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艷陽高照的周末,何鷹雄再度來到這個政商名流專屬的高爾夫球俱樂部打球。
正當他擺好姿勢,準備要奮力一擊之時,突然有顆高爾夫球飛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他的膝蓋。
何鷹雄皺起眉頭,循著球飛來的方向望去,終於看到肇事者。
「不好意思,我方才不小心將球打到你這兒來,沒有傷到你吧?」
鷹雄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名身著休閑服、戴著墨鏡,一頭棕色短髮在陽光下閃動著耀眼光澤的女子。
「還好你打球的力道不大,所以我的腿還健在。你是新手嗎?」他根據經驗判斷。
「看來我的球技實在是糟得可以,令人一眼就看出我是個學沒多久的新手。」
「因為你打球的力道不太對。只要你多學習利用腰部的力道、加強手部揮杆的力量,應該可以打得更遠。」
江美仁十分意外,何鷹雄一眼就識破她是新手,而且還主動地教導她增進球技的方法。
「謝謝你的指教。剛剛看你揮杆的姿勢十分優美。我可以站在這兒看你打球,揣摩一下使力的方式和控制力道的方法。」
「很抱歉,我不是訓練新手的指導員,如果你需要一名教練,應該另尋高明。」
不是他冷傲得難以親近,而是他向來習慣跟女人保持距離。再加上她那生澀的球技,與他相差太多,跟她一起,打起球來也沒意思。因此何鷹雄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江美仁的要求,
當他又擺好姿勢正要揮杆時,卻因江美仁的一番話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人人都知道何氏集團的新任副總裁何鷹雄,不但眼光獨到,思慮縝密,上任才短短的數月,便奇迹般地奪回了當初被富盛財團惡意削價競爭所搶走的大部分客戶,而且還打敗了一大群的競爭對手,順利地爭取到了外國知名廠商的獨家代理權,將何氏企業帶上了另一番事業的高峰。
想不到那位絕頂聰明、慧眼獨具的商業奇才,居然連高爾夫球的球技都達到專業水準。看來老天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是天之驕子,做什麼事情永遠都是那麼的左右逢源,令人羨慕。」
江美仁的一番話,成功地轉移何鷹雄的注意。
雖然一開始就碰了個軟釘子,但美仁也不以為意。
何鷹雄那神秘而冷漠的性格與作風,她十分的清楚,普通人想接近他並不容易。更何況她那臨時抱佛腳的球技根本就上不了檯面,所以何鷹雄自然對她興趣缺缺。
她明白棋逢敵手的遊戲才有趣,因此既然從高爾夫球下手的計劃行不通,她自會找其他的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哦?以一名將別人的膝蓋誤當成高爾夫球洞打的新手來看,那名叱吒風雲、足以在政商界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球技真的有那麼好嗎?」
何鷹雄略帶輕蔑的目光望向江美仁,話中不忘譏諷她不小心將球打在他的膝蓋上。
美仁不怒反笑地說:
「高爾夫球選手老虎伍茲,在PCA錦標賽的最佳實力是六十一桿。而叱吒風雲的天之驕子——何鷹雄先生,目前的記錄是七十桿,跟世界冠軍也只不過差了九桿,而且這驚人的七十桿,還比老虎伍茲去年在PCA錦標賽,一時失利所打下的七十四桿,還少了四桿。這種程度,難道還不夠資格跟真正的職業好手一較高下嗎?」
何鷹雄一聽,明知那是她奉承的話,仍忍不住感到十分高興。畢竟有人認同他打高爾夫球的實力,足以與世界級的好手一爭長短,確實是件令人開懷之事。
雖然她的球技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但她伶俐的口才與聰慧的語論,卻令人刮目相看。
但他對她好不容易竄起的好感,卻輕易地被她的下一句話所化解。
「還是說,咱們的天之驕子何副總裁,對自己的球技也妄自菲薄呢?」江美仁是故意反駁他方才嘲諷自己的那一番話。
誰叫他那麼自傲地蔑視她的球技,還如此地嘲諷她!
何鷹雄望著美仁,眼神在瞬間變得冰冷。
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是故意激怒他嗎?還是為了方才他話中的嘲諷而報復?
