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說什麼──你不嫁東方宇──」書房裡,紀老爺的聲音可怕的似鬼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老天爺呀,我造了什麼孽呀──」紀夫人的哭號永遠搭配丈夫的怒喊。
「我和他根本就沒發生什麼事!」紀嫣兒不顧形象的反駁,和父母力抗到底。
「你們也看到了剛剛我被制住穴道,完全無法──」
「完全無法抵抗。」一個清脆的聲音優雅接道。「所以衣服被解了,身子被看了,肌膚被摸了,反正又沒真正被玷污了,只好自認倒霉了事,大不了傳出去,名聲上是難聽點,完全不須理會就好,大家幹麼這麼緊張!」紀蘭倩像閑話家常似的自在品茗,一派局外人的旁觀。
「二姊!」紀嫣兒怒瞪這個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二姊。
「蘭倩,你就別再煽風點火了。」岳定翔也看著這向來能令他頭痛的老婆。
「傳出去──會傳出去──到時候──」紀夫人瞪大了眼,捏緊絹帕,發直的雙眼,不難理解想象力正發揮到高潮。
紀蘭倩見了,朝一旁的丫鬟一示意。
「老天爺呀──我紀家的名譽毀了──毀了──」紀夫人嘶號的揮舞雙手。
「夫人──」左右兩旁的婢女和紀老爺馬上再衝上去,扶著不曉得昏了幾次的紀夫人。
「看看你這不孝女,你娘不知道被你氣昏幾次了,還在那拗,是不是想連爹都氣斃!」紀老爺已經快腦充血了。
「嫣兒,你為什麼這麼不想嫁東方宇,他無論人才家世都好,也絕不是外人講的那般放縱,姊夫與他有結義的交情,這點姊夫能保證!」岳定翔柔和地問這個他也疼如親姝般的小姨子。
「我就是不喜歡他……那麼小人、那麼卑鄙、那麼風流、那麼討厭……還用這種方法……」在親人連番責罵下,她已開始抽噎的哽著聲,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大家都要罵她,尤其被人撞破這樣的醜事,連伊天沐都親眼目睹,紀嫣兒心下真巴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紀蘭倩看在眼裡,雙瞳閃動些許眸芒。
而書房外,紀崇環胸倚著廊柱聽著裡面傳出的吵鬧責斥,他朝一旁東方宇冷笑道:「高興吧,你目的達到了,大家聯合起來逼人了,小狐狸快躲到角落哭了!」
東方宇沈默不語,聽著小嫣兒斷斷續續的嗚咽,他淡斂著神采,道:「你不進去?」
「想我進去促成這臨門一腳,有這必要嗎?」
黑夜中,兩個好友凝視對方,須臾的沈默后,紀崇長聲一嘆。
「算我這個兄長註定對不起妹妹了,但是──」他猛然一拳揮出,結結實實往好友肚子上而去。「敢對我妹妹使這種手段,你以為我這個大哥真能無動於衷嗎?你先回『澄園』吧!」說罷,甩甩手,不理身後那個神情痛得扭曲的傢伙,徑自朝書房走進去。
「嫣兒,跟姊姊離開江南吧,謠言不過傳一時,離開一兩年就淡了,事過境遷再說。」蘭倩朝小妹道。
「離開江南!」顯然沒想到姊姊會有這個提議,不禁愕然:「我……」不就跟天休哥離得更遠了,話說回來,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她也沒有顏面再見心上人,可是……她不甘心……
「這倒也是個方法,或者就在姊夫那住下,未來的事有姊夫替你打算。」岳定翔認同愛妻的主意。
