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乾隆北京城恭親王府密室
朗世寧微皺著眉,背著手在密室里走來走去,不時地停下腳步望著專心一致在修理時光機的法巴歐。對方卻始終沒看他一眼,彷彿無視於他的存在似的。但他確信自己的腳步聲已經夠大到讓任何人都注意到他的到來。
「鬼才。」他出聲喚他。
法巴歐聽見了,可是沒有抬起頭來,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鬼才!」這次,朗世寧提高了音量,眉毛已高高地挑起。
唉,法巴歐在心裡一嘆,還是不作聲。
他能說什麼呢?他把這麼多個貝勒、格格們弄丟,罪該萬死,家回不去就罷了,還得想辦法趕緊把那些失蹤的貝勒、格格們全找回來,不然他這條小命就非丟不可了。
而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裝聾作啞,免得被王爺福晉及朗世寧的一再關照而搞得心神不寧。
「鬼才!你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嗎?」朗世寧再也受不了自己被漠視,直接走到法巴歐面前讓他不得不注意到他。
「唉,請讓讓,你再吵,東西就弄不好了。」他還是沒看他一眼,反而繞過他去取別的東西。
「東西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弄好?已經快要一個月了,王爺幾乎已經想拿把刀,把我的頭給直接砍下來當球踢了。」
朗世寧想對法巴歐出氣也沒轍,現在他是老大,誰都不可以得罪他,否則天知道他要花多久的時間才可以把時光機修好?會不會一氣之下故意拖延時間?
「快弄好了,等到我可以用時光機正確偵測到當初貝勒、格格們到達的時間地點,很快就可以把他們找回來。」
一聽到「快弄好了」四個字,朗世寧緊皺的眉倏地舒展開來,「真的?你真的快弄好了?」
他總算可以跟王爺報告一點點好消息了!
「時光機是快要弄好了,可是要正確偵測到當初他們到達的地點與時間卻不是那麼容易,這牽扯到很多技術設定的問題。」
「鬼才,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可不可以坦白一點告訴我,究竟要花多久的時間才可以把貝勒、格格們帶回來?」
法巴歐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說實話嗎?」
「你說,我聽著呢。」看樣子就不會是什麼好話,唉。朗世寧有點擔憂的眼神掃向密室門口。
「我也不知道,可能兩個月、三個月、四個月,也可能半年、一年、兩年……要找到他們真的不太容易。」
jjwxcjjwxcjjwxc
「王爺王爺……嗚……王爺……」恭親王府里,福晉哭得聲淚俱下,一隻纖纖玉手撫著急促起伏的胸口,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躺下來休息,不要說了。」王爺擔憂地看著她,不住地用手順著她的背。
「你都聽見了,王爺?你都聽見了嗎?鬼才他說……他說……」福晉開始咳了起來,積鬱成疾的她已經在床榻上躺了近半個多月,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
「我都聽見了,可是他沒有說找不回那些貝勒、格格,不是嗎?不管時間再久,只要他們都可以再回來承歡膝下都是好的,平安就好,你只要當他們是出去玩了,嫁了,不要多想啊?」
「可是王爺……如果他們回不來了呢?那我該怎麼辦?他們可都是我的心頭肉啊,他們每一個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再一點一滴養大的……我怎麼放得了心呢?我……嗚……」說著說著,她再次傷心地落下淚來。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我保證。」
「王爺……」福晉哀傷地偎近自己相公懷裡,緊緊抱著他,「你說到一定要做到,我求你了。」
「你瞧瞧你說這是什麼話?」王爺替自己的愛妻抹去淚,「他們也是我的心頭肉啊,你這麼說對我真是不公平。」
「王爺……我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太擔心了,我都明白,可是你若不好好保重身子,等他們都回來了你卻不在了,那不是天大的遺憾嗎?你得答應我要好好把身子養好,否則縱使他們回來了我也不要讓你見他們,聽清楚了?」
「王爺,你怎麼可以……」
福晉抗議的嘴被王爺的手給捂住,「答應我了,嗯?好好把身體養好,我要你開開心心的,就像當初我剛把你娶進門一樣。」
望著他,福晉看見了他眼底有著和她相同的擔心與哀傷。而她,也是他的擔憂之一,愛他如她,怎麼忍心見他多一份負擔呢?她不要自己成為王爺的負擔啊,他要擔的心已經夠多夠重了。