「就算是妄自菲薄,也比全無自知之明的人要來得好,不是嗎?至少我還懂得不要自曝其短的道理。遺憾的是,有些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說是嗎?」何鷹雄不甘示弱地予以反擊。
「有些人倒不怕自曝其短,只知道不恥下問,如果連問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有進步的機會呢?」江美仁不怒反笑地回答。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孩!既聰明,反應又快。一場舌戰下來,兩人居然勢均力敵,誰也沒有佔到上風。
鷹雄開始對眼前這個慧黠機靈的女孩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必須敵視眼前這個「心懷不軌」的女人,但他的內心情感卻無法對她產生厭惡的感覺,甚至覺得眼前的女孩既特別、又有趣。
他向來不喜歡太弱的對手,況且,經過方才的一番舌戰,他很明白,對方不但知道他的身份,而且還是有備而來的!
只是,這名狡猾善辯的女人,究竟是何來歷?為什麼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
美仁的那一番話,令鷹雄銳利的眼,鎖上了她。
她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與懷疑,便大方地坦誠了自己的身份。「跟你聊得太過投機,一時忘了先自我介紹,真是失禮。你好,我是台灣周刊的記者江美仁。」
美仁脫下了手套,朝著他禮貌地伸出右手。
他聞言微微一震,她也叫「美仁」?
記憶在瞬間飛回了遙遠的從前,過一會兒才想到,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也許,這只是巧合。
片刻后,何鷹雄才伸手與她交握。
「看來我不必自我介紹,你一定很清楚我是誰。」
「當然!現在全台灣大約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認識你吧!」
鬆開與美仁交握的手之後,他才驀然發現,她的手上起了好多的水泡,是為了見他一面,找到搭訕的機會,才苦練高爾夫球,以致起了嚴重的水泡嗎?
從她不惜忍受皮肉痛的事看來,她必定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鷹雄的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這樣無孔不入的記者,他見得多了,不足為奇。
「我承認我是為了見你一面,所以才特地來這高爾夫球場。」江美仁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想法,令鷹雄大感詫異。
看來他有些低估她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至少懂得在該說真話的時候坦白,不像大部分徒具美色的女人,以及自認聰明的媒體,老愛睜眼說瞎話。
美仁朝著鷹雄露出自信的笑容,她當然知道能一手掌握何氏企業的男人,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在他面前故作姿態,只會引起他的反感,倒不如大方的坦誠自己的身份與目的要來得適當。
鷹雄銳利的雙眼,再度轉移到了高爾夫球上。
他姿勢優美地揮杆,將球打得老遠后,才又漠然地問:「如此費盡千辛萬苦來見我一面,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應該很清楚,台灣周刊的記者想見你的理由。」
何鷹雄淡然地勾起優美的薄唇,俊美的容顏掛著嘲諷的詭笑。
「就只為了一篇專訪,你不惜將雙手弄得滿是水泡?」
「只要能和你見一面,有交談的機會,我認為很值得。」江美仁想盡辦法地極力爭取。
雖然他向來討厭記者媒體,但卻逐漸欣賞起眼前這女子對工作的執著與認真的態度。
「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我面對媒體的一貫態度。」他試探地問。
「我知道。但我堅信自己能改變你的看法,將來你一定會看見我的誠意,願意接受我們周刊的專訪。」
「你的誠意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但是很抱歉,這並不能改變我做事的原則。」
「我不認為像你這樣足以影響全台灣經濟的人,會是個故步自封、墨守成規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肯接受貴周刊的專訪,就表示我是一個故步自封、墨守成規的迂腐男人?」
他挑釁地朝她揚了揚劍眉,眸中潛藏著一絲火光。
「當然不是。不過你對任何媒體,都用同樣的角度去評價他們,並不見得就是睿智的表現。」
「這麼說來,你自以為你們台灣周刊,與那些什麼數字周刊,以及水果日報,有著極大的不同嘍?」
「那當然。」
「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所有的媒體都是愛嘩眾取寵的孩子。只有哭得比較大聲,或是吵得比較小聲的差別罷了。」
何鷹雄的這一番話,令美仁一愕。
她忍不住開始思考,他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但所有的媒體,都是愛嘩眾取寵的孩子嗎?