「好、好,這個主意好,定翔也認得不少青年才俊,定能為嫣兒找到一個如意郎君。」這是昏倒后,又起死回生的紀夫人捻著手絹擦汗回的。
「嗯、嗯,此計可行!」紀老爺也撫著長發,心中雖覺已經不可能再遇上一個比東方四少更稱頭的女婿了,可惜乖女不喜歡也沒辦法。
「別異想天開了!」紀崇的聲音冷冷打岔。「東方世家的權勢人盡皆知,東方宇在江南的影響力也不須多言,今天這個情況擺明東方四少看上小妹了,如果小妹敢逃婚,你們說東方四少會如何對付我們紀家……」他增強效果的一頓,陰惻惻道。「到時紀府會變得如何……不用多說了吧!」
到時紀府會變得如何?這一句話投下的震撼各自在紀老爺、紀夫人和紀嫣兒心中發酵,三人隨即駭喘一口氣──
「一定──」紀老爺看著愛妻和幺女。
「就像──」紀夫人驚恐地晃出手絹。
「書上──」紀嫣兒可怕的比出食指。
「說的──」三人集體大合唱。「會家破人──」
可怕的假想情境,也隨之在三人腦中發揮到極致──
想我一介聲望遠播的紀老爺臨老還要遭逢家變,最後客死異鄉;紀老爺顫著老臉,悲慘地想。
一旦家破人亡,只好淪為乞丐婆,永遠都別想抬頭做人了;過度的驚恐讓紀夫人連「適度昏倒」都忘了。
紀嫣兒更是駭得小拳頭摀著唇。心想自己一定會流落妓院,到最後還是得服侍東方四少。
「爹──娘──」
「女兒呀──」天人合一假想情境后,是三人抱頭痛哭。
一旁,幾個人看著這一幕,圍桌喝茶品小點。
「我說,咱們家這種個個自動編劇的腦袋,究竟是從哪一代遺傳的?」蘭倩嗑著瓜子道。
「可別把我算進去,比起你紀二小姐那擅演拿手好戲的本領,我算家中最正常的了。」紀崇撇清。
「那不曉得眼前這幕鬧劇是誰促成的,老奸臣!」紀蘭倩要老大別五十步笑百了。
「你們兄妹倆也差不多一點,把自家父母老妹嚇成這樣,還當戲碼觀賞。」岳定翔搖頭。
「少來了,是他們自己嚇自己!」兄妹倆馬上同聲一氣地朝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指正。
岳定翔嘆氣,這家子每個性子都算一絕!
「好玩吧,小妹就這驚慌失措的模樣最逗人。」紀崇悠品香茗,微笑觀賞,今天不但連番好戲,還揍了東方宇那傢伙,真是值得紀念的好日子呀!
蘭倩搖搖纖纖玉指。「不,小丫頭還有更精採的表情,哪天明她整套搬出來,才逗呢!」未出嫁前,每天不是玩玩自家妹子,就是戲戲那些無聊男子,出嫁后的生活雖富貴豐足,卻略嫌悶了點,今兒個回家就欣逢盛會,還扯上天敵東方宇,千載難逢的好戲怎能不推波助瀾。
「我說蘭倩、紀崇兄,你們現在說的是小妹,不是寵物也不是好玩的玩具。」
兄妹倆對這句話面面相望,不解地間岳定翔。「有什麼不一樣嗎?」
有……有什麼不一樣?這種話都能問出了,岳定翔還能說什麼,只好苦笑搖手,原來在這對兄妹眼中,幺妹、寵物、玩具是劃上等號的!
這一天,紀家轟轟烈烈的過了,也為往後的熱鬧寫下開端。
※※※
於是,東方四少和紀家二小姐的大喜之訊,在江南如火燎原般散開,消息的傳來也造成各界不一的反應。
對升斗小市民是再添一則茶餘飯後的好話題!
對花街柳巷的姑娘們則是個個哭到如喪考妣!
對一般仰慕東方四少的閨女而言,是少女夢碎的哀傷!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聯姻之喜,眾人也大感猜疑,於是一篇篇的話題、一個個的揣測、一則則的流言,也在這些有心人的渲染誇張下漫天亂飛!
