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里。
偏僻的郊外,在夜晚里看起來陰風慘慘,但是在山谷的崖邊,卻有著一幢富麗堂皇的別墅,正點著滿室燈火,為深黑暗夜帶來了一絲光明。
至於溫不溫暖,那也只有屋裡的人知曉了。
長相帥氣的年輕男子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迴廊往前走著,一直走到盡頭,那扇桃心雙扇大木門前。
「義父。」男子聲音清澈高昂。
「進來吧。」粗啞的聲音在門內微弱地應允著。
男子推門而入,再仔細地把門關上,書房裡鋪著溫暖的地毯,一旁是偌大的原木書櫃,還有幾張沙發、一個小茶几,和對著門的大書桌;一個半毀面貌的男人,坐在書桌前,正看著桌上的資料。
「義父。」男子恭敬地鞠了一個躬,「您找我有事?」
「坐。」桌前的男人連頭也不抬的,下了命令。
年輕男子退到沙發邊坐定,等待桌前男子的下一道命令,不知道過了多久,即使他直立的身子已有了倦意,還是不敢有所鬆懈。
終於,他看到桌前男人取下了眼鏡。「佐晨?」方落緩緩地開口,「你對遠揚企業的總裁印象如何?」
「嚴宇峻嗎?」佐晨沉思了一下,略顯神情愉悅的開口,「我很驚訝遠揚企業的總裁竟是如此年輕,而且應對進退方面都十分老練;據說他是白手起家,對於這一點我倒是十分佩服。」
「哦?你不也只小他幾歲.現在已是龍華集的副總裁?」方落放下資料,把輪椅轉向右方,「這有什麼值得你佩服的?」
「讓我來。」佐晨趕忙站起身,走到方落身後,為他推著輪椅。「義父,整個龍華集團實際上都是您在操作,我也只不過學到一點皮毛而已!」
「是呀……他能有今天,除了靠自己的力量……還有那一筆龐大的資金……」方落的雙眼轉為深沉,「那筆應該是我的資金!」
咦?!佐晨微微一愣,他是不是哪裡聽錯了,嚴宇峻拿了義父的錢嗎?
「義父,我不懂。那天會議,我發現您好像以前就認識嚴宇峻的樣子。」佐晨把方落推到了茶几邊,「剛剛您說……嚴宇峻拿了您的錢?」
「沒錯,他不但拿了我的錢,而且……」方落雙眉一皺,迸出了殺意,「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
是呀,那天……那天如果不是他一時心軟,施捨嚴宇峻那一小枚微不足道的錢幣,就不會給他認識嚴煥山的機會,如此一來,嚴煥山的一切都會是他方落一個人的!
在那一場爆炸中,自己也不會被莫名強力的炸藥炸飛數公尺遠,而身上的大火,直到他掉落入河裡才得以熄滅。
爾後,他的眼因爆炸失明,他的半邊臉也因此毀容,他的敏捷身手、宛似一匹狼的行動力,都在瞬間瓦解了!
而奪去他所有的嚴宇峻,竟然帶著嚴煥山的資金在第一時間離開了哥倫比亞!
若不是他夠堅強、若不是他夠百折不撓、要不是他打死不願認輸,哪有今日的龍華集團存在?哪有今日的身份與地位!
終於,等到了能夠與遠揚企業一較上下,可以見到嚴宇峻,與其再一爭長短的時候了。
只是這一次,賭注就是……
「義父……」佐晨再喚了聲。「情況原來是這樣子……」
「沒錯,佐晨,如果你對嚴宇峻有好感的話,我要你立刻去除。」方落厲聲下令,「嚴宇峻是我永遠的敵人,也是你永遠的敵人!」
佐晨瞪大了眼睛,看著鮮少如此激動的方落;他趕忙走到方落面前,跪下一隻腳來。
「義父,您放心好了,您的敵人自然就是我的敵人!」佐晨握住方落的雙手,「我現在知道您和嚴宇峻的事,我怎麼可能再把他當朋友?!」
好孩子!方落微微一笑,他當初領養佐晨時,就是看在他天真無邪,純凈得像一張白紙,可以隨他染他喜歡的色彩。
而佐晨果真如他所要的方式長大,言聽計從的個性,讓他將其掌握得宜。
「好孩子,義父沒白疼你。」方落笑著,「時間過真快,你來這裡也十幾年啦……」
「嗯,佐晨永遠記得,是義父給了我這一切,給我衣食無缺的生活、給我教育、給我防身之術,給了我這一切。」佐晨像孩子般笑著,依偎在方落的腿上,「沒有義父,就沒有現在的我。」
「嗯……」方落的慈祥在轉瞬間轉成了邪惡。「既然這樣,你就幫我給嚴宇峻一點小小的警告吧。」
佐晨抬起頭,看著方落,有點愕然。
「只是一個開場,不要太盛大,懂嗎?」
他教過他的,而佐晨也很少讓他失望。
「是的!」佐晨揚起燦爛無邪的笑意,愉快的回答著方落。
只要一個小小的警告,一個開場的自我介紹吧!
