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堂企業的採購部門總是在戰場中工作，他們要負責採買企業所需的一切用品，由於天堂企業是電視公司，所以大到拍攝用的軟硬體設備，小到公司同仁每日必用的原子筆，全數都是由採購部門所負責。
採購部門分工十分細膩，有文具組、戲服組、電腦相關軟硬體組……等十數個組別，每組人員各司其職，才能統籌龐大企業所需的物品；而主導這一切，使之有條不紊運作的就是採購部的經理高劭凡先生。
而使這個井然有序的部門出現亂象的，正是採購部剛到任的業務助理程曉喨小姐……
「程──曉──喨！」Lisa大喝一聲，語氣中竟帶著點哀求的意味。
「是！」程曉喨從堆滿東西的辦公桌抬起頭，然後迅速的想跑到Lisa的身邊。
「慢──慢慢慢！」她身邊的同事們不約而同的跳了起來，同時間沖向程曉喨的辦公桌，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穩住她桌上所有堆積的物品。
她程大小姐壓根沒注意到這一切，大剌剌的東撞一下桌子，西碰一下椅子，跌跌撞撞的衝到Lisa身邊。
「呼……」眾家同事們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及時護住這堆資料了。
Lisa連頭都沒抬，從左側桌面搬起一落卷宗，往程曉喨的手上一放。「第一份我要印兩百五十份，單面，有粗體字的那一面；第二份里的東西傳真給十家公司，公司的電話我夾在裡面了；第三份是文具申請書，妳等一下去文具組把東西申請回來，然後去調E-12的檔案出來，印兩百五十個信封袋，把第一份印好的文件放進去，再交給郵寄部。」
啪啦啪啦說完，縴手一揮；但程曉喨卻聽得迷迷糊糊的。
啥？第一份是指最上面的這個卷宗夾嗎？Lisa剛剛講要印幾份來著？一百五十份，還是兩百五十份？是印哪一面？這張紙兩面都有字啊……
還有調什麼檔案？E-12是什麼玩意兒？她記得昨天Lisa教過她電腦里的檔案名稱，但是她……
「快去啊！還愣在這邊做什麼？」Lisa頭也不抬，「等一下回來后趕快把我早上給妳的報表統計出來！」
報表？程曉喨眨眨眼，啊～～對厚！她一直想不起來忘記做哪件「非常重要並且緊急」的事情，就是這一件啦！Lisa早上叫她把這兩星期來戲服組所買的大小東西統計起來，她拿到六十張密密麻麻的訂購單，看得頭昏眼花，本來想晚點弄的……
她忘了！糟糕！
捧著一大迭資料的程曉喨回過身，不知道現在究竟該往影印機那邊去，還是先往傳真機那邊去？還是應該先回辦公桌，把那份購買清單寫好再說……
嗚嗚……程曉喨一臉的哀怨，她怎麼會選到這種公司、這個部門啊……
進來才第三天，她就已經灰頭土臉、身心俱疲、凄慘落魄、毫無生機可言了啊！
「妳站在這裡做什麼？」一個絕對可怕的聲音突地自程曉喨的身後響起。
程曉喨背脊陡然一直，看著每個同事都擺出一副奮發圖強的模樣，她不必猜也知道，站在她身後的是魔鬼……高劭凡！
她當初怎麼會以為他是上帝恩賜給她的好男人呢……嗚嗚，這個男人不但嚴苛，還毫無人性可言！她一個小小弱女子才不過上班了三天，卻是連著三天工作到晚上十一點還回不了家！
「這份報表，程小姐！」高劭凡的語氣中有著可怕的怒氣，「錯誤連篇！妳是怎麼算的？」
「唔……」程曉喨不敢回身，她抓過高劭凡由後方遞來的表格，咽了口口水。「這個……這個錯在哪裡……」
「妳還敢問錯在哪裡？」高劭凡爆吼一聲，嚇得程曉喨花容失色，「我問妳，六加三為什麼會等於十？妳這份報表從頭到尾都不平衡，竟然也交得出來！」
六加三……等於九啊！她又不是白痴，當然知道啊！但就是因為怎麼算都不平衡，她只好胡亂湊個數上去嘛！
「十分鐘！我給妳十分鐘把這份報表修好交上來。」高劭凡用力一擊桌子，程曉喨嚇得跳了起來，啪的鬆掉一手的卷宗夾！
啊啊……眾同仁們頭垂得更低了，程曉喨等一下鐵定又要用那可憐的模樣搬救兵了，他們各個自顧不暇，實在沒辦法幫她了。
高劭凡猛然轉身，直直走向他的辦公室，他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像程曉喨這種脫線的人物存在！
