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聖維特大教堂前，范晰找到了卡蒂雅，和畫里的景緻一模一樣，落葉繽紛，而她看見了他，露出幸福開心的笑容。

「你來了？」卡蒂雅的唇角帶著笑，眉角也帶著笑，整個人彷彿飛揚著，然後，她朝他奔跑而來，撲向他的懷裡，像無尾熊一樣跳上他的腰，雙腳緊緊的巴住他的腰桿。

他看得出來她很開心，但不意外，似乎知道他一定會來似的，自信到讓他有一丁點不是滋味。

「你知道我會來？」他悶悶的問。

「是啊。」她滿足的抱著他，點點頭。

「為什麼？」

「因為我相信這裡是個可以找到幸福的地方，你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是命中注定，你就會再來一次，再一次與我相遇，然後娶我為妻。」

她的邏輯似是而非，但她的神情卻認真而堅定。

「如果我沒出現呢？」

「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你啊。」

范晰不贊同的看著她一身的襤褸，「你不會打算一直在這裡當乞丐等我吧？」

「你不喜歡我當乞丐的樣子嗎？」她眨了眨眼，低頭看著自己，「我倒覺得自己穿這樣很摩登呢。」

范晰輕哼了兩聲，還是沒伸手抱她，「我不會娶一個乞丐。」

「你大小眼！」

「我的確是。」

卡蒂雅不滿意的嘟起小嘴，「如果我不是公主，你就不娶我了？」

「也許。」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存在，又何必考慮。

「勢力鬼，你這個人的眼睛根本就是長在頭頂上！」罵歸罵，她的雙手還是緊緊纏住他的脖子不放。

骨子裡，她是怕他被她氣走，再也不理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罵他這個臭男人，因為他真的很壞又現實得不得了。

可，她還是少不了他啊，少不了，就只好對他的某些缺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除了現實、霸道、狡猾之外，他也溫柔、迷人、優雅得令她心動。

也許，他不是她想要嫁的男人，但，他卻是她不小心愛上的男人。

愛上了，也退不回來，只好嫁了。

是的，她決定要嫁他了，就算他是世界上最壞的男人她還是要嫁，她再也不要承受那種心被掏空似的感覺，再也不要經歷一次那種令人沮喪、困頓不已又失了魂似的失落感。

「我是啊，我從小就勢力，眼睛大小就是不一樣。」嘆口氣，范晰反手抱緊她，「那你究竟想怎麼樣？嫁是不嫁？」

卡蒂雅的粉拳陡地落在他的胸膛，一拳又一拳，「我都為了你再一次離家出走，你還問我這個問題？」

「是你自己說不愛我，我不想勉強你。」得了便宜還賣乖。范晰卻正經八百到面不改色。

明知她是發現對他的感情才跑到布拉格等他，明知她眼中早就寫明了對他滿滿的在乎與真情，但，為了彌補他曾經被她一句不愛而受傷害的大大男性自尊心，他非得親耳聽到她對他說不可。

「你--」壞蛋！

「你現在愛我了嗎？」他得意的睨著她生氣的臉。

「是。」

「很愛很愛我？」

「是。」

「愛到你的世界沒有我也不行了？」

「就是！你究竟要問到什麼時候才要吻我？」她楚楚可憐的望住他，粉唇嬌滴滴地微微輕啟。

她擺明是在挑逗他，在大街上，在旁邊的真乞丐都興味不已的望著他們兩個的時候。

她真的很行、很敢，也很旁若無人。

不過，他很喜歡就是。

「說你很愛很愛我，而且迫不及待想嫁給我。」打蛇隨棍上，他要一次把她吃得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