「好,我答應你,王爺。」再度偎進他懷裡,她輕聲地承諾。
「這才是本王爺的好娘子。」王爺溫柔地拍拍她的背,暫時卸下了對她的擔憂,「以後要每天按時吃藥,知道嗎?」
「王爺放心,臣妾的身體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那就好,那就好,等會我要面聖,時辰也差不多了。」
福晉聞言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皇上他……懷疑了什麼嗎?」
「你多心了,皇上只是要與我商量國事,睡吧。」他替她蓋上被子,順手放下床簾。
近來朝政多事,皇上暫時應該不會察覺出什麼蛛絲馬跡才是……
jjwxcjjwxcjjwxc
義大利西西里島
路伊薩微眯著眼審視著眼前下屬呈上來的報告,才一眼,危險的眸光揚起,淡淡地掃向來人。
「這就是你花了三天三夜調查出來的結果?」竟然是一片空白!除了兩張光頭綁著長辮子的男子照片。
「只知道這個人叫容浩官,我動用了所有的線索也查不出他的背景來歷。」阿普斯低著頭,看起來愧疚不已。
「連造假的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喔?」這倒奇了,就算是情報人員也一定會有偽造的身世背景,容浩官竟什麼都沒有?「那他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他身邊的那個沈玉來歷也是空白一片,但目前所知的是這兩個人都身懷武藝,動作快得可以躲過子彈。」
「這個不必調查我也知道。」他親眼見過容浩官的身手,迅如閃電,「只不過,不是他躲得過子彈,而是他的動作永遠比對方扣下扳機的動作來得快一些。除非有一個非常會用槍且動作比他更快的高手,才可能傷得了他……想要除掉他,倒真是個麻煩。」
「少爺的意思……難不成是想將他收為己用?」阿普斯看著他,揣測地問道。
聞言,路伊薩哈哈大笑,「真是知我莫若你啊,阿普斯,看來我所有的心思都逃不過你的眼。」
「屬下……只是隨口猜猜,少爺過獎了。」路伊薩的臉上雖然笑著,但阿普斯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生怕自己的多嘴反而將自己更快地推向死路。
「我的確正有此意,你有什麼看法?我想聽聽。」
「此人武功極高,身懷絕藝,如果少爺可以延攬己用當然是再好不過,只是……」阿普斯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什麼?說。」
「此人似乎傲慢無禮,個性狂妄不羈,要他加入替我們辦事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伊薩微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什麼?」阿普斯大禍臨頭似的抬起頭來,「少爺……」
「我要你用盡任何方式收編他,如果萬萬不得已……我會親自出面解決,但,我希望不必如此。」
「是,屬下明白。」
「那批貨出去了嗎?」
「已經順利送出去了。」
「沒有任何特別的情況?」他可沒忘記阿普斯跟他報告過的事,還有那個關於見鬼的傳聞。
「沒有,少爺,一切十分順利。」順利到他還是捏一把冷汗——為自己的勞師動眾、庸人自擾。
「注意點還是好的。」
「屬下知道。」幹這一行,無時無刻都要小心,攸關性命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點,不是嗎?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就是他的亡命生涯,一輩子都逃脫不了的宿命。
jjwxcjjwxcjjwxc
開車狂飆的快感比他騎著寶寶時還要刺激許多,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張揚,就像飛馳在狂風中,漸漸地失速,不知方向……
容浩官將油門踩到底,耳邊似乎聽到狂風的怒吼,平坦的柏油路面似乎一直通往天的那一方,讓人產生一種將要飛到盡頭的錯覺。也許,這樣就可以飛回過去了,飛回大清朝的北京城。
哼,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為自己的懦弱無能,為自己終將無法永遠洒脫於情鎖之外而自嘲。
那個女人無動於衷,卯足了勁要把他給推開她的生活,讓他一時真要英雄氣短,白白少了幾年的壽命。他要拿她怎麼辦呢?厚著臉皮纏住她?還是大方一點放開她?前者失了顏面,後者沒了裡子,一切全回到原點。
原點……或許回到原點才是好的,他根本就不該來到這該死的二零零二年!這裡除了常浣星,根本沒有任何他留戀的地方!常浣星……又是她!他的腦子除了她就不能裝點別的東西嗎?別的女人也好,只要不是她!
