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沒有再去看牙。
從最後三顆牙拔掉之後，整整一個月，她都沒按照時間去看牙了；小護士有打電話給她，叫她記得去看，她把手機顯示出的號碼輸入，故意不接。
最近除了認識的人的電話，她全部不接。
好討厭、好討厭！那天他幫她拔完牙后，用著比平常更冰冷制式的語氣，叫她隔天來消毒一下，然後就叫她走人。
她的牙好痛、被面紙搓紅的臉也好痛，連心都一樣的痛。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難受，但是那晚她所受到的待遇，卻讓她每每想起來就滿腹委屈，難過得想哭。
她有說錯什麼嗎？為什麼他沒有因為她得到好工作而一起高興？法國的「女人香」啊，這份工作不但是殊榮，而且只要成功了，以後她就能站上首席模特兒之列了！這正是他肯定她的執著，所得到的工作呀！
為什麼要那麼凶？為什麼會那麼冰冷？他似抓狂般地拿面紙猛搓她的臉，那個力道、那個眼神，都恍似在瘋狂地恨著她！
恨著她？為什麼他要這麼、這麼地恨她？
為什麼她滿腦子就是介意著他！
「琪琪？」開車的經紀人關心的問了。「你怎麼了？」
「沒有呀……」琪琪轉過頭來，卻發現臉頰上的淚水。「啊……我……」
「拿面紙擦一擦……」經紀人邊說，邊趁空抽起排檔邊的面紙。「你怎麼了？這一個星期都魂不守舍？」
琪琪咬了唇，一聽到人家問她怎麼了，她就鼻子一酸，哭得更大聲了！
「我又沒有錯，我沒有說錯什麼啊！」琪琪叫了起來，又開始淚如雨下。
今天是經紀人開車來接她的，以後都會如此。自從張小開事件發生后，公司方面一來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一方面因為她的身分三級跳，所以大方的直接派了一部車給她，而經紀人也必須隨時隨地接送她。
上班上學時間大塞車，已經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情形，經紀人乘機安慰琪琪心追一個月來，她一直都怪怪的，像是少了一股活力。但是每次詢問原因，她每次都不說，即使有說也說得不清不楚，就只會逕自哭個不停。
「你哭成這樣，等一下試鏡時怎麼辦？」經紀人忙按壓著淚水，她們現在可是要做「女人香」的試鏡呢！
「我知道……」琪琪哽咽啜泣。「我只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
不甘心……不甘心那樣子冷漠無情的被對待！她恨透那種感覺，不但心裡緊張害怕，而且還被他惡劣的情緒嚇得不敢說話、任他擺布！
「是Kiki耶！」突然聽見路旁有人大喊著，琪琪趕忙縮了頸子，不想被發現。
等等……她在車子里，雖然現在車子是因塞車而靜止不動，但是好歹也離路邊有一段距離，誰認出她來的？
往窗外一瞧，她竟也看到了她自己。
在台北車站的巨幅看板上，有著她笑容可掬的海報：純白色的底、黑色飛揚的長發、白色的棉質衫，還有雪白且吹彈可破的細緻肌膚。她笑得很甜、很美，眼睛微微眯著，燦爛得令人無法直視。
那是保養品的代言，這麼快就已經搶佔了車站的廣告位置？
「很棒吧！你那張照片拍得真是超美的！」經紀人順勢為琪琪打著氣。「等一下也要這樣喔！」
「嗯！」琪琪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對嘛！那才是她，一個在鏡頭前完美無瑕的Kiki！
殷誠也看得到這張海報嗎？他看到會有什麼感覺？她一步步以迅速的速度在成長、在收割，他不是曾經很讚賞嗎？今晚的他如果看到這張海報會做何感想？是否還會露出鄙夷、怨恨的神態？
