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也沒有什麼。首先,你得向我這兩位兄弟道歉。」

「道歉?!」她席岱庭從來不向手下敗將道歉。是誰來招惹她?是誰意圖不軌?他們受點傷是自食惡果,她何錯之有?「丟人現眼,不爭氣也就算了,男子漢大丈夫若那麼的輸不起,不如此刻自殺,趁早投胎當千金大小姐算了。」她譏笑著他們。

唐傑可悲地搖搖頭,恨不得和這個牙尖嘴利、膽大包天的女人畫清界線,免得被她拖下水。

他知道席岱庭跆拳、武術很有一套,但他再怎麼也想不到她面對十四把槍時仍能伶牙俐齒、毫不害怕。她的氣勢讓他納悶起來,除了在PUB當服務生外,她是不是還當過大姊大,舔刀口度日過?

「喂,今天是你落在我們手裡,我叫你做什麼,你最好照辦,否則……嘿嘿!」江誠好笑著。

「否則怎麼樣?」要她向兩個飯桶道歉?!免談!

「否則我就一槍轟了你的未婚夫,讓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死去。」江誠拔出槍對著唐傑,連他在內,唐傑的頭上已經被兩把槍抵住。

又扯上他了?唐傑不舒服地任槍口壓住自己,除了自嘆命苦外,他還想臭罵席岱庭這個頑固的女人。

這個歉真的有那麼難嗎?她該不會見死不救吧?唐傑擔憂地看著她。

席岱庭也正好望著唐傑,她明亮的大眼閃過一絲猶豫、憂心。

眼光移離他的眼神,她往四周觀察著,在心中推算一番。

過了數秒她忽然笑開了。

「江誠,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和唐傑的感情並不如你所想的好,我們吵架次數十分頻繁,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所以你想殺他就殺吧,不用顧慮到我。」席岱庭露出她貫有的勝利微笑,「不過我得警告你,唐傑和邵家幫有密切的關係,傷害到他是你們自討苦吃。」她扯個小謊。

邵家幫?邵家幫是什麼東西?唐傑摸不著頭緒。

除了唐傑以外,在場的人聽到「邵家」都為之變色,嚇了一跳。

「席岱庭,死無對證的話少說吧,」江誠認定她是在唬人,不中她的圈套。「你到底道不道歉?」

唐傑凝視著操控他生死的女人,暫時停止呼吸。

「絕不!」她回答得俐落乾脆。

「永別了——」江誠的食指扣住扳機……8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席岱庭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傑和江誠身上時,迅速往後一旋,繞到原本拿槍抵住她的江昆明身後。她的右手反扣住江昆明的手,輕要扭,奪下他的槍。

最後,用槍口抵住他。

本來即將扣下扳機的江誠因為這個驟變而移走槍,瞄準著席岱庭。

同時,右手被她扭傷的江昆明也低聲哀號著。

「真對不起,江公子,疼嗎?」她虛情假意地問。

約莫二十齣頭的江昆明咬著牙,忍痛不回答。

江誠和他的手下都呆望著她和江昆明;想不到在這危急的幾秒鐘,她能一氣呵成地奪下敵人的槍,及時救了唐傑一命,又把落敗的局勢大大扭轉。

「還用槍指著我?」席岱庭訕笑地看著江誠發抖的槍口。「和你自己的寶貝獨生子過不去嗎?」

江誠聞言立刻放下槍。

「還有呢?」她瞟著他的手下,「他們拿槍對著我的未婚夫幹嘛?在向我炫耀嗎?

