞,他這幾天來也白忙了一場。

但他卻不生氣、不沮喪,在這些日子以來,他似乎找到一項比錢更重要、更有價值的東西。但,是什麼呢?他卻說不上來。

「我沒事。」她感激地眸凝著唐傑。

她非但沒事,反而有種舒暢的快感。

自從那夜在蘭花園中想了徹夜之後,她對外公的恨意便愈來愈不堅持,也更覺得自己對不起已逝的母親。

每次思緒飄到財產上時,她就覺得自己是在利用外公慈愛的弱點……令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胸口彷彿壓上沉重的罪惡感。

現在她知道自己和那筆巨額財產無緣后,反而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就算少了錢這個因素,她仍然無法丟下外公回到高雄,畢竟這世界上外公是她最親、也是唯一的家人。

「好呀!原來是你出賣我們!」吳德突然大叫,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哥,你在胡說些什麼?」吳行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

「你說,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外公的安排,所以暗地裡叫唐傑他們去救張律師,好讓他宣布你的大名?」吳德的表情如得失心瘋的人。

「你真的有病!你忘了嗎?找人綁架他是我的主意,要是我知道自己是繼承人,幹嘛無聊地繞這一大圈?你用點頭腦行不行?」吳行受夠了,從小到大他的風頭、光彩全被哥哥蓋住,今天好不容易是他翻身的日子,他絕不容許吳德再爬到他這個「繼承人」

頭上。「你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把你們夫婦趕出這個家門。」他以他的「錢」力威脅著。

「你--」太可惡了,好歹他也是哥哥。

陳秀連忙將即將破口大罵的丈夫拉回身邊,她可不想因為爭這口氣落得連個地方住都沒有。

「你少說幾句。」識時務者為俊傑,陳秀提醒著吳德。

這會見吳德氣是吞下了,但換張律師大吵起來--「好哇,原來是你們這些混帳小子打我的主意,派人綁架我,把我軟禁一天。」

在這個時候,吳行已經不在乎讓所有事情都爆發出來,反正早說好,繼承人選一宣就無法收回成命,所以他是穩坐「寶座」的。

「是又如何?你這個糟老頭,我們沒叫人殺了你就不錯了。」吳行斥罵著。

「你們--」張律師以抖動的手指指著他們,叱喀法界幾十年的他竟然氣得說不出話來。

「太放肆了!」謝進仁再也忍不住怒氣,「吳德、吳行,你們怎麼敢對張律師這麼不禮貌?綁架他就有錯在先,現在還口出惡言,這像話嗎?張律師和我是多年摯友,最起碼也算得上是你們的長輩,還不趕快道歉?」他像是在訓誡小孩一樣。

「你□NB57B□什麼?以前你有錢,可以拿外公的氣勢來壓我,現在你既然把財產都交給我,我也不用再和你客氣。」吳行不把謝進仁放在眼裡,「我不會向他道歉的,更不會賣你面子。」

「你太過分了!」外公氣得渾身發抖,「我以為扶養你們二十多年,供你們吃、穿不用愁,所以我們之間的情誼至少會比和阿庭來得濃厚;沒想到……沒想到我的判斷全盤錯誤,在你們眼裡親情根本不算什麼,唯一重要的是錢。」

「虧你終於看清楚事實了,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吳行肆無忌憚地冷嘲著,「大家把話攤開說吧,和你這個固執的老頭子相處這些日子,對我和吳德來說可是噩夢一場,我們苦熬了這麼久,為的是等待這一刻,所以省省你的口水別再說教,你對我們沒有任何影響力的。」

吳德同意地點著頭,人家說「手足情深」,他現在可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應和吳行,這份「情」可真「深」呀!