微挑著眉,容浩官的眼角突然瞄見後視鏡里,那輛從市區便一直緊緊跟在他車后的黑色車子,追他似乎追得挺辛苦。想著,他在高速當中將煞車一踩,完美的法拉利跑車也不得不在原地轉了八十五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后才停了下來——
後頭的那輛車顯然來不及剎車,只來得及將方向盤轉到右,失速地在他車身側邊沖了出去,打滑了好幾公尺遠才順利地停下來。
容浩官下了車,高大的身軀半倚在車門上,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等著那輛車的主人自己走下車。
此刻,天空萬里無雲,艷陽高照,曬得人頭昏眼花,更別提經過一場賽車似的競逐之後被顛得全身酸痛,又差一點失速跌下山崖的這個跟蹤者了,他簡直像是虛弱老人似的朝他走來。
「閣下找我?」
阿普斯手上提著一個公文包,黝黑的臉看起來卻顯得有些蒼白,面對容浩官,他覺得自己像是在面對一個瘋子。
天知道他剛剛是在飆車還是在玩命?只差沒開著車飛檐走壁了,邪門得很。
「我是奉命來送東西給容先生的。」他抬抬公文包,彎身想把它打開。
容浩官的眼眯起,「我沒叫外賣。」
「這裡是美金一百萬。」阿普斯將公文包攤開在陽光底下,裡頭白花花的鈔票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懾人。
錢?有人送錢給他?容浩官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瞅著他,突然間,覺得這個人有些似曾相識。
「閣下是誰?我認識你嗎?」他不自主地摸摸鼻子,很快地將阿普斯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卻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我手上拿的這些錢只是九牛一毛,上頭交代了,如果容先生願意加入我們,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要拿多少有多少,決不會虧待容先生的。」
「嘖,要拿多少有多少?你的上頭是開銀行的嗎?」容浩官冷笑,卻見對方馬上變了臉。
不會吧?他真的猜對了?他的上頭是開銀行的?開銀行的拿這麼多錢送他幹什麼?要他去殺人還是放火?
「願不願意一句話。」
「你總得先說說你們是在幹什麼的吧?又要我加入你們做什麼?沒頭沒腦地,你要我拿什麼回答你?」
阿普斯望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道:「我們家少爺十分賞識你,希望你可以跟著他,為他所用」
「喔?」賞識他?這個人還真有眼光!「你家少爺是誰?」
「路伊薩,格拉帕銀行總裁。」
jjwxcjjwxcjjwxc
「收工了!」麥格拉揚聲一喊,片場隨即聽到一陣歡呼聲,接著是大家忙著收拾燈架、攝影機、道具器材的聲響。
方才拍攝男女主角空中飛吻的戲因為臨時下起了大雨而停擺,精心架設的鋼索鋼架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暫時拆卸下來下回再搭一次棚。
「怎麼會突然下起大雨來了。」常浣星皺起眉,無奈地仰望著黑雲密布的天空,心思百轉,也跟著深沉。
「天有不測風雲,這是常有的狀況,你今天似乎特別的多愁善感?」麥格拉走近,溫柔地俯視著她。
不只今天,近來,她顯得異常的落寞,他看在眼底,卻一直沒有問出口。
「是嗎?」她強擠出一抹笑。
「你這樣笑比哭還難看。」他伸手抹去她的笑痕,「在我面前不必強顏歡笑,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
她搖搖頭,「我沒有心事。」
「事情進行得不順利?」
「似乎是如此,那個男人沒有再來找我,看來我真的一點魁力都沒有,美人計好像該找秦湘去演才恰當。」
「你比她美得多。」美人計用不成,正如他所願,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聞言,常浣星撲哧笑出聲,「大導演,你這顆心當真偏得厲害,我要是母豬你也會說我的美賽過貂蟬。」
「什麼意思?」麥格拉不解,詢問地望住她。
「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是這麼回事。」
麥格拉迷醉於她的笑,也不否認,「你知道就好。」
「麥格拉……」常浣星面對著他的溫柔,想到了容浩官,想到了自己不得不割捨他,突然悲從中來,雙手緊緊地纏繞住他、抱住他,「你的胸膛借我靠一下好嗎?一下下就好。」
她並不如自己所以為的堅強果斷,想起那天容浩官冷絕的臉,想起了他對她的評價與控訴,她的心裡就難受。
幾天不見,她已經開始想他……他,是不是已經回到了過去呢?如果他真的把她丟在這裡,讓她永遠看不見他,她會不會後悔一輩子?