還不趕快叫他們退開?」

不用江誠命令,他的手下已全數退離,唐傑也終於獲得自由。

唐傑移至席岱庭的身邊。真是的,這個女人一定要以蠻力來解決事情嗎?萬一出差錯,腦袋開花的人可是他□NB123□!說來說去,被一個女人救,他臉上無光……不過也幸好他的頭顱現在仍好好地架在脖子上。

「放了他!」江誠向席岱庭喊話,但因為顧慮到獨生子的安危,他這個江湖老大的口氣再也硬不起來,只能無奈的哀求著。

「放了他?!可以。本人對殺人犯罪的行為不感興趣,更不準備為了一個人渣負起刑責。」她的話惹來江昆明的氣憤,她氣勢更焰地回瞪他,誰教他剛才囂張地以槍口對著她,她根本不把「火龍幫」未來的接班人放在眼裡。「不過你和你們這些手下、兄弟得乖乖聽我的話。」

「你到底要怎麼樣,快說吧!」江誠爽快地接話,江昆明可是他的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換他緊張、不耐了?唐傑淡然地瞥視他。

「第一,你們個個把槍丟到山谷下,誰要是丟得不夠遠,嘿嘿,我就請大家吃現成的人腦大餐。」席岱庭的流氓態度還學得入木三分,不過她可不是模仿沈浩的,沈浩那座「冰山」怎麼可能開口說那麼一大串的話?她是向沈浩身旁的弟兄們模擬來的。

接下來,十多人分別將手上的槍往山谷下丟去。

「嗯哼!」席岱庭清清喉嚨,對其主個人說道:「這樣算遠嗎?我還看得到你的槍。」

「混蛋,你沒吃飯呀?!丟遠一點!」江誠在旁著急地罵人。「不好意思,席小姐,我的手下『白目』了些,可是我是絕絕對對有誠意的。」他卑下的態度令席岱庭想笑又想作嘔。

剛才被罵的手下伸長手撈回槍,重丟了一次,這一次丟得又遠又大力。

「嗯,很好。」她狀似滿意地讚揚一番,害江誠白高興了一下。「唐傑,麻煩你替他們搜身,看看有沒有人刻意想謀害他們未來的老大。」

唐傑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因為她心思的細密,也因為她還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

她的話一出口,全部的人又丟了一把槍,包括江誠在內。

「看來你爸不怎麼愛你嘛。」她語意尖酸地嘲諷。

唐傑微笑地搖著頭,她真是得理不饒人!

他一一地替火龍幫的人搜身,連他們車子裡外部翻遍,從車內又找出幾把槍,然後將它們拋下山谷。

「你可以放走我兒子了吧?」

「別急,我還沒有玩夠。」她悠哉的表情令江誠抓狂,「你們所有的人現在馬上上車,等我確定你們已經走遠后,自然會放他走。三十分鐘后再折回來,明白了嗎?」

「我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遵守約定地放走他?」有人不服氣地喊。

意外的,席岱庭這次並沒有生氣,而且還平淡地聳著肩,「信不信由你,我無法強迫。不過要我殺了他,我不僅嫌麻煩,而且怕污了我的手。」她流氓、黑道的邪氣裝得太像,以致火龍幫的人都以為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不管怎麼吵他們也吵不過她,握有人質的人說什麼,他們就得照做。火龍幫十多人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上車,快速駛離。

「你可以……放開我了吧?」江昆明畢竟還生嫩、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所以面對凶神惡煞似的席岱庭不自覺地害怕起來。

公路上早已一片平靜,不見火龍幫的車輛,這份死寂令唐傑和席岱庭兩人心安許多,但卻令江昆明感到無助、膽戰。

「小朋友,」她這樣稱呼年經比她稍小的江昆明,態度十分輕蔑,「對不起啦——」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聽進的三個字。

席岱庭以槍托打昏江昆明,讓他躺在路旁。

她連手上的槍也丟至山谷下。

「走啦,」唐傑拉著她,將她引入樹林中。「等一會兒再遇上他們,那真的會擺不平、搞不定了。」

於是,他們死命地奔入樹林之中……═════*9═════*9═════*9═════「我們跑得夠遠了,可不可以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快累死了。」席岱庭跑在唐傑身後,雙腳幾乎軟得不聽使喚。