席岱庭在角落看得好心酸,她看得出外公眼裡透露出來的哀傷,噙著淚為外公感到不值,雙眼仇視著吳德和吳行。

「你們太過分了!」

怎麼會有人如此財迷心竅?怎麼會有人如此無情無義、如此的冷酷?這一切都披露出人性醜陋的一面,而她就是無法接受他們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

唐傑摟住她的肩,除了讓她知道他也支持她外,也心疼她目前如被刀割的心。

「我說的都是事實,不信你可以問吳德--」他沒有愧疚之心。

席岱庭心中燃起怒火,猛然沖向前。

「啪!」

她狠狠地摑了吳行一巴掌,這聲巨響令場內所有人都嚇呆了。

「你這個瘋女人!」吳德在旁叫罵著,他的地位有如吳行的小跟班一樣。

「啪!」

席岱庭也送了吳德一記火辣的掌印。

其他人--包括陳秀和陳容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的心是黑的,還是你們根本沒有『心』可言?」愈看吳德、吳行的嘴臉,她愈想再揍他們一頓。「不可原諒!」

唐傑看席岱庭的怒氣似乎一發不可收拾,他急急忙忙地將她拉走。打架雖然可以教訓這兩個混蛋,讓自己的心快活些,但卻是沒用的。他更不想她為了打昏他們而弄腫自己的手。

「看吧,人家唐傑比你更識大體,你以為自己是武俠小說里的俠女嗎?可以隨隨便便就打別人?」吳行揉著紅腫的左頰,這是他第二次被席岱庭修理,心中自然更加氣憤不平。「你也不想想,這個家以後就是我在掌管,你再向著外公也拿不到一分、一毛錢。」

說完他的長篇大論,吳行坐回椅子上休息,他不僅是臉頰腫了起來,連牙齒都被打得搖搖欲墜,齒縫也滲出一絲鮮血。

席岱庭盯著吳德、吳行痛苦的模樣,很慶幸自己學過功夫,有能力把他們打痛。這也是她打人打得最痛快的一次,像他們這種沒心沒肝的人死了算了。

「若你指的識大體是向你這種人屈服的話,我想你誤會了,」唐傑義正辭嚴地說,口氣雖然冷靜,但仍然透露出他的怒火,「我之所以拉開岱庭是不希望她浪費力氣,把精力消耗在你們這些人渣身上。」

「我真搞不懂,你們幹嘛一直護著外公?」陳秀一邊檢視老公的傷勢,一邊說,「如果你們肯來幫我們做事,以後自然少不掉你們的好處。」

「你們難道還不懂我們的意思嗎?」她快被他們活活氣昏。他們以為天下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貪婪嗎?她就算是窮死、餓死也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污。「我們不屑你們、不恥與你們為伍,更看不慣你們。」

「我們寧願有志氣地離開,也不會幫你們一起杵逆外公。」唐傑替她介面。

「志氣?!」陳容嗤之以鼻,「沒有錢,哪來的志氣?」

「我們大家都是明眼人,也不必再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吳行恢復一些力氣,再度開口,「你們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錢而不是什麼狗屁親情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們大家仍有個皆大歡喜的可能--我可以讓你們留下來,替你們在公司安排一個職位,讓你們一輩子不愁沒錢花,只要你們以後不再和我們為敵。」

吳行深知敵人愈少對他愈有利,因此努力地拉攏唐傑和席岱庭。

「休想。」她說。

「免談。」他答。

好,敬酒不吃吃罰酒!「管家,」吳行喊來在一旁等候的管家,「把他們倆趕出去。」

管家猶豫地看著謝進仁。

「誰也不準把他們趕出去!」外公的聲音仍然是如此具有威嚴。

「管家,你在等什麼?你敢不服從我的命令?你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主人。」吳行生氣了,「也別忘了,像外公這麼老的人,隨時隨地都會『走』的。」

「你--」外公的嘴唇抽搐著。他捧住胸口,似乎說不出話來,一會兒后外公突然呼吸困難,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休克倒地。

「外公--」席岱庭首先衝過去跪倒在地,探著外公的鼻息。

唐傑也沖了過去。

「是心臟病發。」管家叫道。

「快去拿他的葯,紅色那一罐。」唐傑很快地下著命令,那天他們陪外公去醫院,所以對於他所服用的藥丸非常清楚。

「誰都不準動。」吳行叫住管家,外公有什麼「萬一」正是他想看到的。

「他媽的,你去死!」唐傑無心再去選擇文雅一些的修辭,抬手便往吳行的鼻子揍去,打倒了他。「快,你去拿葯,我去倒水。」

「好。」

他們倉卒地忙著。

混亂之中,奇迹又出現了--「不用忙了。」突然,唐傑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每個人都驚訝地循聲望去--「外公?!」席岱庭不敢置信地大叫,「你是怎麼醒過來的?你沒事吧?」