誰能告訴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好想、好想知道殷誠那晚的變化是為了什麼、好想知道他為什麼要生氣、也想知道前些日子他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她非常想……知道殷誠更多的事情！
「笑一個，怎麼又嘟起嘴了！」車陣開始緩慢移動，經紀人換起檔來。「等一會兒維納斯也會到，你跟她各有風采，記得不要被影響了。」
「維納斯！」琪琪嘴巴張成Ｏ型。「真的嗎？她也會到？」
「真的、真的！」經紀人看著一聽偶像會來就換副心情的琪琪，某方面來說她是神經粗，但某方面而言，她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好棒！從令天開始就一起工作了嗎？」琪琪喜孜孜地雙手擊著掌。「可以親眼見到維納斯工作的模樣呢！」
「琪琪……」經紀人突然沉下臉色，連聲音也正經起來。「你是要去工作的，不是去參觀偶像的。」
「嗯……」經紀人怎麼了？琪琪被她一反常態的嚴肅嚇到了。「我、我知道啊……」
「跟維納斯一起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慎重。」經紀人看著前方，臉色依舊非常凝重。
「我不懂……」琪琪囁嚅地說。「你……你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我曾經是她的經紀人。」
那是十多年前的過去了，那時的維納斯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模特兒，卻有著不屈不撓的志氣，拚命地學著一切事物。她隨時隨地都要展現自己最吸引人的一面、隨時隨地都在練習台步、都對鏡子練習各種笑容。
對美一樣的執著、一樣的龜毛、一樣在任何時候補妝；她的努力造成了老闆們的讚賞，然後一步登天地跳到現在所有模特兒夢寐以求的首席。
「我看到你時，就好像看到了她。」經紀人輕笑著，她們對工作的認真互不相讓，她喜愛那種認真的模樣。
「啊？那為什麼你沒有繼續做她的經紀人？」一般來說，如果捧紅了一個像這樣的人，經紀人的身價早就水漲船高啦，怎麼會來帶她們這些新人呢？
「因為我喜歡看奮鬥的人。」經紀人對著琪琪露出讚許的笑容。「從你們身上，我可以看到用不盡的活力與毅力，我就會感覺年輕真好！」
啊？琪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像經紀人這種人倒是少見，因為當年維納斯一紅，她就應該變成人人搶手的一流經紀人呀！竟然只是為了看新人奮鬥，就自願繼續帶新模特兒……
「那……為什麼說跟維納斯一起工作會很艱辛？」
「嗯……」經紀人瞥了一眼琪琪。「這個不能說……不過若是你的話，可能也不會多艱辛啦！」
「你話說清楚嘛！」琪琪打著經紀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對這種不清不楚的話最沒轍了！
她不能講，經紀人暗忖著。講了就會造成一種龐大且無形的壓力──雖然這對琪琪可能也沒什麼效果，因為所謂「壓力」，指的是一般神經感受得到的東西。而琪琪的神經不列在一般神經的範圍里。
她跟維納斯是那麼地相像，那種執著與熱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但是……性格不一樣，是否也會造成不一樣的結果呢？
車子到了位於郊區的片廠，琪琪正為綠樹青山開心著，經紀人已鎖上車子，很高興的看到琪琪在花叢里蹦蹦跳跳，看來剛剛那一番話，果然沒有停留在她心底太久……
「我們要進去啰！」經紀人叫喚著，今天是她開車，所以斷無遲到的可能性。
