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紐約的一家五星級飯店裡,正舉辦一場空前盛大的記者會。

雖說是記者會,參加的人卻來自美國各個層級,政府高級官員、企業大老、明星藝人,報社、雜誌社、電視台等新聞媒體更是多不勝數,每個人都想來沾一下光,跑一點獨家。

鎂光燈不停的閃,容嫣照例戴著一頂紗帽,不讓人拍攝到她的芳容,也省得被那些鎂光燈照得眼花,喬恩斯則坐在她身旁,一臉陽光般和煦的笑,平易近人的讓人感覺不出他家世背景的顯赫。

「很高興各位可以撥冗參加容氏美國分公司華榮銀行和美國喬氏富山銀行的合併記者會,從現在這一刻開始,美國喬氏富山銀行正式改名為華榮銀行,總經理為容嫣小姐,副總經理為喬恩斯先生……」

司儀的話才說到這,台下已然亂烘烘一片,每個人交頭接耳著,對這樣的合併案紛紛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不是說錯了?」

「我想那演講稿可能有點問題!怎麼可能存續的是華榮銀行而不是富山銀行?喬氏銀行在美國可是最大的華裔銀行,老大當得好好的,哪有讓老二專美於前的道理?」

「是啊,這根本不合邏輯,跌破大家的眼鏡。」

「真要如此,明天一早喬氏銀行的股票可能會崩盤!」

「就是,連接任總經理的竟然也是容氏的人,不是喬氏的人,這太奇怪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美國政治高層人士也是竊竊私語,神情凝重,可以想見每個人都為這樣的結果嚇一跳。

「喬老在搞什麼名堂?這樣就把喬氏拱手讓人!那我們手中的那些股票怎麼辦?」

「他這樣討好容氏,可能和年底的美國總統大選有關。」

「喬氏要容氏支持誰啊?」

「天知道!」

「這件事一定要調查清楚。」

「嗯。」

一名老記者拍了一下另一名小記者的頭,「別在這裡當壁虎,快拍照搶獨家,等一下你找機會見一見喬恩斯,問問他喬氏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華榮銀行成為存續的銀行?」

小記者無辜的揉了揉被打得有點疼的頭,「老大,他會說嗎?」

「說不說無所謂,但是我們一定要問,今天的稿子我來寫,記得多拍幾張照片,抓住他的表情,知道嗎?」

「知道了。」小記者頑皮的吐吐舌。

這老大就是幸災樂禍!喜歡看別人一臉ㄙㄨㄟ樣……

不過,喬恩斯看起來可是春風滿面得很,一點都不像是吃癟的樣子,她想老大這回鐵定是多慮了。

「跳舞吧,老婆。」摟著容嫣的腰,也不管她一臉的為難,喬恩斯微笑的帶著她轉了幾個圈便滑進舞池。

「你想跳舞可以找別人。」

「那會被人家笑的,說你這個老婆沒魅力,老公才會去找別的女人跳舞。」

原來,他是不想被人家說話才找她跳舞的……

「我不在意。」有點嘔、有點悶,這個男人從不避諱在她面前讓她知道他有很多女人。是不把她當一回事,還是在彰顯他誠實的美德?

「我在意。」他才不捨得自己的老婆被人家這麼說。

「你很愛面子。」

喬恩斯一笑,「你不愛?」

其實,愛面子的人是她,否則就不會有今天的記者會。

容嫣不語,別開了眼,「剛剛那些話我都聽見了,我沒想到喬氏富山銀行的存在與否會影響這麼大。」

「一點都不大,那些人只是愛炒新聞,時間一過就沒事了,你不必擔心。」

「大家都很意外……」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老做那些人家意料之中的事太無趣了。」