傳聞一,東方宇仗其強大的權勢背景玩弄了紀三小姐,導致三小姐早已藍田種玉,荒唐的浪蕩子根本不想負責任,卻又礙於兩家交情和好友紀崇的反目,萬般為難下奉子成婚!(喜愛寫實加料的民間版)
傳聞二,紀三小姐對東方四少垂涎已久,有一天趁瀟洒俊帥的四少醉酒時,假裝設計失身,可憐又無辜的四少天生有著坦蕩的君子個性,只好負起男子漢的責任了!(虛杜勝於一切的青樓板)
傳聞三,東方四少早已有了心上人,卻礙於雙方長輩所說的門當戶對,強大的壓力下,他只好慧劍斬情絲,娶了在心中一點地位都沒有的紀三小姐!(充滿少女夢幻的閨秀版)
「東方宇──你給我滾出來──」「澄園」里,一大清晨東方宇的院落,一個嬌叱的女聲隨著被猛然推開的房門傳來。「我問你──誰藍田種玉呀──又是誰被設計──還有被長輩逼婚的明明就是我呀──」紀嫣兒怒吼,就要衝進內房,卻被總管攔阻。
「三小姐,少爺還在睡,你……」老總管現在已經知道這位姑娘正是紀三小姐,是未來的主母,此刻顯得相當為難。
「睡!他還睡,一個大男人不思早起奮發,只會夜夜醉酒狂歌睡到日上三竿,一點出息都沒有!」
「三小姐誤會了,少爺是──」老總管怎堪主子受辱,振聲要反駁,卻被裡面傳出的聲音給打斷。
「老管家,讓她進來,我的小未婚妻可難得主動登門造訪我。」懶洋洋的聲音有著沙啞的乾笑。
嫣兒朝掩門出去的老管家皺皺小臉,才往裡走,卻被一堵肉牆給打斷視線,正欲往後退,馬上整個人被摟進肉牆裡,輕喃的氣息摩挲著她的發。
「你真香,哪怕是黑暗中我也絕不會錯認這股香。」東方宇沈啞的嗓音迷戀地抱緊她馨軟的身子,深吸著這股沁人幽香。
「你知道……我體質的……」紀嫣兒微怔,一時忘了要掙扎。
「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男性的唇低喃在她髮鬢、頸項流連。
「那……我而回不小心闖入這時,你也早就知道……」
他又是吃吃發笑。「哪時你的表情真可愛,看你那拚命想找借口脫身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愛到想一口吃了你!」
紀嫣兒黑色的殺氣湧上。
「而且老狐狸不捉弄小狐狸一下,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他兀自沈陷在懷中佳人那越漸醉人的香氣,渾然忘卻,香氣是隨著轉熾的怒火而濃。
下午,紀崇、伊天沐和岳定翔來「澄園」時,就見好友的臉上印了一記火辣的五指印。
※※※
「小姐,你一早去『澄園』不是要和東方四少好好談談,看能不能解除婚約嗎?」怎麼一回來像吞了三斤炸藥一樣,春日莫名地看著主人一臉忿恨。
「誰要跟他談──跟那隻專長只會狎妓的爛豹能談出什麼──」紀嫣兒又咆又跳。「那隻臭豹──吃我豆腐──毀了我的名聲──從頭到尾只會玩我──」
「玩你!」春日駭然驚叫。「他真的把你──」
「你想哪去了!」嫣兒揮舞著手。「我說的是他人格差、品行差、從一開始就抱定要好好耍我,最後還設下這種卑鄙的手段,難道我真的就這麼屈服了,多不甘心呀!」她越想越切齒,越想越惱火!
「這叫形勢比人強,不得不認栽。」春日直接道。「要你好好同他談,結果,聽沒幾句流言就怒火滿天的跑去要殺人,現在可好,以你這副巴不得掀屋頂的跳腳樣,該不會還做了什麼吧!」
「本姑娘狠狠賞他一記耳刮子!」紀嫣兒看著右掌揚聲道。
「哦!」春日了解頷首。「真是驕傲的氣魄呀,不懼強權、不怕惡勢力,勇敢抵抗到底,哪怕家道中落、流落街頭、墮入青樓,也在所不惜,好!」
家道中落、流落街頭、墮入青樓!一句句都像穿心箭,當嫣兒意識自己做了什麼事時,早已摀著雙頰尖叫。「老天爺呀──完蛋了──我記得好象還踹了他一腳──怎麼辦──怎麼辦──」她滿屋亂跑。
「好啦!你別又叫又跑的,攪得我頭都暈了!」
可惜,紀嫣兒已經完全陷入自憐自艾的情境中。「我就知道……紅顏多薄命,從我照到鏡子的那一眼,我就開始怨恨……」她抽咽。「娘幹啥把我生得這麼天生麗質……現在……惡霸都來搶親了……討厭,我沒事長這麼動人幹麼……嗚……」
「喔──」這種話講的人不惡寒,旁人都哆嗦發顫了!