「啊？好！」琪琪回首應著，立刻又擺出Kiki的溫柔、婉約之態。
「琪琪呀，今天就不要裝了，表現出你自己就好了。」經紀人語重心長地拍拍她。「這份工作並不像平日那麼輕鬆、容易。」
「我知道啦！」琪琪回答得真是超級輕鬆，經紀人只得在後面搖頭嘆氣。
時間雖然還早，但是琪琪居然是還是最後一個到的，所有的工作人員早就已經在現場，布景甚至也搭設完畢。維納斯穿著一襲藍色薄紗，正站在那兒跟大家開心地聊天。
「Kiki！」維納斯看到琪琪來，熱切地叫喚著。
天藍色的薄紗小可愛穿在維納斯身上，頸部也系了條同款頸煉，她露出大量胸上的肌膚與小蠻腰，不規則裙擺的紗裙隨風飛揚著，她修長的腿正晶瑩剔透地在陽光下閃爍，簡單俐落又飄逸的造型，完全襯托出維納斯的個性美。
「大家早安！」琪琪一一跟大家打著招呼。
現場有很多外國人，正仔細打量著琪琪，並在後面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反正不管是英語還是法語，她都沒一個字聽得懂的。接著有一位外國女人對她招招手，她還是一臉不明所以。
「去換衣服，他們在討論你適合哪一種款式。」維納斯笑起來真是美麗，琪琪都看呆了。
「您、您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啊？」
「呵……我常到各國去拍攝，有空時就學一點，基本會話還是聽得懂啦！」維納斯親切地笑著，絲毫不會感到她的驕傲。「你快去吧！衣服不一定試一次就成功的！」
好厲害呀！閑暇之餘還可以學語言？維納斯真是太優秀了！不管是模特兒、演員或是自身的努力進修都那麼完美；反觀之下，她連基本的英文都不會念，經紀人怎麼會說她們一樣？
她一點都不上進啊！
「她狀況還不錯嘛！」維納斯很開心地跟經紀人攀談。「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來試鏡臉色比較好看的人呢！」
以往每一個跟她合拍的模特兒，見到她無不緊張結巴，加上之前她們多少會聽到風聲，所以壓力無限龐大，紛紛影響了拍攝效果。
「Kiki就是這個樣子……我也稍微跟她提過了。」經紀人很自豪地抬起頭。「我想她會比其他人表現好一點。」
「我也希望如此。」維納斯這麼說著，雙眼就閃過一絲狡黠。
「你真的這麼希望嗎？你應該巴不得她被你的魅力壓過，然後用失常的表現來襯托你的完美吧？」經紀人冷冷一笑，她說話絕對沒比殷誠好到哪裡去。
「你怎能這樣說？我可沒有刻意陷害過誰！我比她們優秀、比她們完美、比她們有魅力，這都是我努力得來的。」維納斯自傲地撩了撩頭髮。「如果她被我壓制住，那就不能算好的模特兒了，襯托我也是天經地義。如果她們反而能展現出自己，那豈不是會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哼……經紀人並不答腔，只是微笑以對。
事實就是這個樣子，所有跟維納斯一起合作過的模特兒，通常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風采被奪走，聲望一落千丈；另一個就是與她並駕齊驅，並列首席模特兒行列！
不過目前為止，只有一位模特兒與她互別苗頭過，其他所有的模特兒全部因為跟她的一次合作，而身價跌得非常、非常的慘。維納斯也有意無意地打擊著別人的士氣，像剛剛她說的一口流利的法文，就已經是對琪琪一種警告式的打擊。
琪琪換好了衣服，緩步走了出來，她跟服裝師還有說有笑的，雖然不知道她們是用哪國語言在溝通。
經紀人直視著琪琪，她相信Kiki，她相信她有她的光輝，可以搶過維納斯的風采！
「你們聊得很開心嘛！」維納斯迎向Kiki。「你也會法文啊？」
「沒有、沒有！」連英文她都不懂了。「我們用世界共通語言呀──手語！」