真是可笑又可悲!,幾個小時之前他們才耗盡精力,試圖從這片樹林中脫困;現在他們又用最快的速度逃進樹林中,以避免麻煩。

唐傑稍微緩下速度,和她並肩而行,順便扶住她。

奇怪,她剛才那份角頭大姊大的霸氣、精力都到哪裡去了,她剛才能夠不帶懼意地反擊、搶槍、威脅、命令……現在卻似個嬌嬌女一樣地喊累、抱怨。

「再等一下,等到了那棵大樹后。」

唐傑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大樹,那棵樹大到能遮住他們倆的身影,絕對隱密。

她勉為其難地順著他,跑到樹后時,她連忙靠在樹榦上喘氣。

「你不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嗎?怎麼小小的跑步就打敗你了?」他不要命地刺激著她。

「搞清楚,『跑路』不包含在十八般武藝中。學武是用來克敵的,既能克敵,當然就不需要『跑路』。」她順過氣后,嘴皮子又靈活起來。「是你們這些沒什麼本事的人才要訓練自己跑步的體能。」

「是、是,我們這些沒本事的人只能跑路,或是任人宰割,」他想到一件非常令他生氣的事。「命賤嘛!」

席岱庭不明就裡地看著他,她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為什麼他如此發火?他應該不是這麼沒幽默感、小家子氣的人。

「你在氣什麼?」

「你也會在乎我的感受?」他的反應是受寵若驚。

她能不在乎他嗎?她在無意之中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他的臂彎、他的敏銳、他的嬉笑、他的嘲弄,甚至……他的吻。她還能不在乎他嗎?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席岱庭可以看見他眼底不平的怒火,而且似乎是因她而起、向她燃燒。

唐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問個清楚。「我先問你一件事,在搶江昆明的槍時,你心中真的有百份之百的勝算嗎?」

這和他現在的怒氣有關聯嗎?

「當然沒有。頂多只有百份之九十九的勝算,常常都會發生『憂』的,沒有打架是穩贏的。」她老實回答。

「常常會會發生『萬一』」?!他重複她的話,「你也知道這個道理?你有沒有想到『萬一』你沒能在江誠開槍前制伏江昆明,而我因此喪命的話,怎麼辦?」

原來他在氣這件事!席岱庭恍然大悟。

「你現在不是安然無事地站在我面前嗎?那你還抱怨什麼?」

「我是心有不甘!我沒想到自己的命賤到讓你寧願看我死,也不願向那些人道個歉。

沒想到我的命比你該死的自尊來得不重要。」唐傑說到後來激動地吼著她。

他心有不甘?她寧願看他死?她該死的自尊?!

席岱庭氣憤地推開他,滿腹怒氣地別過身體,氣得不想再看到他這個人。

「唐傑,你這個大白痴!」她咬牙切齒地低咒。

「我又怎麼白痴了?」唐傑扳回她的肩膀,要她正對著他。

「大白痴、大混蛋!」席岱庭拍掉他的手,退了一步,顯然痛恨和他太過於接近。

「你以為我不想道歉了事嗎?你以為江誠調動十幾名手下,為的只是聽我說句對不起嗎?

道了歉之後呢?他們會就此放我們走?你連這些道理都想不通的話,根本沒有資格當私家偵探。

「還有,你想想看,『萬一』我沒有及時搶到江昆明的槍,他們會先開槍殺了早就受制的你,還是會先開槍阻止輕舉妄動的我?到時候恐怕是你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你面前吧?

「我花了那麼多心神和精力、冒了這麼大的性命危險,你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憑什麼指責我不在乎你,只為自己的自尊而差點葬送你的生命?我就是太關心你、大在乎你才會亂玩自己的命。」

「岱庭,我——」她的話打醒了唐傑。他一直用自己的角度看這件事,完全想不到她為他所做的一切。

天啊!他剛才怎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唐傑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想好好和她賠罪,但她卻又退了一步。

等等,她說她很在乎他?!這是否代表……「你怎麼樣?你還想罵我什麼、還想誤會我什麼?」她氣得沒注意到他即將把她逼入絕境。

「你很在乎我?」他已經轉移了注意力。

「你要我說幾遍?」如果可以,席岱庭希望自己能一拳揍過去,但她卻無法對他下手,窩囊極了,「對,我很在乎你,甚至我懷疑我愛——」她就此打住,呆愣著不敢再說下去。

「什麼?!」他震驚地詢問。

「沒什麼。」席岱庭不自在地撥弄著長發,手足無措。

「把話說完!」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唐傑想聽她把最後那個字說出來,她那句未完成的話帶給他莫名的悸動。

可能嗎?她愛他?!才短短几天?然而從她震驚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也不知道話就這樣從嘴巴溜了出來,好像這個感覺一直在心中螯伏著,而她卻完全不知情。

而他為什麼又有那種強烈的悸動?像在呼應她的心似地,他的心跳加快又加重,胸腔的震撼是別人無法體會得出的。陣陣心悸中藏有喜悅,是不是他也愛上她,才會有高興的感覺呢?