方落曾經教過往晨,他讓佐晨從小就把這些血腥的手法當做「遊戲」在玩耍。
現在,佐晨就要開始他的出場,簡單而隆重的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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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下著雨,雨萍小心翼翼地把花包好,好不容易送到了飯店。
她把摩托車放到廊下,褪去雨衣,再抱起一頭鋪著塑膠袋的紫桔梗,準備進入飯店;時間將近六點還早。
身後停下一輛白色賓士,飯店人員立刻上前開門,然後規律的聲音響起,引起了雨萍的注意。
那是保鏢嗎?她微微回頭,從階梯上往下望著;的確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保鏢,是怎麼樣的人,會用到如此高水準的保鏢呢?
車內走出一個穿著自西裝、帶著陽光笑靨的男人,他禮貌地謝謝為他開門的保鏢們,然後一腳踏上階梯。
呵……雨萍原本期待出場的是一個橫眉豎目的黑道老大、滿臉橫肉的政客、或是小頭銳面的某地下人物;結果出來的竟是一個有著俊俏模樣、燦爛笑容的大男孩?
覺得與其他畫面極度不協調的雨萍,輕輕地笑了起來。
而佐晨一仰首,也就看到了在燈光下,帶著美麗笑容的女子。
纖細、柔弱、恬靜而貌美,她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與整棟飯店……甚至與四周的空氣都那麼地格格不入……卻又那麼的引人注意。
雨萍驚覺到他的注視,很快地別過頭,往飯店裡走去。
她一路走向櫃檯,而身後的佐晨也快步往前走,雨萍決定緩下腳步,沒必要跟他擠;佐晨終於略過了她,直接走向了櫃檯。
咦?!
雨萍睜大了雙眼,並停下了腳步,不過絕對不是因為佐晨的俊俏可愛,她微微離櫃檯數步之遙,凝視著與服務人員說話的佐晨。
那個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在安和樂利的台灣,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出現?這個看似陽光的大男孩,似乎不如外表單純。
佐晨跟服務人員細說了幾句,雨萍無心仔細聆聽,不一會兒,她就注意到一位從電梯步出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紫色並帶有珍珠光澤的貼身低胸禮服,婀娜多姿地準備轉入偏廳。
女人長得非常艷麗,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不過雨萍注意到她,不是因為她的艷光四射,而是因為佐晨也注意到她。
「何小姐!」佐晨笑著,上前了一大步,「你是何此紫小姐吧?!」
此紫?!
雨萍低首看了看手中的花,沒記錯的話,今晚這束柴桔梗,就是要送給眼前這位美麗女子的……,只是,怎麼有另外的人找她呢?
「我就是。」此紫輕聲開口,真是溫柔婉約的代表。「請問您是……」
「喔,我是龍華集團的佐晨,」說著,佐晨遞過了一張名片,「我想,你今晚要與嚴宇峻先生會面是吧?」
「啊?嗯……」此紫有點訝異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急著送一份大禮給嚴宇峻先生,不知能否請何小姐幫忙代收?」
佐晨向後一彈指,保鏢便送上一盒正方型的禮盒,「麻煩你幫我轉給嚴先生。」
「……啊……可是、可是……」此紫面露難色,不知道是該收,或不該收。
「請何小姐幫忙一下,就當做個舉手之勞吧!」佐晨笑得誠懇非常,「我想,依你與嚴宇峻的關係,幫他代收一下……說是天經地義也不為過吧!」
以她與宇峻的關係……此紫轉念一想,不禁紅了臉,嬌滴滴的模樣看起來煞是可愛;她想著,她與宇峻的關係的確非常「密切」,而且宇峻最近對她好得不得了,以她的身份幫他代收東西,的確是不為過吧!」
此紫甜甜地笑了,點了點頭,便拿過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佐晨再三向她道謝后,便轉身離去。離去前,他沒忘記剛剛在階梯上遇見如天使般的雨萍;因此在經過雨萍身側時,他給了她一個笑容。
雨萍只是淡淡的閉上眼,並不做任何回應。
真是……想不到嚴宇峻挑女人的眼光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空有身材和容貌,怎麼連一點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以他來說,她算是最不懂「人類世界」的人了,可是她也沒笨到那種地步,去接下陌生男子的禮物。
她是嚴宇峻的女人,就該知道他的身份與地位,而且若是「親密」愛人的話,也不會不知道嚴宇峻那股危險且冷漠的味道,他的敵人何其多呀;再者,堂堂一個什麼……龍華集團,送大禮為什麼急於一時?為什麼又不當面交給嚴宇峻?
