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一陣刺耳的引擎聲傳來,驚醒了睡夢中的季風野,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想找尋聲音的來源,可是一個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
是誰這麼大膽,敢一大早就製造噪音,不怕吵醒了女主人會挨罵嗎?
季風野呆愣了幾秒鐘,突然若有所悟,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難道是上官繪淳她——溜走了?
他打開房門,直衝了出去,迎面而來的是服侍他的土耳其女僕。他一把抓住瘦小的她,著急地問:「你的女主人呢?」
「出國去了。」土耳其女僕據實以告。
「出國?」他愣了一下,隨即追問道:「她去哪裡了?」
女僕搖搖頭,表示不知情,地位卑微的她,怎麼會知道女主人的行蹤呢!她看著季風野焦急的模樣,好心地提醒他,或許司機會知道小姐的去向。
她帶領季風野到了車庫,詢問輪值的司機。但司機只知道上官小姐去了希臘雅典,其他的就完全不知道了。
「希臘那麼大,我要到哪裡去找她呢?」季風野真是頭痛極了。
想不到她會突然來個臨陣脫逃!看樣子要找到她,恐怕得大費周章了。
此時,司機們在一陣交頭接耳過後,操著不流利的英語對季風野說道:「你可以去問問管家,也許他會知道主人下榻的飯店。」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季風野沮喪地點了點頭。
女僕和司機們熱情地陪同他,一起來到書房。他們友善
的舉動,讓季風野感動極了。
當管家波依洛見到一大群人出現在面前時,整個人頓時警戒起來。
這幾十年來,她一直擔任上官家的管家,也是繪淳最信任的人。
「你可以告訴我上官小姐的行蹤嗎?」季風野按捺下滿心的焦慮,彬彬有禮地問著。
「有什麼事嗎?」波依洛警覺地問道。
「我希望能找到她。」
「可是她不希望有人知道她的行蹤。」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可以告訴我嗎?」
看樣子,波依洛是不會輕易鬆口的。
「好吧!」季風野嘆了口氣,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我是要對她傾吐心中的話,也要許下最神聖的諾言。這些事情可以說給你聽嗎?恐怕不大適合吧!很抱歉我無法對你說出一個男人對女人最重要的那個字,因為我自私的想保留到適當的時機對繪淳說。」
波依洛愣了一下,臉上慢慢浮起了笑意。
她看得出季風野的焦急與真心,也感覺得到繪淳的慌亂與不安。否則她又何必急匆匆地離開,一個人前往希臘呢!
她知道繪淳心裡在想些什麼,也知道她在懼怕些什麼,更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麼。所以在略經思考後,波依洛便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就算這只是一場短暫的戀情也罷,甚至季風野的追求根本無法成功,但只要有機會讓繪淳快樂,她都願意這麼做!
「孩子,」波依洛露出了笑容,慈愛地說道。「她是在希臘的Paros島上……」
季風野萬萬沒想到,他竟輕易得知上官繪淳的行蹤。他哪裡知道,這群僕人都盼望能有一個男人,能用深情與溫柔,來感化他們古靈精怪,又驕縱任性的女主人。
「我不能保證你到了Paros島,就一定能找得到她,因為她是很有可能隨時改變行蹤的。」波依洛好心地提醒著。
「無論如何,謝謝你們!」他在波洛的額上輕輕一吻,表達心中的謝意。
在轉身離去之前,他還不忘給大家一個飛吻,然後便帶著滿臉的笑容和堅定的信,大步離去。
愛琴海和愛奧尼亞的海上,散布著數百座小島,這些小島在陽光的洗禮下,散發出無限的浪漫與熱情。
來到小島度假的遊客們,都換上輕便的衣服,從事各種水上活動。有的就直接躺在沙灘上,享受著日光浴。
陽光照在海面上,帶來一道道金黃色的光芒,一望無際的沙灘上,躺著穿比基尼泳裝的女郎。這裡是男人心目中的天堂,可是,季風野卻完全不為所動,專心地找尋著上官繪淳的芳蹤。
沒多久他便發現了她。只見她一個人在較遠的海邊,開心地玩著。
她披著一件蕾絲的沙籠,在沙灘上跳躍著,追逐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嘴裡還喃喃地唱著一首美國童謠:
"3littlemonkeysjumpingonthebed,
Ifoiloffandbumpedhishead.