「現在可怎麼辦好?」嫣兒坐到椅上,支著螓首看似憔悴輕嘆,真箇恍如書中那脆弱的女主角。
春日摀著隱隱做痛的胃,平時的主子就不見這種氣質,真正用出來還挺噁心的。「小姐,我看東方四少不像個無理之人,如就好好和他講清楚,說你有心上人,我想他不會為難你才對。」
「同他說理!」螓首從掌上滑落。「爛豹會講道理嗎?」書上的惡霸都是不講道理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只要記得平心靜氣的說清楚,真正的本性別露出來。」春日叮嚀。
平心靜氣!嫣兒高嘟著唇,因為這句話對她而言,同低聲下氣差不多!
※※※
「澄園」的竹林里,有座以竹所化的天地,竹架的頂棚和桌椅,周圍繞著綠意花卉,淡裊的驅蟲熏香,古樸而幽雅的構成這「竹中之源」。
「四少。」一個柔媚入骨的嗓音,悅耳的傳進這「竹中之源」。
「噗──」紀崇和岳定翔共同噴出口中的茶,驚愕地看著那個盛裝到有些……
煽火的俏佳人,連一旁的伊天沐手中的杯子也掉了下來,而東方宇有趣地挑眉。
紀嫣兒一身翠綠的水紗衣裳,白皙的膚色襯若瓷肌,淺笑吟吟,風姿款款,眸波中露出少見的嫵媚,她蓮步輕移的走來,完全異於平時那一見東方宇就是沒好臉色的模樣,簡直溫柔到不可思議,甚至那一顰一笑都燦爛到令人起疙瘩。
「咳,東方兄,我看嫣兒可能有事和你商量,所以這麼……慎重的來找你,我們還是先行一步。」岳定翔對這個小姨子的真性情多少了解幾分,知道還是快門人為妙。
「那就請東方兄多照顧我這妹子,有關婚禮部分還有逮捕珠寶大盜的事,他日再議。」紀崇很想留下來看精採好戲,卻在岳定翔的暗示下不甘願地起身。
「也是、也是,大婚之期快到,你們可能有些……話要仔細談談,不多打擾。」伊天沐也反應過來的站起,不解今天的嫣兒怎麼跟平日中的形象有些不同。
當大家都識趣地離開這個「竹中之源」時,東方宇笑著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到一旁。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竟能讓我的小未婚妻一天內連續來『澄園』兩次。」
「人家為今早的事來向你致歉,不好意思是我太衝動了,你別見怪。」嫣兒鶯聲細語,纖纖玉指輕掩唇瓣,顧盼生妍,頻送的笑靨,直讓東方宇大感受寵若驚。
「能讓我的小未婚妻高興,再挨一掌又算什麼。」他笑著,一雙眼卻是深切的打量她這身可人的裝扮,尤其襯著一片竹林之景是格外誘人。
然而,面對他熱烈的目光中,咫尺的嫣兒反有些坐立難安的垂首,尤其在這火熾的眸光和氣息籠罩下,原本在心中計劃要說的事,也隨著怦然的心跳而打亂,當她稍微抬首接觸到他炯亮的眼時,兩人又是沖著對方緩頰一笑,接著低頭的繼續低頭,欣賞的繼續欣賞。
「嫣兒。」身旁之人突然移近她。
「是!」沒料到這一喚的嫣兒忙直起身,卻見對方詭異的靠來。「什、什、什麼事,四少哥、哥?」那俯傾而來的男性軀體,讓紀嫣兒錯愕一退。
「你知道……」他浮出一個邪氣十足的笑容,緩緩逼近。
「不知道──」嫣兒馬上反應的戒慎環胸,心中駭想,他不會想要在這僻靜的竹林里,對她做出什麼非禮的事吧。
「所以我想讓你知道……」他唇角勾抿,神情凝鎖,活生生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可可可、我、我們還沒有成婚,我一點都不想提早知道這種事!」天哪,它是平心靜氣的來談,雖然演變的有點嗲聲嗲氣,也不過想讓溝通的氣氛好點,現在看來唯一沒算到的就是大爛豹的色心。
「不!這件事無論婚前婚後,你都要知道,嫣兒──」他霍然握住她欲逃的雙肩。
「怎樣──」嚇得她幾乎要放聲呼救。