簡直就不合邏輯,這樣子那個女人也收得那麼高興?
雨萍皺了皺眉,是她太敏感?還是她至今依舊不了解現實生活的人類?大家把這種事情視為理所當然嗎?不懷疑有任何陰謀嗎?
看來,花是不必送到房間了,直接送到餐廳好了。
雨萍直接問了櫃檯服務生,得知嚴宇峻訂的是飯店高級餐廳的二樓,所以決定直接把花送到那兒去。
順著指示往樓上走去,不一會兒,她就聽到物品的摔落聲。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有資格幫我收禮?」
冷冽的聲音從空曠的廳里傳來。
空曠?可不是嗎?嚴宇峻這哪叫訂下二樓餐廳呀,這根本叫包!這層樓一個客人都沒有,只余窗邊嚴宇峻的那一桌。
雨萍還沒上樓,就聽到那種……平靜但絕情的音調,再加上蕭昕剛好也在那兒,他認得雨萍,微睜大了眼看了看她,再看看她手中的花,旋即明了雨萍為何而來;雨萍一步上前,蕭昕才準備開口,又聽得後頭一陣嚶泣。
「我……我……我只是想說順便幫你收一下嘛……」此紫坐在嚴宇峻面對面,哭著,「我……」
現在不方便。蕭昕以眼神暗示雨萍,而她只是回以了解的微笑,悄聲對他說她等一下好了。
「幫我收一下!」嚴宇峻從容的拿起餐前酒,「你在收東西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是誰?」
他冷靜的態度、無情的聲調冉冉令紫色身影的女子因害怕、傷心而顫抖著身子;雨萍見著她的背影,心裡倒是突然湧起了某種同情的感覺。
「我……我是何此紫呀……我再怎麼,也是何氏一門的大小姐……我……」話是這樣說,但是此紫卻越說越小聲,「人家托我幫你收禮,我……」
「說的好,你的確是高雄何氏企業之嬌貴千金,但是——」嚴宇峻放下酒杯,勾起嘴角,那樣笑著對此紫說,「你不是我嚴宇峻的任何人。」
不是他嚴宇峻的任何人!
這句話說的可真絕情呀!
雨萍看著嚴宇峻嘴角露出的警告笑意,這個男人和早上在她花店裡的是同一個人嗎?陰冷且無情無義,面對著如此深愛他的女人,眼底不僅毫無情意,甚至還開口公布:她不是他的任何人。
真是令人情何以堪呀!
她一直以為他和她是相似的,但是,至少她的生活是絕對正常且平淡,即使孤獨但還算得上平穩;不像他得站在驚濤駭浪里、得逐退一切、得繼續那樣無情的傷害人。
可悲的女人,但是更可悲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看給我就好了。」蕭昕轉過頭,對梯間的雨萍說著。
「不,我非得親自送到。」雨萍回絕。
蕭昕倒是奇怪,只不過送個花,她給他他再轉交不是一樣嗎?而且現在這種情況,這不花有和沒有,他年是差不多了。
「出去吧,我不想要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嚴宇峻轉身對候在一旁的服務生說,「告訴廚師,可以上菜了。」
「你……你在趕我走嗎?」已經哭花了妝的此紫訝異地抬起頭來。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此紫。」嚴宇峻閉上不屑的雙眼。
此紫踉踉蹌蹌地起身,推開椅子,無地自容地直直衝向了樓梯。蕭昕不便多做阻撓,只得叫保鏢讓開一條路讓此紫離去。
「何小姐,你的花。」雨萍突然以花擋住了此紫的去路。
此紫哪有閑情管什麼花,她只是看著雨萍,然後瞪著那束紫色桔梗。
「你讓開!」她尖聲叫著。
「帶著它吧,至少比較好走回房間。」
雨萍硬是把花給了此紫。此紫一把搶過那束花,繼續踏著高跟鞋往樓下奔去。
嚴宇峻看著她,好似早就知道她來的樣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她知道,那笑容其實並不帶著笑意。
「叫廚師一兩份餐吧。」嚴宇峻突然對服務生一彈指,「坐吧。」
「我來不是要吃東西的。」雨萍走到此紫剛剛坐的椅子邊,對著嚴宇峻,「我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有什麼事坐下來說也無所謂吧。」嚴宇峻以單手伸向雨萍,請她坐下,「吃一頓飯沒什麼了不起的。」
這不是鴻門宴……是呀,這沒什麼好戒懼的,不過對是他請吃一頓飯;應該不會有危險。
雨萍緩緩地閉上眼,再一次告訴自己,她已經退休了。
「好吧。」雨萍應了聲,拉開椅子坐定。
好……吧?!嚴宇峻皺起了眉,他有沒有聽錯?這個普通的花店老闆娘竟然對他、嚴宇峻的邀約,應了一聲:好吧?!