外公朝她慈祥地笑笑,用溫暖的手掌拍著她的手背,表情卻高深莫測。

「乖孫女,外公果然沒有看錯你和唐傑。」他開口說出這句欣慰的話,「我沒事了。」

他沒事了?怎麼好得那麼快?大家都無法理解。

「先生,你真的沒事了嗎?」管家手上拿著藥罐,故意裝成和大家一樣胡塗。

「外公,我看你還是先服下這顆葯--」唐傑接過藥罐,拿出一顆藥丸。

「我說過我沒事,不用忙。」謝進仁拒絕他們的好意,「如果我真的心臟病發作,這會兒也爬不起來了。」說著,他很快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西裝外套,一點也沒有病懨懨的模樣。

「外公,這……」席岱庭呆立於他面前。

「剛剛我是裝的,」他撫著她的頭,「嚇著你了嗎?真是對不起。」

席岱庭仍是懷疑地觀察著外公的神色,直到確定他氣色紅潤才問道:「外公,你為什麼開這種玩笑?」

謝進仁氣定神閑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若不開這個玩笑,怎麼能證明誰是真的孝順我,而誰是只為了我的錢而在這個家裡『苦熬』?」

「外公,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們不會把你的話聽進去的,你只會氣壞自己的身體而已。」席岱庭安撫著外公的情緒,為他不值。

「誰說沒有用的?」謝進仁從牛皮紙袋中再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張律師,「言中,麻煩你宣布我『真正』的繼承人。」

「什麼?!」吳行激動地跳起來,「你不是說宣布后就不再更改?而且現在都超過七點,就算你沒有宣布,我和吳德就是你的繼承人,你不能出爾反爾。」

「我有出爾反爾嗎,張律師?」謝進仁把問題丟給張言中去應付。

「當然沒有。」張律師翻動著手上的文件,「我們的規定是:繼承人由我於七點整宣布,在那之後絕不更改。不過之前那份遺矚並不是在七點整宣布的,所以自然可以作廢、無效。」

「什麼不是在七點整宣布的,剛剛--」陳容不服氣地糾正他。

「剛剛是六點四十五分。文件由我宣布,時間當然以我的表為基準,」張言中律師抬起手腕,查看現在的時間。「照我的表看來,現在是七點整了。」

原來……大家同時回想起那天張律師作完說明、準備離開謝家時所說的話,他的表總是慢了十五分鐘。

頓時,吳家四人也被張律師頭頭是道的解釋弄得找不到絲毫反對的理由。

「好,既然沒有人有任何異議,那我們就趕快開始吧。」謝進仁向張律師頜首示意。

「謝進仁先生的合法繼承人是席岱庭小姐,」這部分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至於吳德和吳行夫婦,從今以後你們就正式被謝氏革職,這是謝先生和所有董事所作的決定。除此之外,你們下個禮拜一會搬到忠孝東路的公寓去,除了贈予此棟公寓之外,謝先生不會再給予你們任何經濟上的援助。而且從此之後謝先生和你們的祖孫關係永遠斷絕,你們和繼承人席岱庭也不會再有任何親情或金錢上的往來。」

「外公……」吳家四人哭喪著臉哀求謝進仁。

「我不再是你們的外公。」謝進仁旋過椅子。說是生氣、傷心絕頂,但要他完全漠視他的孫子、孫媳們也不是簡單的事。不過這次他絕對不會再心軟,並不是為了要報復,而是要他們自立更生、要他們徹底覺醒。

「外公……」席岱庭握住謝進仁冰冷的手掌,這樣的地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想必這些年來他為了拋棄她們母女的事而痛心、後悔了很久吧?

「最後,唐傑先生若非繼承人的未婚夫,也請離開謝家。繼承人會在明天把和你協商的酬勞款額匯進你銀行的戶頭。」張律師合上文件,終於交差。

唐傑挑起眉毛,連他和席岱庭的交易外公都知道,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謝進仁對孫女笑了笑,但卻不露出真正的心境。

「你放心,既然大功告成,我也不會賴著不走。」唐傑艱澀地說著,不想離開這裡、離開岱庭,但卻沒有理由不走。

「那就好。」謝進仁平靜地說。

看來,他是想抱孫子想瘋了,否則怎麼會當起月老,在這對笨拙戀人之中加入催化劑?