「什麼話?」她在裝傻。

席岱庭感覺到唐傑正慢慢接近她,她連忙再退一步,不料背卻撞上大樹的樹榦。

「岱庭——」自從直接稱呼她名字后,他就愛上這種親密度,不想再連名帶姓地喚她。

唐傑靠近她,她無處可逃,只能任他依偎著自己。

唐傑撩起她一繒秀髮,吻著髮絲上的淡香,著迷在這種親近之中。

而她卻僵直著身體,試著保持冷靜,但心跳卻一直加快……他的頭靠在她的耳旁,這種壓力令她窒息。

他抬起頭,凝視著她微啟的朱唇,絲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他想再一次證明他們之間存有著激烈的火花,他想刺探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反應。

不再壓抑心中的情慾,唐傑陷入她女性的魅力之中,他時而溫柔、時而粗暴地吻著她的兩片唇,這種甜蜜恐怕持續一世紀也感覺不夠。

席岱庭淪陷了,再度淪陷在他的吻之中。自從遇上他之後,自己變得沒定力、沒自製……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剛才真的差點衝口說出「我愛你」。她真的愛他嗎?她好迷惘、她不知道!

她的手無助地環上他的頸項,淪陷就暫時淪陷吧!反正失去自制力的她也沒力自救。

她的心全然不聽使喚。

她任由他用舌尖頂開她的唇,讓他吻得更深、吻得更纏綿、吻得更撩人……唐傑恣意親吻她的唇后,唇往下移,來到她白色的頸項,印下一個個吻后,又往她的胸前印下吻,發燙的手指解著她襯衫的扣子。

這樣的行為對嗎?唐傑無力思考。

席岱庭知道自己應該阻止他的,但她卻早已縱情於他的溫柔之中,不願抽身。

不用多久,席岱庭的上衫已經敞開,露出她性感的身材。

山林間的冷風忽然襲來,令她打了個寒顫。

她終於從纏綿的歡愛中驚醒,抽離身子,背對著他扣好衣衫。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棒著自己發燙的臉頰,每過一分鐘,她就愈相信自己愛上了他。

「你——」氣氛變得異常尷尬,唐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自然無法了解她心中的感受。

「沒事,我想休息一下。」她靠坐在樹下,閉上眼睛逃避面對他。

唐傑默然地坐在她身旁,不想叫醒她,也不敢再多看她,因為他內心仍充滿翻攪著的情慾,需要吹吹冷風,讓它慢慢沉澱……═════*9═════*9═════*9═════「醒一醒——」唐傑拍拍仍熟睡著的席岱庭。

席岱庭眨了好久的眼,終於找回意識。「什麼事?」她戒備地跳起來。

環顧四周,山林間已經大亮,氣溫也升高了些。眼前除了樹外還是樹,她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事,別緊張。」唐傑站到她身旁,拍著她的肩。「我只是看時間不早了,我們應該再迴路上看看。」

「喔。」她鬆了口氣,發現經過昨晚的災難后,她已經變得神經兮兮。

查看腕錶上的時間——已經十點了!她竟然一休息就睡了那麼久,她肯定是累壞了。

「我們快走吧。」伸伸懶腰,她一刻也不想拖延。今天就是外公的生日,她必須趕在晚上七點以前回去,否則就便宜了吳德、吳行那些人渣。

唐傑無奈地跟在她後頭,昨晚她頻頻喊累,今天又充滿精力,難道睡過一覺她又補足能量了?