三天！才三天，就可以讓他血壓沖高、胃痛如絞，頭也疼得要命，連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要不是因為他的性子急，先從Lisa那邊把報表抽過來自己看，他還不敢相信那種報表會出自一位企管留美碩士之手？他瞠目結舌的看看報表，再看看Lisa。
Lisa聳聳肩，告訴他以後程曉喨做的報表她拒絕先行過目或修改。
「經理……」當他走過Lisa的桌邊時，她緩緩的開口，「你的報表很急，我的東西也很急啊……我剛交給程曉喨一迭資料要寄出去及傳真，如果你堅持要她先做你那份，等一下可別催我喔！」
Lisa聰明得很，跟著高劭凡共事多年，她十分了解他那嚴謹且超級要求效率的性格，所以她先報備、先免罪。
「一迭資料？」高劭凡回頭瞥向彎下身在撿東西的身影，「妳指的該不會是她正在撿的那堆東西吧？」
「正在撿……」Lisa當下變臉，倏地站起來，「程曉喨！妳在做什麼？」
不行了……高劭凡的頭又開始抗議了，他頭痛的推開玻璃門，趕緊躲到辦公室里來個眼不見為凈。
看！即使門是關著的，他還是可以聽見外頭的尖叫嘶喊聲，聲聲叫著的都是「程曉喨」！
錄用程曉喨，簡直是他人生里最大的錯誤。
看來他的重新考慮是正確的，他遲遲未敢交出新任職員的名單，就是因為他萬分質疑程曉喨的工作能力。
那天在街上看著她耍白痴的動作時，他就覺得這女人怪怪的，沒想到後來的他竟會因為一時的衝動，當眾決定錄用她？
他怎麼能這麼糊塗？
說不定她根本就是吳天良找來的「幫手」，是來搞破壞的？
外頭的程曉喨手忙腳亂的把散落一地的資料撿起來，Lisa氣急敗壞的一邊幫忙一邊罵個沒完，然後再度喝令這些東西要在下午三點前搞定，否則她就吃不完兜著走！
程曉喨一臉哀凄，這麼多事情，每一件都要她立刻做，她怎麼知道孰輕孰重？
「怎麼？妳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一記輕柔的嗓音飄過來，採購部門的人一起看向那個身穿一襲俗氣套裝的女人，見到她正從容不迫的站在程曉喨的身邊。
大伙兒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因為來人正是傳聞中那個骨董老處女秘書！
「啊！采──」一見到好友，程曉喨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程曉喨小姐，聽說妳是採購部的新業務助理啊！」鍾采妍飛快打斷她的哀號，她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我是來請Lisa填妳的資料的，想不到竟會看到這麼……難得一見的景象啊……」
「鍾秘書！」Lisa無力的看向鍾采妍，接過新職員的資料表，「這份表格我們經理說要晚點再交上去……」
因為經理並不確定是否要繼續任用她。這句Lisa沒說，但是她用眼神讓鍾采妍知道了。
鍾采妍挑挑眉，她很清楚高劭凡的想法，換作是她，她從一開始就不會錄用像程曉喨這種超級迷糊的人！
「我了解。」鍾采妍微微一笑，「我能借用程小姐一下嗎？」
Lisa聳聳肩，只要程曉喨能按時並「完整」的把事情做完，借多久都無妨。
「把沒處理完的東西帶著，跟我來。」鍾采妍低首附耳，然後一派自然的離開了採購部門。
程曉喨趕緊抱著一堆東西，急匆匆的跟在她的身後，所有人看了只能哀聲嘆氣，他們是很希望有個業務助理來幫忙，但求求她不要幫倒忙啊……
「妳啊！真是不懂得用腦筋做事。」一到無人之處，鍾采妍就開始訓起話來，並且抽過程曉喨手上的第一個卷宗，「首先，妳把這份資料放過來影印，兩百五十份要一段時間對吧？」接下來鍾采妍拿過第三份資料，「然後到印表機這邊叫出廠商名單，把信封放進去，讓它自動印好信封。」
「啊！然後我再去一個一個的傳真資料，接下來趁空檔時去文具組申請文具跟校正報表對不對？」程曉喨倏地雙眼一亮，興奮的接話。
「是！對！非常聰明，程曉喨小姐，」鍾采妍微微一笑，下一刻立刻捏住她的耳朵，「妳能不能一開始就這麼聰明啊？我站在後面才十分鐘，就看到兵慌馬亂的可怕場景。」