「我很愛很愛你，而且迫不及待得想要嫁給你，這樣行了嗎？」卡蒂雅瞪著他那性感得要命的唇，渴望不已。

他再不吻她，她會自己黏上去，她保證。

「行了，婚禮就在三天後，依照原訂計畫舉行。」說完，還沒等到她回神，范晰已經深情的吻住了她的唇。

三天後……

那不就是他們原先要結婚的日子？

婚禮不是取消了嗎？才三天而已，根本不可能那麼快就能準備好一場婚禮，難道……

卡蒂雅想到什麼似的把他推開，微紅的雙頰粉撲撲的，小眼兒卻瞪得老大，「婚禮根本沒有取消對吧？你當時根本沒有離開阿拉伯，一切只是你玩弄的伎倆罷了，你根本就不打算離開我，你的目的只是要我……」

「我只是要你看清你的真心。」他笑著吻她，吻了再吻，「有時候人是盲目的，只有用點方法才能讓真相變得清楚。」

「喔，老天……」她捧著紅通通的臉，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你這個狡猾又可惡的大騙子！」

「我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邊一輩子。」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做法又任何不對的地方，除了……她的離家出走在他的預料之外。

「大騙子！」害她千里迢迢的跑到布拉格找他，害她的心痛了好幾個夜晚，害她每天不斷的等待再等待、祈求再祈求……

其實，她並不如她嘴巴上所言的那麼堅定，相信所謂的命中注定。

要她信，還不如說她信的是父王一定會因為她的失蹤而找上范晰，讓他來找她。

是有點卑鄙吧？

她和他根本是八兩和半斤，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我道歉。」見她的眼眶含淚，范晰不禁放軟身段、放軟嗓音。

認識她到現在，他還沒見她真正傷心哭過，此刻，她的淚百分之百是他惹的，怎不令他心疼又愧疚？

她不語，楚楚可憐的瞅著他。

突然，她發現了范晰的小小弱點……

「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她的不說話讓他有些擔心了，將她抱緊，臉靠著她的臉，他像小貓一樣磨蹭著她。

他在釋出他的善意，她可以深深的感覺到。

沒說愛她，但她卻可以感覺到他很愛她，就像她怕失去他一樣，一失去，整個人也空了。

「你真的有心悔改？」

「當然。」范晰的眼神亮了，臉也亮了，「你說，我一定做到。」

「我要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我、疼我、呵護我，永遠永遠不要讓我哭。」

「遵命，公主大人。」范晰笑了，捧起她的小臉吻著。

這個吻，長長久久，綿延無盡，所有的人都跑來觀看，四周響起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歡呼與掌聲。

「這小倆口似乎很喜歡當眾表演呢。」人群中的愛妮絲冷冷的評論著。對於這男人對她的大作「不敬」一事耿耿於懷，讓她很難看他看得順眼。

舒赫聞言把她摟進懷裡，「別吃味，我們也可以來一場，保證比他們的更精采動人，掌聲也更多。」

愛妮絲噗哧一笑，推開他，「神經！」

「那我正經一點好了，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夢幻古堡，跟你的親親老公一起共築愛的小窩？」

「舒赫，我……」

「你的肚子已經有寶寶了，我不允許你再辛苦的畫畫。」他已經忍了一個多月了，不能再忍。

愛妮絲低下頭，輕輕地撫著還非常平坦的小腹，臉上漾著一抹淡淡的幸福，那是屬於母親的笑容，是她想都不曾想過的美好。

「這裡像是我的家，舒赫，我捨不得離開。」

「你可以偶爾回來看看，就像回娘家一樣。」他也可以就此離開這裡，不必可憐到三餐自己打理，還得看霍曼那小子的臉色。

最重要的是，霍曼對愛妮絲太好，他不放心。

「舒赫--」她還是捨不得呵，她想留下來，不畫畫也行。

「難道，你還對洛雷夫念念不忘？」

愛妮絲白了臉，她想不到他竟會對她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身子不由得隱隱顫動。

「如果不是，就跟我走。」長期寄人籬下又看人臉色，他舒赫又不是窮途末路，幹麼這麼委曲求全不可。

愛妮絲生氣了，而且是生很大的氣，不再說話，她轉身走開。

為了肚子里的寶寶，她沒有用跑的，但她的腳步很急，像是要把身後的他擺脫。

「愛妮絲！」舒赫叫著，上前追她，一個高大的人影卻擋在面前。

「她不想理你的話，就請讓她靜一靜。」是霍曼，這讓舒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滾開！」

