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不詳的數量 二
撲撲的大地幾乎寸草不生,灰濛濛的群山聳峙天地,就在它們的懷抱里。
眺望土坡的前方,已經可以望見黑石山,一條極為寬敞的巨石大路通往山上,那是高山之王時代的矮人們留下的偉業。而在土坡的東邊,灰色的軍帳綿延成一片;其間,藍金兩色的獅頭旗迎風招展。
那些旗幟與帳篷不同,十分潔凈,色澤明麗,於是它們被灰暗紅的大地一襯,就顯得鮮艷奪目了——那是每天用清潔術清理才換來的效果。
尤里說完了巨狼的事,站到查理之前的位子上,手搭涼棚四下望望:「查查你到底在看什麼?一點不好看。」
查理好笑道:「是不好看。但很壯闊。」
尤里點點頭,算認同了這句話;又忽然現了那株火焰花,頓時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火焰花,瞧著可真精神。怎麼,那些個煉金的沒瞧見它?」
查理聳聳肩:「我也不清楚。過,應該沒吧。他們才剛剛上來幾天?獅鷲受不了這裡的氣溫和灰塵,聽說熱死的都有。後勤焦頭爛額不可開交,煉金的自然也閑不了。」
「所以,我們定只能靠兩條腿向黑石山衝鋒?」尤里招手叫過座狼來,「這該死的鬼地方,又干又熱,這還冬天那!馬匹的食水根本供應不上,都來不了;現在就騎士團還有坐騎跟著。還好有儒的機械鳥,不用吃喝,可它們用起油來真狠,走路響動太大數量也不多。幸虧運氣好,讓我逮到了這倆。」
查理也有些無奈:「不提那些了。你還能找幾頭來么?」他朝四下示意:「他們可不會讓我一個人騎著這傢伙溜達。」
他這麼一說,幾個侍衛就對視了一,都有些興奮。尤里看見了,失笑道:「前幾天那一仗動靜太大,這附近的狼都已經跑得不見影子了。這兩頭是掉進了黑石獸人的陷阱里——他們也要吃肉不是,結果被我碰上了。還有一頭被夾子夾壞了腿他們抬去烤肉吃了。蠍子倒是有,不過鑽在洞里,我看到了好幾個地方挖起來可就是大工程了,要等它們自己鑽出來。」
查理道:「蠍子也能騎?不怕被它地尾巴蟄一下?」
尤里抓過一條韁。遞給查理——是兩頭狼里體型比較大地那一頭:「這有什麼不能地?聽話地上了戰場。還能幫你;不聽話地。把尾針折了、毒腺割了。讓它駝著人馱著東西趕趕路。還是挺不錯地。」
「這樣都行?」查理訝然無語點獃獃地接過韁繩。看看他地新坐騎—到如今。他已經親手殺了不少飛龍龍人。也有黑石部族地獸人。看到人類被殺。查理或許還會皺起眉頭。但對一頭座狼地生死。卻不會有心理負擔。
當下習慣使然。查理第一眼就瞄向了座狼地眼睛、嘴巴、柔軟地下~頸部、小腹腰部。很顯然些地方。加上~門。是座狼地致命弱點。其中又以眼睛與嘴巴最佳——直接捅穿大腦斃命。下~頸部次之——那兒是動脈。后兩者最次——座狼生命力強悍。這兩處受了致命傷又並不意味著立即失去行動力。還是可能臨死反撲一口。
那頭座狼一身棕紅色地毛足踩著地面。即使沒有仰起脖子嚎叫膀處就已然高過查理地頭頂。它起先只是站在兩個年輕人面前。尤里沒說什麼。查理打量完它瞅了瞅它地籠頭嘴套;它微微低下頭。掃了一下尾巴彎下前肢。半趴在了地上。
尤里見狀不由得意——查理真厲害!對自己訓到一半地坐騎也還算滿意:「這頭五六歲了。精乖著呢。你上去試試。那頭才剛兩歲不到。有點嫩。一驚一乍地。不太好用。」
查理應了一聲,翻身上狼。之前這次戰爭的準備期間,他天天早上與尤里一同晨騎,到出前,已經能夠跟上騎兵團了——當然馬上戰鬥還不行。結果才走了幾步試試,查理就忍不住道:「這可比馬顛多了!」
尤里哈哈大笑,跳上另外一匹:「是顛多了。可是要是遇上個騎馬的,不用你出手,它嚎叫一聲,就能把對面的坐騎嚇得趴地上了!」