「哎呀、哎呀，人家只是反應沒那麼快嘛！」程曉喨囁嚅的說著，一臉可憐樣。
「冷靜點，多用點大腦，」鍾采妍嘆了一口氣，「妳知道為什麼高劭凡遲遲不交出新任員工名單嗎？」
「咦？為什麼？」程曉喨一臉天真的問。
「因為他並不想錄用妳！」鍾采妍懶得跟程曉喨解釋太多，「今天是第三天，我看等一下他就會叫妳進他的辦公室了。」
「啊……真的嗎？可是我……我……我也不想待在這裡啦！這裡好可怕，工作好多……高劭凡根本就是個魔鬼，一點點錯誤都不允許，而且跟撒旦一樣凶……」程曉喨咬了咬唇，「哦！我當初怎麼會想到來這裡應徵呢？我……我簡直就是傻蛋！」
「妳本來就是傻蛋，不過妳主要是鬼迷了心竅！」鍾采妍不懷好意的瞥了她一眼，「我是不知道妳在哪兒見過高劭凡，不過妳擺明是沖著他來的。」
唔……不愧是認識十幾年的好友，程曉喨泛紅了臉，羞答答的點了頭。
「我覺得妳來這裡工作倒是挺不錯的，至少可以訓練妳……順便考驗別人。」鍾采妍沉吟著，「一個只會製造麻煩又沒責任感的女人，一個太過嚴肅又愛苛求的男人，互相磨練考驗一下對方倒也不是太壞的事！」
程曉喨嘟起嘴，狐疑的看著鍾采妍，「我不太確定妳是在說我好話還是壞話？」
鍾采妍拍拍她的肩，「妳想想看，妳好不容易應徵進一間大企業，這樣輕易的放手好嗎？妳何不趁這個時候好好鍛煉妳自己一下呢？」
「我……」程曉喨欲言又止，絞著手指頭，「可是我……我可以嗎？」
「怎麼能這樣想！妳當然可以，程曉喨，妳的鬥志到哪裡去了？」鍾采妍正色一喝，推了推她，「更何況妳沒聽過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咦？程曉喨倏地一怔，雙眼亮了起來。
「高劭凡雖然很嚴格，但他的條件可是很優，別說是採購部的女人很哈他，整間天堂企業──尤其是公關部的經理更是超喜歡他的！」鍾采妍說得跟真的一樣，「一旦妳離開，豈不是給了那些人機會嗎？」
程曉喨彷佛被燃起鬥志一樣，雙眼發出火焰般的光芒，是啊！她當初是為了高劭凡才進到天堂企業的，怎麼能夠隨隨便便就打退堂鼓呢？
更何況采妍說得對，她好不容易進到這間根本不可能錄用她的大企業，怎能說走就走呢？
「我要鍛煉！我要成功！」程曉喨很快就被說服了，「而且我要待在高劭凡身邊。」
「這就對了！」鍾采妍微笑著，人家都說笨蛋總是很容易被說服，真是一點也沒錯。
「啊……那小妍……」程曉喨發出撒嬌般的聲音，鍾采妍的臉色頓時一凜，「這份報表妳幫我看一下好不好……」
「那就這樣了，程小姐，剩下的交給妳自己處理。」鍾采妍一點笑容也沒有，轉身就走。
開玩笑，自己的事當然得自己搞定啰！總是求人家幫忙，什麼事才都做不好，曉喨就是有這種要不得的依賴個性，加上仗著她那張可愛的樣貌老愛撒嬌，才會讓大家總是無條件的幫她……
搞到現在，一事無成，啥都不會！
當然，十幾年的私交也不是白費的，她不循私苟且、不開後門……但曉喨還是進來了不是嗎？
鍾采妍昂首闊步，直直走向高劭凡的辦公室，要幫，她就得幫大一點點的忙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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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整，程曉喨終於被叫進了經理辦公室。
三坪大的辦公室，全數用霧面玻璃窗圍著，僅有的出口就是那扇微重的玻璃門；辦公室里有一張辦公桌、一張兩人座的小沙發椅，還有一張座落在經理辦公桌前的會客椅。
只不過在程曉喨的眼中，那幾乎等於是張「聆訊椅」。
高劭凡坐在辦公椅上，緊蹙著眉頭翻著桌上一大落的「罪狀」，整間辦公室里鴉雀無聲，除了翻動紙張的聲響外，程曉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報表總算是做對了……但是格式大錯特錯。」後面那句是高劭凡用低八度的聲音說的，程曉喨才展開的笑顏頓時又縮了回去。「其他的事情嘛……Lisa說妳這三天來難得做事第一次那麼有效率。」