「岱庭,昨晚我——」他覺得有義務和她說清楚,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一番。

「昨晚怎麼樣?我忘了。」席岱庭顯然不想再提起那場激情,她以「忘記」來逃避話題。

她以為她的逃避能令急於解釋的唐傑鬆一口氣,但他卻更為氣憤。

她忘了?!昨晚的一切令他看清楚自己的心,讓他知道他也十分在乎她。他為了想清楚這些事而失眠了好久,而她卻說她忘了?!

他開始懷疑她根本不在乎他。

「是嗎?你忘了?那就好,當我沒提起。」

一直到回到公路旁,他們都沒再開口交談。

雖然是大白天,但公路上仍是死寂一片。

不過彎曲的公路旁停了一輛銀灰色的車。

「江誠的車?」席岱庭回頭看和她同樣一頭霧水的唐傑。

他們為什麼沒把車子開走?他們有特別的用意嗎?

唐傑領著席岱庭走近江誠的轎車。

「小心點,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這其中必定有詐。」她提醒打先鋒的唐傑。

「車門沒有鎖。」唐傑輕易就打開駕駛座的門。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席岱庭繞到另外一邊,坐進前座。

「非但有,而且他們還把鑰匙留下來。」他伸手想啟動車子。

「別動!」席岱庭按住他的手,緊張地大叫,「說不定他們設下陷阱,說不定他們安置了一枚炸彈,萬一我們發動引擎而引爆炸彈……」她沒勇氣再想下去。

「炸彈?!不會吧?那是電影里才有的情節。」嘴上這麼說,但唐傑也不敢再妄動。

「很難說,電影往往都是在反映現實社會。」她心情倒輕鬆,竟然和他談起電影和現實社會。

但是仔細思考,江誠的確沒有理由幫他們。他的目的是要完成吳德等人的託付,阻止他們到山莊,甚至傷害他們。但現在為何又留下轎車幫助他們逃離這裡?尤其又在席岱庭挾持江昆明、威脅他們、打昏江昆明之後。

靜坐了二十分鐘后,唐傑再也忍不住地開口:「要不然你以為我們該怎麼辦?」不待她回答,唐傑決定了,「你先出去。」

「你要做什麼?」她清出他的打算。「你瘋了嗎?」

「總得有人試試看吧?這裡只有你我兩人,難不成你想碰碰連氣嗎?」唐傑認為這是唯一的方法。「反正我是你請來的私家偵探,你應該好好利用我。」

他並不是嫌命太長,活在世上沒意義,只是她冒險、他冒險和兩個人一起冒險,這三者他寧可選擇第二樣。

「你——」席岱庭真不知道該罵他輕視自己的生命,抑或為他無意間流露出的關心感動?

「我不下去。你如果要試就現在試吧,要我看著你……我辦不到。」她沒把不吉利的字說出來。

「席岱庭,別選在我心情極差的時候和我唱反調,我已經失去所有耐性了,你這樣拖下去,我們就一輩子住在這山林中算了。」她以為兩人一起死會很浪漫嗎?他可不認為。「快下車。」

「我偏不。你沒耐性就發動車子呀!」

唐傑怒視著她,他的逼視令她慌張地別開臉。

他的眼神中除了怒氣外,好像還蘊藏著不舍。這令她感動萬分,也令她懷疑自己會不會看錯了?

「這樣吧,」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十元硬幣,有了一個最公平的解決方法。「我們來擲銅板,如果是人頭就聽我的話,讓我留下。如果是背面就照你的意思,我會乖乖下車。同意嗎?」

他能說不嗎?這是唯一公平解決的方法。

席岱庭將十元往上丟,再將它接在手心,移開壓住銅板的手,是——「背面。」唐傑公布答案,「下車吧。」

連老天爺都在和她作對!她憤恨地將銅幣握在掌心。

席岱庭下車前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眼神中盛滿擔憂和害怕。

轉動車鑰匙時,說真的,唐傑的古手不住地抖動著,耳邊聽到引擎開始運轉的聲音……席岱庭靠在遠遠的樹旁,背對著車子,不敢看它,除了禱告之外,她只能靜候。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她連忙回頭看,瞧見唐傑走下車,安然無事地朝她走來。

天!幸好他沒事!