容嫣抬起頭來瞅著他,「你就知道玩嗎?」

「是啊,為夫的不學無術嘛,偏偏人長得好,嘴生得巧,腦袋也挺機靈,把劍橋大學給混畢業了。」

「念書跟長相和嘴巴巧有何關係?」

「哎呀,老婆,長得好就得人緣,嘴巴巧就得人疼,同學會樂意借筆記給你,老師也不會計較我常蹺課,還怕我不會,故意把考題出得簡單一些,你說說,怎麼會沒關係呢?」

是有道理,容嫣忍不住笑了。

真是佳人一笑百媚生啊,美極。

喬恩斯微沉了眼,突然俯低身子吻上她--

昏暗的燈光,柔美的音樂,款款擺動的舞姿,溫柔不已的碰觸,竟莫名的今她心一動,醺醺然的陶醉其中。

她喜歡他的吻,雖然她厭惡這個人,怪吧?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思春,才會如此。

微閉上眸子,容嫣輕輕的隨著他的帶領搖動著身子,兩人未曾有言語,似乎都頗有默契享受這寧靜安詳的一刻。

舞曲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她睜眼,竟看見喬恩斯眼中燦亮的笑。

「我想這樣跟你舞上一百年。」

「那時,我們已齒牙動搖,白髮蒼蒼,你決計不會再多看我一眼。」男人本色,何況眼前這個男人,可是色中之翹楚。

「在我眼中,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容嫣一笑,聰明不語。

「喬恩斯,你沒忘了你還欠我一支舞吧?」

一個嬌滴滴的嗓音突然插入他們之間,讓難得的靜謐氣氛畫下了終點。

喬恩斯聞聲轉頭,看見出現在他身後的人竟是多年不見的劍橋校花,也是他的小學妹--凌彩。

「小彩兒?」他面露欣喜之色,熱情的回身一把將她抱進懷裡,「老天,好久不見了!我好想你喔!你就不知道這幾年我想你想到茶不思飯不想,人都老了好幾歲,頭髮也掉了不少。」

「是真的嗎?」凌彩咯咯直笑,明知甜言蜜語是他的天性,但聽起來還是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當然是真的,你可以問問我的心。」

「好啊,我問嘍。」凌彩也跟著他裝瘋賣傻起來,手放在他心上,認真的問道:「喬恩斯的心啊,請你告訴我,喬恩斯心裡最愛的女人是誰呢?」

「是小彩兒!小彩兒!」喬恩斯學鸚鵡叫著,

凌彩開心的笑得像朵花,喬恩斯也伸手g捏她的臉。

「你還是這麼討人歡心,學長。」

「你也還是這麼可愛啊,小彩兒,怎麼樣?這幾年來有沒有想我想到夜不成眠啊?」

「當然沒有啊,你沒發現我越來越漂亮嗎?」

「有嗎?」喬恩斯將凌彩的身子轉過來又轉過去,「一點都沒發現啊。」

「去你的!」

「喂,淑女一點,真不知道你的研究所文憑都念到哪去了。」

「腦子裡啊,又不是塞進嘴裡。」

「你喔--」

「好了、好了,跳舞吧,我喜歡這首曲子,你一定得陪我跳。」拉著他的手,凌彩自動自發的偎進他懷中。

說到此,喬恩斯才想到身後的容嫣,回頭,佳人早已不見蹤影。

唉,完了,那個女人鐵定又要因此而得內傷……

「我聽說你娶老婆了。」兩手摟住他的腰,凌彩的臉貼進他懷中。

他早已習慣她的大方與不做作、愛撒嬌,也沒推開她,「是啊。」

「就是剛剛跟你跳舞的女人?」

「嗯,她叫容嫣。」

「我知道,把你公司給吃了的那個容氏企業大小姐嘛!」

喬恩斯一笑,捏捏她的鼻子,「她是我老婆,說話小心一點。」

凌彩眨眨眼,「你愛她?」

「她是我老婆,我當然愛她。」

「那你愛我嗎?」

「愛啊,你是咱們劍橋大學的校花,我不愛,不就代表我的眼光不太好?」

「那你為什麼不娶我啊?」

「是你不嫁啊,你忘了,是你自己為了念研究所把我拋棄了耶,害我一個人跑回美國傷心度日。」嘴裡嚷著,喬恩斯的眸卻有意無意的掃向四處,尋找伊人的芳蹤。

「說得也是。」凌彩點點頭,「那現在我回來啦,你還愛不愛我?」

「愛啊,不過我不能辜負我老婆,她年紀大又結了婚,要再找人嫁就很困難了,你心腸好,就別跟她搶我了,懂嗎?」

「這也成?」

「成成成,只要你答應我,要什麼條件都可以。」

「好啊,我要在美國待上一個月,我要你陪我四處溜溜,只要我打電話找你,你就不準說不,如何?」

「好,成交。」喬恩斯笑著親吻她的臉頰一下,「現在我可以去找我老婆了嗎?否則我怕她被醋給熏死。」

凌彩眸子一轉,踮起腳尖突然俯身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喬恩斯痛呼出聲,「小彩兒,你謀殺親夫啊?要我死,一句話就成,幹什麼變成吸血鬼來著?」

