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蓓蓓睜開眼睛時,發現Money睡在她的枕頭旁邊,不但四腳朝天,還打呼。

「Money、Money!」蓓蓓推推它。

Money翻身起來,伸懶腰的同時還咧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蓓蓓拉開房門讓Money到廁所尿尿,自己則懶洋洋的到廚房查看它的飼料和水是否充足。

最近Money幾乎都是晨光在照料,蓓蓓往往一睡醒就匆忙的上妝、換衣服,幾乎每天都與不同的傳播公司或電視台談演出的事,她的精神因此變得有些亢奮。雖然目前的接觸都是口頭上的承諾,但對她來說,這已經是進入這一行最輝煌的時刻了。

晨光似乎就像一個默默支持她的朋友,無異議的打掃環境,且填滿冰箱里的飲料與速食,供她夜歸或晏起時享用。

蓓蓓在屋裡晃了一圈,沒看見晨光,想必他是出外寫生去了,她才打算開冰箱找東西吃,卻有人按了電鈴。她只好先去開門。

「嗨!」孟芹帶著大大的褐色太陽眼鏡,臉色顯得有點蒼白。

蓓蓓愣了愣,也跟她「嗨」了一聲,Money熱情的對孟芹示好,兩隻前爪不小心刮破孟芹的絲襪。

只聽見孟芹低低的叫了一聲,她拿皮包擋在自己一雙修長的腿前,尷尬的說:

「我好怕狗。」

蓓蓓一把抱起Money。「不好意思,把你的絲襪弄破了。」她敲了Money的腦袋一下,又問孟芹:「你是來找我哥的嗎?」

孟芹停了兩秒才說:「晨光在嗎?」

蓓蓓有些疑惑,心想這女人到底怎麼搞的?跟晨光在一起時,又偷偷要招惹她哥哥,現在跟晨光分了手,一大早又來找他……

蓓蓓淡淡的說:「我早上起來就沒看到他。」

「那我在客廳等他。」孟芹說。

「可是我馬上要出去了,我怕Money會一直纏著你。」蓓蓓的語氣擺明了不歡迎她留下來等。

孟芹大方的走到晨光桌前寫了一張紙條。「晨光回來,麻煩你告訴他,我有事找他。」

「喔,你留紙條了嘛!」蓓蓓瞥了孟芹的留言,只見上面只有姓名和來訪的時間。

孟芹走後,蓓蓓逕自回房換衣服,出門時才發現Money把孟芹留言的紙片咬得粉碎;蓓蓓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紙片撿回晨光的桌上,她曾想過是否要替孟芹再留話一次,但正好凱文打電話上來說他人在樓下,蓓蓓於是作罷,匆匆下樓去了。

凱文喜歡見到蓓蓓時,先無言的凝視她幾秒,然而蓓蓓卻為了剛才的事有點心虛,因此眼神飄忽閃爍,連心也是浮動的。

「我聽到一個關於你的消息。」凱文似笑非笑的說。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蓓蓓問。

「有內幕消息說,電視台打算提名你角逐最佳新人獎。」凱文將車往陽明山上開去。

「真的嗎?」蓓蓓訝異不已。

不久前,她還覺得自己前途茫茫,如今不但有人找她拍戲,居然還有機會被電視台視為參賽的人選,真是不可思議啊!

「雖然名單還沒有公布,但既然有這個傳言,我想對你最近接戲、選戲應該有不少幫助。」凱文很希望蓓蓓的演藝事業能夠扶搖直上,也許這是他個人小小的一點私心。

尤其最近姚軍已嗅到他和蓓蓓在拍拖,有意無意總要提醒他別讓那些熬不出頭的小演員給利用了,這種話聽起來真刺耳,若是蓓蓓在電視上能有幾次出色的表現,他是希望讓戀情慢慢公開來的。

