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台豪華七四七商用客機破天荒的只走下四名乘客,為首的是一臉冷峻的風元帝和嬌滴滴的妻子云采晨,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英俊卻一臉嚴肅的風御海,優雅的下機緩緩地走在最後頭的則是風家三少風淮恩。
接機的排場從停機場到機場大門外一公里,整齊的制服一字排開,有機場地勤服務人員,空姐空少,還有紐約政府及各機關首長派出的人馬分據兩旁,另外最聲勢浩大的則是紐約警方所派出的保安大隊,每個人的臉上莫不嚴正以待,卻又充滿見到風家族成員的強烈期待。
風城財團的神秘古堡標誌早已飄揚在世界各地的重要都會區,每個人對風家族地點滴傳奇事迹大都能朗朗上口,但能見其人可是大大的不易,更何況風家族在兩個月前替各國政府掃蕩了義大利黑手黨大半的黨部,將人人畏懼的黑手黨勢力幾乎削弱殆盡,一夜之間便成了各國人民爭相稱頌的世界英雄,現在只要他們出現之處莫不引起各國元首的驕傲與民眾的盛大歡迎。
「他們在幹什麼?希望我們可以早一點進棺材嗎?」風元帝不悅的直皺眉,長手一伸將妻子摟近。
「他們是來歡迎我們還有保護我們。」風御海亦是啼笑皆非,雖然他好大喜功,但為了自己一條命可以活久一點,他出外通常不帶保鏢,一個人低調地走遍世界各地,很少人認識他,行走間也可以更方便些。
「順便昭告天下我們風家族的人來了,準備好槍枝彈藥等著餵飽我們。」風淮恩搖頭一笑,一雙眸子犀利而含笑的四處掃視,看似優雅的身子隨時維持在備戰狀態。
「是誰這麼饒舌多話?改明兒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烤。」
「吃吃人肉包子也不錯。」
雲采晨好笑地看著身旁的兩個男人咬牙切齒的你一言我一語,難得,他們兩人口徑一致啊!
「嫂子在這裡,你們兩個說話文明些。」說完,風淮恩對雲采晨眨眨眼,雲采晨則溫柔的一笑表示同意。
「風淮恩!你在幹什麼?」風元帝將他們兩人眉目傳情的模樣看在眼底,非常的不是滋味,兩道濃眉挑得老高。
「我不是二哥,對嫂子沒興趣,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風御海皺起眉,瞪向風淮恩,「你找死嗎?」
「我已經陪你死過一次,夠了。」
「那就給我閉嘴!」
風淮恩微笑著,乖乖地點頭,「好,你是大哥嘛,不,現在你成了二哥,我該聽大哥的還是二哥的?」
這小子,故意挑撥離間……風元帝和風御海不約而同地將冷冷的目光掃向唯恐天下不亂的風淮恩,正要開口,一名高大威猛的金髮男子走向他們,頷首朝他們行了個禮。
「你們好,我是紐約警方保安大隊隊長湯姆森,關於風城四少爺在紐約市內發生的事我國政府感到萬分抱歉,總統已下令指示全國動員,非得將那開槍的歹徒繩之以法不可,請各位放心。」
「貴國政府的誠意我們都知道了,現在我們只想安全的離開機場抵達風城紐約的別墅,其他的以後再談。」
「好的,我們現在全力護送各位到第五大道,保護幾位的安全,這邊請。」湯姆森恭敬有禮地道。
「麻煩你們了。」風御海朝他點點頭。
「那是我們的榮幸。」說著,湯姆森領著一行四人往獨立的通關口走出機場,親自護送他們上車並將他們送到目的地。
雖然風元帝還是風城的挂名總裁,但對外的發言及財團統籌依然是風御海一手包辦,原因是風元帝不喜交際應酬,更不屑管理風城這龐大的財團,還掛著名是不想讓外人以為風兄弟老是在鬧內鬨,給一些無聊人士有機可趁。
「大哥,大嫂,二哥,三哥,你們都來了。」風琉璃神情淡漠的從房裡走出來,只要風御海在場,他的笑容是吝於見人的。
「你沒受傷吧?」風元帝放開妻子走向風琉璃,擔心地將他從頭審視到腳才稍稍鬆開眉宇。
「沒有,只是有點淤傷,整輛車翻過來,碰撞難免,而且大部分的傷都讓允陽代我承受了,我沒事。」風琉璃淡然一笑。
「那就好,允陽呢?」
「在床上躺著。」
「在床上?他傷得很嚴重嗎?我去看看。」風元帝一聽到殷允陽竟然躺在床上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這個男人是鐵打的,除非受了重傷快死了,否則根本不可能不來迎接他們。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允陽他受了重傷?」聞言,風淮恩擔心的皺起眉,長腿一跨便要跟風元帝去看殷允陽的傷勢。
殷允陽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可以說比風元帝跟他們還親,如果不是那小子老是不改叫他們少爺的習慣,固執的像頭牛,他跟他老早就是可以勾肩搭背的親密兄弟,叫他怎麼不擔心?