所謂「失去才知珍惜」,不叫他們「小別」一下,又怎麼打醒他們的心呢?

尾-聲秋風拍打在唐傑公寓的小窗戶上,他聆聽著呼呼作響的風聲,不免有些出神……初秋了。又過了多少個日子?至少有兩個月了吧!

現在的唐傑再也不是落魄的偵探,他可是個赫赫有名的「尋人破案高手」。

也不知道兩個多月前是哪個吃飽閑著的記者挖出張言中律師是被他和席岱庭所救的事,令他聲名大噪,原本快倒閉的「唐氏徵信杜」轉眼間成了全台灣最有名的徵信社。

誇張的是,他花錢去印來的一堆名片一星期內就「供不應求」了。世事多變,兩個月前他怎麼也料不到自己會有今日的成就。

他揉了揉乾澀的雙眼,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告訴他累了,連他的心都疲憊不堪。

他為何如此自虐,心甘情願地接下一件又一件的案子,教自己從早到晚在外奔波,為的只是幫某人找到他失落的人、事、物?他銀行存款已經到達九位數字,他真的還缺錢用嗎?

不。他只是停不下來,不敢停頓下來,怕一停就如現在--悵然若失。他只好瘋狂、拚命地工作,讓自己別再去想一個他見不到、得不到的女人。

但她的影子仍成天纏繞著他。

真諷刺,不是嗎?他專門替別人找尋失落的一切,但卻無力去找他在謝家失落的。

他說他在謝家似乎找到一件東西,這些日子以來,他終於看清楚他找到的是什麼--他找到席岱庭、找到了愛。

失去了才發現,原來在一起四、五天就教他愛上她,愛得出乎他想像的深。到如今南北兩分,時光流逝,他仍然無法割捨。

唐傑望了下夜空,沉悶的心突然奇怪地狂跳了數下。

怎麼一回事?他今天一直有這種心悸的感覺,是太累了嗎?

他何嘗不想上台北找席岱庭,可是離開時,謝進仁說得很清楚,他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但為什麼謝進仁會那麼憎恨他呢?他想了三天三夜都推敲不出來。

她會在乎他嗎?唐傑問著自己時,心又震動著,一次比一次來得強烈。

一定是胡思亂想太久了,他都快得心病了!

不想了、不想了,一個男子漢在這裡自憐自艾,連他都看不起自己。

出去吹吹秋夜涼風,吃個消夜吧!

決定之後,唐傑在外套口袋中塞進一些現金就出門。

「阿志,你怎麼啦?」

唐傑鎖門時,聽到隔壁鄰居和朋友談話的聲音。

「呸!倒大楣啦!只不過想拉那個女服務生的手,問她幾點下班,就被賞了這個大巴掌。」

「誰打的呢?」

「還用問嗎?當然是老是護著她的邵家保鏢沈浩。」

「哇!刺激極了。那個熾狂夜色的辣妹又回來啦?大家等她再度出現也等了兩個多月了咧!」

熾狂夜色?邵家沈浩?!會不會是……唐傑怔在原地數秒,回神之後像在賽跑一樣地衝下階梯,往他的目的地飛奔……-----*9-----*9-----*9-----穿著圍裙的席岱庭自在地穿梭於人群之中,回到吧台後才放下手上的托盤,把上面的空杯放置到廚房裡。

熾狂夜色依然熱鬧,有著吸引人群的特色,重金屬樂團所奏出的弦律仍是狂浪不羈,震天的音量撼動著人們的心。

但她不再是個以為天地間沒有什麼能感動人的女子,雖然她的不在乎和不刻意仍伴隨著她姣好的外貌,但眉目間卻多添了一絲情,不再冷冷漠漠,她正享受著久違的親情。

除此之外,她一部分的心似乎失落於空氣中,在兩個月前告別他時就失落了。

不管怎麼勸自己都是沒用的,她對他仍是放不開。很荒謬吧?短短几天的相處,也能令她不自主地交付出她的心。更荒唐的是,面對他時,她看不清也說不出「愛」,等失去時才無用地對著星空嘆息。她席岱庭不僅軟化了,而且還愈來愈可悲。