席岱庭方才緊繃的神經終於全部放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流下兩行滾燙的熱淚。

「你在哭什麼?」唐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定在她面前。「看我沒死,你覺得很可惜嗎?」

席岱庭衝動地擁著他,在他懷中哭泣著。

她無法剋制自己的淚水,好像心情一鬆懈下來,淚水就決堤了。

她只知道這叫作喜極而泣,更明白她心中有多麼牽挂唐傑這個人。

他抬起她的臉,用手指揩去她的熱淚。「我真弄不懂你。」唐傑說完又將她摟進懷裡,臉上帶著傻笑。

著急了老半天,原來是他們自己嚇自己。

她的淚水令他心憐、令他再一次心悸……這種心境很難描述出來。

「或許江誠在報答你不殺江昆明的恩情。」

她抬起臉看他,雖然對自己的失態感到臉紅,但這次卻沒有推走他,她的矜持、矯情慢慢在瓦解中。

她猜不透江誠的動機,也懶得花費精神去猜臆。「或許吧。」

「我還在車上找到這張字條——」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小字條給她。

「山莊就在前面不遠處,直走,在第二個岔路右轉。」席岱庭低聲念著。

為什麼?江誠留下車、又留下寫著路線的字條,他的動機愈來愈難令人了解。

也許他是受人之託,但這人並非吳家的人……也許……唐傑腦中出現各種揣測,最後,一個想法沖入他的腦海。

9唐傑駕著銀灰色的轎車在高速公路上賓士,北上的車流量還不算多,路況良好。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他和席岱庭正打算趕回謝家大宅。

之前他們在中午時抵達山莊,經由山莊里的管家告知,謝進仁和吳德等人在昨天傍晚到達,今天早上九點就起程回市區。

唐傑和席岱庭被折騰了一整晚,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四個小時沒進餐,所以便接受管家的邀請,在山莊內休息,用過午餐才離開。

問清楚下山的路,唐傑很容易地就找到北上的高速公路,這段旅程還算是風平浪靜。

席岱庭轉動著收音機,下山之後收訊良好,她終於不再打瞌睡。

「新聞快訊,台北市著名律師張言中在咋晚的九點左右離奇失蹤,警方目前已派出專案小組深入偵查中,負責此案的警官懷疑這很可能是宗綁架案。據透露,警方正在過濾張律師身邊的人,包括他的客戶和委託人。張律師目前手上最大的案件是謝氏集團董事長謝進仁遺產分配的問題。專案小組在今天中午已經分別約談謝進仁,以及可能成為他財產繼承人的兩位外孫吳德和吳行。第三位可能繼承人外孫女席岱庭從昨晚便下落不明,警方目前正積極地尋找她。不過警方下午對媒體宣稱席岱庭並不是嫌犯,警方只是希望她能出面把一些疑點解釋清楚……」

「看來我也快出名了。」席岱庭聽完報導,久久不能言語,她呆坐了約十五分鐘后才嘆道。

「又是吳德、吳行搞的鬼!」唐傑下定論。

「現在連『卑鄙』、『下流』都無法形容他們的行為,」席岱庭氣憤地關掉收音機,動作有如在泄恨般。「從我還沒踏進謝家之前,他們就派人跟蹤我、暗算我,後來又試著在外公的早餐里下毒,順便栽贓於我。現在他們竟然綁走張律師,害『下落不明』的我升格為嫌疑犯,簡直一點人格也沒有。」看她的樣子,似乎很想將吳德、吳行大卸八塊。

吳德他們的計謀可真是面面俱到,先是把他們困在荒郊野外中,又派江誠守在鄰近的公路上,以免他們逃出樹林。為了預防這些計劃全部失敗,他們還在同一時間綁架張律師。張律師如果不能在今晚七點前親自宣布謝進仁的遺囑,全部的財產則歸吳德、吳行兩人平分。

「我們不回外公家了,先到張律師的住所。」席岱庭氣消過後,鎮定地一想,決定道。

「你確定?警方說不定會為難你一番。」

「警方那邊我遲早得應付,我們必須去一趟他家中,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我們必須在七點之前找到張律師。」她的心意堅決不可動搖。

她無法想像吳德、吳行得到財產後會如何。他們會再孝順外公嗎?大概不可能。他們只會把所有的錢揮霍個精光。而外公呢?失去財產的主控權,繼承人又不孝順,誰來照顧他?他能接受這些殘酷的事實嗎?