Mammacalledthedoctoranddoctorsaid:
'Nomoremonkeysjumpingonthebed!'
2littemonkeys......"
她不顧艷麗的驕陽,將自己完全曝晒在烈日下,似乎想要充分享受陽光。
而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走向她,追尋那天真、活潑又可愛的陽光女郎。
當她發現站在眼前的季風野時,頓時變了臉色。
艷麗的陽光似乎開始毒辣起來,空氣中也泛超了火藥味。
「是誰出賣了我?」她憤怒地叫嚷著。
為什麼從遇見他之後,一切都變了,連她的親信也出賣她?
「是我猜的。」他努力地編織謊言,希望能平息她的怒氣。「我看到你們家的庭院里,種有許多希臘的植物,所以我猜你一定很喜歡希臘,尤其是希臘的海邊,及一望無際的藍天……」
「誰說我喜歡的。」她賭氣地說,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海邊,可是心裡卻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昨天當她離開家時,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像失落了什麼似的,又好像有著無限的孤單與寂寞。
現在,當他突然出現在面前時,那種驚喜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她要緊緊地抓住,可是又怕一切只是幻影,隨時會消失不見。
季風野不發一語地跟著她,深怕一不小心,她又悄悄溜走。到時候,他還能這麼幸運地找到她嗎?
他看著眼前的美景,一棟棟依山而建的白色小屋,出現在面前。這裡真是一個世外桃源,難道她就住在這裡?
她按捺下心中的感覺,獨自朝白色的小屋走去。這裡是Paros島上最高級的飯店,也是她習慣下榻的地方。
她走到樹蔭下坐了下來,溫暖的海風不斷地吹送過來,令人昏昏欲睡。她懶洋洋地躺在沙灘椅上,順手拿起腳邊的土耳其紅酒喝了一口,卻立即吐了出來。原來炙熱的太陽,早已經將紅酒曬得失去原味,還變得苦澀不堪。
此時,她瞥了瞥身邊的季風野,一個念頭又浮上來。「季先生,既然你這麼喜歡我想討我歡心,那我現在想喝到攝氏17℃的紅酒,你有辦法變出來嗎?」
季風野當然知道紅酒在17℃時,是最香醇可口的,但是現在的溫度至少也有37℃,他要如何來降溫呢?
他略一思索,便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個容易!」只見他拿著紅酒,走到了海邊,挖出一個小洞,將紅酒放進去,讓冰冷的海水來降低紅酒的溫度。
很快地,紅酒便冷卻下來。
繪淳迫不及待地從他手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一陣清涼的感覺,頓時湧上來。
看著他得意的笑容,她覺得十分不是滋味。
她怕怕身上的沙,沒好氣地說道:「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他趕緊迫問著。
「沙灘的盡頭。」她隨口答道。
「沙灘是沒有盡頭的。」他認真地提醒著。
「好!如果我走到盡頭,我會回來告訴你的。」
她頭也不回地朝沙灘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漸漸下山,美麗的夕陽照在沙灘上,閃爍著金黃的光芒……
而他隨即邁開步伐,快步跟上。
一大早,她就匆匆地退了房,在希臘各島嶼間穿梭。可是無論她走到哪裡,他都跟在身邊,就像是她的影子般,揮之不去。
而她,也刻意地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她絕對不能讓他看出她心中的恐懼。
她打定主意,無論如何,絕不理睬他!
現在已經是上十點多了,街道上只剩下幾隻野貓在翻動著垃圾,到處都是一片寂靜。她一個人在街上走著,他仍尾隨在後,只見她在——陣觀望過後,突然走進一棟破破舊舊的旅社裡,似乎打算投宿。原來,她又想出了一些點子,打算好好地整他一番。
希臘是一個文明古國,到處都有古迹,有些老舊的建築更是早已成了廢墟,所以穿鑿附會的傳說便開始流傳著。
走進旅館后,迎面而來的是一道又長又暗的木梯,每走一步就會嘎吱作響,讓人覺得十分詭異。
上了樓梯之後,轉角處懸挂著一盞昏黃的小燈,帶來微弱的光亮。燈泡下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你打算住這裡嗎?」他懷疑地問著。她不是一向非五星級的旅館不住嗎?
