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桔子,慢一……點,我還沒跟主人告別呢!」被桔子火速拉出宴會的可柔,氣喘吁吁的喊。

「英浩先生和我已經替小姐打過招呼了。」桔子頭也不回的握緊她的手,一逕快步往前走,接近跑的程度了。

「你……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忍一下,就快到啦。」桔子不曾放鬆力道,走向候在前方的車子。

「桔子,到底--啊--」還來不及說完一句話,可柔已被甩進車子里,捂著撞疼的頭,正要發難,一個寵物籃子隨即落到她懷中,裡面傳出拉長音的喵嗚聲,顯然小綠寶也被搖得七葷八素,正不爽。

「OK!」乾凈俐落,桔子處理好似的拍拍手,隨之坐進車裡,對前頭的司機道:「保羅,抄捷徑到機場。」

「干麽這麽趕?」還得抄捷徑。

「捷徑是有,路況可不太穩喔。」駕駛座前的西方男子保羅回頭道。

「不穩?路還沒鋪好嗎?」

「那倒不是,路算好走,就是岔路回彎多,午後更容易起霧,影響視線,得非常專註不容分神。」

「我可以確信你是個無人可比、非常專業的優良駕駛嗎?!」

「桔子,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問你事?」不甘被忽略的可柔抗議道。

「當然,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專業的能力,將你和小姐安全送到機場。」像被別上一記榮譽勳章,優良駕駛拍胸,車子一發動,馬力十足的飛馳而出。

「桔子!」可柔受不了的大聲高喊。

「是的,小姐想問什麽事?」車子一出發,桔子馬上恢復往昔專業保母的微笑,親切回應。

「你--」可柔氣悶的緩了緩呼吸。「到底在急什麽呀?」竟然粗魯的把她往車子里扔!?

「趕時間嘍!」

「到機場一個小時,離傍晚的飛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何必趕得一副刻不容緩似的。

「我又改時間了,現在趕到機場正好直接上飛機。」

「有必要嗎?」就算理查爺爺急著見到她,也沒必要像逃難似的跑人吧!?

「有--很有必要!」桔子笑容不變,斬釘截鐵加強語調。「理查老爺年紀大,心臟弱,讓老人家久等了,出了事情就不好了。」推推眼鏡,揚揚雙眉,她真是越來越受不了這副架在鼻樑上掩飾的玩意。

「太……」誇張了吧還沒出口,桔子已詫然地喊:「保羅,快往旁邊停車!」

「怎麽了?」

「小姐,我的隨身公事包忘了帶,重要的文件和護照都在那裡面,先讓保羅帶你去機場,我等會兒就趕到。」

「何必那麽麻煩,直接掉頭回宴會就好了,保羅……」

「不行--你不可以再回宴會!」桔子阻斷大喊。

「不能回宴會,為什麽?」今天的桔子真是說不出的怪!

「哎,我……一時忘了公事包究竟放在置衣間的哪個地方,可能得費時間找一下,你先和保羅到機場,如果可以,搞不好我和英浩先生會一起趕過去。」總之,就是不能讓她再接近宴會,因為如果資訊沒錯,「那個人」非但到了達卡拉斯,還正往這兒來。

「真是這樣?」明顯的藉口讓疑惑的眼神更加狐疑。

「當然!」桔子昂首高挺鼻子,完全一副沒得好懷疑的模樣。笑話,環境之需,她的每一分能力與神態可都是經過歷練的,瞎說也不過是其中一項。

可柔美目略蹙,隨即展笑。「好吧,我先跟保羅到機場,你確定不用送你回宴會?」

「不用,路上一堆載客的車子。」

「好,你堅持,我也不勉強。」

雙方各自笑著,桔子下車時,可柔探出車窗與她互相拍拍掌,以前兩人只要達成事情的看法或協議都會這麽做。

車子再度揚塵而去,直到過了兩條街時,車裡的小主人開口了。

「保羅。」

「是的,小姐。」

「從捷徑到機場要多久時間?」

「只要沒走錯路,半小時,小姐。」岔路多,很怕認錯方向。

「很好,捷徑走一半再繞回宴會。」

「繞回宴會!?」沒聽錯吧!?