結果破喉的尖叫還來不及發出,就見東方宇專註、凝神的瞅著她那花容失色的表情嚴正道。「如果這是特別為我打扮的,我很高興,可是……」他的食指在她眼前搖著,像在告誡一個犯錯的孩子。「這麼秀色可餐的打扮,以後私下穿給我看就行了,不要穿著四處晃,容易引人犯罪,知道嗎?」
「呃!」就這樣……她有些怔吶的點頭。
他馬上綻出一個迷人又滿意的笑容,一雙大掌執起她的小手包住,問道:「大婚的禮數與細節你不用擔心,我想問你,一個月後成婚會不會快了點?」
「一個月……可是……」她是想來解除婚約的呀。
「嫣兒。」他卻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柔聲道。「從以前就覺得你漂亮,現在近看更覺你清麗不可方物。」
「真的?」她有些驚喜與羞怯,不知為何,讚美的話她聽了不少想攀親的公子兒說,卻沒一個能令她芳心雀躍。
「當然,靈活的明眸、水般的肌膚、花般的唇瓣……」磁性的雜訊隨著他的手指撫上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
嫣兒完全陷進他那魔力的黑瞳中,沙啞的聲音更像催眠的誘哄,當她意識到襲來的火炎氣息時,對方已偷去一個輕掠的啄吻。
「你……」她滿面酡紅,微嗔的聲還來不及發出,他的唇已又印上她的肩、眼,最後停留在她的額上。
「你是如此的令人期待……」他的唇沿著那秀挺的鼻樑而下。「那份勃勃的朝氣從一見面就吸引了我,可知我等了你四年……」纏膩的氣息來到那微啟的朱唇。
「四年……」她呢喃,豐潤的唇瓣被淺嘗似的輕吮,微妙的悸動隨即從唇上傳來,緩緩在嫣兒心頭漾開。
「嫣兒,半個月成親好嗎……」他的唇對那被嘗成艷色的唇瓣廝磨流連,也更進一步的哄道。
「半個月……」他的聲和氣息像醇厚的佳釀,漸漸熏醉了她的心和意識。
「不……七天好了……」他摟近她,不再滿足於這氣息相融的折磨,想更深切的探索那纖唇內的誘人,卻見一雙柔荑小掌用力摀住他差點得逞的唇。
「你夠了吧,無聊!」紀嫣兒懊惱地柳眉盡豎,沒什麼好氣地叫。「真不曉得江湖人怎麼會稱你俠豹,每次見你都像專拐女人的色狼,有夠沒品的!」
「唉,想跟未來的老婆先培養點感情都不成。」計劃落空,他失落的感嘆,索性攤臂往後一靠,看似一派如常自若,內心可萬分惋惜這寸息之差的機會。
「這還叫培養一點感情!」嫣兒杏眼圓睜,體內某種叫冷靜的東西正被湧出的本性取代。「請問一下,我不打斷你想培養到什麼境界?」
「唔……」東方宇竟也認真思考起來。「這個問題就很深奧了,看是……渾然忘我、天人合一、已入臻化,不過以我歷練多年的經驗,這每一個境界……」
這種事還歷練多年!紀嫣兒理智神經再次崩斷,當一聲怒吼的「無恥」隨著巴掌聲響徹「竹中之源」后,領著僕人送上茶水的「澄園」老總管,再次目睹未來的主母咬牙切齒的提著裙子怒奔而去。
而東方宇摀著另一邊臉頰,神情頗為無奈的感慨,今天似乎好事不靈,壞的專靈。因為就如他自誇說的:「能讓我的小未婚妻高興,再挨一掌又算什麼。」
但是,同樣的,當紀崇告訴老妹半個月後便是成婚之日時,紀嫣兒再次抱頭哀號滿屋亂跑,懊悔自己這不知是第幾次的衝動與沈不住氣。
※※※
於是連續幾天,一幕熟悉的場景在「澄園」上演──。
「你知道……」清秀的小臉蛋靠著一睹結實胸膛,抽噎的珠淚紛墜。
「我知道。」捧起懷中那可愛的淚顏,他溫柔的吮去她的淚水。「你有心上人,還是自小就仰慕的大英雄伊天沐,所以不能和我成婚。」東方宇熟悉的敘述這幾天不知聽了幾遍的宣言。
「那你是不是會解除婚約?」紀嫣兒揪住他的衣襟,充滿希望的小臉仰盼。
「不會!」
「哇──」她馬上再伏倒他懷中放聲大哭,連續幾天下來的演變就是,她把他的胸膛當牆壁,邊哭漫罵外送一陣粉拳捶打。