「有的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她甜甜一笑,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然後轉過身去,大聲說道:「老闆,給我兩個房間。」
付了錢后,老頭吆喝一聲,便見到一位老婦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只見她不斷地打呵欠,還頻頻揉著惺忪的睡眼,似乎是剛從睡夢中醒來。她懶洋洋地走到架子前取下兩把鑰匙,領著他們走進黑暗的走廊里。當她打開第一間房時,繪淳就立即跑進去,並一把關上房門。季風野只能無奈地聳聳肩,跟隨著老婦人,走到長廊盡頭。
當老婦人打開房門時,一股令人室息的霉味立刻迎面而來。他馬上走到床邊,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可是仍吹不散居中奇怪的氣味。累了一天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在簡單的梳洗后,就熄燈上床睡覺了。
半夜裡,他突然覺得不大對勁,似乎有人在哭泣。他睜開眼睛,看到房間里亮起小燈,有一個人站在他面前。
「是你害死我的,納命來……」一個身穿白衣、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還伸直了雙手,要掐他的脖子。
他嚇得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想到他真的遇到鬼了!看樣子那些靈異的傳說都是真的。
他嚇得直打哆嗦,整個人不斷地往床角縮去。可是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地上居然有兩個影子,一個是他的,那另外一個呢?他鼓起勇氣,張大眼睛,仔細一瞧,女鬼的身上,居然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而空氣中,瀰漫著陣陣的香水味,這實在太奇怪了。
於是,他立即恢復鎮定,挺身向前,挑釁地說道:「來啊!來掐我吧!找我償命啊!」
眼見女兒的手就要掐到他的脖子,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可不想跟他有什麼「肌膚之親」。
此時,季風野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撥開她的長發,望著她臉上的面膜,哈哈地笑了起來。「半夜不睡覺,居然裝鬼來嚇我?」
「你……」她氣得咬牙切齒。「你怎麼知道是我?」
「因為……」一想到她所露出的破綻,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虧她想得出這種點子,真是幼稚極了。雖然他差點被嚇到,可是她畢竟不夠專業,還是露出了馬腳。
「可惡!」她氣得臉色發青,準備轉身離去。
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詢問著:「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拚命地掙扎,想要掙脫他的手,嘴裡還不斷地叫著:「放開我!放開我。」
可是他就是不肯放手,還威脅地說道:「你不講清楚,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看樣子他是認真的,於是她只得乖乖地道出一切。「我買通了老闆,拿到房間鑰匙,等到你睡熟了,再偷偷進來嚇唬你。」
「這老闆如此輕易就被人買通,隨便地將房間的鑰匙給人。看來這間旅館真的很不保險,我們得小心一點才行!」出門在外,他一向是以人的安全為第一。
「誰像你!我才不怕呢!」她倔強地說道。
「奇怪!你為什麼老是要捉弄我?」他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
「誰說的?我才沒有呢!」她心虛地反駁。「我要走了——」
「休想!」只見他突然擋在她身前,不讓她離開。
「什麼?」她愣住了。
「你以為你可以隨便在我房裡來去自如嗎?」他理所當然地說著。「你既然不請自來,那我怎能輕易讓你離去?」
「你要做什麼?」她緊張得全身僵硬了起來。
「我要你留下來。」他肯定地說著。
「什麼?」她開始慌亂了。
「留下來,跟我一起睡。」他輕輕地說道。
她看著房裡唯一的一張床,驚慌地說著:「你要幹什麼?如果你想亂來的話,那我可要大叫了!」
「叫啊!」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我想,是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而且,你主動跟老闆要了我的鑰匙,搞不好老闆會以為——你是來追求我的呢!這樣他更不會來救你了。」
「不!」她尖叫起來,拚命往牆角縮去,全身顫抖不已。「你……不要亂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終於露出恐懼的一面。
「我不會亂來的,我一定會溫柔地對待你。」他走到她面前,突然一把抱起她,將她安置在床上,還小心地替她蓋上被子,再順手整理她凌亂的秀髮。而她卻緊張得動也不動,不敢看著他。
他輕輕地卸下她的面膜,貼在自己的臉上,擺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來逗她。