風琉璃身手矯健的移動身子擋在他們面前,「別吵他,他在睡覺。」
「睡覺?」大白天的……「是啊,他為了保護我可是累壞了,我不准你們兩個去吵他。」
「他傷得那麼重,我們怎麼可以不去看看?讓開,琉璃!」風元帝伸手要撥開風琉璃擋駕的手。
「誰跟你說他受重傷來著?他只是在睡覺。」風琉璃擋不住他,悶悶的在他身後嘀咕了句。
風淮恩看了風琉璃一副心虛模樣,緩緩地走向他,低頭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嗯?我親愛的弟弟?」
「只是幾顆安眠藥而已。」風琉璃低低地說了句。
「什麼?」風御海聞言色變,「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如果你剛好出了什麼事,允陽怎麼保護得了你?」
風琉璃皺起眉,對自己聽到的話感到很不以為然也很生氣,更為殷允陽不值,一連串的話便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何況,他又不真是我的保鏢,你不要把他對我的保護當成理所當然。」
「你敢頂嘴?」風御海氣結地瞪著他,「為了一個保鏢?」
「他不是保鏢!」風琉璃也火了,早忘記了在風御海面前要當個乖寶寶的承諾,反正那個人現在睡昏了,不會知道他不小心違背了諾言。
「我說他是就是!」
「你這個——」
「你們兩個給我住口!吵死人了!」風元帝不耐地瞪視著他們,見到兩人像是仇人似的對峙,他真的很懷疑風琉璃這二十四年來究竟是怎麼跟風御海生活在一起。
「大哥!」
「這裡沒有你插嘴的餘地!」
風御海和風琉璃同時間開了口,一瞬間,火藥味充斥在這三個人身上,雲采晨拉了拉風元帝的手臂,風淮恩則一臉的似笑非笑。
「我們今天是來吵架的嗎?如果是,我找人泡壺茶來,我們好好的坐下來吵,站著吵太累了。」
這句話一出,讓風琉璃微微一愕,因為通常這句話都是他說的,冷眼看世情的人一向是他,風淮恩的一句話讓他驚覺自己方才的失常,就因為風御海對殷允陽的敵意竟讓他突然像只刺蝟一樣,毫不考慮後果的予以反擊與悍衛……風琉璃默然不語,腳跟一旋便走到柔軟的沙發上坐下來,平靜與冷漠在瞬間回到他臉上。
「我去看允陽。」風元帝拉著雲采晨離開了戰場。
「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風御海跟著離開。
風淮恩則一臉微笑地走向風琉璃,他知道他在思考,思考一個他從來不曾用心去想過的問題。
風琉璃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美眸一瞪,「風淮恩,你幹什麼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在看你究竟想通了沒。」
「想通什麼?要不要跟你去殺人放火?」
「這種事你通常不必考慮就會答應了。」風淮恩瞭若指掌道。
「說得我很沒人性似的。」
「是啊,像是只野生的狼,見人就恨不得咬上一口過過癮,也只有允陽受得了你。」
「沒事提他做什麼?」
「讓你心虛啊。」
「我為什麼要心虛?你忘了嗎?他跟我一樣都是個男人。」
風淮恩笑著直搖頭,「你當男人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他很快就會知道你是女的。」
風琉璃一愕,「為什麼?」
「二哥已經決定近日便要把﹃你﹄許配給雲中嶽。」
聽了,風琉璃挑高眉,十分不以為然,「雲中嶽?那個變態小子有什麼好?當初他差一點把大哥給打死,風御海竟然要把我許配給他?門都沒有!他是哪根筋出了問題?大哥決不會同意的。」
「大哥同意了。」
「你說謊,不可能。」大哥會同意一個差點把他打得半死的人來娶他親妹妹?而且是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不,不可能。
「我說的是實話,大哥覺得你這樣當男人下去不是辦法,何況你已經二十四歲了,把你當男人養了二十四年,現在也該讓你回復女兒身。」
「就算是這樣,對象也不一定要是雲中嶽。」
風淮恩悶著笑,「那你想嫁誰?」
「我誰都不想嫁。」
「允陽如何?」
「他?我從來沒想過,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把我當男人。」充其量,她也只是習慣他的存在而已,剛剛她對他的維護則是出自於他對她二十多年來的恩情,要是沒有他,她不會完好的活到現在。
但,要是殷允陽知道他是「她」,是個百分之百的女人,他一定會恨死她,一輩子不願意見到她。
想想看,哪一個人可以接受從小護衛到大的小少爺突然間變成女的?而他從來不曾被告知或暗示過?