經紀人突然想挖一個地洞鑽下去，為什麼Kiki可以說得這麼自然……
這次拍攝的主題是「火與水」，除了照片與海報之外，她們還必須各拍一支廣告，還有一支合拍的廣告。
紅色的布景前先站上維納斯，由她先行拍攝，要有火熱冶艷又性感的味道。攝影師就了定位，維納斯也站在布景前準備妥當。
當攝影師一按下快門時，維納斯便開始迅速地擺出各種姿勢、各種面貌、各種表情！這讓琪琪看得是瞠目結舌。為什麼維納斯可以這麼自然且隨興地將自己最美麗的一面表現出來？
快門聲持續按著，但是維納斯絲毫沒有停留過久的動作，她彷彿在一人世界中，極盡所能地表現出她認為最符合主題的一切面貌。
琪琪站在那兒看著，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怎麼了？」經紀人細心地注意到琪琪的反常，該不會真的跟其他模特兒一樣吧！
「維納斯……她……好厲害喔！」琪琪雙眼已無法離開維納斯身上。
「琪琪，你就是你，不要管她多搶眼、多特別。」經紀人急切的想安撫琪琪，她相信Kiki、相信著呀！
「她動作換得好快，我根本做不到！」琪琪由衷的讚歎。「如果是我的話，腳一定扭到吧！哈哈哈！」
「哈……哈哈……」經紀人乾笑數聲，她還真是多慮了……許琪琪豈是會被影響的女人！
真不愧是首席模特兒，維納斯就是維納斯！琪琪用著看偶像的神態看著她，今天能夠跟偶像一起工作，就代表她三生有幸了！這份喜悅從她聽到這消息后就未曾散去，她還拚命分享給她最熟的人聽。
顏歆也恭喜她，還叫她好好加油。
只有殷誠……他的態度不只反常，還完全偏離正軌的出人意料……
她只是說出她得到工作的成就感呀！她說她要跟維納斯工作又怎麼了？她──琪琪倏地僵直了身子，雙眼無神地放大了。
等等，她說了什麼？那天晚上，前一刻還正常的殷誠，是為了什麼才划傷她的嘴唇的？那時他問她跟誰一起工作……她回答著：維納斯。
時間迅速地在琪琪腦海里倒退，回到了被張小開攻擊的那一個夜晚，在她家門口，殷誠用那樣性感的嗓音肯定她對工作的認真，大手曾經撫上她的臉，極盡溫柔的凝視著她──「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冷汗從琪琪的頰旁滑落，她一顆心怦、怦、怦地跳著，緩慢地看向身邊的經紀人。「我看到你時，卻好像看到了她。」
喝！琪琪倒抽一口氣。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好像聯想到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殷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濃妝艷抹？為什麼那麼討厭模特兒？為什麼說她們模特兒都是虛偽做作？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有因才有果。那麼因是什麼？
天！她平常不是很笨的嗎？她明明最不會想這種事情的，但是為什麼無緣無故事情就這麼浮現腦海中，全串在一起了！
……不……等等，殷誠說過，那個在他心裡的女人已經死了呀！不會是維納斯，應該不會是她！
「我去坐一下！」琪琪「啪」地回身，到樹蔭下小憩，以平復自己的心跳。
「Kiki！」經紀人緊張地奔了過去，而布景前的維納斯卻越笑越燦爛。
她怎麼可以這樣緊張？就算那個女人是維納斯又如何？根本不關她的事呀！她跟殷誠怎麼認識、又為什麼會認識……殷誠討厭模特兒是不是因為她，這些統統跟她沒有關係！
「Kiki，你還好吧！」經紀人倒了杯水給琪琪。「她是她，你是你……」
「我知道……」她不是為這種事緊張……不是！
