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闆,戴特找你找得很急。」話筒那端的羅丹口氣顯得十分無奈,「他不相信我不知道你人在哪裡。」
「戴特?他找我做什幺?」走在布拉格的大街上,費蒙只想悠閑的度過這一個月。
「聽說,威廉斯車隊的一名車手最近在日本出了車禍,無法參加剩下的九場比賽,戴特急得頭髮都快白了。」
「那不關我的事。」他已經退出賽車場兩年了,不僅是正式比賽,連在馬路上跑跑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說正格的,他只參加過二OOO年的世界一級方程式賽車,為期十六場的比賽,輕而易舉的贏得冠軍之後,拿著鉅額的獎金風光下台,悠悠哉哉的過了兩年富有的生活。
「去玩玩也不錯,不是嗎?」
費蒙撇撇嘴,遙望著莫兒島河上的查理大橋,那被無數精美雕像所守護的巨大拱橋,在陽光下顯得尊貴而美麗。
「你是要我去當人家的備胎?」
「戴特說了,除了獎金,他再以個人名義出資一百萬美金,邀請你加入威廉斯車隊的行列。」
「嘖,他真是個賭徒!如果我輸了呢?」
「他對你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老闆,我也是。」要不是風迷費蒙兩千年橫掃國際賽車界的英姿,他這個堂堂哈佛大學財管系的高材生,怎幺可能甘心當他的特別助理,除了替他管錢管投資外,還得包辦他生活中所有的瑣事。
「羅丹,全天下的人,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我是相信我自己啊,所以我的眼光准沒錯。」兩年前,費蒙以創紀錄的速度贏得了每一場的勝利,全球賽車迷幾乎為他瘋狂,誰料得到最後他竟然選擇離開賽車場。
當時,全世界的賽車迷都在找他,包括各大車隊、賭客、慕名想要討教的賽車手等,但費蒙卻像瞬間消失的幽魂,隱匿於空氣中,根本沒有人找得到他,直到費蒙自己來找他……
老天!當他在自己家門前看到費蒙時,他足足呆了三分鐘,揉了十幾次的眼,才敢相信F1賽車手費蒙真的站在他面前。
「我老了,就算真的參加比賽也不見得可以再一次拿到冠軍,更何況,這兩年的冠軍也絕不是普通的對手,要打敗他並不容易。」
賽車,除了高超的技術,設計精良的車子,堅強的團隊與工程人員,進站多寡的技巧之外,還包括了車手的運氣、情緒及身體狀況,缺一不可。
「所以才是個挑戰啊,老闆,你當初不就是因為贏得太容易了,很無趣,才毫不眷戀的退出賽車界的嗎?」
是的,無趣,這是他一直放在心上沒有說出口的話,羅丹這傢伙卻猜到了,哈,也不枉他跟了他兩年。
費蒙一笑,「你很精明,羅丹。」
「這當然,否則你怎幺會親自到我家來聘請我?」羅丹得意的笑了,「看在一百萬美金及那天文數字的獎金份上,你就去玩個半年吧,九場的比賽,就當是在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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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把我們古堡團團圍住了。」愛妮絲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霍曼手上正抓著一條活生生的魚,專心的用一把亮晃晃的刀輕巧的劃破魚的肚皮--
一刀斃命,漂亮!他簡直太崇拜自己了!
「喂,你聽到我說話沒有?」要不是他手上拿著噁心的魚和一把沾了血的菜刀,她可能一拳過去把他打扁。
喝,竟敢漠視她大小姐的存在?太過分了!
霍曼敷衍她的問:「找你的?」
「當然不是,我猜應該是來抓你的,那等陣仗……不是俄國人的作風,他們也不是俄國人。」
「喔?那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了。」嘴裡這幺說,霍曼還是專心的研究他手上的魚,「你看這魚清蒸好還是紅燒好?那個費蒙有中國人的血統,應該會喜歡重口味的東西,我看紅燒好了,色香味俱全,好吃得讓他懷念我一輩子。」
「霍曼--」
「別緊張,那些人是來找費蒙的。」
「你怎幺知道?」他連人都沒瞧見,不是嗎?
「莫兒說的啊,她說費蒙明兒一早就會退房,所以這份晚餐是他在這裡的最後一頓大餐,我得好好表現才行。」
「費蒙明兒一早就要走?我怎幺不知道。」看來今天晚上又要趕工畫畫了,這個莫兒怎幺沒早些通知她?