凌彩一笑,得意的從他懷裡退出一些距離,「見面禮啊,喜歡嗎?」

「喜歡極了。」喬恩斯咬牙,「你要不要也嘗嘗?」

「什麼……」

「就是這樣。」以牙還牙,喬恩斯出其不意的也在她的唇邊咬上一口。

香啊、嫩啊,不愧是劍橋小魔女,滋味之芳香讓人很難忘懷……

「要死了你!」凌彩羞紅了臉,一拳捶到他臉上。

「啊!救命--」喬恩斯轉身便跑。

「看我不毀了你的容!你這張臉害人匪淺,這張嘴也是罪惡的淵藪,我今日就代替全世界的女人來教訓教訓你這個大色狼!」

這一男一女滿場跑下來,氣喘吁吁,一個顧躲,一個忙追,誰也沒空去發現他們之外的所有人全都好奇不已的看著他們,鎂光燈不斷的在暗處閃爍再閃爍,也沒發現靜靜坐在一隅的容嫣,臉上那冷然的表情。

「走吧。」一隻手突然拉起她。

容嫣一愕,看向來人,幽幽的瞳孔中有著落寞。

「他的風流性子人盡皆知,恐怕一輩子也改不了,我以為你不會在意。」

「我是不在意。」容嫣冷冷一笑,「只不過怕這事傳出去,壞了我的名聲,也壞了兩家人的感情。」

「你的心若不在意他,任何事都傷不了你。」杜月風對她瞭若指掌地道。

她訝異的瞧他,「你……」

他,為什麼這麼了解她呢?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事,他卻比她更清楚明白?

「走吧,我陪你去外頭走走,這裡太悶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容嫣笑著搖搖頭,「我只是有點貧血,別把我當病人。」

「定吧。」執意拉起她離開會場,搭電梯上樓往飯店的戶外天台走去。

這裡,很高,風很大,視野很美,一下子便把胸口的悶氣給吹散了。

神奇得讓她驚嘆,原來,人的情緒真的會因為外在環境而在剎那間改變,過去,她似乎真的把自己埋得太深了,深到不見天日。

「這裡真的很棒呢。」

「多看看,才會知道世界有多美。」

容嫣深呼吸了好幾口,笑了,「沒想到你也有浪漫的時候。」

「這樣就叫浪漫了嗎?」杜月風不以為然的抿嘴,「你還真容易知足啊,容嫣,娶到你的男人真的很幸福。」

是嗎?他會覺得幸福嗎?

「學長……」

「嗯?」

「其實我一直--」

「原來你在這裡,老婆!」喬恩斯的身影突然出現,氣喘吁吁一下子衝到她面前,不經意的擋在她和杜月風之間,「你害我找得好苦好苦喔,我爬了好幾層樓才找到你耶,你沒事跑到天台來幹什麼?吹風?

「裡頭悶,總經理不太舒服,所以我陪她上來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杜月風代為發言。

「喔,原來是這樣,」他回頭對杜月風一笑,「我陪她就行了,謝謝你,你還真有心,容嫣有你這樣的幫手在身邊一定覺得輕鬆許多。

「好說,那我先走了。」杜月風微微頷首,看下容嫣一眼,不疾不緩地轉身離開天台。

第三者一走,容嫣的臉也恢復了冷若冰霜,「你不是在陪你的小學妹嗎?怎麼有空陪我?」

「你吃醋啊,老婆?」喬恩斯嘻皮笑臉的湊近她。

「請你別老像個小孩子似的隨便曲解別人的話,我的意思是請你要自重,我們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好的話若是傳出去不僅影響到我們兩家人的顏面,也會影響投資人的意願,你是個大人了,做事要有分寸,不要以為你嘻皮笑臉就可以混一輩子,人家在背後正笑著你呢,笑你空有一副好看的臭皮囊,肚子里裝的卻早一堆垃圾!」

「老婆--」

「還有,你要玩女人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看見,也不要落人話柄,做得高竿一點,真躲不了,要玩去外國玩去,布拉格不是有一間飯店以著重客人隱私著稱嗎?要養女人、要養情婦,你可以到那裡去。」

「你說的是夢幻古堡飯店啊?」不錯嘛,連這個她也知道。

「也許吧,我不是很清楚,總之,現在把話說白了,你要玩女人我不反對,但是從今而後你不可以再碰我,因為我有潔癖,受不了和別人共用一夫。」說完,容嫣轉身就走。

這樣的話從她的嘴巴里說出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她根本沒勇氣再去面對他以及接下來的任何事。

她不需要他油嘴滑舌、沒誠意的承諾,也不想讓他瞧見她眼裡的一絲失落。

她的身分、她的地位、她的教育,都讓她不可能去承認自己愛上了他的身體卻沒愛上他的人。

這很羞恥!連她自己都討厭起這樣的自己!