平靜……平靜下來，許琪琪，接下來是你重要的時刻，絕對不要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影響到一切。
維納斯的拍攝暫時OK了，工作人員立刻到車子里的暗房去沖洗，接著有人過來找琪琪，跟她解說她該表現出的味道。
柔情似水的溫柔，還要帶著甜美的幸福感。
琪琪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不遠處的維納斯正喝著水，對她比起大拇指以表加油。雖然她看到剛剛琪琪的反常，多少知道……似乎又多一個不成大器的模持兒！
琪琪站在水藍色的布景前方，後面是抽象的水波花紋；她穿著粉紅色的一字領縐紗上衣，領口是從手臂上方一點點一直線到另一隻手臂上方，裸露出的小小肩頭上灑滿了亮粉。
一字領的領口縫上了新鮮的小雛菊，她烏黑的秀髮上頭也戴了新鮮的花圈；裙子跟上衣是同款同質料。維納斯的裙子是相當短且開岔般的不規則，那才可以隨風飛揚。而琪琪的則是跟小公主一樣的及膝蓬裙，整體看起來是像公主一樣的清秀佳人。
經紀人緊張地為琪琪擔心著，因為剛剛她真的不大對勁，而且到現在，她的眼睛都沒離開過維納斯！
為、什、么！
琪琪凝視著曼妙生姿的維納斯，她在心底問著。
如果她是造成殷誠生氣及討厭模特兒的因，那為什麼果是由她來承擔？又不是她害他討厭模特兒的，她濃妝艷抹究竟干他什麼事？他沒資格對她發脾氣，要拿面紙搓臉應該找維納斯去！
對她真的太不公平了！琪琪雙眼燃燒出一絲異樣火花，連攝影師都愣了愣。
如果維納斯就是佔據在殷誠心底的模特兒，就是害她傷心難過的一切元兇，那她……怎麼可以比她差！她都已經受了那麼多委屈、難過了那麼多天，如果再輸給她，那這一切不都白搭了！
她要展現出最完美……不、比維納斯還要完美的自己，絕不再讓殷誠認為她跟維納斯很像！
呃……經紀人揉了揉眼睛。她眼花了嗎？不然，她怎麼彷彿看到……她可愛的Kiki背後燃起了熊熊大火呀？
「開始！」攝影師說著，照相機已經按下快門。
琪琪跟維納斯截然不同，她對著鏡頭緩慢地笑著，不管快門按得有多急，琪琪就是跟平常拍攝的情形一樣地慢慢來。
遠處的維納斯喝著水，笑著搖了搖頭。
「停停！」攝影師不耐煩的喊停。「不是這樣的，你就盡情的擺著所有的姿態與笑容，我負責抓鏡頭就好了。」
「我已經盡情地擺著我最美的樣子了。」
「可是你是對著鏡頭在笑呀！而且停太久了。」攝影師搖搖頭，怎麼找了一個不專業的模特兒過來？
「我不對著鏡頭要對著哪裡呀！還有，我停太久又怎樣？」琪琪完全不客氣地跟攝影師杠起來了。「你平常都是這樣拍的嗎？還是只有維納斯是這種拍法？我又不是維納斯，幹麼一定要用一樣的方法拍？如果你真是一流的攝影師，不管模特兒怎麼表現自己，你都抓得到鏡頭吧？」
Kiki──
經紀人連半個字都完全插不上去，就看著比攝影師還高的琪琪跟他對峙著。
「清楚嗎？」琪琪問著，絕對不是好語氣。
「非常清楚。」攝影師也回著，他好像遇到了一個特別的模特兒嘛！
琪琪是怎麼了？怎麼火氣會那麼大？經紀人獃獃地望著回到崗位的琪琪，她是很高興她沒受到維納斯的壓力影響，但是她的表現卻跟平常完全不一樣！回頭望向維納斯，她果然也是一臉愕然的模樣。
這Kiki……看起來好像不像是氣餒模樣，反而倒是氣焰囂張啊！
琪琪展現出有史以來最完美的一次，她的笑容、眼神，都能讓所有人感覺到彷彿置身於春天；她同化氣氛的功力再度展露無遺，那柔情似水的媚態，竟然比狂放的維納斯更令人印象深刻。
「OK！非常好！」攝影師喊停，還多補了一句維納斯所沒有的讚美，然後便把底片交給學徒去沖洗。
接著是戶外的廣告，這一次便是分開進行，維納斯到崖邊拍攝，而琪琪要到海邊去。不過，這都是中午後才開始，因為那時的陽光最漂亮。
「Kiki，好棒喔！」經紀人興高采烈地過來緊抱住琪琪。「你表現得實在太好了！」