光想著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心,就絞成了一團。
「星兒,你變了。」麥格拉擁著她,感覺得到她的傷心與難過。
「才沒有,我什麼都沒變。」她扯著謊,承認自己愛上一個男人並不能讓她更好過。
麥格拉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由著她吧,當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
jjwxcjjwxcjjwxc
「你上次帶回的底片已經寄回美國情報局存證。現在欠缺的是路伊薩與近來走私毒品的案件有關聯的證據,他們暫時不想打草驚蛇,但已經派人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關於毒品走私這一部分會有專人負責協助,你只要專心負責路伊薩的搜證工作即可。」
常浣星淡淡地點了點頭,下一秒鐘卻意識到對方根本看不到她在點頭,這才出聲應道:「我知道了。」
「那個男人是個危險人物,你要隨時小心注意,寧可時機成熟才動作,不要心急而壞了大事。」
「我明白。」
話筒的那一頭,卡爾幽幽地嘆了口氣,「孩子,你的父親是個很棒的卧底情報員,相信他在天之靈一定也很高興你能繼承他的衣缽,繼續為國為民效力,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報仇,但切忌因此而意氣用事。
「你要知道在義大利,除了你還有很多的情報人員,他們都有家人……我相信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你要以大局為重,殺了一個人並不能改變什麼,我們的目標是整個義大利黑手黨。」
今天卡爾的話似乎異常的多?常浣星略微不耐地皺眉,卻儘可能不讓自己的情緒在言語之中流露出來。
「你放心,就算我被抓了,我也決不會出賣自己的夥伴。」這是身為一個情報人員的基本條件,她實在不明白卡爾為什麼一再地在電話中提醒她?他明知道他打的每一個電話都有其他的情報人員監聽著……難不成他以為她是那種會出賣夥伴的人?
「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孩子,我待你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別怪我太啰唆。」
「我要掛了。」他把她當親生女兒?她卻不可能把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我會再跟你聯絡。」
掛上電話,常浣星莫名地想起了父親。
想起了他從小抱著她玩,抱著她哄的情景,想起了他每一回回家都帶著她喜歡的熊寶寶來討她歡心,想起了只要他在家的時候,他便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只可惜,這個好父親常常不在家,經年累月地看不到他的人影,就算看見了也可能只是一個小時或是半天。不然,就是她睡眼惺忪、如夢似真的時候……她常常看見母親流淚,深夜裡在被子里偷哭……
然後,父親死了,母親傷心過度也跟著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她已經習慣孤獨,從小就習慣了,父親不在家,母親也不像是她的,她總是一個人在角落裡玩,而且還因為常常搬家讓她根本沒有朋友。
有怨的,關於父親還有母親,但他們畢竟是愛她的,她深信著,更無法容忍那個奪去她父親生命的人……
「阿普斯,他就是親手奪去你父親生命的劊子手。」父親死去的那一年,卡爾在他的墓前低聲地對她道。
卡爾,他風光地活著,因破獲了大批的毒品案件而連續陞官的好運讓她一直耿耿於懷。
那是用她父親的生命換來的情報,但父親死了,他卻好好地活著……
或許她很自私卑鄙又可笑,但她就是耿耿於懷,無法對這個一直待她甚好的頂頭上司有真正的好臉色。父親會怪她嗎?怪她幼稚又小氣?
淚霧染花了她的眼,常浣星熄了燈上床,將所有的思念化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