「沒錯,我一定要看看,大家到底搞什麽鬼!」

仔細想想,不只桔子怪,連爹地今天見到那個羅先生神態也很不一樣,既然大家都拚命「驅」她離開,她就偏偏要再回去弄個明白,既然她才剛離開,算算時間,還不宜太早跑回去。

☆☆☆

露天草坪上的宴會,賓客的笑語和音樂正熱烈,而屋內的筱原英浩和羅睦天,一場會面,各有堅持的立場,讓彼此的氣氛暗潮洶湧。

「真相大白又如何?」筱原英浩唇角冷冷淡揚。「憑什麽認定可柔還屬於他,難道就憑一樁復仇下的婚姻?」

「憑這椿婚姻,他就有要求的立場。」

「不要忘了,與他成婚的是喬皖而非筱原可柔,何況在他做盡一切後,他已沒有任何立場!」

「你、我心中都明白,無論那張結婚證書上,簽下的是喬皖或可柔並無差別,因為真正經歷了一場婚姻的是當事者而非一個名字。」

「他自私的認定,就要我的女兒繼續當初這場荒謬!?」

「自私、荒謬!」羅睦天眯眼打量站在另一扇落地窗前的筱原英浩;挺拔修長的身形,冷凝眉宇,灰鬢下的側顏,不因歲月而失去風采,依舊英挺且……充滿莫測。

「筱原先生。」看著眼前的人,羅睦天的面龐已有慍色。「容我冒犯的說一件事,聽說當年的慘劇發生後,您看到薇兒夫人躺在血泊中的屍體,是痛不欲生的抱著屍體關在房中,連續好幾天不吃、不喝,像瘋了一樣,最後才親自將妻子的屍身入殮,從此你也消失了蹤影,循著妻子過去的足跡,開始了你十八年的流浪,追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筱原英浩閉上眼,椎心的過去、一度沈痛的令他只想以放逐來毀滅自己,當胸口的水晶圓墜發出熱時,他安撫似的按上那透出憂傷的水晶墜,警告道:「你應該也清楚,我的妻子一直伴在我身邊,我不會再讓她掉下一滴淚,尤其過去的往事,否則得有人為她掉下的淚付出代價!」

「抱歉了。」他頷首致意。「舊事重提只是想告訴您,這場悲劇讓您放逐十八年,而聖淵在當年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中一槍後,看著當年的小女嬰,也就是可柔小姐被歹徒帶走,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阿姨中槍活活墜樓,當第二槍貫穿他的身體而倒在欄杆上時,他看著底下雪地里薇兒夫人的屍體,對一個童稚的孩子而一言,他目睹的不是一個悲劇而已,而是烙在心靈,一輩子難以抹滅的悲痛烙印!」

窗前的頎長身形,依然無言不動,只是眉宇更見幽凝。

「連續幾天他在瀕臨死亡的重傷下掙扎,在當時,包括他的父母,幾乎沒有人覺得他能救活,但是他撐下來了,當他醒來時,大家都高興的以為他脫離險境,也成了慘劇中唯一的倖存者。」

「你的目的是想對我重溫往事?」

「不。」羅睦天環胸,對那始終令人難以捉摸的側影,道:「我想替聖淵請教他最敬愛的英浩叔叔一些事。」

「有什麽話直接說吧!」何勞拐彎抹角。

「您曾是教導他的人,那你一定能教他這個慘劇倖存者,如何應付在小小的年紀親眼目睹兇殺的經過,活生生的生離死別在他眼前上演,他卻無能為力救得了任何人,從此這份自責與震撼根深入骨,像毒一樣侵蝕他!」

筱原英浩回過身,神態未見波動,只是定然迎視羅睦天。

「或者,教教他該怎麽應付二十年來,每當入睡必定重回當年的環境,重新經歷那夜夜在耳邊響起的哀號,好像不停的在提醒他這個倖存者,責任未了!」羅睦天嘲諷地攤手道。「親愛的英浩叔叔,如何輕而易舉的擺脫這種無聊的夢魘,您一定能教他吧!」