「因為我不想輸給她。」琪琪一雙眼睛又瞪向維納斯。「我不要輸給一個我之前根本不認識的人！」
「琪琪……」經紀人感覺到琪琪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她怎麼了？經紀人問這什麼話嘛，她哪有怎麼了？她只是生氣而已！她生殷誠的氣、為什麼維納斯造成的一切，他要發泄在她身上？她也生維納斯的氣，為什麼她要長得像維納斯？她是許琪琪，一點也不像她！
她討厭她佔據殷誠的心底，不管是悲傷或是生氣，維納斯對殷誠的影響都太大了！她能左右他的情緒，為什麼她不能！
維納斯很讚賞琪琪，還特地跑過來一起吃飯，所幸琪琪那時已經因為豐富的便當而恢復了點正常，恢復了那個甜美可人的口口，跟大家有說有笑。
可能……要到工作的當下，她才會莫名其妙地又鬥志高昂吧？經紀人一直若有所思。她覺得琪琪的變化有點奇怪，而且相當有必要注意。她最近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嘖！好像常提到一位總是嫌她的牙醫……
「NO、NO！」一群人圍在遠方，琪琪聽到了她絕對懂的單字。
「是﹪＆＊※！」維納斯興奮地叫著琪琪根本聽不懂的名字，然後跑過去。
「是『女人香』的廣告部主任！」經紀人頂了頂琪琪，讓她趕緊也過去打個招呼。
維納斯一路跑過去，廣告部主任一看到她，便興奮地大笑著；緊接著她並沒有止住步伐，「啪」地就衝上去緊緊抱住他；只見他們寒暄著，琪琪一樣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只得笑著，然後伸出手說著基本問候英文。
廣告部主任也是對琪琪笑著，還給了一個熱情擁抱，然後拿過攝影師手上的照片，對著琪琪開始說話。
「﹪＆＊※！」
「有沒有人可以翻譯一下……」他念那麼多，她沒一個字聽懂。
啊……維納斯的眉頭在皺了一下前，嘴角在瞬間微微上揚，那一幕並沒有逃過經紀人的眼睛，她開始有不好的預感。雖然她也聽不懂法文，但是就現場的氣氛跟廣告部主任的表情，她知道絕對沒好事。
「是這樣的……」翻譯人員及攝影師紛紛前進一步。「主任說你長得很甜、很有氣質、也很漂亮，的確很符合這次的主題……但是……」
「但是？」直接講但是就好了，前面全是廢話。
「但是他們要一種幸福的感覺！不僅僅要甜美，而是要因為幸福而甜美的感覺！」攝影師儘可能用簡單的話帶出意思。「要讓所有人看見你的時候，都會有幸福的感覺。」
他們遞出照片，琪琪趕緊接過。每一張、每一張的照片里，她都笑得燦爛無邪，那份甜甜的氣質完全流露出來……的確，每一個人都會跟著琪琪一起笑，但是沒有人會感到溫暖的幸福。
「我不懂……要怎麼樣才能表現出幸福呢？」這太過抽象，琪琪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意會。
廣告部主任在後面又念了些什麼，攝影師聽完后，趕緊跟琪琪翻譯。
「他說，你只要想想你的男朋友就好了！想著你喜歡的人、想著你們甜蜜的事情……把那種感覺表達在笑容上，跟全世界分享！」
喜歡的人……想著甜蜜的事？琪琪顫時感到溫暖，想起那一夜……殷誠緊緊地護著她，為她揮拳的那一剎那……還有後面的保護性摟抱……他溫柔撫上她臉龐……
還有那一晚──
「Kiki沒有男朋友呀！」經紀人連忙說著，順便避免緋聞的可能性。「不過她會努力去找到幸福感覺的。」
「去想像一下……」攝影師跟經紀人溝通著，抬頭順便叫一下有點出神的琪琪。「……Kiki？」
「Kiki？」
所有人爭相驚訝地叫喚著琪琪，她抬起頭來時，才發現自己止不住的淚水，已經爬滿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