也許大部分都是,但總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站在關懷社會,或是以客觀、專業的角度來評論社會的一切現象與人物,
「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細心的觀察,就會發現我們台灣周刊,跟別人不同。」
「是這樣嗎?」
他懷疑的目光,帶著一抹嘲諷的淺笑逼視著她。
「我突然覺得你看起來好像有些面熟。我以前見過你嗎?」
跟這個戴著墨鏡的神秘女郎聊了半天,他越看越覺得她有幾分的熟悉。
「我想你看錯了吧!朋友總說我長得有些大眾臉,也許你是錯將我看成了別人了。」
江美仁一發現到他注意到自己的外表有些眼熟,怕被認了出來,更是閃閃躲躲,不敢直接面對他的盯視。
「那我倒想看看你長得有多大眾臉。」
何鷹雄一說完話,就迅速地伸手拿下她臉上的墨鏡。
「是你?」
一見美仁那雙水漾靈粲的星眸,還有那清秀俊美似少年的清秀五官,立即認出她來。
原來那天他以為的那個美少年,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只因為她那天穿著寬鬆的襯衫和牛仔褲,掩飾住她窈窕的身材,再加上她那輪廓深邃、濃眉大眼的外表,超過一百七的高挑身材,實在不太像是尋常的柔媚女子,他才會誤以為她是男人!
鷹雄恍然大悟地笑著。原來,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他並沒有對一名陌生的男人感到心動,他看上的,其實是一名聰慧狡黠的女子。她伶俐的口才與機警的反應,與他旗鼓相當,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看她那蜜桃色的粉頰微微泛紅的模樣,想必她還記得那次兩人緊貼在地熱吻的事,他可以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但僅一瞬間,他便收起了臉上驚愕的表情,神秘地一笑之後,瞬間恢復成平日精明從容的模樣。
他彷彿從未見過她一般,臉上掛著冷酷的神情,全神貫注在草地上的那顆高爾夫球上,接著又揮了一桿。
「何副總,原來你在這兒,人家找你好久了。」
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女人,朝著他們走來。
外表豐腴性感的女子,一見到俊美的何鷹雄,隨即春情大發地偎了過去,還有意無意地用那對傲人的雙峰,摩擦著他修長結實的手臂,令鷹雄再度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大發嬌嗔道:「你怎麼突然跑到這兒來呢?現在太陽這麼大,熱死人了。咱們不如進屋裡去坐坐,休息一會兒吧!瞧你流得一身汗。」
接著那名妖艷的女人,拿出了灑滿香水的粉紅色名貴手帕,就要往鷹雄那俊魅中帶著一絲淡漠的臉上擦,卻被鷹雄一把推開。
江美仁一見那名陌生女人對鷹雄如此親熱的模樣,還以力她是何鷹雄的新歡,但又看到何鷹雄對她的態度十分冷淡,不禁感到納悶。
「我還有事要跟這位小姐談,請你走開,不要妨礙我們。」
「你……你說什麼?」
性感豐滿的女郎,難以置信地看了那名打扮平凡、長得一點也不妖艷的短髮女子一眼。
難道說何副總老是對她這個紆尊降貴,來奉承迎合他的名門千金若即若離,是因為眼前的女子比她更動人?
不可能,憑她那中性化的穿著打扮,絕對敵不過她特意打扮的美艷模樣。
但是,為何鷹雄下逐客令的目標,居然不是那個男人婆,而是她這個嬌媚性感的大美女?
「我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
鷹雄微揚左眉,那俊美無雙的容顏,即使在盛怒時,也極端的英俊誘人。
「請你離開這裡,不要打擾我們的談話。」成怒地狠狠瞪了美仁一眼,然後回頭用著受傷的目光,哀怨又憤恨地說:
「你這麼對我,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身形高大的何鷹雄,冷冷的目光睥睨矮了他一個頭的嬌嬌女一眼,便轉頭和美仁說話,彷彿將那名豐腴嬌貴的千金,當成透明人一般。
「我倒很好奇,你能展現多大的誠意,來說服我?」
他挑釁而充滿魅惑力的目光,射向了美仁。
鷹雄在試探她的能力,如果她真能展現出絕佳的表現,他考慮挖角,說服她跳槽到何氏集團。
他欣賞她對事業的執著與毅力,就某方面來說,他們的野心十分相似。
而嬌貴的千金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更加的怨妒。
她心想:好,你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就儘管冷落我好了,反正我偏要纏在你的身邊,看那個勾引你的臭女人,能使出什麼花招?