聽起來,還真象是他強迫她一樣。
蕭昕和保鏢在遠遠的那一桌坐下,而主廚開始將美味的法式餐點端上,雨萍熟練地拿起刀叉,優雅地吃起前菜來。
「我以為我交代你的是,把花送到五O六號房給何優紫。」嚴宇峻看著低頭吃得很高興的雨萍,「可是為什麼……」
「我以為你的重點在把花交給何此紫小姐,而不是五O六號房。」雨萍連頭也不抬,截斷嚴宇峻的「質問」,「我看到她往這裡來。」
嚴宇峻停下刀叉,他想他應該是沒有感覺錯誤,
這個花店老闆娘長得恬淡宜人,但是似乎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樣纖弱……面對著他,從未曾因他的威嚴而有懼色,也從未在意他的存在。
這不是神經大條,就是根本不想理他……什麼樣的女子有辦法如此忽視他呢?不忽視而他的外貌,竟可以忽視他的氣勢?!跟早上……那樣的善體人意、那種過於纖細的敏銳,又不一樣了。
「想不到你對法式餐點的用餐禮儀與刀叉這麼清楚。」
這是嚴宇峻的另一個問題,正統法國餐,有多少人會摸得清楚席間禮儀?
「我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
雨萍又是淡淡的回答,她沒有太多話。
事實上她從一進來,一顆心就全放在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上;她會留下來,也是為了那個盒子。
「你……在法國待過?」而且還是一段時間?「實在是……看不出來。
在法國待過?還是在法國留學?眼前這個女人的模樣和感覺,都無法讓他看出她到底是受過何種教育、或是她的任何一絲特質……甚至,連個性他也看不出來。
她太過於恬靜,白皙臉龐上沒有一絲紋路,她說話時沒有表情,也不常看她笑,她像是一個反應遲鈍,或是一個沒有什麼感情的人。
可是今天下午,卻又是那樣堆……嚴宇峻在心裡想著,思索著。
提到法國,雨萍倒是想起了一些過去;她在法國可定居得久了,在那裡住了好幾年,也算有些感情。
「你去過羅浮宮嗎?凡爾賽宮?」嚴宇峻像是試探雨萍般的問著。
雨萍這次頭沒有抬起,微視著嚴宇峻;他剛剛問的……是什麼意思?她雖然沒接觸過太多人,至少她還是跟人相處過,她不喜歡他現在對她說話的那種語氣。
跟他在一起的女子都得承受這樣的鄙夷嗎?
她不喜歡。就算她坐在他面前,也不代表她就是那個何此紫。
今天下午也一樣,當她說中他的心情時,他也是一樣質問……
「都去過。」還在那裡殺過十三個人,「你在試探我嗎?」
雨萍放下了刀叉,語調並不比嚴宇峻熱到哪裡去;空氣彷彿在頓時凍結,放下刀叉的雨萍正冷冷凝視著
嚴宇峻,而對桌的嚴宇峻雙手還握著刀叉,卻被雨萍的口吻、態度給震驚了。
蕭昕則從容地招呼坐在遠方的那桌保鏢,盡量吃不要客氣,少去管那桌的人,比較不會倒霉。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隨口問問。」嚴宇峻深呼吸后,決定微笑以對,「你反應不必那麼大。」
「我反應沒有大。」
哼……雨萍眼眸一低垂,不居的掃了他一眼,「我反應大不是那個樣子。」
她反應激烈的情況不多,至今只有四次。
第一次是在深夜巷中看到想非禮一名少婦的幾個男子,聽到求救聲的她,那時心裡湧起一股厭惡感,所以就殺了他們。
第二次那個被欺凌的對象換成了她自己,最後,那個企圖強暴她的男人被她分成八塊,扔在塞納河。
至於第三次,是在哥倫比亞……那時的激烈不是生氣憤怒……而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了,該淡看人世一切的她,竟然會對一個將死之人感到同情……
或許是……每一個在她面前瀕死之人,永遠都是淌著淚水、哭著求饒,想的都是自己的命;而那個人竟是此地不同,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傷口令他痛不欲生,但是他心裡想著的卻是另一個人,嘴裡叫的也是另一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人如此惦記她、如此關懷她……也許因為自己得不到那種感覺,所以她希望別人可以獲得,所以,她破天荒的許下承諾,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也能有酸楚的感覺。
而第四次,就在她二十九歲的前夕,那場大雪、還有讓她每次想起,心裡永遠都隱隱作痛的夜晚。
「我勾起你什麼心事嗎?」嚴宇峻注意到雨萍飄離的思緒及眼神,「你出神了。」
「不干你的事。」
比什麼都絕的,雨萍飛快回了這句令嚴宇峻措手不及的話語。
冰冷、絕情、不屑一顧,他開始覺得有點像是在照鏡子般,在平靜無波瀾的面容下,他終於找到了一絲高傲,那一種對世界冷漠的傲然獨立。
她是早上花店裡的老闆娘嗎?那種纖細感覺竟然即將消失殆盡!