「如果這次真的給你拿到新人獎,記者問你有沒有男朋友時你怎麼回答?」凱文問。

蓓蓓停了半晌,說:「不知道耶,你教我,我照著你的話回答。」她把手握成拳伸到凱文面前當麥克風,「我們請最佳新人獎的得主於蓓蓓小姐告訴我們,她現在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呢?」

凱文煞有其事的回答:「是的,我的男朋友其實大家也認識,就是姜凱文,如果這次沒有跟他搭檔演出,我想我的演技也不可能就這麼被激發出來……」

蓓蓓嬌嗔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那算了,你有更好的說法嗎?」凱文戲謔的望著她。

「到時候隨機應變羅!」

「欸,我們倆得先串好供才行啊,不然我說於蓓蓓是我女朋友,你說姜凱文跟你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那我不是糗大了!」

蓓蓓聽他這話的語氣是願意公開兩個人的戀情了,按理說,她應該開心才對,可是,心裡的愉悅似乎沒有預期的多;反而這一整天,都因孟芹早上的出現而使她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孟芹在黃昏時又來了晨光的公寓一趟。

晨光開門見到她時,愣了一下,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來找他。

「我早上來過,留了紙條給你。」孟芹早上被Money刮破一雙絲襪,下午特地換了長裙才過來。

Money又蹦蹦跳跳的出來歡迎孟芹,晨光見孟芹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猜想她是不喜歡小狗,因此把Money抱到自己的工作台上。「這麼小的狗你也怕?」

孟芹點點頭,「它有沒有跳蚤啊?」

「沒有吧!」晨光摸摸Money的腦袋,它不安分的在桌上轉來轉去。

「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孟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委屈。

晨光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也該出去吃晚飯了,你等我一下,我拿件外套。」他一手把Money抱起來往房間里走。

孟芹看見他桌上有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順手翻了翻,除了建築物、街景以外,她敏感的察覺到晨光感情的移轉是有跡可循的。素描簿前半本的女子速寫都是她,而後卻成了蓓蓓,那是不同角度的觀察與紀錄,或凝眸、或淺笑、或憂傷、或燦爛……她忽然明白早上蓓蓓對她的冷淡其實是含著敵意的。

晨光拿了一件藍色的薄夾克出來,問:「有沒有想到哪裡?」

「開心咖啡屋。」孟芹說。

晨光怪道:「我聽說心瑂已經把那間店頂出去了。」

「嗯,沒錯,現在它的老闆也還是我的客戶。我替店裡重新設計過,色系換了,像英國鄉村的調調。」提起工作,孟芹的精神似乎變得比較好一點。

到了「開心咖啡屋」,孟芹選了習慣的位子;老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長發女子,她熱情的推薦今天的招牌餐,還送了兩罐啤酒。

「最近過得怎麼樣?」孟芹問。

晨光想了想說:「還不是就這樣。辭掉才藝班的課,就得多接一些設計稿來做,不過也還好啦,反正吃不飽餓不死,如果明年的繪畫展畫不出個名堂來,我想我真的要考慮改行了。」

孟芹笑說:「我才不擔心你的工作呢!一堆設計公司等著你,你還怕餓死嗎?我是問你的感情生活。」

「感情生活?」讓前任女友來關心自己的感情生活,這豈不是很滑稽嗎?

「其實我現在跟致文也很少碰面……」孟芹低下頭,「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一切的阻力消失后,男人的熱情也跟著消失了?」

晨光腦里忽然一片空白,她的意思是致文又移情別戀了嗎?