「我一定會展現出最大的誠意,直到你願意接受台灣周刊的專訪為止。」江美仁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令他露出難得的笑意。
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知道,何鷹雄絕不輕易對女人展現笑容。
就連那個纏了他三天的千金大小姐,他也沒給過她任何的好臉色看,更不用說那像天使般動人的微笑了。
強烈的不滿與妒火,彷彿要將忿忿不平的名門千金給燒成了灰燼。她陰毒的眼神,狠狠地瞅著美仁不放。
「我會拭目以待。」
他給予美仁一個隱含著讚賞的目光,然後拿著球杆,便要轉身離去。
美仁看出了他並不排斥她的遊說,便大膽地快步跟了上去,打算趁他打球,心情愉快之餘,趕緊說服他接受專訪。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我絕不會放過任何的機……」
誰知話才說到一半,腳下一個踉蹌,美仁突然重心不穩,撞到了站在她前頭不遠的何鷹雄。
當鷹雄正轉身要喚球僮替他收拾手中的球杆時,卻一回頭就讓人給撞上。
眾人一陣錯愕,美仁卻反應飛快地火速退開身子,逃離鷹雄那健美誘人的懷抱。
第一個感到錯愕的人是妖艷的千金女,她沒想到自己刻意想害美仁跌傷的那一腳,居然反而助她跌進了鷹雄的懷裡!這下她也只能懊惱萬分地看著眼前那令人氣憤的一幕,後悔莫及。
鷹雄也因此感到詫異,平常大多數的女人一看見他,就像貪戀花蜜的蜜蜂一般緊纏著他不放。
他倒是第一次看見不小心撞進他懷裡的女人,竟像見鬼了一般地逃開。
看著美仁那健康的蜜桃色肌膚竟微微泛紅,那羞澀的模樣,令他性感的薄唇,露出一抹戲謔的笑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美仁紅著臉,低聲地說。
鷹雄第一次遇見如此純真自然的女孩,心裡正感嘆她羞赧的容顏,比起方才那侵略性十足的表情,有著如此大的差別時,突然驚覺到一件事——
方才他們雖有過短暫的肢體接觸,但他竟全然沒有任何排斥的反應。這倒是頭一遭,他被女人碰了,居然沒起雞皮疙瘩,也沒難受得想吐的感覺。
難道說,他的「懼女症」已在不知不覺間漸漸痊癒了而不自知?還是說,眼前這名女子,是唯一的例外?
他斜睇著美仁,令美仁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那模樣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地引人發噱。
「不要緊,我們算扯平了。」
鷹雄一句簡單的話,挑起她心中波濤洶湧的思潮。他在暗示,他仍記得上回她不小心被他壓在身下親吻一事?
他凝視她的眼神,更令她臉紅似秋季的楓葉,心跳加速,失了方寸。
這是她當記者以來,第一次面臨這麼大的壓力。
當日被他壓在身下的那股謎樣情愫,竟令她餘溫猶存。
難道……她因一個吻而心動?
不,她很清楚自己絕不是那麼容易動情的人,但在與他較勁時,她的確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自心中升起。就好像,好不容易找到了棋逢敵手的對象,令她積極想主導的遊戲,變得更加的緊張刺激。
也許,她只是喜歡上了彼此對峙時,那種旗鼓相當、勢均力敵的感覺。
而一直站在一旁,猶如超亮燈泡的千金小姐,一見兩人之間那股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氛,便立刻以一副捍衛自己所有物的態度,用力推了江美仁一把。
「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離鷹雄遠一點。」
然後再度偎進何鷹雄的懷裡,嬌聲說道:
「雄……你不要跟這個可疑的女人太接近,說不定她心裡老早就想打你的壞主意。」
她身上過於濃厚的香水味,引人作嘔。那副矯揉造作的態度,更是令人厭煩。
而其中,最令人痛恨的是她那營養過盛的豐腴身軀,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他的身上摩蹭。
何鷹雄只覺得雞皮疙瘩瞬間布滿了全身。她太過貼近他的身子,令他的腹部再度感到強烈的不適,一股酸意,直往喉頭衝去。
觀察入微、心細如髮的江美仁注意到了鷹雄的異樣反應。只見他臉色蒼白地推開了那名肉感的人工美女,朝著高爾夫球場旁的休息室跑去。
美仁和那名富家千金,隨即緊跟在後。
※※※
「嘔——」
何鷹雄面色慘白地跑進休息室的男廁,狂吐了好一會兒,這才穩定了心中那股恐懼的感受。
他還是怕女人怕得要命!