遠遠的蕭昕早將一切聽進耳里,他邊聽、邊吃、邊咋舌,嚴宇峻的性格他不會不知道,讓他訝異的是那個老闆娘呀!平常他去店裡,她那次不是微笑頷首,就那樣的溫柔加輕聲細語,怎麼看得出來,跟宇峻一對上會是這樣子——同等的囂張。
同等囂張,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他還沒看過誰在宇峻面前會那樣的不屑一顧,雖然她話少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也不至於用那冰冷的語氣,還說什麼,「不甘你的事」。
哇,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現在都不知道是該為雨萍祈禱,還是為宇峻祈禱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雨萍和嚴宇峻沒再說話,兩個人也不至於大眼瞪小眼,反正就是各吃各的,這種沉默令其他人更難挨;不過,最難受的大概非嚴宇峻莫屬了,他恐怕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到這種「公然挑戰」!
即使他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話,但雨萍仍然採取一慣的態度,她認為吃飯就吃飯,說那麼多話幹嗎?看著窗外的燈火點點不也美麗,何必浪費時間在說話上面?
以前她可以對著窗外一整天的,那樣的寧靜其實是美好的。
好不容易,聰明的嚴宇峻總算把話題扯到花上頭,他似乎不讓雨萍開口說話不甘心似的,話題轉到了「花」上頭,屬於雨萍的專業領域,她自然是「比較」有興趣,而且也因為嚴宇峻巧妙的使用「問」的方式,而雨萍負責答,因此她的話才漸漸變多。
嚴宇峻故意問花要怎麼保鮮、為什麼桔梗的花瓣會皺、香水百合有哪幾種……他倒是很高興自己的計劃成功地讓雨萍多說了很多話,而且該得還算興高采烈;可是蕭昕可不這麼認為,他不時望向窗外,緊張兮兮。
「怎麼了,蕭昕?」保鏢對他的分心感到困惑,「一直看窗外?」
「我在看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蕭昕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誰有看過宇峻那副模樣的!他在笑耶、他在『問』一個女人事情,不是在『命令』一個女人耶!」
這……這是什麼情況呀?!
他們很愉快的聊著,還一邊吃到了甜點,雨萍接著開始說明花的花語,說明花語其實是很重要,有心人會送一束另含意義的花,給他深愛的人,代表一種羞於啟口的愛意。
雨萍說得眉飛色舞,開始出現了更多的笑意,而嚴宇峻也看得十分愉悅;大概室內悶,悶出雨萍一對粉頰,加上她開心的樣子,又呈現出另一種不同風貌。
真是奇異的女子,三種不同風貌、三種不同的表情、三個不同的語調,都讓他在一天之內見識到了。
她到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模樣?
「打攪一下。」蕭昕很不識趣地走到他們桌邊,「用餐完畢的話,十點得回去。」
「我知道。」嚴宇峻不耐煩地微斂起臉色。
不過面前的雨萍還是帶著喜悅面容,開心地吃著甜點,並沒有因蕭昕的打斷而不悅,蕭昕還有事沒說完,他決定說快一點,免得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這份禮物……」蕭昕把手放在禮盒上,「該收……不該收?」
禮盒……雨萍的笑容突然微凝了起來。
「此紫都收了,我們退回不是更失禮了!」談到這個,嚴宇峻又皺了眉,「只是我不懂龍華集團在搞什麼鬼……那個佐晨為什麼不當面交給我呢?」
因為裡面有文章。雨萍的視線完全放在禮盒上了。
「要開嗎?」蕭昕問著,「至少經過搖晃后,確定非水銀式炸彈。」
刷!
一隻柔荑比什麼都快的,倏地壓上了禮盒。
「誰都不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