「看來,你對我並無好感。」

「看盡一連串的演變後,恕我無法對你產生敬意!」

始終漠然的筱原英浩,此刻反綻出些許玩味的笑意。「據理查老爹說,你的能力與凱爾並駕齊驅,且擁有透徹世事的見解。」

「那是理查先生他老人家抬愛了,睦天純粹工作之需,看得多而已。」

「何不說說你這看得多的見解?」

「我沒什麽偉大的見解,尤其聖淵和可柔之間的一切;荒謬的是命運的無情,而真正自私的……是當年的大人們!」羅睦天充滿指責的目光看向他。「筱原先生,你在愛妻慘死又找不到失蹤的愛女,抵抗不了這份悲痛,選擇了放逐。面對你的斷然離去,筱原家族的事業也因此亂了好一陣子;史密斯家族的理查先生失去愛女又失去孫女,早已無法視事,連唯一想依靠的女婿都不在身邊;而古家,在珍妮(古聖淵之母)知道如母如姊般的愛麗薇兒慘死後,精神一度崩潰,整個古家也差點倒了,當時你這姊夫又在哪裡?慘劇對三大家族的重創非一言能道盡,而最關鍵的人卻離開了,身為倖存者又是古家獨生長子的聖淵,只好一人扛下全部人的寄望,找到兇手、找回當初失蹤的小女嬰!」

「在我離開後,確實如此。」筱原英浩毫不迴避的坦承。

「大家都以為聖淵從重傷中醒來就沒事了,有事的是死掉的人,有事的是那喪妻、喪女的可憐人,沒人注意過那小小孩童是以怎樣的心靈面對這一切可怕的發展,又是以怎麽樣的毅力熬過那瀕死的威脅和背上身的責任,大家只看到他為了復仇所做出的事,卻沒想過,如果不是十八年來,聖淵從不放棄的堅持,可柔的下落只怕將永遠成謎,你說是嗎,筱原先生?」羅睦天尖銳的反問道。

筱原英浩靜靜聽著,沒有回應。

「當年的慘劇,你選擇放逐,而聖淵投入仇恨,我無法說誰的對與錯,因為這樣的悲慟,哪怕是我也不知會做何選擇,但是……自私,我想你是最沒資格說的,因為聖淵比你堅強去面對!」

「說得好。」嚴厲的批判,筱原英浩不怒反笑,他炯睿的眸光細視羅睦天。「聽說你是聖淵最得力的幫手,卻也是在『喬皖』的悲劇發生後,最反對他的人,為了『喬皖』,你甚至接受了理查老爹的委託對抗聖淵,最後還想幫她脫離聖淵,完全有違你向來的立場,從這些事看來,很難不令人聯想一個可能性,你愛上了『喬皖』,也就是我的女兒可柔,對嗎?」

無言在彼此的對視中,最後,羅睦天喟道:「愛嗎?我想還說不上,但我確實對『喬皖』動情。當初聖淵的復仇計劃,我也是參與者之一,最早是罪惡感使然,然而她的脆弱無助,讓任何與她接觸的人都想保護她,我又何嘗能例外?這樣的互動也曾經讓我迷惑,只是,我很明白她對我是僅止於友情的信賴,而我也不想改變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畢竟動情與動心,並不一樣。」

「動情而非動心。」筱原英浩了解一笑。「你是在告訴我,你適時懸崖勒馬,往後打算將這份情定位在友情!?」

「我與她始終是友情,或許對『喬皖』而言,還有一份兄長的依賴吧!」畢竟當年的「喬皖」不曾有過來自父兄輩的照顧,將這些感情投射在他身上,不難理解。

「無論你對我的看法是什麽,我都感激你過去對可柔的諸多幫助。」

「但是,依然不會改變筱原先生你打算對聖淵做出的阻撓。」

「正因為當年我有千萬個錯與自私,讓自己的女兒受罪了十八年,如今,窮我畢生之力,都要把她失去的歡樂與幸福給她,不讓傷害再靠近她;無論你為聖淵如何辯駁,都不能改變他曾逼得『喬皖』跳樓自盡!」筱原英浩背過身,斷然隔絕的背影,那份疏離的淡漠像又回來了。「如果你是我,身為一名父親,你能將女兒再度交給一個曾經逼死她的人嗎?」

羅睦天緊鎖雙眉,因為當年那一幕他也在場,至今猶如昨日,觸目鮮明的令人痛心!