叨念著,愛妮絲已走向畫室,莫兒正站在畫室的窗邊,背對著她。
「你來了?」愛妮絲在一幅空白的畫紙前坐下,「說吧,這一回要送對方的畫是什幺?」
莫兒幽幽一嘆,回眸瞧了她一眼,「我希望他可以改變主意,愛妮絲。」
愛妮絲用手托腮,看了她好一會,「你真可憐,莫兒。」
莫兒一笑,搖搖頭,「我已經很幸福了,要不是幽靈收留我,我的生命可能早已經到盡頭……不說這個了,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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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剛剛好三個晚上。
「您的違約金五萬四千美金,退給您的總共是十萬八千美金,請點收。」莫兒把一迭美鈔放在牛皮紙袋裡遞給費蒙。
費蒙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對不?」
「什幺?」莫兒裝傻。
「三天,不是三十天,嗯?」真是件詭異的事。
莫兒一笑,不多話,「請點收,先生。」
「不必了,這幺多錢,真要點還會手酸。」費蒙把錢推回去,「先放在這裡吧,帶那幺多錢在身上,我怕被搶。」
莫兒又是一笑,點點頭,收下了,「屆時如果不夠,我會請您再補上。」
「你的意思好象是--我一定還會再回來,而且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費蒙不敢再小看這個嬌小的女人,她的話不多,卻字字飽含深意。
「每個來過的客人都會再回來,先生。」
「所以,你剛剛的話只是隨口說說?」
「沒錯,就是這樣。」莫兒笑了笑,彎身取出一小幅裱了框且已用牛皮紙封好的畫遞給他,「費蒙先生,這是夢幻古堡送給您的畫。」
畫?費蒙的腦海突然想起羅丹那天在電話里所說的話--
……夢幻古堡會送每個住房客人一幅畫,而那幅畫的內容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真……
「我不需要。」他的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上。
「費蒙先生,你退回的錢我可以代為保管,但畫,我們送出了就一概不收回,你千萬不要為難我才好。」
「那就把它丟到垃圾桶去!」費蒙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那也請你自己丟。」莫兒追了上去,把手上抱著的畫直接塞進他懷裡,「你可以選擇要不要發生。」
「什幺?」費蒙被迫拿著那幅畫,一臉莫名的看著她。
「再見。」莫兒朝他微微點個頭,快步的跑回櫃檯。
守在古堡外一個晚上,戴特的手下一看見費蒙走出古堡便上前迎接,伸手要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我自己拿就可以了。」費蒙閃過他伸過來的手,將畫夾在腋下,「辛苦你們了,布拉格的夜晚氣溫不高啊。」
「應該的,費蒙先生,是我們早到了,還請您不要告訴老大。」戴特的手下必恭必敬地道。
「不會的,上車吧。」費蒙一笑,被人迎上了車。
透過後車窗,他看著夢幻古堡緩緩地消失在眼帘,說不上眷戀,但他的第六感卻告訴他--他真的可能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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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雪梨
「助理的工作很繁瑣,小到包括照顧車手的生活起居、食衣住行,安排及掌握車手的行程、約會、所有行動,遞毛巾、端茶水,在比賽期間與車手寸步不離,時時讓車手的身體及情緒維持最佳狀態,大到隨時了解車隊進行車況設計,調校及準備情況以傳達給車手,並與總管理處時時保持聯絡……這樣,你明白了嗎?」
「是,我明白。」林柔兒乖巧的點點頭,兩隻緊絞著的手緊張的冒汗。
「你可以嗎?」威廉斯車隊老闆的特助帕尼斯,一雙細小的眼睛布滿精光的直盯著眼前嬌小的女人,很懷疑像她這樣一個柔柔弱弱,風一吹就會倒的小女孩,可以勝任這項穿梭男人堆里的工作。
「我可以的,先生,請你務必給我這個機會。」林柔兒的語氣有點急,似乎也感受到了對方眼神與言語之中對她的不滿意。
「嗯……」帕尼斯沉吟片刻。
事實上,他一點都不以為這個嬌柔的東方女子適合這份工作,但要找到一個像她一樣,懂得中,英、法三國語言,又願意做這份工作的女人實在不容易,畢竟這個工作要整年度跟著車手到世界各地,甚至要做一些傭人般的工作,高學歷的年輕女子是萬萬不願的,也少有人喜歡四處奔波的不安定生活。
何況,眼前這個女孩是他的獨生愛女千求萬求,非要他親自來看看可否錄用的女孩,也是愛女每天掛在嘴邊,說她這個好說她那個棒的高材生同學。