「不確定的感覺比較有挑戰性吧!」孟芹苦笑了一下,「你會這麼想嗎?」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晨光發現他已經沒有興趣知道孟芹和致文現在的感情困境了。

孟芹卻控制不住自己,她一古腦的說:「致文以前一天都會打好幾通電話給我,可是現在,我幾天也接不到他一個電話。」

「你可以自己打給他,這不算什麼大問題啊!」

「是嗎?」孟芹啜一口咖啡,「可是昨天是我生日,他居然也忘了。」

晨光笑道:「那你更有理由要他彌補你啦!」

「我覺得我的心都冷了。」孟芹垂著頭,哀聲嘆氣。

「你打算怎麼做呢?」晨光猜想她只是要傾吐一下垃圾情緒。

「我想要安定……我應該找一個適合的男人,穩重、成熟、包容力強,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致文沒有一個條件符合。」

「那就找一個適合你的人吧!」晨光冷靜的說:「以前我一直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後來真的在一起了,才發現不適合,還好我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不然現在我們也不能像老朋友一樣的談心裏面的話,你說是不是?」

孟芹忽然覺得晨光是在拒絕她。比起致文的飄忽,孟芹開始回想起晨光往日的種種好處;一個穩定的情人雖然不能給人愛恨交加的纏綿悱惻,但絕不會有苦苦等待的焦慮與情變的不安。

「你還會接受我嗎?」孟芹問。

晨光愣了一下,「我們?」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孟芹的語氣帶著執拗。

「別開玩笑了,我們努力過,不行的。」

「那時是我心裡還對致文抱著希望,我承認我錯了。」孟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對不起,孟芹。」晨光低聲的說。

「如果你沒有愛上於蓓蓓,你是不是會再接受我?」

孟芹的話像一記悶拳似的打進晨光的心窩,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掩飾的說:

「我跟蓓蓓一直就像哥兒們。」

「你騙我。」孟芹固執的說。

「我幹嘛騙你?蓓蓓有男朋友的。」晨光說。

孟芹忽然岔開話題,說她想到碧潭走走。「你陪我去吧!」

晨光也不知該如何拒絕,於是就騎車載她到碧潭。孟芹談著她最近的工作情況,兩人在夜風徐徐的水邊散步;孟芹挽著他,彷佛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電視台有意提名蓓蓓角逐最佳新人獎的事看來並非空穴來風,節目部經理約了蓓蓓與一個紅牌製作人談論下一檔連續劇的劇情與角色。

在節目部經理偌大的辦公室里,蓓蓓覺得自己變得十分渺小,製作人沉吟了一下說:「陳經理,既然你這麼看好於蓓蓓,我這部戲的女主角當然就是她了。」

陳經理笑著對蓓蓓說:「第一次有機會挑大樑,一定要用功啊!」

「我知道,謝謝經理。」蓓蓓心裡雖然高興,但對完全不曾合作過的工作班底還是感到有點惶恐,尤其這個留著小平頭的製作人,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眉頭深鎖,嘴角下垂。

「宋製作,那女主角就這樣決定羅」陳經理再確定了一次。「蓓蓓雖然是個新人,不過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錯不了。」

「經理御筆親點的人選,當然錯不了。」宋製作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後來他們兩人閑聊起來,完全與蓓蓓無關,只是經理又沒說要她離開,她只好在一旁待著,聽著聽著,竟也聽出一些端倪。原來他們現在正在搞派系鬥爭,宋製作原先屬意的女主角有點意思靠攏另一派人馬,所以經理故意要冰她一陣子,蓓蓓剛好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從辦公室出來后,凱文在電視台地下樓的餐廳等她,蓓蓓一古腦的把剛才聽到的事說給他聽。

「我覺得你還是有個經紀人替你打點打點比較好。」

「徐靂啊!」蓓蓓說。

凱文戲謔的說:「姚軍說他根本是個皮條客。」

蓓蓓拍了他一下,「那我成什麼了?」

兩個人嘻笑鬥嘴時,一個和凱文熟識的報社記者拉開他們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嗨!」記者從西裝褲口袋掏出一包萬寶路。「這麼好,在這裡約會?」他又四下張望看哪裡有打火機。

凱文從隔壁桌上拿了一盒火柴丟給他。

記者道了聲謝,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后問:「你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這麼保密?」