不、不……席岱庭對自己說道,她不會讓這些事發生在外公身上。

張律師的家是棟位於山坡上的花園別墅,四周原本應該是清靜幽美的,現在卻被一堆警察、記者擠得水泄不通。

用不著通報、自我介紹,在唐傑和席岱庭一下車后就被所有人包圍。

「席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張律師目前的下落?」

「請問你昨晚人在哪裡?」

記者的問題源源不斷。

「借過。」一位佩槍的便衣警察拉走眾家記者。

轉眼之間,他們又被一群便衣警察包圍住。

「這邊請。」一名稍微矮胖的便衣刑警帶他們到張宅的大廳內。

矮胖的警察打發走原來駐留在大廳的屬下,關上大門,隔絕記者好奇的眼神。

「我姓陸,這是我的搭檔徐警官,」矮胖的警官介紹著,「我們負責偵查張律師這宗案件。」

「幸會。」

雙方互握著手,但並沒有「友好」的意思。

「我們剛才在車上聽到電台報導張律師失蹤的事,知道你們現在一定急於找我們,所以就直接過來了。我們也想把誤會解釋清楚。」等四個人都坐定在沙發上后,唐傑首先發言。

他在觀察對面兩名便衣警官時,不經意地發現了一件事……「誤會?『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張律師被綁架!看來我們的確有一些誤會。」

徐警官說,口氣流里流氣的。

陸警官向他擠眉弄眼著,似乎叫他控制一下風度。

「我們昨晚一直試著要聯絡你們,但卻沒有人知道你們的行蹤。謝先生的管家說你們去嘉義的度假山莊,山莊的管家卻說你們整晚都沒到。你們可以解釋這一點嗎?」陸警官口氣是客客氣氣的,但唐傑和席岱庭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敵意。

「我們的確是往嘉義的度假山莊出發,可是一路上卻發生許多意外事故……」唐傑簡單明了地說出從昨天到今天中午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在旁的席岱庭偶爾也會做些補充。

聽完他們的話后,徐警官顯然不相信那段「天方夜譚」。

「有人可以為你們作證嗎?」

「司機阿全、江誠和他的手下、山莊的管家都可以證明。」

「問題是,我們沒有辦法聯絡上江誠那幫人。再來,司機阿全什麼也不能證明,他說他載你們出謝家不久,你們就要求換乘計程車,說他的服務不好。」

「狗屁,什麼理由?服務不好?賓士專車會比計程車來得差?」徐警官粗俗的言詞完全不像是受過教育的人,反而較像混角頭的小癟三。

「他在說謊,沒有人能證明他的話,不是嗎?」席岱庭生氣的反辯,這些圾位警察光會聽信片面之詞,隨隨便便就定下他們的罪。

「有。謝府的管家說阿全在十五分鐘后便回到謝府。十五分鐘根本不足以載你們到嘉義的山區。」

「又有誰能證明管家的話,」席岱庭終於體會到不被相信的痛苦,「說不定他們全部都被收買了。」

「你們說你們在中午抵達山莊,但我們打電話去詢問時,那裡的管家卻說你們一直沒出現。」

怎麼可能?管家還請他們留下來吃午餐。

「說不定只是我們還沒到。我們到達山莊時的中午十二點半。」

「電話是下午兩點打的。」陸警官說得斬釘截鐵,徐警官則在一旁冷哼。

「看來我們大家其中一定有人說謊,而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席岱庭不客氣地點著她的手指,「你們兩個。」

「你是什麼意思?」徐警官激動地站起來,「你有什麼證據?」

那麼激動?心虛了嗎?席岱庭挑眉笑了笑。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超級偵探億萬新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超級偵探億萬新娘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