這是他小時候的陰影所造成的致命弱點,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擺脫……但為何方才江美仁不小心撞進他的懷裡,他卻一點排斥的感覺也沒有?
難道說,她真是那唯一的例外?
鷹雄英俊的臉龐,露出了不解的苦笑。
他向來最排斥嘩眾取寵的傳播媒體,為何這次他的懼女症奇迹,竟發生在那個大方地坦誠極力想爭取他專訪的女記者身上?
這是老天爺刻意開的玩笑,還是上天懲罰他在商場上,太過霸道強勢的作風,而給他的報應?
不!他這個人從來就不信鬼神作祟之說,他向來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整理好了紊亂的思緒,他故作瀟洒地踏出男廁,不料迎面又撞來一團豐腴的肉彈,令他一陣錯愕。
「雄!你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丟下人家就跑?哎呀!你的臉色好差哦,是不是在大太陽下打球打太久了,所以中暑了?」
千金女熱情的嬌軀一貼近鷹雄,他隨即又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嘔意,再度在腹中翻滾。
「我就說嘛!像你這麼嬌貴的男人,怎麼能在烈日下打那麼久的高爾夫球?咱們早點回來休息不就沒事了嗎?」
她自顧自的嘮叨個不停,敵視的目光頻頻掃向美仁。
「說不定,你是因為碰上了帶煞的倒霉女人,才突然身體不適。有些人天生就是命賤福薄,還妄想要來結識咱們這種富貴人家,企圖有朝一日能麻雀變鳳凰。哼!根本就是馬不知臉長。」
那番貶低的言論,令美仁忍無可忍。她一個箭步地衝上前去,刻意擋在何鷹雄和那名倨傲的千金之間,不卑不亢地說道:
「其實我倒懷疑,是你身上那過於濃重的香水味,刺激到了何先生,才會令他那麼的不舒服。難道你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對香水過敏?」
「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那刺鼻的香水味,連我聞了都怕,更不必提對香水過敏的何先生。如果你能離他遠一點,我想何先生會十分感激你的。」
「你根本是強詞奪理,這種說法一點依據也沒有。」
自恃嬌貴的千金小姐,面紅耳赤地爭辯著。
然而她爭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因為先前臉色蒼白的何鷹雄,確實在離她一段距離之後,臉上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
難道真被那男人婆說中了?
「江小姐說得對,我確實是對太過濃厚的香水味感到過敏。看來我們得維持好一段距離,我的過敏症才不會發作。如果你願意照江小姐所說的話去做,我確實會感謝你的。」
怎……怎麼會這樣?千金女倍受打擊。她為了吸引何鷹雄的注意,不惜斥資狂買了一堆名貴的香水、化妝品、名牌服飾,只為了想換得他的讚賞,為什麼情況反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鷹雄,我……」她焦急地想趨近何鷹雄向他解釋,卻被江美仁阻擋住。
「我還有事情要跟江小姐商量,請你不要繼續打擾我們。」
何鷹雄的身子仍有些虛弱地半倚在美仁身上,令那名千金小姐見了更加的妒恨。
但他的逐客令已下得很明顯了,她實在沒有臉再硬賴在人家的身邊不走。
畢竟休息室里還有其他人在,不像方才那空曠遼闊的高爾夫球場,她可以想怎樣就怎樣。現在如果在眾人面前把事情鬧大了,她千金大小姐的顏面要往哪兒放?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江美仁一眼,忿忿地離去。
望著那名帶來災難的千金大小姐終於離開,鷹雄這才鬆了一口氣。女人真是他致命的天敵,還是少碰為妙。
神奇的是,那名把香水當礦泉水灑的千金女一走,他方才被熏得近乎失去功能的嗅覺,立即恢復了。
他第一個聞到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幽香,清甜而優雅,一點也不刺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受。
原來其實他討厭的不是香水,而是灑香水的人。
但為何唯獨江美仁例外?