凱文大方的說:「我跟蓓蓓是在正當的公共場所喝茶,哪有什麼保密的!」

記者故意問蓓蓓:「幾時結婚啊?」

凱文立刻解圍說:「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收得到紅色炸彈,急什麼!」

記者嘻嘻哈哈的和他們攀談起來,蓓蓓怎麼也想不到,過兩天娛樂版就刊登了她和凱文談戀愛的消息。

而姚軍看了報導后,幾乎是帶著興師問罪的口吻在責問凱文。

「我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可是我旗下的藝人應該都知道我的規矩,要交男女朋友可以,低調處理;尤其是跟圈內人,很容易就把形象弄壞了,你知不知道?」

「姚哥,我向來都是低調在處理我跟蓓蓓之間的感情,至於報紙要怎麼寫,那不是我的責任。如果你覺得這會對我的事業造成傷害,我想你太多心了。」凱文的語氣有點賭氣的意味。

姚軍嚴峻的對他說:「市場是很現實的,希望你不要判斷錯誤才好。」

凱文跟經紀人今天的碰頭可說是不歡而散。第二天在淡水有外景戲要拍,凱文知道會有娛樂新聞的記者要來採訪,便賭氣的叫蓓蓓來探班。

隔天姚軍便又在電視的娛樂新聞里,看見凱文侃侃而談的說起他對蓓蓓來電的經過。

畫面像MTV似的,還拍兩個人手牽手的走在海邊,蓓蓓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深情的看著凱文……

姚軍簡直氣炸了,下午他才對一些雜誌與報社的記者澄清凱文跟蓓蓓沒有任何關係,至於兩人的戀情更是荒謬的報導;可是晚上的娛樂新聞一播出,他下午的闢謠又算什麼呢?他一定要讓凱文知道他這個王牌經紀人可不是讓藝人們兜著玩的。

晚上蓓蓓回來時,晨光正在浴室幫Money洗澡,電話鈴響,蓓蓓順手接聽,是孟芹打來的。蓓蓓按了保留鍵,朝浴室里叫道:「晨光,孟芹找你。」

晨光低聲的說:「說我不在,跟女朋友出去約會了。」

「什麼?」蓓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她靠到晨光的身邊重複他的話:「說你跟女朋友約會去了?」

「嗯!」晨光忙著替Money搓身上的泡沫,一點也沒有猶豫的意思。

蓓蓓不但把他的意思傳達到了,還加油添醋的說:「他最近晚上幾乎都留在他女朋友那裡過夜,我想他們大概快結婚了……喔,好,我會轉告他的,再見。」

晨光抱著裹了浴巾的Money出來,面無表情的對蓓蓓說:「你不但可以當演員,我想你當編劇應該也很不錯。」

「欸,你別不知好歹,我是擔心你又掉進那個毒藤女的陷阱里去才好心救你耶。」蓓蓓理直氣壯的說。

晨光一臉哭笑不得,「你居然把孟芹說成毒藤女?她是哪裡得罪你了?」

蓓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她就是看孟芹不順眼。「我是搞不清楚她現在是不是還跟我老哥在一起,像她這麼前衛的女人,一定不甘心安安分分的守著一份感情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是你老哥造成的。」晨光一面擦拭Money的毛髮,一面分析說:「你哥習慣在女人堆里流浪,孟芹發現她不能讓你哥安定下來,所以自己的感情在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下也浮動起來。」

「既然你這麼了解她的企圖,那就不用我多費唇舌啦!」蓓蓓發覺挑撥不成,於是一臉悻悻然的住了嘴。

晨光偏又不放過她的笑說:「我發現啊,女人批評起女人來比什麼都惡毒。」

蓓蓓心裡暗暗咒了一聲,冷笑地說:「聽你這麼說,我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偏差,按理說,我應該要羨慕孟芹才對,她要不是心思細密、手腕高明,怎麼會有一堆蠢男人自投羅網呢?」