兩人一路小跑,下山坡回營。六個侍衛落在後面,跟著慢慢往回走——在軍營左近,有尤里在,他們用不著跟著查理、負責這位高階法師的安全。因為尤里的身手與經驗,因為這兩個年輕人的關係。
這兩個年輕人的關係,在暴風城大概會招來無數詬病,或許出於某種公認的感情規則,或許更沖著他們的身份地位、沖著他們的天賦與他們的老師。但是在這裡,在燃燒平原上,在暴風軍團為了剿滅黑龍耐法里奧斯而浴血奮戰的第一線,卻並沒有幾個人會介意什麼。
其中一個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不確定道:「蠍子?你們覺得怎麼樣?」
「為什麼不?」里昂娜介面道,「總比沒有好。噢,事實上,我很期待。肯定很好玩。」
「我記的前幾天看他們宰了幾隻,背上才這麼高。」另一個比了比膝蓋上方一點處,「個兒倒是不小,腿也多,爬起來沙沙的,估計很穩——上去大概跟雪橇似的。」
「雪橇是什麼?」
「這你都不知道?哈!」
「嘿,別賣關子。」「噢,瞧這得意勁!喂,我們可不稀罕你——不用問你,回去找個矮人問一句就知道了。
雪橇雪橇,肯定雪地里用的。」
「好了好了,我想知道,快說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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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年輕人在軍營外圍下了座騎,讓值班的衛兵有時間從容確認他們的身份。然後這才牽著狼走進營區。
地面十分乾燥,稍有走動就塵埃揚起,所以營地里到處都灰撲撲的。只有抬頭時:看到乾淨鮮艷的旗幟。金藍兩色對比分明,點亮了灰濛濛的天空,讓人精神一振。
查理仰頭看了兩回,微微一笑:「這清潔術也算值了。」
尤里打了一下自己那匹座狼的頭——它剛才沖一個迎面走過來的儒法師表現出了對食物才能有的興趣——沖那法師點頭致歉,邊回答查理:「當然了。」
儒法
了腳步,挑挑眉毛,尤里便也停了下來了一聲急。
那儒法師看看尤里與查理,沖兩個年輕人微微一笑並不說什麼,只是悠然低吟幾聲,手中便多了一隻大火球——那火球的直徑足有儒身高的一半,顏色橙紅橙紅,散著灼灼的熱浪。
儒法師只手把火球緩緩遞到座狼前,逼得座狼嗚嗚低叫,可惜它被尤里按住了頭兒也去不了。儒法師一把揪住座狼下巴上的毛——他的身高也只能夠到那兒——迫近座狼道:「哦,大狗狗,你身上這張皮子,瞧著可真不錯。」雖然嗓門天生細聲細氣,但兩匹座狼卻都聽得打了一個寒戰,被火球直接威脅的這一頭,更是**了尾巴。
尤裏手上沒松,轉頭看看查理。查理笑道:「閣下里太熱了,皮子一時半會只怕用不著。倒是它下巴上的鬍鬚模樣兒不錯,或許可以給您的帽子做個小裝飾。」
儒在社交中一般挺看重異性的身高,所以他們喜歡厚厚的靴子、高高的帽子——但底部厚度大的靴子會妨礙平衡,在戰場上並不安全是只剩下帽子了。儒法師本來就不是真地要宰了這頭年輕的狼,當下點點頭住一小撮狼嘴邊的毛:「是個好主意,不過用不了那麼多幾根就夠了。」使勁一拔,然後散掉火球、收起戰利品揮手與兩個年輕人別過。
軍營里禁止縱,兩人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到了中央大帳前。他們把座狼牽進帳篷門口的獸欄里拴好,各餵了一小塊肉乾,剛剛走到大帳門口,卻有個人猛地沖了出來。
尤里忙退開了半步,來者側身一讓,但是並未停下來,大步走過去了。
「布倫達?」
「她好像心很不好。」
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