「注意你的措辭，舒先生。」

「你才得注意你的態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愛妮絲的那份心，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死心吧！」

霍曼瞪著舒赫，舒赫也瞪著他，本來被壓在檯面下的事情一旦被搬到檯面上來說，就什麼也不必談了。

有理，說不清。

沒有理，更說不清。

「我會帶愛妮絲離開。」舒赫淡淡地道。

這一次，霍曼知道他是認真的，可是他已經沒立場說話。

愛上別人的妻子是他的悲哀，卻不是錯，錯的是，他該在她尚未成人妻之前便追到她，然後娶她。

今日的夢幻古堡似乎布滿沉沉的低氣壓，愛妮絲被舒赫強行帶離，只帶著簡單的行李便在早上離開，採購一堆生鮮食品回來的霍曼知道了，躲進廚房剁雞、殺魚、煮菜，整整兩個小時沒有走出廚房一步。

莫兒一個人無奈的坐在櫃檯前，也在發獃。少了愛妮絲的日子不知會有多麼的無味，人才走了幾個小時，一切全變了。

洛雷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面前，看了她許久，她才感應到他的來到，臉上的甜笑化去了一些寂寞。

「洛雷夫，愛妮絲走了。」

「我知道，舒赫跟我說了，愛妮絲懷了寶寶，我也該放她走。」

「寶寶？」剛巧走出來的霍曼一聽，摔下了盤子，「什麼寶寶？」

洛雷夫挑了挑眉，瞅著他，「你不知道愛妮絲懷孕了嗎？」

霍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聲不吭。

莫兒走近他，執起他的手。

「莫兒！」洛雷夫不贊同的看著她。

「沒關係的，幽靈。」莫兒微微一笑，定神，吸氣，閉上了眼，好一會才睜開眼睛，放開他的手。

霍曼混亂的思緒似乎稍稍平靜下來，莫名的看著她，「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我在試著看你未來妻子的模樣。」

霍曼的心一緊，苦苦一笑，「看到了嗎？」

「沒有，那個光影太模糊，看不真切。」

「除了愛妮絲，我不會娶別的女人，所以，你合該看不見我未來的妻子，因為我不會娶妻。」

莫兒笑了笑，搖頭，「不，你的妻子從來不會是愛妮絲。」

「莫兒，你這樣很殘忍。」

「愛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要學習去看淡很多不屬於你的緣分，這樣才會快樂，何況，既然愛妮絲從來不是你的妻，這輩子你跟她本就無緣無分，又何必心生惋惜？」

「你該早點告訴我，在我愛上她以前。」

莫兒甜甜笑了，「你從來沒告訴我你需要我的幫忙。」

「誰敢啊？」霍曼若有所指的瞄了洛雷夫一眼，「你有一個偉大得不得了的守護神耶，要是我們膽敢麻煩你，鐵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

洛雷夫冷冷的看著他，不置可否，反倒提起另一件事來，「愛妮絲走了，必須再找一個人進來幫莫兒。」

雖然，他最想做的是把夢幻古堡飯店給收了，不過他知道無所事事會令莫兒不快樂，霍曼也不會白吃白喝的待下來，只好直接否絕掉這個想法。

「再找人？」霍曼眯起了眼，心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愛妮絲才剛走呢，也許她會再回來，不是嗎？「這裡可不是普通地方，普通的人進來對我們將是個大麻煩，洛雷夫。」

「我知道。」

「所以……」

「愛妮絲不會再回來了，她回來也是只做客，你可以死了這條心。」洛雷夫開門見山地道。

那麼，夢幻古堡真的要登徵人啟事了？

如果是，那整個布拉格不排了滿坑滿谷的人，很可能連填了整個布拉格的土地都排不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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