「真的嗎？」彷佛孩子般，一受到稱讚，程曉喨就笑得一派天真與興奮。
「除了傳真資料弄錯面，讓十間公司先收到一張白紙外，其他都還算不錯。」高劭凡瞥了一眼狀似失落的她，「不過妳自己有發現失誤，立刻傳真正確的資料過去，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程曉喨再次露出笑意，水汪汪的大眼眨呀眨的。
她的表情怎麼那麼豐富啊？高劭凡眉頭依舊糾結在一起，但是一雙眼卻移到她千變萬化的俏臉上，移也移不開。
從剛剛一進辦公室開始，她就一臉好像隨時會被打的模樣，囁嚅的站在角落，雙手還絞著衣角；當他請她坐下來時，她還明顯的倒抽一口氣，那抽氣聲大得驚人，彷佛怕他聽不見似的。
接著他就看著她顫巍巍的看著他面前的那張椅子，還一臉從容就義的慨然模樣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後緊閉上雙眼，奇怪？那張椅子又不是電椅！
然後他說一句好話，她就舒展眉心；說一句指責的話語，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補充一句讚美，皮球又立刻充飽了氣體……這女孩是怎麼一回事？京劇變臉都還沒有她的技術來得精湛。
「程小姐……」
「叫我曉喨就好了。」程曉喨坐直身子，用著高揚的聲調說得自然無比。
「曉……咳！」糟糕，他怎麼有被牽著轉的錯覺，「程小姐……」
「噯，叫我曉喨就可了啦！」程曉喨瞇起雙眼，笑得十分可愛，「我也有英文名字的，我叫做Monica。」
「Monica？」真是個跟她感覺完全不搭調的英文名字。
「嘿嘿……真不好意思。」程曉喨竟然紅了臉，搔搔頭，「我一直很喜歡駭客任務里的莫妮卡露貝琪，希望自己跟她一樣成熟、性感又冶艷……」
高劭凡不自覺的挑起眉，他覺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呢？你應該也有英文名字吧？你叫什麼？」程曉喨一臉的期待，殷切的看著高劭凡。
「我叫……」他嘴巴才張開，突然感覺到不對勁，搞什麼？他是把她叫進來訓話的，怎麼竟被她牽著鼻子走！
難不成程曉喨並不如他想象中的普通，竟然可以如此輕易的讓他分心，還能夠主導話題？「程小姐！我有正事要告訴妳。」
高劭凡再度回復到不苟言笑的態度，低沉的出聲，「妳這三天的工作表現，簡直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唔……程曉喨聽見這句可怕卻又真實的形容詞，不禁頸子一縮，低垂下頭，又開始絞起衣角了。
「我不知道妳以前……不，妳好像還沒有工作經驗……請妳認真的看待妳的工作好嗎？」高劭凡冷眼盯著程曉喨那顆低垂的小腦袋，他只瞧得見她一頭紅棕色的頭髮，「請抬起頭看著我。」
程曉喨聞言，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緩緩的抬首，卻不敢看向高劭凡。
「請看著我的眼睛。跟別人說話時，必須要直視對方的眼睛，這是基本禮貌！」高劭凡又幾近低吼的聲音警告著，「看．著．我！」
程曉喨趕緊睜大雙眼，好不容易才對上高劭凡那雙深黑色的瞳仁，眼底帶著絕對的驚恐。
「如果這是妳的第一份工作，請妳記住妳的榮譽心以及責任感，業務助理這個職位聽起來職稱不高，但是負責的事卻很重要，」高劭凡正色訓話，也瞧進程曉喨那雙大眼睛里，「妳或許只是一個小螺絲釘，但我沒有螺絲釘就無法工作。」
「真、真的嗎？」程曉喨的雙眼突然抹進一分喜色，「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真的……」被程曉喨那樣的興奮一干擾，高劭凡連下面該怎麼說都忘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沒有我就不行嗎？」雖然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翻譯，但是程曉喨倒是因此而眉開眼笑。