他們走進帳篷、繞過正對大門的木——擋風,也是最後的抵抗屏障——走進裡面。
這裡這次中心,能容納五六十人坐下來開會,不過椅子卻不足十把,所謂的位子,也就只是在地上而已。
眼下,馬林正坐在桌旁、其中一把椅子里,琢磨著面前地上的大沙盤,而蓋曼則坐在長桌后,瀏覽著一疊文件——全是前幾天的。
「沙盤全做好了?」查理沒現其他人,知道將軍們少校們應該巡營去了,畢竟快要入夜,而前方又現了龍人活動的痕迹,有些事的確需要親自敦促一遍。只有法師,人數較少,所以兩位**師閣下這方面的任務就輕了許多。至於大主教與主教們,他們的確不用親自帶兵,因為聖騎士自有組織,但卻需要照拂傷員,特別是那些中階牧師覺得棘手的重傷員。「挺不錯。」
馬林戴著一個厚厚的口罩,只遮住臉部中間的鼻子:「可不是,湖畔鎮那小子的點……阿、阿嚏!」馬林無奈揉揉鼻子,因為已經習慣了,倒也沒被打斷思路,繼續往下說:「那小子的點子還真多。他叫什麼來著?」
蓋曼似乎被這些天來的軍情困擾,眉頭鎖緊,沒好氣道:「你的鼻子壞了,記性也跟著壞了么?那小子叫里維。」
馬林聳聳肩,也不跟蓋曼計較。要知道蓋曼是唯一一位暴風城土生土長的**師,又是軍部的巨頭,所以在這場戰爭中,無論經受的壓力,還是對勝利的迫切感,都比他要重許多。「對,就叫里維。嗯,那小子挺不錯,你不考慮?那我可就下手了。」
蓋曼把手裡的文件放在左邊,拿起右邊的一份文件——查理注意到那是最後一份——沖馬林比:「難道你還缺跑腿的?」
「多一個也沒什麼壞處。」馬林看看自己的杯子,抓起桌上的水壺,卻現是空的。他放下水壺,半轉過椅子對著帳篷里一塊厚木板——那木板上被寒冰箭穿了好幾個洞——剛念了一個音節的咒語,忽然想起了查理:「嘿,這不是現成的。查理,您幫我一個小忙?」
查理正與尤里一同,在看沙盤,聞言一扭頭,當即明白過來,笑著點點頭,取過水壺:「您要溫的還是冰的?」
馬林居然還真想了想,道:「溫的就好,本尼說我不能受刺激。」
「我們親愛的大主教是說,你的鼻子不能受刺激!」蓋曼糾正道,然後對查理道,「查理,來點冰的,這兒太熱了。」
結果查理已經注滿了水壺——溫的。他正要給馬林倒,一聽蓋曼這麼說,不由愣住了。馬林呵呵直樂,從查理手中取過壺來,給自己的杯子里注滿水。
「多謝。」馬林心滿意足地喝了幾口,感慨道,「還是專精水系的好。我年輕時覺得火焰衝擊點篝火容易,所以選的火系,結果後來出門歷練,他們怎麼也不肯讓我這麼干。」又掏出一個兩枚手指大小的白銀噴壺,取下口罩:「這又幹了!我可憐的鼻子……」噴了兩下,重新戴上去,還給噴壺灌滿水。
蓋曼撇了下嘴角端過水壺。
尤里失笑出聲,被蓋曼瞪了一眼。查理見狀,不由也笑了,打個響指,蓋曼的杯子里立刻注滿了冰水。蓋曼道聲謝,端起來喝了一口,覺裡頭還有一大半叮噹作響的冰塊,滿足地嘆了口氣。他晃晃杯子往桌上掃了一眼,手指一動魔杖入手,挑出一塊冰,送進嘴裡咯吱咯吱嚼起來。
查理見蓋曼看完了,於是探身夠過文件,一邊瀏覽,一邊問:「怎麼,有什麼新情況?」
「也沒什麼,數目不對。」蓋曼挑出第二塊冰,「幼年飛龍的數目。比預估的情況還多三四成,所以我們來自諾森德的盟友生氣了——對我們的敵人生氣。他們迫切想要結束這一切,並敦促我們加快步伐。但我們的獅鷲已經滿負荷運轉了,而高貴的盟友是不屑於幫忙運點什麼的。」
他看看兩個年輕人,聳聳肩:「是的,布倫達,你們也認識。她精通龍語——極為精通。」**師暗示完畢,仔細瞅瞅查理,見查理明白,微微一笑,才繼續往下說:「所以這一回,她擔當了翻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