該死的唐傑,走得如此決絕、如此輕鬆,好像從此之後不再見面根本不會影響到他。

他走時連頭也不肯回,那種淡然、毫無眷戀夜夜都扯痛她的心。從那天之後,她在夜裡便很難強迫自己入眠,除了面對外公時,她再也無法會心地笑。

再這樣下去長眠於地的媽媽看了也會生氣,媽不僅教她不要哭,還常說愁眉苦臉是最沒用的行為。因此她決定南下一趟,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讓自己心安。

除了情難卻的原因之外,外公從早到晚替她介紹「對像」的熱忱也快逼瘋她,分明是落井下石嘛!她都沮喪不已了,外公還一再拿別的男人來煩她,讓她一次次發現她的心全被唐傑掠奪走,不再對任何人動情。

所以她前天就告訴外公,要他別再替她找老公,她要的男人自己找得回來。

口頭上說得那麼有自信,但內心裡,他臨走時的淡然卻教她膽怯。

不管了!她可不想在數年後「驚醒」,後悔不已。

「席岱庭,你要去哪兒?」忙得眼冒金星的「頭家」發現她有意擅離職守,急急地抓住她的衣袖。

「休息。」她不在乎地甩開他的手,走出吧台。

「喂,你還沒下班--」

「大不了你開除我啊!」她和往昔一般瀟洒地放話,「不過,後果請自行負責。」

這不知好歹的「頭家」真的以為她會怕他嗎?以前她需要這份薪水過活時,她都不屑於他的威脅了,何況是現在。她回來做一星期的臨時工可不是要賺錢,只是在等待唐傑出現,勉強用來打發時間。

而她指的後果……嘿嘿,最近熾狂夜色大爆滿的原因無他,是有許多無聊人士懷念被她罵、被她揍的滋味才夜夜上門捧場,隨他們而來的是另一群更無聊、愛湊熱鬧的人。

熾狂夜色會捨得開除她這個「財神爺」?除非他們賺錢賺累了。

加上那個「老原因」--他們不敢惹上那名坐在角落桌子的冷酷男人。

席岱庭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沈哥。」

又無聊得緊,找東西減短自己的壽命啦?她把煙灰缸推到沈浩面前,他應該知道她的意思。

沈浩無動於衷地將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以同一隻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壞習慣真多!早知道就不該顧忌他那會殺人的眼神,把他的烈酒換成啤酒。

席岱庭開始懷念妹柳茵,唯有她的嬌斥才能「偶爾」喝止沈哥殘害自己的健康。沈哥就一直以為她比妹堅強,所以不在乎她的厭惡和死活?

或許她更懷念的是杜哥。如果沈哥敢不管妹的抗議,杜哥一定會找他拚命的。唉!

兄弟之情岌岌可危呀!聽說杜哥又在練那被他荒廢已久的跆拳……「肝癌加肺癌,祝你早日自殺成功。」她決定不去和他比誰的眼睛大,穩輸的仗她不愛打。「你想死我懶得留你,至少請別找我陪葬。」她再度把煙灰缸推近他一些。

席岱庭的招數果然厲害,沈浩這回很自動地捻熄煙。他一輩子就被乾弟、妹們吃定,再怎麼冷血也無法做出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

她沉默地望進沈浩疲憊的眼底,開始替他擔心。

偷偷挪遠他的酒杯,她問:「累了為什麼不回家睡覺?你在和自己的身體作對嗎?

回去吧。」她推推他高大的身體。

沈浩沒有為自己的逗留解釋,也沒有理睬她的推趕,沒有想走的意思。

「我自己會保護自己的,你真是雞婆大王!」席岱庭從小就看慣了沈哥這種懶得說話的態度,所以不再嫌和他說話很悶,任何答案從他輕輕扯動的唇角便能意會。「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省得你為了『保護』我而累倒。我告訴你喔,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邵老大,也不是他的姨太,更不是驕蠻的女兒,別當他們的保鏢當得太過癮,也把我納入你的『管區』,我不需要--」滔滔不絕的她突然停下嘴來。

不對。

沈哥保護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怎麼會比以往還要疲倦?