「嗯……沒有妳就……嗯……」高劭凡眉間的皺紋更深了，「嚴格來說，也是可以這樣解釋，不過……」
「那你放心好了，我會加倍努力的。」程曉喨壓根沒聽見高劭凡還沒講完的下文，右手已經高舉起來，還使勁握拳，「榮譽心與責任感，我會努力開始培養的。」
「呃……咳！」高劭凡清了清喉嚨，這難道就是鍾秘書所指的──單純到很怪異、很詭譎的境界嗎？「還得加快工作效率，並且不出紕漏。」
「沒問題。」程曉喨很有自信的答應著。
「那……如果妳都懂的話……」高劭凡很想說：妳可以回去工作了，但是他實在無法放心，「妳確定妳都聽懂了嗎？」
下一刻，程曉喨竟然搖了頭。
高劭凡幾乎是在瞬間感覺到很無奈，「妳……搖頭是指……」連這幾個字，他都覺得吐出來跟鉛塊一樣重。
「我不懂很多事啊！」程曉喨開始扳起手指頭，「我會統計數字，但是我不會做這種格式的報表；還有申請書跟訂單我也不會填，然後我還搞不懂我到底是要做什麼事，採購部分──」
「等一下！」高劭凡及時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站起身，他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鍾秘書竟然要他給這個女人一個機會，「妳究竟會什麼啊？」
「我什麼都不會啊！」程曉喨眨動著長長的睫毛，「不過一如我來應徵時所說的，我會很努力的，不會我就學，學了我就會了。」
是、是呀……當初在他跟吳天良起爭執時，程曉喨的確用她那小小的身軀跟吳天良對沖，而且還大聲說她會百分百的支持他，還不在乎吳天良罵她白痴，大聲反駁她不懂可以學……
「我了解了，」高劭凡突然有種全身力氣都被抽光的感覺，有些無力的撐住桌面，「程小姐，妳要知道，像我們這麼忙的部門，實在沒有多出來的人手來教妳如何進入狀況，大家都非常的忙碌……」
「你可以教我啊！」程曉喨昂首看著他，嘴上甚至掛著笑容，這個部門從上到下，看起來就屬他最閑了啊！「我的學習能力很強，你一次教我一點，我就會了。」
叫他……叫他教她？
一陣天旋地轉，高劭凡幾乎以為他要昏厥過去了，怎麼會有這麼死皮賴臉、這麼不清楚狀況、這麼分不了輕重的人存在這世界上啊？難道他得義正辭嚴的告訴她：我無法用妳這麼笨的人──
啪噠啪噠，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突然落在他光潔的玻璃桌面上。
高劭凡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掉起眼淚的程曉喨，他全身都石化了。
「我、我知道我不聰明……又很迷糊……但是、但是我真的會努力學習的，」程曉喨嗚咽的說著，一邊用力抹著眼淚，「我會盡量小心不犯錯，你教過的東西我會牢牢背住，我、我會努力變成一個好的業務助理……」
「程……」高劭凡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淚。
「拜託你！請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好好表現，」程曉喨站起來，帶著一張梨花帶雨的可憐臉龐，沖著高劭凡握緊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請你不要不用我……」
高劭凡看著自己被緊扣住的手腕，還有其上那雙小手，「好……」
這個字怎麼說出來的，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清楚。
「謝謝你！」程曉喨下一刻就破涕為笑，「我會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程曉喨退出了辦公室。
高劭凡呆然的目送著她嬌小的身影離去，頹然的栽回皮椅中，他全身幾近虛脫無力，終於在這一刻，他意識到鍾秘書跟他說的那句話了。
你想要辭掉程曉喨，絕對不如你想象中的容易。
這句話，鍾秘書還真是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