他喜歡她身上清甜的馨香,甚至有點眷戀這種半倚靠在她身上的感覺。
「你身上灑的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味道雖然很淡,卻令人感覺很舒服。」
鷹雄俯下身子去嗅她發間的芬芳,這個舉動,令美仁察覺到兩人過於親密的靠近,連忙退了兩步,羞紅著臉,故作無事地回答:
「我從來不用香水,也不喜歡太過濃烈的香水味。你聞到的味道,應該是洗髮精的香味吧!」
她那羞澀、不安的反應,與方才那積極遊說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實在太有趣了。
想不到眼前看似強悍又有野心的女記者,面對男人居然如此地生澀羞怯,簡直就像是從未交過男朋友的純情少女一般,令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鷹雄饒富興味的目光,鎖上了她;美仁卻不敢迎視。
「你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地前來見我一面,是因為想念那天的吻嗎?」
看先前她對自己表現出如此積極的一面,很難不令人聯想到那一回事。
但現在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名積極強悍的女記者,對感情的體悟,大概還停留在小學生階段吧?
既然方才她好心地幫他解了圍,鷹雄決定好好地「報答」她的恩情。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來見你,純粹只是為了公事。」
他俊美的臉上竟然掛著一副邪惡的笑顏,那壞壞的魅笑,令人一見便心跳加速。
「這樣啊!」對於她的否認,他顯得十分失望。
「我倒十分懷念那天火熱的擁吻。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替貴周刊取得我的獨家專訪,咱們不妨來個交易。」
「什……什麼交易?」
天殺的,她居然第一次發現自己跟心目中的獵物聊天時,會緊張得講話結巴,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江美仁的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何鷹雄故意將俊美無儔的帥臉湊近美仁,用著極曖昧的語氣道:「用你的吻,來換一場獨家專訪。」
「你……你說什麼?」江美仁以為自己聽錯了,嚇得倒退兩步。他壞壞地笑著,再度逼近她。
線條優美誘人的薄唇,幾乎要貼在她的耳朵上。何鷹雄以極性感誘人的嗓音說道:「我說,用你的吻,來換取獨家專訪我的權利。」
她臉色蒼白,聲音全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半句話來。
相對於江美仁驚駭萬分的表情,何鷹雄卻是笑得一臉得意。
他狡黠的笑意里,有著惡作劇的滿足感。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能面不改色地挑逗一個女孩子,而不會起滿身的雞皮疙瘩。他更察覺自己挺喜歡欣賞她受驚或害怕的模樣。
他不否認一開始知道她是周刊的採訪記者時,心裡的確有幾分的排斥與警戒,但當她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落落大方地向他自我介紹之後,他立即對她有所改觀。
用一個吻來爭取獨家專訪,當然只是他一時的戲言,他可沒忘記自己的身體向來有排斥女人的傾向。
不過她極有可能是一個特例,因為她的清新、自然、大方,跟一般虛偽造作、花枝招展的胭脂美女大不相同,不會令他感到厭惡。江美仁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似乎對這個提議顯得既驚愕又羞窘。
她面有難色地沉吟了半晌,這才開口:「關於你的提議,我會仔細地考慮。」丟下這句話,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鷹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突然無法剋制地大笑起來。
想不到他的一句戲言,居然被她當真。
但他倒好奇的想知道,如果她真的答應這樁交易,他又該怎麼辦?像當天那樣若無其事地吻她?
一想到自己必須和一個女人做如此親密的接觸,他仍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雖然她是個對工作十分積極主動的女人,但卻又對一個吻如此的戒慎恐懼,可見她是個十分潔身自愛的女子。
他很期待,這個機靈聰慧卻純真如天使的女子,會怎麼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