「發生了什麼事?」席岱庭問,「是不是你開始行動了?」看他最近愈來愈虐待自己,一定是最教他煩心的事發生了。

「你少管。」沈浩低沉地吐出這三個字,擺明不想將她牽扯進去,如果她敢擅自膛這淌渾水,他一定會拆散她的骨頭。

喲,惜字成金的沈哥竟然會一口氣和她說了三個字,可見她就算猜錯也相隔不遠。

「你可以管我,我就不能管你嗎?」沈浩雙眼透出的火焰灼傷了她,「不管就不管,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從『雞婆大學』畢業的嗎?」消遣沈浩很好玩,因為他總是懶得回嘴。「不過,話說在前頭,你自己小心點,否則別怪我多事。我討厭參加葬禮,你聽到了嗎?」席岱庭知道和沈浩說一堆感人肺腑的話沒用,所以在關心之餘加進一些難聽的話,以免兩人同時彎腰撿雞皮疙瘩。

「嗯。」沈浩冷哼一聲,「咋晚阿傑和妹有打電話給我。」

難得、難得,他說完一句話,可見他多想轉移話題。

「他們說了什麼?」席岱庭順了他的意思。

「婚禮訂在下個月底在多倫多舉行,要我們提前一、兩個星期到。」談到他的「親人」辦喜事,沈浩慣有的冷戾之氣稍滅了些。「妹說……」他咬牙切齒地轉述柳茵的話,「她在等我們倆所下的情咒生效。」

「妹還真迷信。」席岱庭好想念可愛、嬌嗔的柳茵;想不到他們之間竟是長不大的妹先披嫁衣,妹能擁有那麼疼惜她的杜哥,真教人由衷羨慕。

怪怪,沈浩憎恨、憤怒的模樣令人起疑--「你不會聽命下了情咒吧?」她惶恐地捂住嘴。

沈哥下情咒,他真的聽妹的話?!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沈浩挑高怒氣橫生的劍眉,警告她「別惹我」。

他下了情咒又如何?他只是不忍心破壞妹的計劃。反正什麼「連鎖情咒」都是胡說八道,他不可能會去愛上任何女人。

「你不也下了咒?」沈浩冷言提醒她,若非為情,阿庭怎麼會憔悴這麼多?

「你少說風涼話,以後你愛上了就不敢再取笑我!」席岱庭原本「尚可」的心情被他蓄意的刺激擾得稀爛。

她的聲明只換來沈浩輕蔑的冷笑。他不相信愛,也不會去愛。

「可惡!」可惡的沈哥、可惡的唐傑、可惡的愛……可惡的爛心情!席岱庭不平地舉起沈浩方才獨飲的烈酒,賭氣似地喝下它。

酒的辛辣燒灼了她的唇,她勉強吞下那口,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而狂咳不停。

「任何男人都不值得你這樣。」沈浩語氣冰冷,但手已經背叛他的漠然去輕拍席岱庭的背。「太晚了,我們走了。」他起身拉她。

「沈哥,他為什麼不來?」席岱庭沒有移動,反而撲進他懷中,哭得凄凄慘慘。

她拉不下臉去唐傑的公寓找他,便想引他到他們初遇的地方重逢,但他一直不來!

她已在熾狂夜色等了三晚。

沈浩愕然地僵直著背,不自然地用手圈住她,像在哄小孩般地拍著她的背。

他一直以為阿庭是個不哭的女孩。記憶中她連摔斷腳時都沒掉一滴眼淚,真正見她啜泣是在席伯母的葬禮上。而她現在卻哭濕了他的襯衫,活像另一個柳茵。他被她的轉變弄得不知所措。愛,真的能教人改變那麼多嗎?

席岱庭終於宣洩出她強忍已久的傷心和失望,她把自己禁固了兩個多月,關得她好累,淚水一流,才驚覺自己停不下來……「岱庭!」唐傑臉色發青地站在席岱庭身後,怒不可遏地望著她投身於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這個高大、充滿暴戾之氣的男人就是大家口中的沈浩嗎?想必是的。他身上散發出的冷冽、危險味道很符合邵家幫保鏢、大梟雄義子之身份。

她應該和沈浩是熟識吧?唐傑吃味地憶起那夜遇上江誠時,她提到「邵家幫」,她所有的黑道氣勢也是從沈浩身上學來的吧?該死的沈浩!