唉!他一定會被氣得吐血。
「如果他連你是個男人都可以愛上你,那是不是表示這份愛是可以超越世俗的一切?」
聞言,風琉璃的眼眸眨呀眨地,一抹笑意浮上她的嘴角。
「你說得沒錯,風淮恩。」還是他了解她,知道她對愛情的嗤之以鼻,所以她不在乎當男人,也不在乎嫁給誰,因為如果是宿命,她也不想跟自己過不去,讓這些事煩死自己。
不過,要她認命之前也要讓她先玩玩吧?嫁給殷允陽絕對比嫁給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好,因為她不必再去習慣另一個男人的存在,又可以以身相許的報恩,一舉兩得。
也許,殷允陽真的會愛上「他」呢!想到一向排斥同性戀的殷允陽愛上「他」的模樣,風琉璃的一顆心就開始興奮不已。
風淮恩笑著揉揉她的發,「叫三哥。」
「三哥。」風琉璃故意嬌滴滴的ㄋㄞ了句,將柔柔的身子偎向風淮恩,「我決定嫁給你,其餘誰都不要,這世上還有哪一個人像你這麼會找點子給我玩?就你了,說定了啊。」
「笨蛋!」
突地,一陣怒喝從他們身後傳了過來,風琉璃只是抬抬眼,卻瞧見該睡昏了的殷允陽正目光火燒似的瞪著她,不一會,她勾在風淮恩頸項間的手被粗魯的扯開,人也被拉起。
「你在幹什麼?」一個男人竟然用那種噁心的姿勢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該死的!風琉璃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縱使比女人還美,以前也只能用文質彬彬、氣質優雅貴氣來形容,現在他竟然越來越像個女人……難不成他想搞同性戀?就算是,對象也不該是他的親哥哥!
「我……放安眠藥只是為了讓你可以好好休息,你不要生這麼大的氣嘛。」現在這個樣子的殷允陽真的有點可怕喔,好像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她就算真的不得已之下殺了人也沒見他這麼生氣過。
殷允陽高高的挑起眉,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風琉璃,你在說什麼?你放安眠藥在我的湯里?」
風琉璃古怪地看他一眼,「你還不知道這件事?那你在發什麼脾氣?」
「我——」殷允陽對著她那張無辜的美麗臉蛋,一肚子的氣竟然半點也發不出來。
一隻手突地關心的探上他的額頭,「你火氣這麼大,發燒了嗎?」
冰涼的小手觸感如棉絮般的柔,殷允陽一把抓住風琉璃的手,濃密的眉微微皺起,渾然忘了剛剛還在生氣,不悅而擔憂地說道:「你不舒服。」
「沒有。」風琉璃心虛的要抽回手。
「有,回房去。」
「真的沒有嘛,不信你問三哥,我跟他正在聊天,好得很。」她掩飾得很好啊,這個殷允陽……老愛拆她的台。
「三少爺,我要帶小少爺回房去。」他不是徵詢,而是告知。
「對不起,是我的錯,沒有注意他的身體。」風淮恩先道歉,否則殷允陽那責難的眼神會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
「三少爺沒錯,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小少爺。」竟然讓他放了安眠藥在湯里而完全沒警覺,該死。
風琉璃忍不住翻白眼,「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我現在就去死,你們兩個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殷允陽不悅地看向她,風琉璃識相的閉了嘴,這個小小舉動惹來風淮恩溫雅的一笑。
「三少爺,我們先告退了。」
「好,慢走。」
風琉璃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三哥,剛剛的事……」
「交給我,放心。」風淮恩給了她一記令人安心的笑容。
他起的局豈有不讓它成功的道理?