「筱原先生,你可曾想過,聖淵非不懂世事,尤其真相大白後,他又豈會不明白自己已沒有任何立場再要求可柔回到他身邊;可是在這一點,他卻像個天真的孩子,一心一意認為只要可柔回來,一切就會好了。就像當初他投入復仇,用盡手段報復仇人,用盡方法尋找可柔的行蹤,他認定只要找回可柔,他敬愛的英浩叔叔就會回來、他最愛的薇兒阿姨就會安息、疼愛他的理查爺爺可以得遂此生心愿、精神狀況差的母親會很高興甚至病情轉好,一切只要他找回可柔,大家都可以像以前一樣。筱原先生,你該明白精明幹練如聖淵,為何在這一點他像個孩子,想得如此單純。」說到此,羅睦天深深吸口氣,看盡好友一路走來的演變,他常有不勝唏噓之慨。

「當年聖淵對復仇的執著到了著魔的程度,任誰勸都沒用,連親姊姊與他反目也一樣,他最常說一件事;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訴他該怎麽做,因為親眼目睹悲劇發生的是他,誰都不是當年那個劫後餘生的男孩!」扒過額前的發,他沈緩地道。「在命運的作弄下,你不能原諒聖淵差點逼死可柔,而不願再給他彌補的機會,但是請你想想,他為誰而至此,為的是你筱原英浩的妻女。當年那差點死在欄杆上的小男孩,誰把屬於他的人生和健全的心靈還給他?當他醒來後,大家只是給他責任、壓力,還有揮都揮不掉的夢魘,卻沒有一個人真正拉他出泥沼,還怪他不該陷入泥中而不知爬出來,可是誰丟過一條繩索給他!」

嚴肅的默然,讓室內的氣氛充滿了沈重。

片刻後,羅睦天搖頭長嘆。「其實,該有一個人告訴聖淵,他應該死在當年那場悲劇中,真的,這樣對誰都好。」

直到羅睦天離去,獨立在窗前的筱原英浩,久久都不曾動作。

「手心、手背都是肉對嗎?薇兒。」他握住胸口上的水晶圓墜,緩緩閉上眼,「可柔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而聖淵對我們兩人而言與親生兒子又有何差呢?在珍妮生病時,他幾乎就是我們照顧長大,他的苦與委屈我又怎會不了解?否則,我又豈會將『御景庄』送給他,將我一生構築家園的夢想送給我最疼愛的孩子!」他的天倫夢已碎,但他深深的寄望,這個令他疼愛甚深的男孩,將來能在「御景庄」完成這個夢想。

心疼可柔,又何嘗不疼惜聖淵?十八年來的放逐,除了追懷愛妻外,這兩個孩子始終是他最牽挂心頭的,如今更教他傷神不已。

☆☆☆

鄉間道路,霧氣漸起,讓原本闊然的視野,在經過幾個回彎後,又陷入迷茫。

「小姐,可能得等這陣霧過去,才有辦法找到正確的路。」看著陣陣飄來的白霧,保羅謹慎的看著路況。

「也好,找個地方停下來等吧!」窗外,朦朧中隱見山野綠坡,偶有幾處獨立郊野的房子,只是霧越來越濃,不宜再冒險前進。

「我記得前方一個轉彎處有個林蔭地,停在那裡等比較妥當。」否則隨便停在路上,在濃霧裡,很容易被來往不知情的車子撞上。

這時遠方傳來短促的狗吠聲,被可柔抱出籃子、趴在膝上睡覺的小綠寶豎直了雙耳。

「小綠寶,怎麽了?」小綠寶瞅圓一對貓眼,跳下可柔的膝,對著窗外狂野嗚著。

「狗引起它的不安吧!這種林間鄉路,難免有野狗,有的凶性還不小。」保羅猜道。

「真是,連坐在車子里也這麽不安分。」可柔抱過它,小綠寶卻掙扎著。「笨貓咪,不要說那狗在外面,真放你出去,你也打不過人家,乖一點。」

不理主人的安哄,隨著越來越接近的狗吠聲,小綠寶猛然竄出去跳往前座,接著躍上方向盤,保羅大吃一驚;車身側斜,差點滑落坡下!