席岱庭的哭泣聲驟然停止,她慢慢從沈哥身上離開,旋過頭……「唐傑!」真的是他!席岱庭抹掉淚痕,站了起來。

「他就是唐傑?」沈浩尖銳的眼神刺向唐傑。

沈浩知道他的存在?岱庭全部都告訴他了嗎?唐傑聯想到她和沈浩的親密度……他握緊雙拳。

席岱庭清楚地看到沈浩眼底想揍人、想替她討回公道的神色,連忙擋在他們倆中間。

「沈哥,你別管我的事,否則--」她沒將話說完,但沈浩看得出她臉上寫滿「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這句話。

席岱庭不想讓杜哥的悲劇在唐傑身上重演。杜哥最起碼也有些跆拳道基礎,但都被他打得全身上滿石膏,唐傑的下場只會更凄慘。

沈哥!瞧她叫得多親熱!唐傑被滿腔妒火弄得頭腦不靈光,完全看不出她是向著自己。

唐傑拉著席岱庭的手,恨不得將她帶到只有他們倆的天涯海角。他們需要獨處,他要讓她知道,她是屬於他的!

唐傑簡直被妒火焚毀了心。

他將席岱庭拉進公寓,大力地甩上門,然後迫不及待地摟她進懷,瘋狂地索求她的唇。

他的吻幾近粗暴,但也纏綿得令席岱庭喘不過氣來。在他綿綿密密的長吻中她失去重心,只好軟弱地攀著他,任由自己的心隨著他的一起狂跳。

這種吸引力十分激情、十分危險,但卻無法教他們害怕。

他們都等待這刻等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似乎有一世紀之久……這種兩顆心相屬的感覺非但沒有被時光沖淡,反而更加強烈。

唐傑以舌尖挑逗著她,無法自制地加深這一吻,他要她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那個沈浩吻過她嗎?這個問頭令唐傑喪失最後一絲理智,他狂猛地吻著懷中的女人,不管她和沈浩有沒有接吻過,他都要徹底沖洗沈浩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唐傑放開她的紅唇,給她時間喘氣,但他的侵略卻沒有絲毫停頓,他的唇一路滑下她的細頸,雙手也順勢挑開她胸前那排鈕扣,在裸露的肌膚上印下記號。

席岱庭倒抽口氣,顫抖地將十指插入他的發中。「我們……」天呀,她竟然連個「不」字都說不出,體內的情慾嚇著了她。

「你是我的。」他的宣言充滿醋味。

當他的唇離開她身上時,席岱庭的大腦才終於可以支配自己的身體,讓她撤離他遠一些。

「我們不應該--」她外表雖是成熟、性感,可是內心裡卻一點也放不開,婚前性行為對她來說根本不可能,也不能發生。

他狠狠地以吻堵往她要說的話。

「不要說是因為他。」唐傑把她的退縮誤以為是顧忌到沈浩。「你是我的,你聽到了嗎?」

「你的、我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人看待?」臭男人,吼她做什麼?就不會把專橫改為浪漫些的愛語嗎?「你說的他是指誰?」被唐傑一瞎搞,她現在滿腦子漿糊,領悟力也退步許多。

「指誰?當然是沈浩!你身邊到底有幾個『他』?」唐傑感到強烈的不安,分隔兩個月,她會不會被別的男人圍繞往?

沈哥?!席岱庭記起他看到沈浩時的敵意,和拉她一路回來時的怒意。

「唐傑,你這個大笨蛋!」席岱庭依偎進唐傑懷中,不怒反笑,「你是不是為了我而吃醋?」

她的嬌笑、她的輕鬆令唐傑感到奇怪。「對,我是在吃醋。」他不打算再隱瞞自己的情感。「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他硬是抬起她含笑的臉龐。