「先生,我極需要這份工作,求求你讓我做吧,我一定會努力把這份工作做得很好的,我保證。」林柔兒凄楚動人的眼眸定定的望住帕尼斯,柔弱的體態下卻有一顆十分堅定的心。
她知道車手助理的工作可能把她累垮,她也知道對她這樣一個對賽車一竅不通的人而言,要擔任賽車手的助理是更加的難上加難,但這卻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為這份工作的薪水很高,是她擔任翻譯工作的好幾倍,工作一年就可以讓她完成去法國巴黎留學的夢想。
她答應過爸爸的,要替他一圓建築師的夢,從小她坐在爸爸腿上,聽到的都是爸爸對巴黎藝術殿堂的嚮往,久而久之,她也把爸爸的夢當成自己的,立誓這輩子定要替他完成……
可惜,爸爸突然就這幺走了,把十九歲的她一個人留在雪梨,再也看不見她要為他完成的夢想……
今年六月,她才剛剛考上法國巴黎藝術學院建築系,卻頓失了她在世上唯一依靠的爸爸和經濟後盾。
不想怨天尤人,她要靠自己圓夢,她在爸爸的墓前立過誓,她一定會完成他和她的夢想--當一個傑出的建築師。
「這份工作需要簽約一年,但因為今年的賽程只剩下九場,所以例外只簽約半年,違約的後果都寫在契約里,你看了嗎?」
「我都看過了,先生,我同意契約內的所有條款。」
帕尼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好吧,那你就來試試看,試用期一個月,這一個月,你暫時跟著史瓦斯頓,他是賽車手裡唯一一個比較斯文溫柔的男人,對你這個新手來說應該比較好。」
「我知道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帕尼斯先生。」林柔兒不斷點頭道謝,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你不必謝我,該謝謝那個介紹你這份工作的人。」帕尼斯起身一笑,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這行業很亂,看到什幺或聽到什幺就裝做沒看見沒聽見,知道嗎?做好你份內的事就行。」
「我知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個帕尼斯先生真是太好了!就像她爸爸一樣關心她……
「還有,不可以愛上車手,那是身為助理的禁忌,不要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如果犯了規,你將會丟掉這份工作,懂嗎?」
「是,我明白。」
「那就好,去人事部報到吧,我還有客人。」
「是,謝謝你。」林柔兒再次彎身道謝,輕快的走出這間令她緊張不已的辦公室后,她放鬆又開心的想要尖叫。
她低著頭快步往前走,抿著的唇辦掛著難掩的笑意。
老天!她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她沒想到自己可以爭取到這份年收入十萬美金的工作!這都要感謝她的高中同學,帕尼斯的女兒--莉莉。
輕快的腳步讓她像精靈一般的美麗身影飛進了人事部,卻在下一秒鐘迎面撞上了一堵肉牆--
「啊!痛!」她秀氣的鼻被撞得隱隱發疼,淚都快落下,不過她還是下意識地不斷彎身向被她撞到的人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個就叫做樂極生悲吧?她活該……
費蒙低頭看著眼前不斷道歉的黑髮小女人,有點好奇她那覆在烏黑髮亮長發下的容顏,是不是有如她黃鶯出谷般的嗓音讓人心動……
「抬起頭來,女人。」
「嗄?」女人?他是在叫她嗎?不會吧?
「費蒙先生叫你抬起頭來,聽到沒有?」站在費蒙身邊的莫妮卡有些厭惡的挑了挑眉,真不知哪來的笨女人?
「我……是……」林柔兒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楚楚動人的眸子怯生生的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這個男人……好高,也好帥,像基諾李維,卻比基諾李維看起來更狂傲不馴且邪氣,尤其他瞪視著她的模樣,好象在評估一項無生命的商品。
冷漠,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氣息。
「你是中國人?」看到她那典雅小巧的東方瓜子臉,費蒙改由中文問。
「是。」她詫異的凝望著他。眼前這個尊貴有如天神的男人會說中文?難道他也是中國人?
不,不太像,雖然他的頭髮是黑色的,但他的輪廓好深好立體,眼珠子像黑色又像深藍色,深邃得有如大海……
「名字?」
「嗄?」林柔兒以為他要痛罵她一頓的。老天!他問她的名字該不會是想要人把她踢出車隊吧?她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而已,罪不至此吧?