晨光抗議道:「你這是在做人身攻擊喔!」

「我又沒指名道姓,請問,我究竟是攻擊到哪只蠢豬啦」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抬杠個沒完,直到致文打電話過來邀蓓蓓到他們的競選總部做一場表演,她與晨光的唇舌之戰才宣告結束。

當然,經過蓓蓓電話里的挑撥離間,孟芹期望與晨光再續前緣的意念已完全幻滅。在一場同學的聚會裡,晨光輾轉得知孟芹又換男朋友了,這次她的對象是一個青年才俊的醫生。同學間傳說,孟芹與這個醫生多年前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因當時醫生已有了未婚妻,因此兩人不得不終結這段戀情;如今醫生離婚三年,碰巧孟芹又處於感情空虛的時期,兩人相遇立刻重新燃起愛的火花。

也就在晨光聽到這個消息沒多久后,孟芹就打電話說她要結婚了。

「嚇了你一跳吧?」孟芹俏皮的說。

「確實有點意外,前不久看到你,你還很哀怨的樣子,怎麼突然就換男朋友,而且馬上要結婚了呢?」

「這年頭好男人不多了,看準了就下注羅!」孟芹的語氣帶點玩笑,但事實上這卻是她心底的想法。

「看樣子於致文是不懂得惜福。」晨光說。

「他適合流浪,在許多女人的感情和眼淚之間流浪。」孟芹替致文下了一個註腳。她在感情的浪潮里沉浮多時,如今說是繁華看盡也好,心如止水也罷,總之,遇見一個可停泊的碼頭,她何必又在情海里浮浮沉沉呢?

蓓蓓覺得自己一下子受到許多矚目,報紙娛樂版偶爾有她小小的花邊新聞,與她接洽的連續劇也漸漸多了起來;致文替他大學時代的學長助選,經常在政見發表會上還請她現場唱歌造勢。夜深人靜時,她便會飄飄欲仙的覺得自己就要身價非凡了。

今天她甚至為了一支很有機會拍到的化妝品廣告而興奮不已。

廣告公司對蓓蓓說:「廠商對你的滿意度很高,但是他們自己內部有人希望用港星來拍,我想機會不大,因為他們那個老闆才捨不得花那麼多錢呢!」

「那我不就是賤價出售了?」

「蓓蓓,你是物美價廉啦!」

蓓蓓在廣告公司的企畫室里和企畫部的創意女總監聊起這次的化妝品比稿經過。不一會兒有人敲門,總監低聲對蓓蓓說:「我們這次請了一位外面的美術設計,應該是他來了。」

總監拉開門時,蓓蓓張大嘴「呀」了一聲,進來的人竟是晨光。

待他們談完事情一起搭電梯離開時,蓓蓓才笑說:「好巧喔!沒想到居然會遇到你。」

其實這次的案子若不是因為知道拍攝對象是蓓蓓,晨光還不打算把時間花在這上面呢!「這個廣告的格調滿高的,對你應該有很不錯的幫助。」

蓓蓓開心之餘還帶了一點兒不確定。「其實廣告公司說,廠商還沒作最後的決定耶!」

出了電梯后晨光嚴肅的對蓓蓓說:「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

「什麼建議?」

「最好推掉寫真集。」

蓓蓓噘著嘴說:「那怎麼可能!合約都簽了,訂金也拿了,現在說不拍,他們不殺了我才怪。」

「可是他們這期推出的寫真集賣得很不好,我有朋友認識他們的攝影師,聽說之後他們的走向會變得很煽情、很挑逗,換句話說,會降格調以求銷售量增加。」

蓓蓓呆住了,頓時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晨光發現蓓蓓的神情有些沉重,忍不住安慰她說:「事情也許沒有我想的嚴重,但是你不妨在這幾天跟你的經紀人好好打個商量,看究竟怎麼跟雜誌社溝通會比較好。」

過了幾天,蓓蓓到徐靂家商量寫真集拍攝風格的事,他拿著保溫壺,尖著嘴吹了半天,緩緩的啜一口熱茶,才慢吞吞的對蓓蓓說:「你別窮緊張嘛!既然他們這期的寫真集賣得不好,改變風格很正常啊!」