一家越夜越美麗的酒吧里,群眾的總是一些落寞的人,為情失意的、事業困頓的、茫然若失不知未來的,彷彿來到這裡就可以找回一點快樂,同是天涯淪落人,看到別人跟自己一樣痛苦,心裡就稍稍覺得舒服一些。

亞瑟安的人才走到門口,身後形影不離的席朵便快一步走到他面前,「這裡不適合少爺您。」

「沒事的,席朵。」亞瑟安溫柔一笑,「何況有喬恩斯在。」

「這龍蛇雜處之地,他不應該找你來。」語氣中,對喬恩斯這號人物似乎有一點不滿。

亞瑟安笑著搖搖頭,「我總要生活的,席朵,要有朋友,希望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可是這裡不夠安全。」

「沒人知道我會來這裡,所以應該更安全。」拍拍她的肩,亞瑟安率先走了進去。

席朵跟得很緊,不再多說話,不一會,亞瑟安已經找到熱情的朝他們揮手的喬恩斯。

「真高興你還沒離開紐約,否則今晚就沒人可以陪我喝酒了。」喬恩斯笑著拉過亞瑟安,替他倒了一杯酒,「來,喝一杯,外面風大,一定凍著你這位大少爺了吧?暖暖身子,嗯?」

亞瑟安不置可否,輕啜了一口,眉眼之間帶著淡淡的關心,「你不開心?」

「我不開心?」喬恩斯嘴巴張得大大的,然後誇張的大笑起來,「天啊!我喬恩斯會不開心?那天底下大概也沒有快樂的人了,對不?席朵小姐?」

席朵突然被點名,冷冷的別開眼,「這不關我的事。」

「是啊,只有亞瑟安才關你的事,你的眼裡、心裡全只有亞瑟安,不如你嫁給亞瑟安好了,讓他把你當女人疼著寵著,不是比你當他的保鑣來得好多了?」

「你--」她氣極,卻拿他那張嘴無可奈何,眸子轉向一旁不語的亞瑟安,卻見他只是淡淡的笑著,沒有否認,也沒有辯駁。

「我是說到你心坎里去了吧?所以你惱羞成怒?」今晚的喬恩斯似乎特意的挑釁。

「喬恩斯你--」拳頭才要揚起,席朵的手已被亞瑟安給輕輕握住。

「他喝醉了,你不必跟他計較。」

「我沒醉,清醒得可以去參加數學算術比賽,而且一樣可以得冠軍。」喬恩斯笑著睨她一眼,拿起酒杯將酒一口飲盡,又道:「你如果不喜歡咱們亞瑟安哥哥,那我怎麼樣?」

「流里流氣,不學無術,無一可取。」席朵不屑的撇撇嘴。

「是啊,連我這人人稱羨的樣貌在你眼裡也及不上亞瑟安,當真是一無可取了,其實,我真有那麼差嗎?愛女人錯了嗎?女人個個漂亮溫柔可愛,只要正常的男人都會喜歡啊!

「說到不學無術,我也只不過是比別人少用點時間在工作上罷了,那又不是我的錯,人家要做兩天的事,我幾個小時就做完了,這也不成?難道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辦公椅上才叫做認真努力?-!」

這個喬恩斯……究竟受了什麼打擊?這些話,他真的不敢相信是從喬恩斯的嘴裡說出來的。

那個樂觀、聰明,懂得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刻,眼裡永遠沒天沒地的喬恩斯上哪去了?

「亞瑟安,你覺得我風流嗎?」

「人不風流枉少年。」

「說得好啊,亞瑟安,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她為什麼就是不懂呢?她是我老婆耶,我再喜歡女人,也知道自己已經是有老婆的男人了,舉止總是有我的分寸嘛,她的心卻老把我往外推,真傷我的心。」

「每個人所以為的分寸與尺度?太一樣,她來自保守傳統的中國,又是個幹練的女人,要求自然多些。」

「可我要她愛我啊,我是她丈夫、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她的眼裡該只有我一個男人……」

聞言,亞瑟安凝眉,「喬恩斯,發生了什麼事?」

喬恩斯揮揮手,笑丁又笑,酒是一杯杯下肚,「亞瑟安,她?愛我沒關係,我總會讓她愛上我的,可是,她的心裡頭早就已經住了一個人,我根本擠?進去……」

話未落,喬恩斯人已癱趴在桌上,?省人事。

「他真的醉了。」真?容易啊,他是他們四個死黨里酒量最好的一個。

兩個被擺在桌底下的威士忌空瓶突然從席朵手中出現,「他不醉也難了,我看他是存心找少爺來把他扛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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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小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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