見她整個人放鬆下來,他才放下面膜,輕輕地摸著她的臉,溫柔地說道:「好好地睡一覺吧!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保護我……」她的心底湧起了一股暖流。她已經很久不曾享受過有人關心的滋味了。
他在床邊的沙發上躺下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而她卻一夜無眠,有一股不安的情緒,悄悄地蔓延開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是因為他在身邊嗎?還是……
她捂住臉,不想再想下去了,有什麼事,都等到明天再說吧。
「不準動!」一陣低喝聲來,她睜開眼睛。
她好不容易在天亮時才朦朧睡去,卻一下就被吵醒了。而且,她發現脖子上還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她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把刀。看樣子是有小偷闖入了。
她想到季風野所說的話,還真的應驗了,這種旅館實在太不安全!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誰教她要故意賭氣呢!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現在是跟他睡在同一個房間里,若是她獨自一個人的話,那可就不堪設想了。」
「不準叫!否則,我就殺了你!」歹徒操著不甚流利的英語,命令地說道。「不準吵醒他,快下床!打開行李箱!」
「我……沒有力氣……」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無力,根本沒有力氣下床。
對方咕噥一聲,一把抓住繪淳,死命地拖她下床。
而她「砰」地一聲,跌到了地上。這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季風野。
「季風野……」她急呼出聲,感覺到脖子上的刀子,又更貼近一分,她連忙住口,不敢多說話。
「你要開行李箱是不是?我來開!」他鎮定地說道,並打開行李箱,拿出一堆衣服給歹徒,只見對方拚命搖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季風野這才幹脆地說道:「我知道你要錢,是不是?」
對方點點頭,滿意地笑了起來。
「錢在我的西裝外套里,你等等,我拿給你。」季風野慢吞吞地取來外套,從口袋裡拿出一疊美金。歹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要嗎?」季風野揮著手上的美金,故意問道。
歹徒忙不迭地點頭,臉上滿是貪婪的神情。
「那就給你吧!」季風野突然將美金撒向天空,再趁小偷不注意時,一把將繪淳拉到身邊,接著往小偷的身上撲過去。
小偷手裡拿著刀子,在季風野的前面揮舞著,季風野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奪下刀子,只見兩人在地上翻滾,那驚險的模樣,讓繪淳緊張得心臟幾乎要跳了出來。在一陣扭打之後,季風野拿到了小刀,將它扔得老遠,繪淳才拍撫著胸口,放鬆了下來。
小偷眼見失去武器,也開始緊張起來,一拳揮向季風野,卻被他輕易地躲過。而季風野乘機大展拳腳,不一會兒,便將小偷打得不支倒地,跪地求饒!
繪淳見狀,大聲拍手叫好,忍不住稱讚道:「你真英勇!」
正當兩人高興不已,躺在地上的小偷突然起身,用力地推了季風野一把。而站在前面的季風野,一時站立不穩,便從窗戶飛了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繪淳嚇得尖叫起來,她一聲又一聲地叫著,驚醒了旅館里的人,而小偷也趁亂逃走了。
「風野——」她凄厲地叫喊著,並用雙手捂住眼睛,不敢望向窗外。「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一大群人湧進來,圍在繪,淳身旁。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問著。
只見繪淳用著顫抖的手指向窗外,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有人掉下去了嗎?」
「在哪裡?」
一個膽子較大的日本房客,擠到窗口正要往下一看——
季風野卻突然出現了。
當他出現在窗口時,每個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而繪淳好奇地張開眼,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怎麼可能?」她簡直不敢相信,季風野竟好端端地出現在她面前。「我以為……你已經……」
「我飛出去時,剛好抓住樓板,算我命大吧。我穩往了身體,才慢慢地爬上來。」季風野連忙解釋著。
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高興得鼓掌叫好。
「你好厲害……」繪淳高興得叫了起來。
她多想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他,來表達心中的感激與慶幸。可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卻在此時退縮了,只能不斷重複說道:「你好厲害,你真的好厲害喔!」