「但是我擔心他們會拍得不美……」蓓蓓想說的倒不是美不美這麼簡單的意思,她更害怕會有格調低俗的畫面出現,畢竟她是苦熬了好些年,最近才有好轉的跡象。

「哎喲,小姐,別想那麼多了,到時候攝影師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總得等照片拍出來才能說人家這張格調高,那張拍得爛,是不是?你現在要我去找他們談,談啥?」徐靂輕而易舉的把蓓蓓的嘴給堵住了。

「可是我有內幕消息,說他們會拍得很像黃色畫報。」蓓蓓心煩意亂的說。

「哇!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看黃色畫報?不可能啦!」

「徐大哥,你總是幫我跟他們提提比較好嘛!」

「你真是麻煩耶,好啦、好啦,遇到王老闆我會跟他提的。」

蓓蓓扯著他的衣袖說:「你別這樣敷衍我好嗎?等你遇到王老闆?那是哪年哪月啊?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啦!萬一他想改走低格調的路線,你得幫我想辦法解約啊!」

徐靂給蓓蓓鬧得沒辦法,只好當著蓓蓓的面打電話。雜誌社的總機小姐說老闆出國,過兩天才回來,徐靂掛了電話說:「過兩天我親自跑一趟,滿意了吧」

拍照那一天早晨,蓓蓓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進攝影棚,攝影師臨時換了一個日本人,肥胖、黝黑,蓄著大鬍子與長頭髮,完全不跟蓓蓓做任何溝通,因為蓓蓓不會日語,日本攝影師又不會國語。

攝影助理英、日文夾雜著跟攝影師比手畫腳的調燈光弄布景,蓓蓓像個娃娃似的任人擺布;攝影師一會兒要她像只貓,一會兒要她像只豹,她的臉上帶著像蝙蝠俠那樣的眼罩,生澀的依照指示做出攝影師希望的肢體動作。

毛片沖洗出來那天,王老闆約了攝影師和蓓蓓在飯店的咖啡座看成果,原本徐靂該陪蓓蓓一起來的,但他居然臨時接了一個靈異節目的通告而放蓓蓓鴿子,凱文理所當然的就陪蓓蓓去看毛片。

王老闆見了凱文覺得有點詫異,因為出門前徐靂跟他通電話時還說:「我跟蓓蓓說我今天有通告,免得她又跟我嘀嘀咕咕,待會兒她自己去,看你喜歡什麼調調的你就決定了,不用跟她羅嗦,她一個小女生懂什麼。」

可是這會兒凱文來了,以一個護花使者的身分,王老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能圓滿的達成選毛片的工作。

蓓蓓很快的瀏覽了一下三大疊堆在桌上的照片,她立刻沉著臉,一言不發的握著水杯喝水。

王老闆一邊看照片,一邊嘖嘖的讚歎說:「吉田的女人拍得好耶!你看蓓蓓完全變了一個人,看得我們姜凱文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真想不到我們蓓蓓瘦巴巴的,原來人家也是該大的大,該小的小喔!」他拿著一張近乎全裸的照片湊到凱文面前,「你老婆的身材真辣!」

凱文臉一沈,揮手格開王老闆湊近的照片,正巧碰翻了桌上的水杯,吉田慌忙搶救照片,王老闆則罵了一句「你娘咧」,凱文更火了,揪著他的領子,怒道:「你再罵一句試試看!」

王老闆用力甩開凱文的手,嗤鼻一聲的說:「你怎樣?沒這個度量就不要找這種女人。」

王老闆話還沒說完臉上已挨了凱文一拳,蓓蓓驚呼一聲,想要拉住他,但兩人卻當眾扭打起來,吉田一邊嘰哩哇啦的勸架,一邊又怕照片有所損毀,場面頓時變得一團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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