「小綠寶,快下來!」她斥喝。

才穩住方向盤的保羅忽略了前方一個回彎,輪胎刮劃過路沿的突石,刺耳的像要劃破人的膽子與心臟,馬上再與一輛疾馳而來的車子正面相迎!

「小心--」可柔駭喊。

驚險的一刻隨著尖叫、迴轉聲和緊急煞車聲貫穿耳膜,兩輛車以細毫之差錯身而過,接著車子飛出路面,撞往一旁大樹,強烈的撞擊聲震動整個路段!

另一輛避過災難的車子,前方的駕駛驚魂未定的問:「老闆,沒事吧?」

「人沒事,我的心跳倒是停了好幾秒,真該跟對方要賠償!」一個發色淡金面龐深邃的外國男子,拍拍胸口,有些玩興的說道。「達卡拉斯的人民開車越來越猛了,真該好好下重罰,聖淵,你怎麽樣?」他關切地問身旁友人。

「身為達卡拉斯的皇親貴族,你該先去關心有事的車子,不是想重罰!」聲音的主人在開口的同時,已經開了車門下車。

「嘿,我以客為尊先關心你嘛!」重情義還這麽沒好報,呿。狄洛彬隨之下車,不忘命車上的司機趕緊聯絡警方與救護人員。

大樹被攔腰撞得頹傾,車頭撞毀少許,整輛車看來受創不大。

「嘩,這輛車子不是一般人有的,這麽大的力道早該撞爛一半了!」太猛了,竟然只撞凹了不到三分之一,連個黑煙都沒冒,可見整個車體經過特製。「一定要問問車主在哪一國訂購的。」還沒接近車子,狄洛彬已一望瞭然。

「你連裝甲車都有了,還嫌不夠嗎!?」

「那又不能開上街,拉風都沒人看。」在達卡拉斯,貴族擾民罪加一等,真該感謝他那英明的祖父定下這麽重的責罰。

「玩車過頭了你!」

「嘿!」他受不了的再次亮口頭禪。「好的東西就是要公開讓大家讚頌,才不辜負東西的美嘛!」

車裡因過大的撞擊力而陷入半昏迷的可柔,蒙朦朧朧中只知道有人接近,劇痛由後腦傳來,像要撕裂她的腦袋般,難受得令她倒在後座動彈不得,耳旁不停的傳來小綠寶嗚嗚的叫聲,這小傢伙顯然知道自己肇禍,正舔著她的額。

原先她弄不清楚,那不停淌下的溫熱是什麽,直到紅紅的影子沿著面頰而下,緩流過椅墊,她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前座被撞擊力震昏的保羅在連續的車窗敲擊聲中蘇醒過來,昏沈的頭再加上安全帶和安全氣囊讓他無力移動,掙扎的按下車門開關,對將他救下駕駛座的人道:「求……求你們,快救救……後座的小姐……後座的小姐……」

「喂、喂,你傷得不重,先給個面子撐一下,說一下你家主人是誰再昏倒,搞不好我認識,喂--」狄洛彬用力喚著,對方眼皮動一下還是又昏過去了。「喔,連這點面子都不給,聖淵,你那邊……怎麽了?」只見古聖淵一打開車門,就怔愣在車旁,整個人像定住般!

感覺自己正被移動的可柔,頭被小心的扶住,一個溫暖而結實的觸感撫上她的面頰,有些顫抖地撫過她的眉與唇,細細的,像要確定她的存在,可柔緩緩睜開眼,一雙灰色的眸瞳映入眼帘,她驀地瞠圓了眼瞳!

夢裡的世界總帶著淺灰的色彩

冰晶般的灰洌,彷佛天地孕育的眼瞳

可柔發顫的抬起手,想要碰觸那雙灰色的眼瞳。

她知道,記憶藏在那抹淺灰中

她知道,秘密鎖在那對灰瞳里

手指才一碰到那熱力的血肉面龐,灰瞳的主人握住了她的手,緊壓在他的唇上,沈啞的喚著:「皖皖,我的皖皖,你終於回到我懷中了。」

不要再深陷那灰色的漩渦

不要再重複那心碎的感覺

一記銳利的感覺直入腦海深處,劇痛卻更快攫獲她,昏厥的意識在她倒入這堵熟悉的胸膛時,微弱的幾難聽見的聲喚出:「聖……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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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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