「名字?女人!」
「林柔兒。」他的火氣不小,耐性更是少,她垂下眼不敢看他。
「做什幺的?」
「車手助理。」她小小聲地道。
在一旁的莫妮卡聞言,眉一挑,冷笑,「你在開什幺玩笑?像你這種黃毛丫頭都可以干車手助理?那我算什幺?何況,我根本沒見過你。」
威廉斯車隊今年出賽的兩名車手,一是史瓦斯頓,一是代替另一車禍受傷車手的費蒙,莫妮卡在這一行算是老手,已經被派任擔任費蒙的助理。
「我今天第一天報到。」林柔兒的聲音更小了,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你是史瓦斯頓的助理?」莫妮卡再度挑眉,從下而上再從上而下打量她,「我看你還未成年吧?」
「我……十九歲了。」
「嘖。」莫妮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史瓦斯頓也太可憐了,你這個什幺都不懂的助理跟著他,只會礙事而已,能幫得了他什幺忙。」
「我會努力做好的。」林柔兒不太服氣,但是她不僅年紀比莫泥卡輕,身高比她矮,在這一行更是生手,又是靠走後門才進來的,實在沒資格說什幺。
「那就拭目以待嘍,我想你能撐上半個月就是萬幸了。」莫妮卡冷哼一聲,笑著勾起費蒙的手,「咱們走吧,還得看車去呢,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小女生身上,她們通常只會用崇拜的目光盯著你們而一事無成。」
聞言,費蒙的唇角噙著一抹笑,「你這嘴巴真毒,莫妮卡,我很懷疑我可以忍受你半年無時無刻的在我身邊。」
莫妮卡?她就是帕尼斯要她學習的另一個車手助理?林柔兒有些愕然,也對她的不友善感到有點不安了。
「你可以的,我保證。」將豐滿的身子偎了過去,莫妮卡仰起一張精雕細琢的容顏湊近他,「我還可以保證你會很滿意我的工作表現,甚至自動要求老闆加我的薪。」
「是嗎?」費蒙哈哈大笑,一手伸過去輕捏她微俏的臀,「你這個女人真是不安分!看來我得小心了。」
「怕我吃了你?」
「是啊,我怕被你啃得屍骨無存。」狂放不羈的大笑出聲,費蒙親密的摟著莫妮卡走出人事部。
辦公室的門一關,四周突然間安靜得連根針掉下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彷彿剛剛那陣張狂無比的笑聲只是她的幻聽……
人事部的人似乎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驀地鬧烘烘一陣又各自忙碌去了,一個金髮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突然從位子上起身向她招手--
「你是林柔兒嗎?過來報到吧,有些手續還要辦呢,別在那兒發愣了!」
「是。」林柔兒趕緊收拾方才片刻間慌亂莫名的心神,忙不迭朝那女子的辦公桌跑去,邊跑邊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臉。
收驚收驚!莫怕莫怕!也許他們是男女朋友,一定是的,否則那個男人不會也不敢公然在辦公室里捏那女人的屁股……
是的,一定是這樣!她實在不必大驚小怪!
「莫妮卡那女人是個騷貨,跟每一任車手都上過床,因此總是氣焰囂張得不得了,你不必理會她。」金髮女子遞了一些表格到林柔兒面前,「看完后在這幾張的末端簽上你的名字。」
「好的。」林柔兒乖巧的接過筆和文件,逐字看著。
「你以後可別學她,要和車手和睦相處的方法有很多,她這樣只會讓那些男人瞧不起她,表面上風光,男人賣她面子,事實上他們只不過是為了吃她更多的豆腐而已。
「那些車手除了找妓女,助理通常是最好的床伴了,何況妓女不幹凈,契約上又規定若未得公司同意,不能隨便交女朋友,所以像莫妮卡這樣可以時時陪在身邊暖床的助理自然成了搶手貨,沒什幺好得意的……」
林柔兒不知道這些話究竟是說給她聽,還是金髮女子說給自己聽的,但是,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進了她的耳朵里,算是職前訓練加上震撼教育吧,她從來沒想過,車手助理的工作內容里遺可能包括暖床這一項……
不會的!她不會像莫妮卡那樣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做好工作的籌碼,更何況,她只做一年甚至半年,是否成為這個圈子裡的搶手貨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她也不希罕。
她的夢想不在這裡,這裡,只是她走向夢想的一個跳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