「上床躺好。」
風琉璃二話不說的跳上床,連外套都沒脫。
「把外套脫了,這樣睡覺會感冒。」
風琉璃把被子掀開,動手解鈕扣的手動了又停,驀地抬起頭來,「我的手好酸,你可以幫我嗎?允陽?」
手酸?這是什麼鬼理由?
殷允陽挑眉走向她,縱使覺得怪異,他還是不置一詞的替她把外套給脫下。風琉璃長年生病,一年四季都穿著高領衣及外套,就算是夏天他也一樣穿得密不透風,常常,他擔心他會悶出病來,不過風琉璃的底子冷,動不動就頭暈的毛病還是時時保暖得好。
「謝謝。」風琉璃對他甜甜一笑。
這笑,燦爛甜美的令殷允陽閃神,短短几秒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上最美麗的天使。
風琉璃的美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一向很少笑……「怎麼了?允陽?我的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嗎?」風琉璃又笑,存心逗他地問。
她對自己的美麗太有自信,只要她願意,她可以讓世上的男子都為她傾心,包括殷允陽。
只是,她現在是男兒身,要殷允陽愛上她恐怕得費上好大一番功夫……被她一問,殷允陽心亂的別開眼,伸手替她蓋好被子,背過身去,「我去替你拿葯過來。」
「允陽,你會陪我一輩子嗎?」
腳步頓時停下,殷允陽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來看著風琉璃。
近來他真的變得很奇怪,常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回答我,允陽。」
「不會。」
喝,回答的還真乾脆!
「為什麼?」她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會離開她,他在她身邊相伴了二十四年,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離開她?她不懂。
「我答應過家父要回西班牙。」事實上,他的父親已經不只一次的催促他回去,恩主風胤已在兩個多月前過世,他留在風城財團便顯得多餘,甚至,還可能礙人眼。
風琉璃冷冷的愁掃上眉間,「你沒告訴過我。」
「這不重要,我會等四少成完親再走。」
「你知道?」
「這不難猜,二少爺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替你過濾過的可能名單,也都請人去調查過了,挑出了幾位溫柔典雅的女子,相信四少爺婚後一定可以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溫良謙恭的妻子。」
殷允陽邊說邊把準備好的名單遞上前去,見風琉璃不伸手接,便把它擱在床頭柜上。
「你太多事了。」風琉璃看也不看那張名單一眼,一雙美眸直勾勾地瞪著他,「你自己留著用吧,我不需要這些。」
「這是我依對你的了解為你挑選的未婚妻人選,總好過二少爺為你安排的一大堆相親會,你的身子會受不了。」
他自信他幫風琉璃挑選的名門千金也在風御海的名單中,替他先過濾過、調查過這些千金名門的個性、風評及過去是他目前可以為他做的。
「多謝關心。」風琉璃冷冷地道。
「你不高興?」
「哪一個被趕鴨子上架的人會高興?」他連問都沒問過她就替她決定了一切?他一點不舍都沒有,連他要離開她這種大事也未曾提過隻字片語,真的太過分了,她無法原諒他。
「小少爺,你一向說你不在乎娶誰,也明白二少爺對你會有的安排,我以為你已經認命了。」
「我……」風琉璃啞言。
他說得沒錯,在今天以前她是認命了,管他烏龜配王八,紅豆配綠豆,反正嫁給誰她都無所謂,因為她的命能撐得了多久還是個未知數,看透生死關,她根本不在乎、也不認為這世上真有什麼狗屁的真情真愛。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殷允陽會離開她,她可以嫁人,可以嫁到任何一個國家,但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活著的一天,他就會在她身邊。
錯,大錯特錯。
前所未有的驚慌與恐懼籠罩住她本就脆弱不已的靈魂,她似乎可以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因為他要離開的這句話開始慢慢枯萎。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身子越來越冰冷?
「你怎麼了?」殷允陽見她神色不對,關心地走上前。
「我沒事……你什麼時候要走?」
「我說了,等你成親之後。」
「喔。」她輕應了聲。
她若真的無法讓殷允陽愛上她,她乾脆逃婚去,一輩子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