「我就知道你是那種人──」「哪一種人?」東方宇只能無奈的任她發泄,目前雖是沙包地位,但是往好處想,她總算肯主動接近他了。
「就是……戲里和書上經常說的……橫刀奪愛的那一種!」她淚眼答答的哽咽啜泣。
「橫刀奪愛!」東方宇有些失笑。「小寶貝,橫刀奪愛的前提必須是你跟伊天沐已是一對戀人,可是如今看來,你是單相思呀!」他很好心的教導她,這句四個字的成語該怎麼解釋。
「可是我正在努力讓他注意呀,無論言行、舉止、氣質、應對,我都學的很好呀,只要你別從中作梗,打斷我這項偉大的計劃就好了!」她又振作起精神,雙眸晶燦的瞅著他。」你會取消婚約吧?」
「不會!」依然是斬釘截鐵的答案。
「嗚……」哀號的涕淚改在他頸窩縱橫。
唉,他真是同情她對伊天沐那過度幻想的情懷,攬著那哭泣的嬌軀,東方宇柔聲道:「嫣兒,別說天沐對你只有兄妹之情,你是真的喜歡他或者只為一股盲目的崇拜,你可曾正視過。」
「喜歡就是喜歡了,還管什麼盲目和崇拜!」她抬頭,嘟嘟嚷嚷地叫著。「都嘛是你,沒事殺出來,人家又不喜歡你……」
「可是我很喜歡你。」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我……」
「那你能不能努力喜歡我?」
「不能!」她毫不猶豫地搖頭。
「那就對了,我也辦不到。」
「我就知道……惡霸怎麼……會講道理……」她一聲哽咽后,雙瞳又是一波水花攻勢,無限哀怨地瞅著他。「春日還說你不是個無理之人,結果你根本……一點都不講道理……嗚……」她抓起他的衣袖擦著鼻涕道。
「我不講道理!」東方宇哭笑不得,卻依然安撫的拍拍她。「你還是可以繼續這項偉大的計劃,只是改成未來夫君而已!」他驕傲挺胸。
「你──」對這個提議,她垮著一張小臉。「不要!我要嫁英雄不嫁狗雄。」
「狗雄?」誰呀?
「就是像你這一種的嘛!」她斜睨他一眼,搞不懂為什麼浪蕩子都不了解自己的臭德行。「自比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是女人就要對你們崇拜的要死,見到喜歡的就勾引,沒了樂趣就揮揮手一拍兩散,還以為很瀟洒其實很爛,然後私生子遍布各地,每到一處小孩就蜂擁而上,因為他們個個都爭著認爹,天呀!這群可憐的孩子都不曉得,他們的爹完全是那種無情、無義、無心肝的冷血人,認來做什麼,挫骨揚灰當化肥嗎,那花又太可憐了,因為它沒有選擇好化肥和爛花肥的權利,只能活生生被荼毒……唉!」她深深喟嘆,編劇到忘我的雙掌合十,像在為可憐的小花兒哀悼。「看,這像你們這種浪蕩子,唯一的才能就是游遍風塵無敵手,四處狎妓無人爭,連死後都要摧花耶,簡直──」
「嫣兒,」東方宇突一喚,捧起佳人的嬌顏,綻出一個溫柔到令人寒毛直豎的笑容,道。「我決定加速進行我們的婚禮,七天後乖乖的嫁給一個自以為瀟洒其實很爛,死後還要摧花的狗雄當老婆吧!」
目瞪口呆的震撼之後,是紀嫣兒的苦苦哀號。「哇──我開玩笑的,四少哥哥,不要生氣嘛,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再考慮考慮,這裡面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見他有想起身離去的樣子,她忙抱住他的手臂大叫。
東方宇挑眉等答案。
紀嫣兒緊張潤潤唇,以最慎重的口吻,用最震撼的聲音,一字一字喊著。「我、不、愛、你、呀!」
「嗯,這真是一件教人遺憾的事。」他深表同情地捏捏她可人的下巴后,便將膝上的她抱下,徑自起身去也。
遺憾!就這樣,什麼表示都沒有。「喂──我說我不愛你呀──你聽到了沒──站住--你這蔑視少女情懷的臭爛豹──」紀嫣兒也跺腳的隨之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