「為什麼吃醋?是因為重視我、在乎我,還是--」

「我愛你。」唐傑等不及她說完,猛然向她咆哮出這三個字。「因為我該死地愛上你。」

「『該死』地愛上我?」目瞪口呆了數秒,席岱庭才終於消化完他的告白。「愛上我不好嗎?」美中不足的是,他雖然把那三個字吼出來,卻像是在向敵人下戰帖一般。

原來他愛她!他一直愛著她!席岱庭幸福地靠著他。

「不要……」唐傑困難地維持著他的怒氣,她的笑似乎能吞噬他的氣憤。「不要和我打哈哈,我需要一個解釋。」完蛋了,他的口氣軟了下來,他甚至還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貪婪地嗅著她的發香。

「沈浩是我的乾哥哥,我和他之間根本沒什麼。」解釋就解釋吧,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都抱著你了,還說沒有什麼?」唐傑追問著。

「他抱著我是因為我在哭,」她索性一次把話說完,「我在哭是因為有一頭大笨牛明明好像愛著我,卻頭也不回地離去,我都厚顏主動南下三天,他卻一直不出現,我一急之下當然哭了出來。」

她和沈浩……唐傑發覺自己身上每一根緊繃著的神經同時鬆弛下來,喜不自勝地環住她。

「對不起、對不起,」他真的是頭大笨牛!他被罵得心甘情願。「我不知道你已經來三天了。我離開時不回頭是因為怕一回頭就走不了,你知道離開你有多難做到嗎?」

「少甜言蜜語!」她故作正經地對他皺皺鼻,這句冷哼卻被他溫柔的長吻奪走,以行動代表甜言蜜語,甜上她心頭。「哈啾!」她殺風景地打了個噴嚏。

唐傑連忙放開她,「自動自發」地伸手替她扣好襯衫鈕扣,怕她著涼。

他的行為令席岱庭燒紅了臉,她屏息不敢去看他游移在自己胸前的手,直到他扣完之後才大喘口氣。

「我有那麼邪惡、令人害怕嗎?」唐傑問著有如大難臨頭的她。

席岱庭撇開臉拒絕回答。

唐傑任由她逃避,反正他也不需要她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他用手指梳著她的捲髮,無意間流露出深深切切的愛戀。

席岱庭舒服地享受著這種氣氛,半晌才從口袋中掏出兩枚戒指。「你願意再接受這枚戒指嗎?」

他記得那是他們前往謝家時的「訂情信物」,而他在離開謝家時便脫下還給了她。

這對金戒指她還珍藏著?這廉價貨對她來說應該是毫無價值的,但她卻珍惜著它所代表的意義和所帶來的回憶。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感動歸感動,他仍掩不住震驚。

「你不接受嗎?」他竟然還花時間考慮!席岱庭自尊受傷地咬住下唇。「我愛你。」

她還以為是自己忘了表白而造成的。

聽到她勇敢、坦蕩的表白,唐傑當然狂喜,但他卻仍是搖搖頭。

「這種事還是男方來做比較適合。」原來大男人主義就是他的理由。唐傑接過一隻戒指,單膝跪在她面前,「岱庭,你願意嫁給我嗎?」

「能拒絕得了嗎?」這輩子她再也不要離開他了,那種相思的折磨太難熬。「我願意。」

他們互相為對方套上訂婚戒指,終於成為一對「真」未婚夫婦。

「不過結婚典禮上用的戒指可不能再買地攤貨了。」重重吻過他的未婚妻后,唐傑「有感而發」。

「反正是你出錢,當然是買最貴的。」她和他達成共識。

「等等,」換他投反對票了,「為什麼是我出錢?」

「訂婚戒指是我買的,這回換你了。你總不好意思讓女人倒貼吧?我是好心讓你滿足你男性的虛榮心!」

「不公平,你比我有錢那麼多倍……」他長篇大論地訴說著。

相視一眼,他們眼底都閃過一絲促狹,十分有默契地繼續陪對方吵架,心中卻明白對方只是說玩笑話而已。

吵架原來也是一種特有的培養感情方法……這對戀人喲,如何能平平安安地共度這漫長的一生?他們會需要一個奇迹。

唐傑憐愛萬分地吻住她,吻掉她要還嘴的話,這個沒營養的話題吵得夠久,可以停止了。

「你要多貴的鑽戒都行,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為你摘下來。」吵完架,適合說些情話來甜死對方。「我愛你。」

「我也愛你。」天上的星星她不想要,只要他最真切的愛。

瞧,這世界上奇迹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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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偵探億萬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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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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