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記
這是我的第三本書,算上前兩本——《草樣年華I》和《活不明白》——湊成了我的「青春三部曲」。
之所以說「我的」,是因為這三本書的情緒和狀態都是我相應年齡時的真實反應。《草樣年華I》寫的是大學時代的混沌,《活不明白》寫的是畢業一年後的茫然,這本《草樣年華2》寫的是畢業三年後的失落和無奈。
這本書費了我不少勁。
一稿寫完后,發給出版社,以為再有半個月就能拿到印好的書了,然後便買了張去天津的車票,見了幾個大學同學,開始給自己休假。但是第五天剛回北京,出版社就打來電話,讓我過去聊聊。掛了電話,我感覺稿子可能得改,不僅僅是對錯別字和用錯的標點符號的修改。
第二天到了出版社,見了策劃、編輯。他們對一稿給予了肯定后,說:
「但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得改。編輯們說的每個「但是」都在我預料之中。這些問題,寫作過程中我也意識到了,但因為著急完稿,就忽略了,因為夏天要到了,天一熱,我便無心做事。
一些動物需要冬眠,我需要夏休。北京的夏天令我十分難受。一進入七月份,我就開始徹底混日子,等待秋天的來臨,除了吃喝拉撒睡在已經紊亂的基礎上仍進行著,其他事情都無法繼續開展,包括寫字。上大學時的那些不及格科目,也多出現在暑假前的考試。印象中特別清楚的是,我的四級是在寒假那次考試中通過的。
這樣的日子每年大約有三個月,到了九月份,我便開始好轉。每到年終自我總結的時候,都發現這一年後半年開始的那段日子,竟然沒的可總結,我的有效時間才是別人的四分之三。如果按一個人活八十年計算,那麼我有二十年的時問是在等待——太浪費生命了!
但是這個夏天,我有事可做了,而且必須在夏天做完,因為如果拖到秋天,那時我的心態不知要發生什麼變化(二十歲的時候,我的世界觀一天一個樣;現在,我的世界觀一個季度一個樣),也許會徹底否定一稿,推翻重寫——就像我現在看前兩本書,都懷疑是不是我寫的——但畢竟是自己付出過心血的二十萬字,我決定在生活態度改變之前,抓緊時間改完出版。
這次談話,也讓我知道了,寫作絕不能求快,因為每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還欠火候兒就端上了桌,誰吃了也會感覺不爛。我得回回鍋。
出了出版社,門口右手停著一輛夏利計程車,司機一直盯著我看,我態度堅決地朝左邊拐去,司機按了幾下喇叭,我沒有回頭。我想溜達溜達,把剛才編輯們提到的問題好好想想,這是我的習慣,就像吃完飯要散散步一樣,有助於消化。
我半低著頭,穿過一條騷臭的地下通道,沿著一條幹旱的河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我對如何修改有了初步思路,這時一抬頭,發現馬甸橋到了。我是從健翔橋走來的,這段路大約兩公里,剛才沒打那輛夏利,這樣我就省了三塊錢,如果是富康或伊蘭特,那麼能省四塊錢。
走了這麼長的路,竟然一點兒沒感覺累,也許是因為腦子被別的事情占著。我忽然意識到,長征之所以能勝利,就是因為當時革命形勢並不樂觀,紅軍戰士們一邊跋山涉水,一邊思索著嚴峻的革命現狀,不知不覺就走了兩萬五千里,不知不覺就迎來了曙光。
回來后,開始修改。可能因為心裡急(儘管我知道急對寫作一點兒好處沒有,但還是控制不住),有火,晚上睡覺又被涼風吹著了,第二天我便開始咳嗽,連咳二十多天,發自肺腑,嘔心沒瀝血。聲音之大,有時候走在路上能咳響了汽車報警器。
這段時間我每天吃三頓飯,四頓葯,還拍了今年的第一張照片,是在醫院的x光室照的。飲食上忌煙酒,避辛辣,喝不了涼的,吃不得燙的。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吃水煮魚便宜的地方,打算每禮拜去一次,現在只得告吹。和哥們兒在外面吃飯,不但喝不了涼啤酒,連常溫的也不行,只能喝著免費的茶水,看著他們端著杯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並接受他們在喝酒的間隙對我提出的批評,這讓我知道了,身體好不僅是為自己,也為了更多人。
帶病改完二稿,發給出版社,他們看完說可以了,讓我回去給書的副標題想個名字。我一邊養病,一邊想,最後想到現在這個名字:后大學時代。因為這本書就是寫四年大學對畢業生後續的影響,以及無論畢業多久的人也無法擺脫與大學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四年,說嚴重點兒,能影響人一生。
「三部曲」的寫作伴隨著我的成長。我對生活的認識,像一眼泉水,不斷冒出,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蓄成了一個小水坑,現在我把水盛進三個罐,坑裡的水就剩的不多了,不夠再盛滿一罐的,好在我仍在成長,泉眼沒有乾涸,時不時地還往外冒著,等把水蓄得差不多了,又可以盛進罐里了。
也許「三部曲」僅僅是一個開始,說不定會發展成「六部曲」,甚至更多。
孫睿
200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